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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风中的失落     明末传奇txt下载     明末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割袍断义

    “嘭。。。”

    雅间的门被一脚踢开,鸨母踉踉跄跄的进来了。

    徐佛家正要开口说话,看见了鸨母身后的两人,马上闭嘴了。

    郑勋睿和杨廷枢两人站在鸨母的身后,眼睛里面射出的是寒芒,郑锦宏、杨贺、洪欣涛、洪欣贵和洪欣瑜等人紧跟在后面,他们的身上透露出来的是杀气。

    雅间里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柳隐看见了郑勋睿,尽管一年多时间没有见面了,可郑勋睿的相貌已经融入到她的脑海里面,此刻看见,她再也忍不住了,踉踉跄跄走到郑勋睿的身边,不管不顾的扑到郑勋睿的怀里,失声痛哭。

    “郑公子,奴家时时刻刻都盼着您。。。”

    郑勋睿轻轻拍拍柳隐的肩膀,安抚柳隐的情绪。

    其实他早就来了,和杨廷枢等人在雅间外面,听着里面的话语,这些话语证实了他内心的判断,鸨母本来想着进入雅间禀报的,可被郑勋睿制止了,郑勋睿身后众人透露出来的气息,让鸨母不敢动弹。

    等到柳隐的情绪稍微平息,郑勋睿开口说话了。

    “郑锦宏,刀给我。”

    雅间里面的气氛几乎要窒息了,若是在这里动刀了,那怕是要轰动整个大明了。

    “张溥,杨彝,郑某今日与你们恩断义绝,以此为证。”

    郑勋睿掀起袍子,一刀划过,所谓割袍断义。

    “张溥,杨彝,今后我们见面,就是仇人,你们做过什么事情,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不要以为郑某奈何不得你们,说实话,郑某还没有将你们看在眼里,当初不过是为了颜面,故而维持与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今没有必要了”

    “你们记住,你们所依仗的东西,有朝一日郑某让你们彻底失去,不要以为耍嘴皮子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我还真的看不起。”

    张溥和杨彝脸色苍白,本来想着站起身说话,可身体抖动,嘴唇哆嗦,就是说不出来。

    郑勋睿的目光转向了龚鼎孳。

    “淮斗兄,我没有想到,曾经这个雅间里面有狗吠,今日再次出现了,狗吠声出现在这里不合适,洪欣涛、洪欣瑜,扔到秦淮河去,这里是人呆的地方,狗吠声出现,看着心烦。”

    洪欣涛和洪欣瑜两人闪到龚鼎孳面前的时候,众人几乎没有看清楚。

    两人老鹰抓小鸡一样抓起龚鼎孳,快步离开了雅间,很快,杀猪般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扑通掉落河中的声音,寒冬腊月,被扔到秦淮河里面,什么滋味,谁都是知道的。

    郑勋睿没有提到周大人和吴伟业。

    反应过来的吴伟业开口了。

    “清扬兄,今日之举是不是太过了。”

    “吴伟业,郑某今日没有提到你,是因为有很多的事情,你并不知晓,所谓不知者不为罪,张溥是你的老师,可惜有些本事没有传授给你,还好没有传授,杨彝老奸巨猾,绝非是你想象中的人,还好你没有参与到某些事情之中,不过你若是觉得我做的太过了,大可与我恩断义绝,我不会在乎。”

    吴伟业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刚刚郑勋睿如此说,张溥和杨彝都没有开口,他已经感觉到不对了,这里面肯定是有事情的,龚鼎孳要求柳隐吟唱《木兰花令》和《蝶恋花》的时候,他隐隐明白了什么,内心已经出现羞耻的感觉了。

    顿了顿脚,吴伟业对着郑勋睿和杨廷枢抱拳,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冲出去了。

    周大人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这个时候总算是开口了。

    “什么人,再次大吵大闹,侮辱他人,就不怕本官去报官吗。。。”

    “大人,我不想听见你说话,若是您觉得身体发热,不妨也到秦淮河去凉快一下。”

    周大人指着郑勋睿,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了。

    “大人不是要报官吗,很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南直隶乡试解元郑勋睿。”

    郑勋睿刚刚说完,杨廷枢也大声开口了。

    “我也一样,南直隶乡试第二名亚元杨廷枢,请大人去报官。”

    周大人瞬间石化,两人的名字他都听说过,特别是杨廷枢,身份可不一般,他一个致仕的官员,惹到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讨不到好的。

    宦海多年的周大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他也很快想明白了,几个人都是南直隶乡试的新科举人,而且还有解元郎和亚元郎,要说这里面没有故事,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颤颤巍巍站起身之后,周大人指着张溥和杨彝,哆哆嗦嗦开口了。

    “老夫多年为官,想不到竟然陷入到这糊涂官司之中,可真的是糊涂了,今日的事情,老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与老夫无关。”

    说完之后,周大人没有耽误,朝着雅间外面走去,至于说购买柳隐的事情,更是不会提。

    郑勋睿冷眼看着张溥和杨彝两人。

    “怎么,是不是也等着将你们两个扔进秦淮河凉快凉快,还不快滚。。。”

    或许是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张溥和杨彝两人站起身来,等着郑勋睿和杨廷枢,想着说话有说不出来,他们和吴伟业一样,也是顿顿脚离开了。

    雅间里面就剩下了徐佛家和鸨母等人了。

    看见这样的情形,鸨母知趣的离开了,而且还轻轻带上门,至于说郑锦宏和杨贺等人,早就站到雅间外面去了,他们已经非常聪明了。

    “徐掌柜应该记得在下一年多前说过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会唱这么一出。”

    “郑公子的话,奴家记得很清楚,可一年时间过去,郑公子从来不踏足秦淮河,这让奴家怎么想,奴家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在下知道徐掌柜的难处,否则今日也不是这等的局面了,至于说在下一年多不到秦淮河来,是对柳隐姑娘的尊敬,也是对徐掌柜的尊敬。”

    徐佛家瞬间明白了郑勋睿的意思,身体微微发抖,脸色也有些发白了。

    她站起身,叫进来了等候在外面的鸨母,对着鸨母低声说了几句话,鸨母点头离开。

    “在下知道,周大人是来为柳隐姑娘赎身的,不知道这周大人出的是什么价钱,在下也准备为柳隐姑娘赎身,徐掌柜开个价吧。”

    站在郑勋睿身边的柳隐,身体迅速绷直了,她想靠着郑勋睿,却浑身无力,有些事情来的太突然,她难以承受了。

    徐佛家瞪大了眼睛,死死看着郑勋睿,慢慢开口说话了。

    “奴家曾经也和公子细谈过,难道公子就如此看待奴家吗。。。”

    这个时候,鸨母进入到雅间,将一个小包裹递给了徐佛家。

    “公子,这里是柳隐的身契,奴家不要一两银子,将柳隐的身契交给公子,奴家只有一个要求,他日奴家走投无路之时,身居高位的公子,能够收留奴家。”

    说完这些话,徐佛家将包裹塞给了郑勋睿,低着头快速走出了雅间。

    郑勋睿和杨廷枢同时都愣住了,柳隐在秦淮河很有名气,更是盛泽归家院的摇钱树,就这样不要一两银子,交给郑勋睿了。

    很快,郑勋睿反应过来了,他隐隐明白了,其实徐佛家的年纪也不大,二十多岁,肯定是不愿意长期在秦淮河的,再说自己那次的交谈,其实是和徐佛家交谈的,也许在交谈的过程之中,徐佛家已经有了其他的想法,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

    青楼的姑娘,不管是掌柜、鸨母还是姑娘,其实内心都是很苦的,身处社会最底层,每日里就是卖笑,甚至是出卖身体,等到人老珠黄之后,悲惨的活下去,那样的日子,恐怕是每一个女人都最为害怕的。

    身契拿到手,意味着柳隐就要跟着他离开盛泽归家院了,继续留在这里肯定是不合适了。

    清醒过来的郑勋睿,头皮开始发麻,他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关键是父母那里怎么说,原来是计划过来看看,若是能够摆平最好,摆不平再来想其他的办法,可根本没有想到马上就带走柳隐。

    郑福贵和马氏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还有那几个伯父,自己一再强调的就是郑氏家训,到头来自己擅自做主,将青楼的姑娘带回家去了。

    不过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够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应该说父母最终还是会同意的,柳隐又不会成为自己的娘子,只是侍妾的身份。

    “柳隐,去收拾东西,我在外面等你。”

    柳隐乖巧的点头,迅速到自己房间去收拾了,她也不准备带走其他的东西,拿上一些衣服就可以了。

    站在秦淮河边,这里早就恢复平静了,龚鼎孳被扔到河里之后,马上被捞起来,浑身发抖的离开,可谓是颜面尽失。

    “清扬,这下好了,回去你可要好好解释,可不要牵连到我啊,伯父伯母的埋怨,我可受不了。”

    郑勋睿说不出话来,唯有苦笑,没有办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只能够是自己来想到解决的办法了,绝不能够让柳隐成为下一个杜十娘。

第七十七章 有情有义

    家中的事情尚没有来得及说明,一大早郑勋睿就接到了消息,董其昌大人正在府邸等候。

    在秦淮河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轰动肯定是有的,郑勋睿也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的,可他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晚上过去,事情就闹到了董其昌那里了。

    匆匆收拾之后,郑勋睿骑马赶到了南京城。

    来到董其昌府邸外面,管家正在等候。

    洪欣瑜被安排在外院等候,郑勋睿跟着管家径直到了中院。

    刚刚进入厢房,郑勋睿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董其昌的声音就传来了。

    “清扬,老夫对你充满期望,想不到你竟然大闹秦淮河,你是南直隶乡试解元,如此的身份是人人都羡慕的,不在家里好好准备开年的会试和殿试,却到秦淮河去寻花问柳,让老夫怎么说你好,老夫知道你从不涉足秦淮河,还以为你是品性高洁,你太令老夫失望了。。。”

    董其昌的脾气确实有些大,但这也体现出来爱之深责之切的意味,这让郑勋睿的内心有底了,自己在秦淮河的举措,董其昌一定是知道的,但未必知道其中缘由。

    等到董其昌说完之后,郑勋睿才慢慢开口。

    “恩师责备有理,学生记住了,不过学生也要解释一番的,若是恩师觉得学生可以辩解,学生就说说昨夜事发的缘由。”

    “哼,老夫看你怎么说。”

    “学生的确不涉足秦淮河,倒不是说学生是柳下惠,而是要专心学业,三年时间,学生到过秦淮河三次,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学生第一次到秦淮河,若不是事出有因,学生依旧不会到秦淮河去。”

    董其昌听出了一些味道,看着郑勋睿没有说话。

    “学生昨夜到秦淮河,乃是为了盛泽归家院的柳荫姑娘。”

    郑勋睿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董其昌并未感觉到吃惊,这让郑勋睿内心更加有底了,看来有人详细说过情况,至于是怎么说的,那就是另外的情况了。

    “学生不否认对柳荫姑娘有意,学生觉得,这也不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至于说外界如何的评价,学生管不到那么多,学生绝不是逢场作戏,学生从不轻易涉足秦淮河,也是对柳荫姑娘的尊重,学生若是时常榴莲风花雪月之中,就是对柳荫姑娘的侮辱和亵渎。。。”

    董其昌睁大了眼睛,郑勋睿的坦率,让他高兴,这样的做法,可谓是有情有义了,至于说对青楼女子有意,这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是愿意负责到底,不要始乱终弃。

    不过董其昌依旧是板着脸。

    “清扬,闹出那么大的事情,你倒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撇清了。”

    “学生是迫不得已。”

    “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啊,柳荫是青楼的姑娘,只要你一日没有为其赎身,就应该要接待客人的,你昨夜的做法,未免太霸道了。”

    “恩师有所不知,学生并非是霸道,学生一年时间没有去秦淮河,绝无不准柳荫姑娘接客的意思,学生专心学业,自知尚无能力给与柳荫姑娘足够好的生活,故而从未去打扰,不过昨日学生接到了消息,有人想着为柳荫姑娘赎身,而且这帮人之中,有人熟悉学生和柳荫之间的关系,学生本不该妄言,恩师想想,若是有人公开抢您的侍妾,您是什么想法。”

    “一派胡言,若是有人抢老夫的侍妾,老夫对他不客气。”

    董其昌不自觉的说出来这句话之后,瞪着郑勋睿,他根本没有多想,想不到这郑勋睿,还真的是聪明,套出了他的话语。

    “恩师重情重义,学生怎么敢不如此,若是学生这点担待都没有了,也不配为恩师的学生了,昨夜到盛泽归家院的人之中,龚鼎孳是知晓学生和柳荫之间关系的,张溥和杨彝等人,与龚鼎孳的关系要好,也是应该知晓的,可是他们不仅仅撺掇周大人为柳荫姑娘赎身,还要求柳荫姑娘当众吟唱《木兰花令》和《蝶恋花》,如此情况之下,学生根本无法忍受。”

    董其昌的眼睛里面射过一丝寒芒。

    “你怎么知道周大人是受到众人的撺掇。”

    “周大人离开的时候,亲口诉说为官多年,竟然卷入到糊涂官司之中,遭受了欺骗和愚弄,而且是指着张溥和杨彝等人开口说的。”

    “有这等的事情啊,这个张溥和杨彝,做的过分了一些。”

    “不仅仅是如此,学生曾经到苏州游历,遇到了张溥和杨彝等人,学生不认同复社之情形,但人各有志,学生也不会妄自评论复社的长短,张溥对学生不以为意,后来还是通过赛诗会,让张溥知难而退,之后杨彝更是跟随学生一同游历,一路诉说东林书院之优秀,学生考虑到相互之间的情谊,也是委婉拒绝了。”

    董其昌微微点头,他已经知道其中的奥妙了。

    “后来淮斗兄退出应社,张溥等人到应天府参加乡试,淮斗兄邀约学生一同去赴宴,宴席至上,张溥和杨彝等人指责淮斗兄,谓淮斗兄要迷途知返,学生为淮斗兄辩论,说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话语,平息了辩论。”

    “学生自始至终都没有评价东林书院、复社和应社,学生尊重张溥等人的追求,可学生的追求,他们也不能够干涉,难道说东林书院、复社和应社,就能够代表天下读书人吗,难道说不加入其中,就是读书人之中的另类吗,就是错误吗,东林书院、复社和应社若是如此的认识,将来张溥等人进入到朝廷,岂不是要目中无人,老子天下第一,不符合他们要求的,那就要排斥和打压,不愿意加入他们其中的,就是另类,就是错误,学生断言,他们此等的认识,绝不能代表他们就是完全正确,定会有人站出来反对,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朝廷岂不是要陷入到党争之中,诸多文武大臣还怎么为皇上尽忠,怎么替天下百姓谋福利。。。”

    董其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清扬到底是年轻人,慨慷激昂啊,不过日后还是要注意,将读书人扔进秦淮河之中,这样的举措还是过分了。”

    “学生知错,可下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学生还是要这样做。”

    “哦,这又是为何啊。”

    “学生坦坦荡荡,善待张溥、杨彝和龚鼎孳等人,绝不会背后施放暗箭,若是相互之间不服气,那就大大方方的站出来,相互辩论,如此就算是闹得不愉快,但维护了读书人的颜面,保全了自身的品质和形象,可是他们在背后暗算,若不是学生提前得知,岂不是要栽倒他们的暗算之下,这等卑鄙无耻的人,学生将其扔进秦淮河之中,算是客气的。”

    董其昌指着郑勋睿,呵呵笑了几声。

    “你啊,这脾气的确是直爽,老夫以为你一直都是冷静睿智的,如今才知道,你也有狂放的时候,也对,这才是年轻人真正的面目,尽管你说的有道理,可老夫还是要劝你,将来进入到官场之后,还是要克制脾气的,不知不觉之间树立太多的对手,对将来发展不利啊。”

    。。。

    董其昌没有说到东林书院、复社和应社的事情,也没有肯定郑勋睿的观点,但是言语之中,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对全面局势的熟悉,先前是疏陈,接着就是秦淮河的事情,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其中缘由的。

    董其昌本以为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不过现在他明白了,某些势力的力量已经开始膨胀,有些无所顾忌的味道了,居然能够动用朝廷的力量,如此早的排出异己,这样的局面很是严重,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将来的局面不好收拾。

    “好了,老夫该说的都说了,不过老夫还是要提醒你,你郑家是名门望族,将青楼女子带回家中,可不要弄得家里也是鸡飞狗跳的,若是出现这等事情,老夫饶不了你,须知这孝为第一大事。。。”

    离开董其昌府邸的时候,郑勋睿头皮有些发麻,接下来他就要应对父母,以及四个伯父了,知道柳隐身份之后,家中一定会起波澜的,不过从亲情角度方面来说,家人应该是选择妥协的,只是柳隐今后在家中地位如何,那还不容乐观,开年之后进京,他不能够带着柳隐去,须知历史上的吴伟业,就是因为带着青楼的姑娘到京城去参加会试和殿试,遭遇到朝廷大臣诟病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郑勋睿可不会出现如此幼稚的错误,尽管说柳隐的身契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但既然有人在背后暗算,岂会不想到下一步的行动。

    穿越两年时间了,郑勋睿终于开始卷入到政治漩涡之中,他是有些猝不及防的,原来以为进入朝廷之后,才会面对这些斗争的,想不到乡试之后,一切就慢慢铺开了,这样也好,时时刻刻提醒他需要注意。

    郑勋睿离开之后,董其昌稍稍思考了一下,朝着六部的官邸而去,他要去找寻到兵部尚书杨成,当然还有其他的事情也要赶快做。

第七十八章 家和万事兴

    进入谷里镇的时候,郑锦宏正在外面等待,看见少爷骑马过来,郑锦宏的脸上露出了稍微惊慌的神情,郑勋睿看见这一切,已经明白,能够让郑锦宏稍微慌张的,怕只有家中人了,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杨贺带着诸多的护院,正在联系马术和箭术,跟在他身边的一般都是洪欣瑜,如此忙碌的情况下,郑锦宏还到外面来等候,显然是家里有事情。

    “少爷,老爷和夫人在府里等着您。”

    “是为了秦淮河的事情吧。”

    郑锦宏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话,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

    郑锦宏到山谷之中去训练箭术去了,郑勋睿带着洪欣瑜朝着家里而去,门口的护院看见郑勋睿之后,连忙行礼。

    郑勋睿下马之后,和护院打过招呼,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护院,朝着府里走去。

    一夜之间,家里突然增加了一个长相特别漂亮的女孩子,而且还是与荷叶睡在一个房间的,马氏当然要注意了,最近一段时间,前来说媒的媒婆特别多,提及的姑娘都是士大夫家族的好姑娘,马氏和郑福贵多次商议,准备给郑勋睿定下来一门亲事,偏偏这个时候,郑勋睿的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一大早郑勋睿就急匆匆的走了,马氏找到了小姑娘,直接询问了情况,得知这个女孩子居然是秦淮河的姑娘,马氏脸色发白,身体发抖,几乎没有怎么思索,就派人去找到了郑锦宏,在马氏的逼问之下,郑锦宏无可奈何的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此刻郑福贵和马氏正在堂屋等候,等着郑勋睿回来,郑锦宏因为提前知道了,所以特意在外面等候少爷,提前告诉消息。

    进入堂屋的时候,郑勋睿早就做好了准备。

    “清扬,我刚刚和你母亲问了柳隐,据说柳隐的卖身契已经在你的身上了,可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从来没有说过。”

    郑福贵的脸色不是很好,他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虽说和儿子是无法比较的,但是也知道青楼姑娘是什么身份,郑勋睿如今尚未婚娶,要是身边突然有了一个青楼的姑娘,肯定会造成一定影响的,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么大的事情,郑勋睿怎么都应该说的。

    “父亲、母亲,确有此事,早上孩儿就去拜见恩师,恩师也询问到此事了。”

    听到郑勋睿这么说,郑福贵和马氏同时站起身来了,郑勋睿的恩师可是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大人,柳隐的事情,在家里还好说,可要是传董大人那里去了,就真的有些麻烦了。

    “清扬,不会有什么事情吧,要是董大人怪罪了,你就说是我做主的,买回来给你做贴身丫鬟的,可前往不要耽误了你的前程。”

    郑福贵内心有其他的想法,马氏不知道,因为骏马的事情,已经让他担惊受怕,如今又出现柳隐的事情,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是自己来承担责任,只要不牵连到郑勋睿,一切都好说。

    马氏同样紧张,柳隐的事情,要是牵涉到儿子的前途了,做父母的当然是要站出来承担一切的,万一不行,那就将柳隐送出去,无非是找一户好一些的人家。

    郑福贵和马氏不知道在秦淮河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是他们知道了郑勋睿在秦淮河的举动,怕是要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郑锦宏心里也是有数的,哪些事情可以说,哪些事情不能够说,接近两年的时间,在少爷的影响之下,他的灵活度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没有什么事情,恩师知道了一切,没有责备孩儿,认为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符合读书人礼仪的,孩儿这不是回来了,什么事情都没有。”

    听到郑勋睿这么说,郑福贵和马氏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先前紧张的气氛也缓和很多了,郑福贵知道的事情多一些,看着儿子平静的面容,知道肯定是没有事情了,马氏还有一些担心,表现的有些迟疑。

    “清扬,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了,要是有事情,你可不要隐瞒啊,万一没有办法了,娘将柳隐送走,可千万不要耽误你。”

    “母亲放心,孩儿岂会撒谎,送走柳隐的事情,千万不要提及,恩师知道这件事情,若是家里将柳隐送走了,恩师怕就真的是有看法了,到时候孩儿都无法解释了,再说这件事情,淮斗兄也知道,肯定是告知了杨大人,母亲想想,杨大人和恩师都知道的事情,若是中途出现变故,岂不是显得孩儿无情无义,孩儿也没有办法解释了。”

    郑福贵连连点头。

    “清扬说的对,娘子,柳隐就留在家里,按照我刚才说的,与荷叶一起,做清扬的贴身丫鬟,这样没有多大的事情,难道为清扬找到合适的贴身丫鬟,其他人也有什么说法吗。”

    马氏瞪了郑福贵一眼。

    “清扬,虽说木已成舟,可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和我们说的,要是外人猛地问及柳隐的事情,你的父亲和娘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了,外人会怎么看你啊,影响到你的前途了,娘心里怎么好想。。。”

    马氏开口,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半天,郑勋睿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郑富贵有些心不在焉,也就在这个时候,管家进来禀报,说是杨廷枢公子来了。

    郑勋睿终于送了一口气,杨廷枢肯定是来找他的。

    “淮斗兄,你不是今日要回到苏州去的吗,怎么没有走啊。”

    “本来是今日出发的,还不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耽误了,明日才出发的,我就是想着来告诉你,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了,张溥和杨彝自以为计谋圆满,谁知道遇见你了,你知道吗,昨夜你的表现让我大为吃惊啊,我以为你总是很睿智冷静的,想不到你也有发飙的时候。”

    “别说了,要不是张溥和杨彝做的太过分了,我才不会这样做。”

    “唉,想来也是庆幸,幸亏脱离了应社,要是按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日后还不知道遇见什么事情,这真的要进入朝廷了,都按照他们说的办,岂不是要惹下**烦啊。”

    “淮斗兄,你终于明白了啊。”

    杨廷枢点点头,突然压低了声音。

    “昨夜爷爷询问了,我也不知道爷爷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我可不敢隐秘,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了,还是爷爷吩咐,让我玩一日回家去,要不然今早就离开南京了。”

    “唉,出了这样的事情,其实脸上也是无光的,要不是张溥和杨彝逼人太甚,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有什么啊,要是换做我,还要厉害,说不定我就直接找人,让张溥和杨彝躺在床上了,叫他们没有办法到京城去参加会试和殿试。”

    “没有那个必要,淮斗兄,这次是我影响到你了,我和张溥、杨彝等人割袍断义,今后就是对手了,日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看你说的,我退出应社之后,张溥和杨彝其实就和我恩断义绝了,只是顾及到你的颜面,所以才勉强维持的,到如今我总算是明白了,他们做出这些举动,主要目的还是针对我的,爷爷本来就不支持东林书院、复社和应社,他们肯定是不甘心的,要是换一个人,大力支持他们,岂不是让他们顺风顺水了。”

    郑勋睿的脸色微微有些暗淡。

    “淮斗兄,这是说不准的事情,也许他们就能够很快的发展起来,而且一段时间之内,很是兴旺,我和他们之间已经是对手,他们会想方设法的攻击我。”

    “这有什么啊,你不用害怕,他们就算是动手,也不仅仅是针对你,我还不是一样,我就不相信了,他们有多大的本事,就真的能够让朝廷听他们的。”

    “我不会害怕他们的,否则昨夜也不会那样做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若是公开挑战,我绝不畏惧,可是他们总是暗地里来,这真的是麻烦啊,你想想,千匹骏马的事情,柳隐姑娘的事情,一环套着一环,张溥和杨彝是想不到这么周全的,再说对付我这样一个新科举人,他们也没有必要耗费如此大的精力,至少是不换算的。”

    杨廷枢的眼睛陡然睁大了。

    “清扬,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还会想到其他的计谋的。”

    郑勋睿点点头,看着杨廷枢渐渐改变的神色,不再说话。

    杨廷枢离开之后,郑勋睿的脸色平静了很多,该做的他都做了,该下的套子他也都布下了,接下来就看这些计谋是不是产生作用了,当然张溥和杨彝的背后,肯定也是有人支持的,不过依照郑勋睿对历史的熟悉程度来看,至少在目前的内阁里面,东林党的地位还不是特别的强大,无非就是孙承宗一人,而且孙承宗绝不是那种只认死理、一心维护东林党势力的人,人家是以朝廷为重的,要知道皇上可不是傻瓜。

第七十九章 主婚

    柳隐很快在郑家安顿下来,至于说柳荫的来历,知道的人不多,谁也不会说出来的,郑富贵和马氏更是不会说,在征询了柳荫的意见之后,郑勋睿为她改回原来的姓氏,取名爱珍,柳隐这个名字消失,杨爱珍的名字出现。

    为柳隐改名的时候,郑勋睿内心是复杂的,至少在日后的历史之中,秦淮八艳要变成秦淮七艳,柳如是这个名字永远不会出现了,代之出现的是杨爱珍,若干年之后,谁还会记得杨爱珍是什么来历,谁还会记得杨爱珍的原名是柳隐。

    杨爱珍来到郑家之后,很是小心翼翼,毕竟她的身份不同,而且自小颠沛流离,被变卖过多次,十岁的时候才被徐佛家买下,进入到盛泽归家院,本来以为一辈子也就是在青楼了,谁知道不过三年对的时间,人生突然出现了大转弯,小姑娘内心之中,肯定是忐忑的,谁知道郑家会不会再次将她卖掉,若是因为自己表现不好,被夫人和老爷嫌弃,怕是郑公子都不好做主的。

    这样的担忧很快消失了,夫人带着全府下人的面,宣布杨爱珍是少爷的贴身丫鬟。

    贴身丫鬟是什么意思,杨爱珍当然明白,也知道夫人宣布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一辈子都跟着少爷了,除非是少爷不要她了。

    青楼的生活,和真正的家居生活,有很大的区别,青楼姑娘早间一般都是睡觉,晚上歇息很晚,而且穿梭灯红酒绿、风花雪月之中,琴棋书画几乎是每日都要接触,也免不了喝酒,可在家里这一切都是不大可能的,也是不能够做的,既然是少爷的贴身丫鬟了,那就要遵守规矩,按照家里的要求行事。

    杨爱珍有心机,但那些心机是用在青楼的,是为了能够维护自身的利益,没有谁会觉得不妥,若是进入到郑家,手腕太多,肯定会被发现,所谓的洗尽铅华,那就是说要将青楼的一切都彻底抛弃,从此安安心心的生活。

    所以从进入到郑家的第一天开始,杨爱珍不再专门的梳妆打扮,每日里都是跟着荷叶,早睡早起,好在少爷要求她们还是要学一些文化,不反对她们写字或者是作画,这样才让杨爱珍适应家居生活自然一些。

    十月二十五日。

    郑富贵、马氏、孙氏、郑勋睿和郑凯华坐在堂屋,他们正在商议郑锦宏和玉环的婚事。

    郑锦宏二十岁,玉环十五岁,郑勋睿本来认为,玉环年纪还小,按照他的认识,玉环至少需要二十岁左右成婚,那样是最好的,可惜他这样的认识,绝对不能够数出来,所谓二八佳年华,女孩子十六岁是黄金年华,成家绝无问题,若是二十岁以后成家,会被人另眼相看,玉环虚岁已经是十六岁,完全可以成家了。

    归根结底,郑锦宏和玉环都是郑家下人的身份,而且两人还有一点非常特殊,都是打小就被买到郑家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按照大明律的规定,郑家是可以将他们随便卖出去的。

    郑家为两个下人的婚事专门讨论,这是非常罕见的,若不是郑勋睿的坚持,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玉环曾经是郑勋睿的贴身丫鬟,如此情况之下,郑勋睿还坚持专门提出来讨论,那就更加少见了。

    荷叶与杨爱珍两人站在郑勋睿的身后,春萍站在郑凯华的身后。

    春萍也是郑家的丫鬟,在郑凯华年满十三周岁之后,来到身边,成为郑凯华的贴身丫鬟。

    “父亲,母亲,二娘,十一月一日就是郑锦宏和玉环成亲的日子,两人一直都是在府里长大,这迎娶仪式的事情,的确不好勉强,不过就算是如此,酒宴依旧是不能够少的,此次两人的婚礼,不打算邀请外人,可郑家的佃户还是要参加的。”

    其实郑锦宏和玉环之间的婚事,就是郑勋睿主办的,所以一应事情,都是他来安排。

    “郑锦宏和玉环两人的身契,在他们成婚的那一天,必须归还给本人。”

    马氏愣了一下,看着郑勋睿,虽没有说话,可肯定是意外的。

    郑勋睿看了看马上,直接开口解释了。

    “母亲怕是心存疑惑,此事孩儿早就想好了,他们成婚之后,必定会有小孩,若还是郑家下人的身份,这孩子将来怎么办,至于两两人户籍的事情,明日孩儿就到县衙,为两人办理好相关的户籍事宜,他们依旧在郑家,并非是直接离开郑家。。。”

    相关事情很快安排完毕,郑家佃户接近两千人,这些人都来祝贺,规模还是不小的,需要提前做好准备,至于说玉环,早就安排了单独的房间,郑勋睿曾经征求玉环的意见,玉环不愿意搬出郑家府邸,所以就在府邸里面安排了三间房屋,作为郑锦宏和玉环成亲之后居住的地方,屋里一应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玉环这个女孩子还是不错的,郑锦宏每月领到的十两银子,全部都交给她,加上她自己每月的银子,接近两年时间下来,平日里除去给郑锦宏添置一些衣服之外,其余都攒下来,积攒了四百多两银子,寻常家户若是有这么多银子,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了。

    来到郑家时间不长的杨爱珍,看见这一幕有些不理解,私下里询问荷叶之后,才知道所有的一幕,感受到少爷仁义的同时,也为自己庆幸,少爷的贴身丫鬟最多也就是两人,要是玉环还留在少爷身边,她来到郑家,还不知道如何的安排,那肯定是尴尬的。

    十一月初一。

    一大早,郑家就忙活开了,尽管说气候寒冷。

    前院已经摆满了桌子,桌上铜炉里面放上了白炭,堂屋里面已经是张灯结彩,郑锦宏和玉环就在这里拜堂。

    马氏、孙氏、郑伶俐、郑玉华和郑晓铃都去陪着玉环了,郑富贵和管家在前院安排,郑勋睿和郑凯华两人没有太多的事情,也就在前院转悠,至于说郑锦宏,老老实实在府邸外面等候。郑家护院今日不训练,全部都来参加郑锦宏的婚礼,要知道郑锦宏如今是护院的副都头,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让郑勋睿感动和哭笑不得的是,一大早郑锦宏还到马棚去看了,骏马是不是都喂食了,有没有耽误。

    郑锦宏的大姐夫孙进如,二姐夫赵单羽和三姐夫梁兴力,也是提前一天就到来了,要说他们能够参加郑家一个下人的婚礼,完全是看在郑勋睿的面子上,郑勋睿如今的身份完全不一样了,三人肯定是要攀附的。

    辰时,郑锦宏和玉环的婚礼正式开始。

    郑锦宏穿着一身大红的棉袍,拉着绣球的另一边,玉环头上盖着大红绸布,由玉环和春萍两个姑娘搀扶着,拉着绣球的另一边,一行人慢慢朝着堂屋走去,两边围满祝贺的人,嘴里大声吆喝恭喜的话语,一些女人手里拿着碎锦,不断的抛洒。

    郑富贵、马氏和孙氏三人端坐,郑勋睿站在旁边。

    管家成为了司仪,等到郑锦宏和玉环进来之后,大声开始吆喝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就在管家准备宣布将新娘子送入洞房的时候,郑勋睿突然开口说话了。

    “郑锦宏,玉环,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是你们的证婚人,这是你们的身契,你们收好,从今日开始,你们不再是郑家的下人,若是日后想着出去生活,郑家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干涉你们。”

    四周迅速安静下来,郑锦宏颤抖着手,接过了他和玉环两人的身契。

    “我祝福你们幸福,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好了,我替司仪宣布,将新娘子送入洞房。。。”

    郑锦宏没有马上拉着玉环进入洞房,他示意搀扶玉环的荷叶和春萍,将玉环扶到郑勋睿的前面。

    “玉环,你我给少爷跪下,我有话说。”

    身体颤抖的玉环轻轻点头,毫不犹豫的再次跪下了。

    郑锦宏和玉环跪在了郑勋睿的面前。

    “少爷,您待玉环和小的恩重如山,这一切玉环和小的一辈子不会忘记,小的无以为报,只有跟随在少爷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少爷吩咐,小的拼了命,也要做好。”

    郑勋睿没有马上扶起郑锦宏和玉环,看着两人慢慢开口了。

    “郑锦宏,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卖身契已经交给你,你不再是郑家的下人,日后你就是我兄弟,玉环就是我嫂子,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今日要郑重告诫你,不管你今后有什么样的前途,也不管你能够挣得什么荣华富贵,可你必须记住,和玉环嫂子一辈子相守,不离不弃,你若是敢嫌弃玉环嫂子,始乱终弃,我饶不了你。”

    “小的记住少爷的吩咐了,小的若是敢对玉环不好,就让少爷拿下这颗人头。”

    一边的玉环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显然是哭了。

    堂屋里面非常的安静,郑勋睿的话语,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大概想不到,少爷会说出来如此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少人看着站在玉环身后的荷叶与杨爱珍,很是羡慕了。

第八十章 人之本性

    孙进如、赵单羽和梁兴力三人,说起来都是较为殷实家庭出身的,三人的父辈都是谷里镇的乡绅,当然和士大夫家庭比较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当初郑福贵也不过是乡绅的身份,尚不足以跨进士大夫家庭的行列,在老百姓的眼里,或者是在士大夫阶层的眼里,至少需要是举人的身份、在官府做官的人,才能够踏进士大夫阶层的,那些监生,或者是生员,没有能够进入官府做官,只能够算是本地的乡绅。

    乡绅和士大夫之间还是有等级区别的,士大夫受到更多的尊重。

    郑勋睿成为南直隶乡试的解元,郑家已经一脚踏进士大夫家庭的行列,这是不容置疑的,于是乎孙进如、赵单羽和梁兴力三人,态度也开始转变,郑勋睿中举之后,他们来庆贺,这一次郑锦宏和玉环成亲,他们也来了。

    不管谁家,姑娘嫁出门之后,肯定是以公婆家为主的,必须要孝敬老人,否则触犯了七出的规矩,那是要被婆家休掉、撵出家门,遭遇众人非议的,就算是回答了娘家,同样抬不起头来,也会给娘家蒙羞。

    但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娘家的势力越大,姑娘在婆家的地位越高,这是铁律,谁都明白,有些时候就算是媳妇做出一些让公公婆婆气愤的事情,若是媳妇娘家的地位很高,他们也是不敢轻易休掉媳妇的,而且这样的情况之下,媳妇在婆家往往能够做主。

    郑伶俐、郑玉华和郑晓玲先后出嫁,婆家距离娘家都不是很远,可以前郑福贵的地位一般,她们在婆家的地位也只能够是一般,自从郑勋睿县试成为案首、郑家玉蜀黍和甘薯种子生意兴旺开始,三人在婆家的地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公公婆婆都是笑脸相迎,说话也是很注意的,之后郑勋睿乡试高中,成为南直隶乡试解元之后,三人的地位就更高了。

    这一次郑锦宏和玉环成亲,就是三人决定要会娘家去看看的,公公婆婆不仅没有反对,而且还准备了礼物,让儿子和媳妇带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道理在南方是特别走俏,那些读书人,一旦金榜题名,进入到朝廷做官,亲朋好友的地位迅速就变化了。

    孙进如等三人,相互之间的接触不是很多,毕竟各自有着家族,三人以前对郑勋睿的看法也不是很一致,孙进如迎娶郑伶俐的时候,郑勋睿还不满三岁,完全是个小孩子,赵单羽迎娶郑玉华的时候,郑勋睿已经六岁,勉强知道一些事情,而梁兴力迎娶郑晓玲的时候,郑勋睿已经十一岁,基本明白事理了。

    至于说郑勋睿有一段时间的纨绔名声,三人也听说了,梁兴力迎娶郑晓玲的时候,甚至有这样的感受,觉得郑勋睿在家里过于的受宠爱了。

    可也就是两年多之前,郑勋睿突然发生了变化,让谷里镇连连发生震动。

    三人对郑勋睿的看法,也逐渐清晰,应该说他们以前见到郑勋睿的时间不是很多,大不了每年春节的时候能够见面,反正相互之间也没有太多求着对方的地方。

    三人读书都不是很有用,不管怎么努力,就连县试都过不了,到如今,孙进如已经放弃了,赵单羽还会做最后一两次的努力,梁兴力年纪小一些,依旧在勤勤恳恳读书,期盼能够通过县试。

    读书也有天分,看看郑勋睿,十六岁的年纪,已经是南直隶乡试的解元,哪里是他们能够比较的,看见这样的情形,赵单羽几乎不报什么希望了。

    吃过饭之后,三人在厢房闲坐聊天,厢房里面有火炉,很是暖和,屋里没有其他人。

    三人至少还需要在这里住上一夜,翌日才好意思离开的。

    郑勋睿进来的时候,三人同时站起来了,脸上都带着笑容。

    郑勋睿也是吃过饭之后,想着找一个地方安静一下,前院肯定是不行的,很多客人都在闲坐聊天,只有来到中院,至于说回到卧房去,也不成立,今日的情形,荷叶与杨爱珍两个小丫头片子都看见了,此刻怕是在卧房聊天,自己要是去了,不被问的晕头转向,就算是不错了,所以只能够看看几间厢房里面是不是有地方。

    没有想到进来就看见三个姐夫了。

    他对三个姐夫基本没有什么印象,这也不能够怪他,那个已经魂消魄散的郑勋睿,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信息,看样子那个混战小子,对三个姐夫也没有什么印象。

    “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想不到你们在这里闲聊。”

    “是啊,刚刚吃过饭,前院子很吵,所以到这里来坐坐,清扬快做吧,看你今日也是累坏了,坐下好好烤火。”

    孙进如到底年岁大一些,顺势拉过一把椅子,让郑勋睿坐下。

    “你们回来了两日的时间,我一直都很忙,也没有来得及陪陪你们。”

    “清扬可不要这样说,你二姐夫、三姐夫和我回来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本来就不好意思了,看见你忙忙碌碌的,哪里还要你来陪着啊。”

    “哦,听闻大姐夫不准备参加县试了,不知道今后有什么打算啊。”

    孙进如的脸色稍稍变化了,他本来还想着找到老丈人的,想不到郑勋睿主动提出来了,这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唉,就是没有想到什么事情可做,这读书没有出息,种地也不行,我都还在着急啊。”

    “原来是这样啊,家里准备在江宁县开一家店铺,专门经营玉蜀黍和甘薯的种子,如今已经联系好地方了,开年之后,我要到京城去,弟弟也要去县学读书,准备来年的县试,家里实在是无人去掌管店铺,大姐夫要是有时间,考虑去店铺帮忙,你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这样你大姐也能够跟着到店铺去了,帮忙做饭什么的,可以少雇几个伙计的。”

    郑勋睿看了看孙进如,感觉有些奇怪,按说商贾之事,一般人都是不愿意做的,怎么孙进如如此爽快就答应下来了,其实他不知道,玉蜀黍和甘薯种子很是畅销,只要拿到店铺去,很短时间就卖完了,剩下就没有什么事情了,有了一个店铺在县城里面,孙进如也可以时时刻刻呆在县城里面,而且每月都有工钱,何为而不乐。

    “既然是这样,回头我给父亲说说,父亲会给你说规矩的,你到店铺去,也不需要做什么具体的事情,招呼店里的伙计就可以了,大姐跟着到店铺去,更不需要做饭,平日里雇用人做饭就可以了,店铺虽说是专门经营种子的,但闲暇的时间,也可以做些其他的生意,这些收入家中是不会过问的,都归你们所有,至于说店铺的一应开销,都是家里出。”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啊,若是你大姐和我做生意了,有了收入,还是要支付一些店铺的开销的。”

    “大姐夫就不用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点银子家里还是拿得出来。”

    孙进如笑着点头,想不到能够遇见这样的好事情。

    郑勋睿看了看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的赵单羽和梁兴力,再次开口了。

    “二姐夫和三姐夫准备参加明年的县试,有时间你们多和凯华交流一下,明年凯华第一次参加县试,我可能没有在家,还请你们多多照顾。”

    “这没问题,清扬,你就放心吧,你三姐夫和我一定能够做好的。”

    “嗯,这次你们离开的时候,每人到马棚去,一人挑选一匹阿拉伯马,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们,喂养阿拉伯马是很费神的,也需要不少的开销,若是你们觉得能够承受,那就去牵一匹走,若是觉得难以承受,也就不要逞强了。”

    三人同时站起来了,一匹阿拉伯马,若是在江宁县马市购买,至少需要九十两白银以上,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三人怎么可能不要。

    特别是孙进如,到江宁县县城做事情之后,往返家中不是很方便,有了阿拉伯马,什么问题都解决了,骑着阿拉伯马到县城最多半个时辰的时间。

    闲聊一会之后,郑勋睿站起身离开了,留下了三人。

    “大哥,这次你可是赚了,到县城去经营店铺,每月都有银子。”

    “单羽,你也别泄气,只要你和兴力能够帮助凯华过了县试,清扬肯定会给你们找事情做的,再说你们和我不一样了,我是没有什么指望了,也不想参加县试了,你们可还有希望的,好好努力,真的考中了,将来清扬肯定是能够直接帮助你们的。”

    “大哥,你别说啊,清扬还真的是爽快,说话投足之间,气势不一般啊,我都感觉到了,要说清扬将来肯定是做大官的。”

    “那还用说,应天府小三元,南直隶乡试解元,要是会试和殿试都夺魁了,那清扬就名震天下了,到时候想不做大官都难。”

    一直没有开口的梁兴力说出这话,孙进如和赵单羽两人连连点头。

第八十一章 说亲

    郑姓媒婆已经是第三次上门了,因为是本家,所以她来到郑家随便一些,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就算是郑福贵和马氏没有点头表态,她也不在乎,反正她是认定了,只要郑勋睿还没有订亲,她就要来说媒的。

    媒婆还是很吃香的,特别是那些有女儿的士绅富户家族,谁不想自家的女儿能够找到一个好人家,这个时候能够发挥作用的就是媒婆了,能够打小就订亲的娃娃亲,毕竟是不多的,再说这个年月,娃娃亲也靠不住,谁能够保证若干年之后,两家人的条件还是差不多的,什么公子落难小姐相救的情节,那不过是戏曲里面表现出来的,真正能够做到如此的有几户人家,对方落难了,特别是男方落难了,大都是遭遇嫌弃的,最终迫不得已退婚的。

    郑媒婆进门就看见了马氏。

    如今想着随便进入郑家,也不是那么容易额事情,外面有守卫的护院,这些护院表现出来的气势还有些骇人的,看上去和寻常百姓有些不一样,不过郑媒婆和郑家早就熟悉了,来到郑家也不会遭遇过多的阻拦,顶多都是在外面稍微等一下。

    “哎哟夫人,老婆子又上门来了。”

    “原来是郑婆婆来了,快请进屋坐。”

    马氏领着郑媒婆进入了堂屋,坐定之后,叫身边的丫鬟去请老爷过来,郑媒婆到家里来,肯定是为郑勋睿说媒的事情,郑福贵肯定是要来的。

    马氏和郑媒婆正在闲聊家常的时候,郑福贵进来了。

    “原来是郑婆婆来了,稀客啊。”

    “老爷可不要这样说,老婆子也是脸皮厚,反正是本家,老婆子也就不要这张老脸了。”

    一边的马氏很快开口了。

    “郑婆婆可不要这么说,这街坊邻里的,谁不知道郑婆婆是热心人啊。”

    “哎呦夫人这样说,老婆子心里可舒坦了,老爷夫人是不知道,公子在外面的名声可好了,老婆子听到的都是赞誉公子的,解元郎就是文曲星下凡啊,公子是文曲星,还一样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见到老人都是问候,见到小孩子也是笑着打招呼,这可真是不简单,老婆子真的要恭喜老爷夫人了。。。”

    媒婆靠的就是一张嘴,几乎能够将死人吹活,不过这一次郑媒婆说的倒是真话,郑勋睿面对邻里乡亲的时候,还真的没有架子,就算是乡试高中,成为解元郎之后,见到左右邻舍依旧是打招呼的,这样的举措得到了左邻右舍的高度赞誉。

    郑福贵和马氏听到郑媒婆这样说,当然是高兴的,自家儿子在外面名声好,这样的事情做父母的求之不得,怎么可能不高兴。

    不过郑媒婆来过两次,介绍的姑娘,让郑福贵和马氏还有些犹豫。

    倒不是说郑媒婆说的姑娘不行,而是对方的身家太高了,两人担心这样的姑娘,将来郑勋睿把控不住,那可就不好了。

    “老婆子还是为说亲的事情来的,这都是第三次了,老婆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老爷夫人一直没有给个准信,老婆子也是着急啊,公子明年就要到京城去了,这肯定是金榜题名的,到时候被皇上留在京城做大官了,就不会回来了,那个时候再想着给公子说亲,就不容易了,老爷夫人可要仔细琢磨啊。”

    马氏叹了一口气,郑媒婆的确说中了她的担心,眼看着已经是十一月了,最多过年之后,郑勋睿就要离开谷里镇,前往京城去了,满打满算,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婚事要是定不下来,今后就真的不好办了。

    “郑婆婆说的是,奴家也是担心啊,可这。。。”

    “哎呦,夫人能够这么想就是好事情,老婆子说到的姑娘,温柔贤惠,貌美如花,家中管教一直都是很严格的,老爷夫人就不要担心了,老婆子也是本家,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敢信口开河啊,今后总还是邻里,这样的事情做不好,老婆子这脸就没有地方放了。”

    郑福贵也是叹了一口气。

    “郑婆婆说的,我都是相信的,都是乡里乡亲的,又是本家,郑婆婆肯定是为我们着想的,可对方姑娘出身高贵,就怕瞧不起我们郑家啊。”

    郑福贵终于说了实话,郑媒婆来过两次,前两次他都没有说。

    “哎呦老爷啊,您真的是看低自个了,公子是什么人啊,应天府小三元,南直隶乡试解元郎,真正的文曲星,这样的尊贵身份,还有哪家姑娘敢放肆啊,再说老婆子说到的这家姑娘,真的是可人,孝敬父母,还有学识,老爷夫人就不用担心了。”

    郑媒婆早就明白郑福贵和马氏担心的是什么,所以才会第三次上门,要是没有希望的说媒,她是不会耗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的。

    婚姻必须是门当户对,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不过如今的婚姻,可没有明初那么多的麻烦了,尽管朝廷对上至皇上、下至庶民的婚姻做了严格的规定,可是除了皇上、宗室和诸多王爷遵循之外,包括文武大臣到寻常的百姓,基本没有谁按照朝廷的规矩去做,那样太麻烦了,就说这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迎亲,按照时间上面的要求,足足需要一年多的时间,若是双方还有其他的商定,甚至需要两年到三年的时间。

    一般来说,如今的婚姻,有三点是必须具备的,那就是纳采、纳吉和请期,说到底这都是和钱财结合到一起的,男方需要给女方足够的彩礼,女方需要给足够的陪嫁,这样大家都有面子,至于说问名,士大夫阶层有的重视,有的不是特别重视,毕竟有钱没钱才是最为关键的,有些面子没有必要撑,那样最终的结果是难受。

    但有一点是男女双方都忌讳的,那就是女方的地位太高,皇家公主和亲王家的郡主、县主等等,那是不用说的,士大夫阶层避之不及,谁都不愿意迎娶,迎娶公主、郡主和县主的被称之为仪宾,按照朝廷的规定,仪宾不准入朝为官,其近期亲属也不准入朝为官,已经是朝廷官员的,必须致仕回家,而且结婚之后,仪宾和公主等是分开居住的,仪宾想要见到老婆,还需要请示,就算是公主等不能够生孩子,仪宾也不准娶妾,公主等病逝之后,仪宾灰溜溜的回家去,什么都得不到。

    那些朝廷高官家的女儿,也不是很好出嫁,能够配得上他们的男人不多,配得上的也不愿意迎娶,如今是男权社会,要是迎娶的娘子借着娘家的权势,成为家中母老虎,谁能够承受,那还不是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总之一条,那就是女方的条件若是超过男方了,男方一般是不愿意迎娶的。

    想想也是,几百年之后也是这样,女人太优秀,男人压力山大,这样的女人只配让男人远远观看羡慕,娶回家那是难以消受的。

    偏偏郑媒婆来说的这段媒,就存在这样的问题,说来不错,郑勋睿的确很出色,可谓是男人之中的翘楚了,但目前还是上升股,还没有达到不错的高度,要是女方的条件太好,地位太高,迎娶回家之后,不好伺候,弄得公公婆婆都闹心。

    郑福贵微微摇头,他还是不想应下这门亲事,要知道点头答应之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接下来就是问名,紧跟着就是纳采、纳吉和请期,一切都决定下来了,至于说最后的迎亲,那不过是形式了。

    “郑婆婆,这件事情,我还是想考虑考虑,两边差距太大了,我们家里就是一般,要是将来儿媳进门了,有诸多的看不惯,那我们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郑媒婆第三次上门,当然是有备而来的。

    “老爷夫人真的是想多了,如今哪里还是以前,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了,公子肯定是留在京城的,不会回来了,将来迎娶之后,带着媳妇到京城去了,怎么可能留在谷里镇啊,就算是你们这样想,怕是公子也不同意的,再说老婆子看小少爷也是很不错啊,将来给小少爷好好说一门亲事,留下一个儿媳在家里,你们不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看见马氏的情绪有些松动的样子,郑媒婆乘胜前进。

    “这样的好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再说家里也不是那么强的,他日公子点状元了,姑娘肯定是服服帖帖的,夫唱妇随,这样的情形肯定是老爷夫人愿意看见的。”

    。。。

    媒婆说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让马氏下定决心了,要是附近的姑娘,还真的没有配得上自家儿子的。

    请郑媒婆稍坐之后,郑福贵和马氏到了后面的厢房。

    “相公,奴家看这桩婚事可以,相公的担心奴家知道,清扬如此的优秀,哪里会吃亏的。”

    “是不是再想想。”

    “眼看着清扬就要到京城去了,附近哪里有好姑娘,这婚事定不下来,奴家怎么想,外面也要耻笑清扬的,难道相公真的让清扬自己去决定吗,身边已经有一个了,这样的事情再次出现,奴家就真的要担心死了。”

    郑福贵思索了一会,终于点头了。

第八十二章 无奈

    郑勋睿进入堂屋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显得气急败坏,这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郑福贵和马氏都在堂屋,看见郑勋睿这样的表情,很是奇怪。

    “清扬,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郑勋睿看见端坐的父亲,硬生生的将怨气压下去了,他刚刚听说了,郑媒婆到家里来了,走的时候是欢天喜地的,逢人就是为郑家公子说好了一门亲事。

    虽说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免不了的,可是事到临头了,郑勋睿还是有着巨大的失落感,这婚姻的事情还真的就是奇怪了,女孩子生下来就在闺房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切都是父母做主,迎娶之前甚至难得见到自家男人长什么模样,一切都是以媒婆说的为准,男人也一样,迎亲之前基本见不到女孩子,不管是丑八怪还是仙女,等到洞房花烛夜的那一晚,一切都是木已成舟,想着反悔也难得有机会了。

    听闻消息之后,正在山谷射箭的郑勋睿,飞一般的回到家里,一路上他都在想着,无论怎么样都是要问问父母的,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不征求他的意见。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郑勋睿脸上更多的是无奈,他知道自己说也没有什么用的,故而进屋的时候,除了气急败坏,没有其他的表情能够形容心情了。

    “没什么,孩儿刚才进屋的时候,不小心在外面摔了一跤,觉得有些倒霉。”

    郑福贵和马氏都没有在意,当然也就听不出郑勋睿话里的意思了。

    “清扬,刚才整婆婆第三次上门了,你母亲和我同意了这门亲事,你们的八字相合,郑婆婆有姑娘家的生辰八字,你准备一下,五日之后,就到苏州去。”

    郑勋睿的眼睛有些发直,这婚姻扯得有些远了,竟然在苏州,距离江宁县足足五百里地,按照一般的速度计算,路上都需要五天的时间。

    郑福贵说完之后,马氏接着开口了。

    “清扬,这门亲事,娘和你父亲犹豫了很久,女孩子家里条件很好,娘担心你受委屈,所以一直都没有答应,后来想想郑婆婆说的有道理,就算是嫁到家里来了,隔着几百里地,那一切都要以夫家为准的。”

    郑勋睿听的云里雾里的,这什么意思,怎么说来说去就是不说女孩子是谁。

    也许是知道郑勋睿想些什么,马氏终于说出了女孩子的情况。

    “女孩子家在苏州,爷爷是殿试状元,现在是朝廷里面的官员,郑婆婆说一直都是在皇上身边的,娘就是害怕这样家庭的女孩子,脾气上面有些不合,一直都没有答应,不过郑婆婆说了,女孩子温柔贤惠,娘这才答应的。”

    郑勋睿差点就忍不住了,本朝的状元那么多,究竟是哪个状元,说来说去都是支微末节,最关键是女孩子叫什么名字,这一点迟迟不说。

    好在他还是知道规矩,一直憋着没有说话,内心里面还是嘀咕的,这个可恶的郑媒婆,将女孩子的生辰八字都带来了,看样子是早有准备,既然是条件那么好的女孩子,凭什么主动找到媒婆来说媒啊,难道是女孩子有什么问题,要是迎娶回来是个丑八怪,那就惨了,这年月又不能够自由恋爱,找不到女孩子的问题,也不能够随便休掉,况且人家的爷爷还是状元,还在皇上的身边。

    “郑婆婆说了,女孩子姓文,名曼珊,今年十三岁。。。”

    郑勋睿一阵恶寒,十三岁的小姑娘,着什么急啊,这年月是怎么了,十三岁的小姑娘说什么亲事啊,等等不好吗,名字倒是不错,文曼珊,听着很清新。

    与此同时,一个名字蹦进他的脑海,明朝状元,女孩子又姓文,目前还在皇上的身边,那只有可能是某个人了。

    果然,马氏接着玩下说了。

    “文曼珊的爷爷是在朝廷做官的文震孟大人。。。”

    后面的话,郑勋睿没有听进去了。

    文震孟,字文起,南直隶苏州府人,天启二年殿试状元,不过中状元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八岁的年纪了,授翰林院修撰,后来因为和阉党不和,遭遇排挤,辞官归家,一直到崇祯元年才被皇上重新启用,担任日讲官、少詹事,的确是在皇上的身边,而且深的皇上的信任,崇祯八年的时候,被提拔为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时,参赞机务,进入内阁,成为内阁大臣,后因为与内阁首辅温体仁不和,遭遇排挤辞官。

    文震孟被视作是东林党人,这其实有些冤枉,从个人的性格和为政的实际情况来说,文震孟不是真正的东林党人,充其量就是不反对东林党。

    不过如今的文震孟,还真不是太大的官,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的官员,但另外一个职位就非常重要了,日讲官,就是专门负责给皇帝每日讲课的官员,能够担任日讲官,需要有很深厚的学问,文震孟是状元,自然没有问题,更加关键的是,日讲官能够通过讲课的机会,影响到皇上的决策,加上崇祯皇帝又是一个非常勤奋的皇帝,几乎每天都要听课,也是在听课的过程之中,会咨询一些朝中大事。

    文震孟正是因为担任了日讲官,后来才能够进入到内阁之中的。

    如此说来,郑媒婆说的还是不错的,至少文震孟的身份很是尊贵,能够时时刻刻见到皇上,这在寻常百姓看来,那就是特别了不起的人物了,其家族在当地岂能不受尊重。

    这个郑媒婆的本事还真的是大啊,远在五百里之外的姑娘都能够知道,真可谓是千里烟缘一线牵了。

    其实这也要怪郑勋睿自己,他在苏州的时候,曾经无比辉煌,成为诸多读书人崇拜的对象,要不然人家文震孟的嫡亲孙女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声,人家的父母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他的,后来就更不用说了,南直隶乡试解元郎,这样的女婿,谁家不想着招徕啊。

    回到卧房的时候,垂头丧气的郑勋睿,没有注意到荷叶与杨爱珍两人的神情,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两个小姑娘的神色也不对。

    “你们怎么了,两个都是板着脸,谁得罪你们了。”

    荷叶连忙擦去了眼角的泪滴。

    “奴婢恭喜少爷了,少爷马上就要去相亲了。”

    郑勋睿没好气的摆摆手。

    “恭喜什么啊,要是娶回来一个丑八怪,那你们就天天陪着,我可不想伺候。”

    本来还有些悲切的荷叶与杨爱珍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还是杨爱珍会说话。

    “少爷可不要这样想,少爷是天上的文曲星,夫人怎么可能是丑八怪,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的。”

    郑勋睿盯着杨爱珍,冷不防的开口了。

    “爱珍,这可是你说的,等到迎娶回来之后,我就看看娘子是不是有你漂亮,要是没有你漂亮,那我可找你不依了。”

    杨爱珍的脸色瞬间就红了。

    “少爷就不要取笑奴婢了,夫人到家里来了,奴婢还不知道夫人会不会撵走荷叶和奴婢。”

    聪明,郑勋睿内心瞬间闪现出来这两个字,到底是姑娘家,心思很是缜密,首先想到的就是娘子进门之后,她们该怎么办,当然从目前的情况来说,主动权还是在他郑勋睿的手里,既然是贴身丫鬟,那个什么文曼珊就算是被迎娶进来了,也无法反对的。

    “原来你们两人板着脸,就是这个意思啊,你们可真的是厉害,可不要指望少爷我今日表什么态,我心里也烦着呢,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找个娘子回家了,也不知道长的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脾气怎么样,要真是河东狮吼,貌比东施,本少爷一天到晚岂不是愁死了。”

    郑勋睿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少爷可不要瞎说,这样的话语被夫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郑勋睿再次挥挥手,什么都没有说,径直走进了卧房。

    荷叶脸色依旧有些愁苦,可杨爱珍脸上却出现了笑容。

    “爱珍,刚才少爷没有表态啊,你怎么还高兴啊,要是夫人进门了,不喜欢我们,那就麻烦了。”

    “荷叶,你担心什么啊,一切都要看少爷的,夫人就算是娶回来了,还不是要听少爷的,再说了,少爷要是嫌弃我们俩,刚才会说那些话吗,你没看见少爷在我们面前很随便吗,什么话都敢说,这些话在外人面前,少爷是绝对不会说的。”

    荷叶总算是明白了,脸色迅速的变化了,她仅仅是有些担心,毕竟和少爷之间有肌肤之亲,将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杨爱珍与荷叶之间的关系早就亲密无间了,知道荷叶与少爷之间的特殊关系,所以说她也是有些担心的,少爷的担待,从郑锦宏和玉环成亲的那一天就看出来了,只要她与少爷之间也有了肌肤之亲,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可怜的郑勋睿,绝对想不到两个小姑娘的心思,还在闷头思考即将到来的亲事。

第八十三章 利弊

    婚姻是非常严肃的事情,何况郑勋睿是乡试解元郎,要说当初被退婚之后,郑勋睿的声誉曾经降至最低,成为谷里镇耻笑的对象,不过仅仅两年多时间过去,整个谷里镇竟然没有郑家能够看得上的姑娘,这其中的转变也太大了。

    郑媒婆促成这段姻缘,对于自身的声誉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为解元郎促成了婚事,将成为她的金字招牌,日后将更加的吃香,可不要小看媒婆,收入是非常高的,让家里过上富足的生活是绰绰有余的。

    仅仅一天多时间过去,郑勋睿即将赶赴苏州去纳采的消息就传开了。

    郑家已经开始准备。

    按照以往的规矩来说,郑勋睿的婚姻不可能如此的急促,至少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才有可能将一切的事情都定下来,可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嘛,郑媒婆第三次上门的时候,胸脯拍的山响,说是绝对没有问题,而且还提供了姑娘的生辰八字,这种将问名的仪式提到最前面,说明女方家里是完全同意这桩婚事的,就等着男方家人的态度了,既然双方家人都没有意见,那么婚事自然能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定下来。

    谁不知道开年之后,郑勋睿就要赶赴京城参加会试和殿试了。

    婚姻的要求不仅仅是门当户对,还有男才女貌,郑勋睿的才华方面那是没有说的,女方的相貌究竟如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十一月初十,所有纳采的礼物都准备好了,除了一些象征性的譬如大雁和鹅毛,大都是黄金,如今这纳采就好比是后世的送彩礼一样,四面街坊都盯着眼睛看,谁家的彩礼收的多,那就是找到了一个好女婿,受到大家羡慕的。

    郑勋睿本来是应该穿着簇新的衣服,坐在马车里面,这样抵达苏州的时候,至少身上的衣服还是新的,让女方家长看见之后,印象至少要好一些的,不过心情不是那么好的他,可不管那么多,肯定是骑马过去,这郑媒婆也是应该跟着大队人马一道前往苏州府的,不过郑媒婆好像很着急,得知郑勋睿出发的准确时间之后,早就提前一天时间出发了,说是免得在路上耽误时间,这不免让郑勋睿觉得奇怪。

    婚姻双方距离如此之远,这样的情况不多见,至少在谷里镇几乎就没有发生过,十四岁和十五岁左右的少年郎,十二岁到十三岁的姑娘,一般都开始有媒婆登门了,快的最多半年婚姻就定下来,时间稍微拖的长一些的也就是两年之内就定下来了。

    士大夫家族和乡绅家族几乎都是如此,庶民之间就随便一些,时间不一定那么早,但有一点都是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自由恋爱没门,那会被视作伤风败俗,得不到主流社会的承认。

    这一次到苏州去的,除开郑勋睿这个主角,就是郑福贵了。

    郑福贵有着走南闯北的经历,也知道一路上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郑锦宏本来是不去的,新婚不久,可玉环主动提出要求,让郑锦宏跟着去,郑福贵和郑勋睿都不同意,玉环找到了马氏,最终还是让郑锦宏跟着去了,鉴于郑锦宏的经验,这次纳采的黄金,就是他直接保管。

    洪欣涛、洪欣贵和洪欣瑜等人,肯定是跟着去的,此外还有十余名护院,一行共二十人,这样的队伍,也不担心出现什么危险。

    已经是冬月,气候很是寒冷,五百里地,不远不近,对于训练有素的护院来说不算什么,快马加鞭,最多两天的时间,郑勋睿也吃得消,唯一就是郑富贵有些难以承受,毕竟快要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和年轻人是不能够比较的。

    出发的时候,郑富贵就要求郑勋睿和大部分的护院加快速度,若是早到了,就在苏州府城外面找一家客栈等候,也免得在路上耽误时间,毕竟气候寒冷。

    郑勋睿没有客气,带着洪欣涛、洪欣贵和洪欣瑜等五人,快马加鞭朝着苏州府城而去,至于说郑锦宏和其余的护院,跟随郑富贵,按照日程计算,他们抵达苏州府城大约需要三天到四天的时间,前面的郑媒婆提前一天时间出发,众人正好在苏州府城外面会和。

    十一日夜间,郑勋睿一行就抵达苏州府城外了。

    两天时间五百里地,的确不算什么,一行六人都显得很轻松,洪欣涛等人早就不奇怪了,他们知道少爷能文能武,骑马的技术也是不一般的。

    一夜歇息,郑勋睿睡的很香,好像忘记自己是到苏州府来做什么事情了。

    一大早醒来,走出客栈,看见客栈前面的年轻人,郑勋睿目瞪口呆。

    “淮斗兄,你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呵呵,吃惊了吧,吴县距离苏州府城只有五十多里地,这点距离,赶过来很轻松啊。”

    郑勋睿还是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怪了,我前日才从家里出发,你是怎么知道我到苏州来的。”

    “堂堂解元郎,迎娶文大人的嫡亲孙女,这么大的事情,我就是想不知道都难啊,好兄弟这么大的喜事,你说我能不来吗。”

    杨廷枢的回答,让郑勋睿更加的吃惊,不过是一次纳采仪式,怎么闹得杨廷枢都知道了,再说事情定下来的时间也不长,前后不足十天的时间,不过郑媒婆第一次到家里来说媒的时间就有些长了,十月初就提到了这件事情。

    摇了摇头的郑勋睿,脸上露出苦笑的神情。

    “苏州真的是人杰地灵的地方啊,屁大点事,淮斗兄在吴县居然都知道了。”

    看见郑勋睿的神情,杨廷枢哈哈大笑了。

    “清扬,你可别埋怨,当初我和你一样,骤然间婚事定下来了,也感觉到不舒服,我看这是读书人的毛病,不过你的确有值得傲气的地方,文采如此出众,乡试解元,在婚姻大事上面有些怨言也是正常的。”

    郑勋睿迅速从杨廷枢的话语之中,品出了其他的味道。

    两人慢慢朝着前方走去。

    “文大人乃是殿试状元,这门亲事,我是觉得高攀了,再说文大人嫡亲孙女,按说是非常出色的,怎么会瞧上我啊。”

    郑勋睿没有客气,开门见山,他也清楚,杨廷枢不会无缘无故赶来的。

    杨廷枢脸上带着微笑,连连点头。

    “清扬,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我这可不是打击你啊,想想文姑娘,在苏州府城也是颇有名气的,你说这也怪了,文大人学识渊博,乃是殿试状元,也是苏州的骄傲,可大人的几个儿子,读书偏偏都不行,迄今都是监生的功名,举人的身份都没有考上,反倒是这位文姑娘,据说学识不一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郑勋睿翻了一下白眼,十三岁的小姑娘,能够厉害到哪里去,就算是从娘胎里面开始学习,也不可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不过是以讹传讹。

    “清扬,我知道你不服气,可你要知道,文大人赋闲在家的几年时间,悉心辅导文姑娘,据说文姑娘冰雪聪明,深得文大人的青睐,还曾经说过,文姑娘若是男子,定要超过他的学识,能够让文大人这样说,文姑娘岂能不厉害。”

    “算了,说的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文姑娘再厉害,难道能够去参加科举考试吗。。。”

    说到这里,郑勋睿的内心,突然冒出了戏曲《女驸马》,这才让他赶紧住嘴了,自己可不愿意有那样的遭遇,要真的遭遇大难了,也不可能指望文姑娘相救的。

    “清扬,我倒是觉得,你迎娶文姑娘,是好事情,你不要瞪眼,听我说,这婚姻大事我本不该多嘴的,可又不得不说,秦淮河的割袍断义,在苏州读书人中间引起很大的反响,有说张溥他们的,也有维护他们的,认为你太过于狂妄了,你也知道复社和应社那些人,不一定个个都是胸怀正义的读书人,但这一次你迎娶文姑娘,对张溥等人是巨大的打击,要知道文姑娘在苏州读书人之中,也是有着很不错影响的。。。”

    郑勋睿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淮斗兄,你的意思是说,我迎娶了文姑娘,让苏州很多读书人都会闭嘴,内心认为问题还是出在张溥等人的身上,是这个意思吗。”

    “有这层意思,不过更加主要的还是你的声誉将更大,清扬,不是我杞人忧天,张溥等人虽说还未进入到官府之中,可力量很是强大,就连官府都不容小觑,你我和他们割袍断义了,日后总是要相见的,真的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没有足够的力量,岂不是总是遭遇打压。”

    郑勋睿的脑海里面,再次冒出一个词,政治联姻,文震孟在朝中为官,虽说品阶不是很高,但每日都在皇上身边,影响是不小的,加上刚才杨廷枢也说了,文震孟是非常溺爱嫡亲孙女的,爱屋及乌,对他这个孙女婿自然也是另眼相看。

    “淮斗兄,感谢你的提醒,我算是明白了,看来这次来到苏州府,我还真的需要高度重视啊。”

第八十四章 纳采

    十一月十三日,郑富贵和郑锦宏以及郑媒婆一行抵达苏州,当天夜里,郑媒婆首先进入苏州府城,提前联系,十四日一大早,郑富贵和郑勋睿一行进入苏州府城。

    郑媒婆早就在府城门口等候,一行人没有耽误时间,直接朝着文府而去。

    南直隶是人才汇聚的地方,苏州一地更是突出,虽说文震孟是天启二年的状元,可是从官职上面来说,绝非是什么翘楚,同是苏州人的周延儒,如今已经是内阁首辅,就算是被罢官归家的钱谦益,以前也是礼部右侍郎,正三品的官员,从这个方面来说,文震孟的确不算什么,况且文震孟状元及第之后,敕封翰林院修撰,就是从六品的官阶,如今已经是九年时间过去,接近花甲之年的文震孟,也不过是从五品的左谕德。

    苏州两个状元之间的比较,也让文震孟黯然失色,那就是内阁首辅周延儒,万历四十一年,以二十一岁的年纪,成为会试会元,殿试状元,两个第一,风光无限,相比较来说,文震孟经历十次的会试,四十八岁成为状元,那就没有多少特别的优越感了。

    可是文震孟在天启年间,不畏权贵,弹劾阉党主要成员王永光以及魏忠贤,却让他在苏州的读书人中间树立起来巨大的威望,要知道那个时候,正是阉党猖獗的时候,为此文震孟辞官归家足足五年时间。也是这个原因,魏忠贤在大力打击东林党的时候,将文震孟归纳为东林党人。

    后来崇祯皇帝登基,大力打击阉党,这让文震孟的名声更大了。

    文府在苏州的东直大街,不是特别起眼,这可能与文震孟大器晚成有一定的关系。

    府门口,管家已经在等候。

    前面有杨廷枢的告诫,郑勋睿也就谨慎了很多,低着头,跟着郑媒婆和父亲郑福贵进入到了文府,至于说郑锦宏等人,被安排在前院歇息。

    纳采有送彩礼的意思,也有未来的老丈人审阅未来女婿的意思,若是女方家长在这个过程之中,对未来女婿不是很满意,可以送回纳采之礼,这表明女方拒绝了,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有些丢脸的就是媒婆。

    所以进入堂屋的时候,郑媒婆也是同样紧张的,好几次想着和郑勋睿说几句话,看见郑勋睿低着头的样子,也就没有多说。

    堂屋的上首,端坐三男一女,其中有两个男人年岁看上去有些大了,都有山羊胡子,这让郑勋睿有些发懵,难道说这古代纳采还有这么多的规矩,不仅仅是见女方的父母,还要见女方的亲戚吗,他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郑媒婆开口介绍之后,郑福贵被迅速请到前面端坐。

    剩下郑勋睿一个人站在堂屋的中间,迎接众人注视的眼神。

    这种被人审视的过程是很难受的,何况刚刚令郑勋睿吃惊的事情,已经得到了证实,端坐的四人分别是文震亨、姚希孟、文谦康,以及蒋氏。

    文震亨是朝廷之中的中书舍人,从七品的官员,他也是文震孟的弟弟,天启六年的监生,不过文震亨是监生之中贡生的身份,这与郑富贵例监的身份有着很大的区别,贡生是各地选拔的优秀人才,送到国子监去读书的,成为监生之后,吏部一般都会安排低阶的官职。

    姚希孟是詹事府左赞善,从六品的官员,万历四十七的进士,也是文震孟的外甥,要说这个姚希孟也是较有名气的,与文震孟之间的关系非常要好,两人同朝为官,都在詹事府,都是日讲官的身份,曾经在苏州一带传为美谈。

    文谦康是文震孟的大儿子,蒋氏是文谦康的娘子,两人也是文曼珊的父母。

    从年纪上面来说,姚希孟虽然是文震孟的外甥,仅仅比文震亨小五岁,却比文震亨大六岁,已经五十一岁了。

    郑勋睿的脑子转的飞快,根本就没有在意众人的眼光,姚希孟是苏州吴县人,和杨廷枢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本来是詹事府的左赞善,按说应该在京城老老实实上朝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文震亨,同样是中书舍人,虽然是低品阶的京官,可也不能够随便回家的。

    他隐隐感觉到,杨廷枢前些日子的话语,还有其他的含义,恐怕没有全部说出来,这也能够理解,牵涉到婚姻大事,再要好的朋友,也不能够多说,免得干扰了看法,真的坏了一桩好的姻缘,朋友也没得做了。

    沉默了半刻钟的时间,文谦康轻轻咳嗽了一声,看了看文震亨和姚希孟两人。

    文谦康也是监生,但和郑富贵一样,都是例监,这样的功名不可能做官,甚至挤不进士大夫的阶层,顶多被定格为乡绅,可文谦康有一个厉害的老爸,所以家族必然是士大夫阶层的,不过和文震孟比较起来,文谦康默默无闻,甚至不为外人所知。

    文谦康的轻咳,提醒了文震亨,他看了看姚希孟,慢慢开口了。

    “今日文家是蓬荜生辉啊,郑贤侄养了一个好后生,听闻清扬是应天府小三元,南直隶乡试解元,如此文采,殊为难得,堪称年轻人之中的翘楚,清扬的诗词,老夫也仔细品味了,要说老夫对诗词也颇为痴迷,不过这《木兰花令》和《蝶恋花》,老夫都写不出来。今日见到清扬如此年轻,老夫都感觉到惭愧。”

    郑勋睿低着头没有说话,内心暗暗咒骂这个文震孟,真的是迂腐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是来相亲的,又不是来参加赛诗会的,再说我在这里作诗有什么作用,难道要进一步证明你文震亨写不出来如此好的诗词吗,你肯定是写不出来的,要是能够写出来,在历史上也不是如此的名声了。

    文震亨说完之后,姚希孟缕缕胡须,跟着开口了。

    “清扬贤侄,不必那么拘谨,既然到家里来了,随便一些,在下也是感慨啊,郑兄培养出来如此出色的后生,难得,真是难得,在下还要等着清扬贤侄在京城大发异彩啊。”

    文震亨和姚希孟开口之后,文谦康和梁氏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其实文震亨和姚希孟就是来把关的,这也让他这个嫡长子脸上无关,没有本法,出生在读书人和士大夫的家族之中,不能够堂堂正正取得功名,就没有太大的发言权,也没有很高的地位,尽管是嫡亲女儿的婚事。

    “清扬,坐下说话吧,酒宴已经备下了。”

    郑媒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文震亨、姚希孟和文谦康开口了,证明这桩婚事完全定下来了,几个人对郑勋睿都是赞不绝口,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这个时候该她说话了。

    “郑公子初来乍到,该到四处去看看,免得下一次不熟悉地方,老婆子第一次到府邸来的时候,都是晕头转向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众人都笑了,蒋氏连忙开口,吩咐管家带着郑勋睿,到府邸四周去看看。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郑勋睿什么事情了,下一步的事情,由文家的长辈和郑富贵以及媒婆确定下来,他的任务基本完成。

    郑勋睿还是知道礼节的,抱拳稽首,给众人行礼,然后跟着管家出去了。

    管家带着郑勋睿来到中院,这里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一个院子,一排排的房屋,打扫的很干净的石阶,院子中间还有石桌和石凳子,当然这些房间,他是不能够进去的,所谓的在府邸里面走走看看,就真的是走走看看。

    接着来到后院,这里他要更加的守规矩了,后院是家眷居住的地方,要是四处张望,会被视作轻浮,懂得规矩的郑勋睿,跟在管家的身后,几乎都是低着头。

    后院的院子之中,也有石桌和石凳子,所不同的是,两个石凳子上面还垫着垫子,石桌上面放着围棋。

    走过去看了看围棋,郑勋睿很是奇怪,棋盒子里面的黑子和白子有些混合,桌上的围棋好像是两个人正在博弈的过程之中。

    郑勋睿内心暗暗叹气,这古人还真的有些冥顽不化的地方,大冬天的,下围棋不知道在屋里去下啊,难道一定要在院子里卖冻肉,若是不小心感冒了,后悔都来不及。

    “公子也会这个,小的可不行,看着头晕。”

    “管家,在下也是一样,看着头晕。”

    听到郑勋睿这样说,管家笑了。

    “公子真的是谦虚,小的知道公子一定会的,要不公子给小的说说,小的一直都想学。”

    郑勋睿看了看管家,微笑着开口了。

    “这围棋学起来,可不是几日的功夫,很多人毕生沉湎其中,都难以有很大的突破,管家一定是知道象棋的,象棋和围棋比较起来,大同小异,象棋是面对面的厮杀,刀刀见血,围棋是暗中的博弈,杀人于无形,等到你发现问题,大龙被人掐断,那就没有回天之力了,两者都是博弈胜负,可围棋更加耗费心思,需要更高的智慧。”

    管家看着郑勋睿,微微点头。

第八十五章 相互考证

    “围棋的棋盘上面,横竖各有十九条平行线,相互交叉之后,形成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棋盘上面有九个点,正中间的点称之为天元,东南西北边缘四个点称之为星角,另外两个点称之为星,天元四周称之为中腹,围棋棋子黑色的一百八十一枚,白子一百八十枚,黑子先行,每下一子,成为一手,双方交替落子,一直到棋盘上面无法继续落子,最终谁围的区域大,谁就是胜者,反之就是败者。”

    “围棋有很多的口诀,最为基本的就是金角银边草肚皮,能立则立曲则曲,要左右逢源,切莫贪吃,最终目的是送佛归殿送到底,在下相信贵府有很多高手,管家若是有心,一定能够成为此中高手的。”

    一个人影在不远处房屋角边一闪而过。

    郑勋睿的嘴角露出了微笑,这样老套的试探方式,他要是不懂那就是傻瓜了,看样子这位文姑娘还真的是有些脾气,居然拿出这一手来试探。

    “公子,小的是越听越头疼了,这围棋可不是小的能够学会的,小的看时间差不多了,带着公子要前院去看看吧。”

    “清扬对围棋的一番解读,清晰明确,很是不错,管家,你若是照此学习,很快就能够入门的。”

    走到中院,郑勋睿就看见姚希孟踱着步子,脸上带着微笑。

    中院和后院都非常安静,隔着的也就是一排房屋,想必郑勋睿在后院所说的话语,中院的姚希孟听见了。

    “不敢,清扬方才对管家说了,贵府一定有很多围棋高手,管家只要多观摩学习,他日一定能够成为围棋高手的。”

    “哦,你不是说了,很多人毕生沉湎其中,都难以有很大的突破,怎么这会说管家可以成为此中高手啊。”

    郑勋睿脊背冒汗,又遇见一个迂夫子了,恭维的话语听不出来啊,要是对每一句话都认真分析,最终大家都是哑巴,都不要说话了。

    “晚辈只是推测,不敢肯定,下棋需要天分,更需要平心静气,若是能够心无旁骛,达到大一同之境界,功力提升自然很快的,管家若是用心学棋,做到这一步是不难的。”

    “哦,清扬为何说管家能够达到此等的境界。”

    “晚辈在贵府转了一圈,感受到的是清静宁和,说明贵府乃是书香贵地,有着如此之氛围,任何人都能够平心静气,学习任何的事物,都能够进入忘我之境地,若是府邸周遭嘈嘈杂杂,充满铜臭味,那人心自然浮躁,无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情了。”

    姚希孟愣了一下,点头微笑,但笑容里面有些其他的味道。

    “清扬不愧为小三元,乡试解元郎,说话是滴水不漏啊,若是进入到朝中,这等的领悟能力,定能够大放异彩的。”

    郑勋睿也愣了一下,想不到姚希孟会如此的说话,难怪历史上的姚希孟,被评价近乎于迂腐的正直,官场失意,受尽排挤,郁郁不得志。

    今天是什么事情,自己是到未来老丈人的家里来,而且是第一次,肯定是要说一些好话的,这是基本的礼节,和阿谀奉承沾不上一点关系。

    难道明朝的读书人,所谓的正直和率真,所谓的不惧权贵,就是这样表现的,要真的是这样,那就是极大的谬误,那就是不懂人情世故,那就是沽名钓誉,那就是骨子里面透露出来的虚伪,朝廷之中的皇上,要是鼓励这样的正直,脑子真的是出毛病了。

    “姚大人的意思,清扬明白了,只是不知道这人情世故为何物,还请大人为清扬解读,否则清扬日后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长辈相处了。”

    郑勋睿瞬间改变了称呼,不再自称晚辈,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姚希孟也没有想到,琢磨了郑勋睿的话语之后,老脸微红,但还是开口了。

    “我听说,清扬与天如、子常等读书人割袍断义,居然还是在秦淮河发生的争执,可有这等的事情啊。”

    “确有此事。”

    “这,这怎么可以啊,想那天如,不畏权贵,数次与阉党斗争,更是创立复社,为家国天下鼓与呼,此等的品质殊为难得,还有子常,关心朝政,创立应社,也是读书人之中的翘楚,清扬怎么能够与之决裂。”

    “姚大人想知道缘由吗,很简单,清扬与张溥、杨彝等人说过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些人表面是谦谦君子,暗地里龌龊不堪,可惜这背后的龌龊,不小心被清扬发现了,清扬有自身的原则,不愿意与次等人为伍,自然是割袍断义。”

    姚希孟瞪大了眼睛,看着郑勋睿。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清扬不想多说,姚大人若是作为朝廷官员询问清扬,那不是在此地解释,自当在官府之中,若是作为长辈询问,今日也不是合适的时机,况且在下不愿意在背后议论他人,至于说有些人是如何说清扬的,清扬也不在乎,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到时候事情的真想自会揭晓。”

    咳嗽的声音传过来。

    “清扬说的不错,老夫是赞成的,孟长,清扬今日到府邸来,是有重要事情的,你我不过是前来看看,好了,酒宴已经备好了,一起去赴宴吧。”

    郑勋睿终于是忍住了脾气,按照他的想法,还进行什么纳采的仪式,掉头离开就是了,文家的人难道迂腐到了这样的程度,真的以为什么话都说,看见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大声嚷嚷出来,甚至是和权贵乃至于皇上对着干,那就是正直了,那只能给算是傻大个,说的不客气一些,和神经病是差不多的。

    官场有官场的原则,唐太宗这样的皇帝毕竟是稀有动物,再说唐太宗晚年也有了一些改变,任何一个人都是有自尊的,都是有尊严的,士可杀不可辱,官场上更是如此,去冒犯他人的尊严,还以为是什么正直,这只能够算是扯淡,如此的思想,不仅仅不能够办好事情,反而会将局面搅得一团糟。

    皇上要是重用这样的人,那就是希望江山垮的快一些了。

    到了这个时候,郑勋睿对明史开始怀疑了,毕竟写明史的都是和姚希孟性格差不多的这等人,不能够说他们的学识不丰富,可他们都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人的,带着主观情绪去写史的,这是大忌,这会让后世的人遭受误导。

    张居正和戚继光就是最好的证明,两人一个是治国的能臣,一个是军中的骁将,可惜两人的名声都不是很好,因为在某些小节方面做的不是很好,这就让某些喜欢清议的人抓住了把柄,大肆攻击,殊不知这些嘴上说的冠冕堂皇的人,就是最无用的人。

    这样的风气必须要纠正,不是不说,而是要少说多做,做事情的人总是会出现错误的,只有什么事情都不做的人,才不会犯错误,要是朝廷之中清议的人太多,而且形成了一股风气,那就基本做不成什么事情了。

    吃饭的气氛还是不错的,郑富贵和文谦康等人,根本不知道中院发生了什么事情,再说两人最终还是主角,文震亨和姚希孟总不能够直接做出决定,那样不符合礼仪,建议和决定是两个概念。

    吃饭之后,文谦康提出让郑富贵等人在府邸住宿一夜,这个建议被郑富贵婉言谢绝了,毕竟这次来的人不少,在客栈住宿要方便很多。

    离开文府之后,郑富贵发现了郑勋睿的情绪不是很好。

    “清扬,怎么了,我看你是不是有些不乐意啊。”

    “父亲,孩儿在中院和姚大人发生了一些争执。”

    郑富贵的脸色瞬间变化了。

    “清扬,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够和姚大人发生争执啊,他毕竟是你的长辈。”

    郑勋睿轻轻摇头,目光很是坚定。

    “父亲一直教导孩儿,为人需要真诚,但是更需要尊重,孩儿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若是有人自以为是,不顾他人的尊严,孩儿无论如何都难以忍受。”

    听到郑勋睿这样说,郑富贵很快就明白意思了,其实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从文震亨和姚希孟的态度上面,已经感受到一些不舒服了。

    “清扬,我知道你的意思,这所谓的士大夫家庭,规矩多,等级也是森严的,相互之间甚至可能不存在多少的亲情,远远比不上小户人家,寻常百姓之间说话做事,都是很随意的,相互之间的关系也是很融洽的,你对郑锦宏的态度,还有说到的一些话语,让我很是欣慰,也知道你是很看重亲情的,今日采纳仪式已经结束了,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苏州回家,文府是什么情况,不用关心那么多,文姑娘将来是嫁到郑家的,一切都要以郑家的规矩来行事。”

    郑勋睿看着郑富贵,很是吃惊,他没有想到,父亲能够做出如此深刻的分析,看起来寻常的百姓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前往客栈的路上,郑勋睿想到了杨廷枢的提醒,禁不住暗暗叹气。

第八十六章 必须改变

    刚刚在客栈安歇下来,来不及喘口气,郑锦宏就进入了房间。

    “少爷,杨公子在等您,这是酒肆的名字,他说不好直接找你,只能够约您到酒肆。”

    酒肆距离客栈不远,看上去很不起眼,郑勋睿的身边就是郑锦宏和洪欣瑜两人,三人过来也不会引发他人的注意。

    进入酒肆的时候,郑勋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杨廷枢。

    酒肆里面没有其他人,郑锦宏和洪欣瑜两人坐了一张桌子,正好挡住了郑勋睿和杨廷枢两人,让外面的人看不见,这种酒肆是没有雅间的,也就是在堂屋摆下几张桌子,和后世大排档差不多的。

    没有人会想到,南直隶乡试的解元和亚元会在如此简陋的酒肆里面吃饭喝酒。

    看见郑勋睿的神色不是很好,杨廷枢脸上有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淮斗兄,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你到底知道一些什么,前几日你不说我可以理解,可如今还是不说,那我就有意见了。”

    “早就知道你能够看出来,这不约你出来了,姚大人是我的老乡,所以我才能够准确的知道你到苏州来相亲的事情,而且知道的不仅仅是我。”

    “我已经察觉到了,张溥和杨彝怕是也知道了。”

    “不错,他们也知道了,而且他们还想着破坏这桩婚事,文大人和姚大人都是坚决反对阉党的,天启年间就敢直接弹劾魏忠贤,很巧的是张溥也是坚决反对阉党的,天启年间写出来的《五人墓碑记》,就是对阉党的直接挑战,之后张溥还组织了对阉党骨干顾秉谦的斗争,在顾秉谦被罢官之后,带人查抄了顾秉谦的祖宅,故而他们之间必然就有联系了,所以说得知你将要迎娶文姑娘的时候,我是不敢相信的。”

    郑勋睿看着杨廷枢,听的很仔细。

    “其实那一日遇见你,我还是半信半疑,按说张溥与文大人以及杨大人的关系都很好,肯定是会背后说你的坏话的,那么文大人怎么可能答应将嫡亲孙女嫁给你。”

    郑勋睿微微点头,他想到了与姚希孟之间的争执。

    “明白真的有这件事情之后,我就只有一种想法了,那就是文大人是真正看重你的才华,所以才答应这桩婚事的,至于说会不会在你和张溥等人之间牵线搭桥,那就不得而知了。”

    “淮斗兄,你以为我会和张溥等人和好吗。”

    “应该是不可能,但若是文大人出面,那就不一定了。”

    郑勋睿轻轻笑了几声,开始诉说他与姚希孟之间发生的冲突。

    杨廷枢听的脸色发白。

    “清扬,这样的事情,其实你不该做的,不管怎么说姚大人都长辈啊。”

    “淮斗兄,你我情同手足,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脾气吗,原则上面的事情,我是不会做出让步的,不管是谁,哪怕就是文大人亲自出面,我也不会顺从。”

    杨廷枢看了郑勋睿好一会,伸出了大拇指。

    “还是你厉害,我可不敢保证,要是我遇见这样的事情,早就夺得远远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迟早都是要来的,早点解决了是好事情,我到不担心张溥和杨彝,他们充其量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担心的是他们背后的人,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道他们背后究竟是谁啊。”

    “清扬,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依我看,这么多的事情,就是张溥和杨彝两人做出来的,他们应该有这样的能力啊。”

    “也许我的判断是错误的,不过在没有彻底明白诸多事情原委的时候,我会一直怀疑的,我也知道,张溥和杨彝身后若是有人,那地位肯定是不一般的,不过我也不担心,时刻警惕就可以了,我就不信他们真的能够颠倒乾坤。”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一件大事情了,也是震动了苏州的读书人,麟士兄也退出应社了,理由就是要安心读书,参加三年之后的乡试,我想可能是此次乡试落榜,对麟士兄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吧。”

    杨廷枢没有注意到郑勋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天启四年,杨彝、杨采、张溥和顾梦麟四人,在苏州常熟创办了应社,顾梦麟是标准的创始人之一,最初入社的有十一人,其中就包括了杨廷枢和吴昌时,之后应社的影响逐渐扩大,以至于江南各地都成立了分社。

    杨廷枢不算是真正的应社创始人,只能够说是应社最早的十一人之一,杨廷枢退出应社的时候,就引发了很大的风波,如今真正的创始人之一顾梦麟退出了应社,这意味着什么是很清楚的。

    应社的根基开始动摇了。

    尽管说应社根基的动摇,暂时不会影响到张溥创办的复社,但这种影响必定会慢慢扩大,最终影响到复社和东林党。

    这是郑勋睿希望看到的情况。

    “这件事情我还真的不知道,麟士兄乡试落榜之后,我本来想着去看看的,谁知道麟士兄翌日就离开南京,根本没有停留,故而没有机会见面。”

    “想想这次乡试,对麟士兄打击可能是挺大的,想想应社的四个创始人,张采崇祯元年的进士,张溥和杨彝两人,此次也都高中举人,唯一麟士兄落榜了,也许是觉得继续留在应社,伤及自尊吧。”

    “我倒不是如此看的,麟士兄乡试落榜,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与应社没有多大的关系,两千多人参加乡试,只有一百五十人高中了,其余人难道都觉得羞愧,再说乡试也不是代表某个人最终的学识,我要是没有记错,麟士兄已经四十有五,这样的年纪,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不错,你这样说,我倒是觉得有道理,记得你我一同赴宴的那一次,尽管张溥和杨彝表现那么鸡柳,可麟士兄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按说麟士兄是应社的创办人,我退出应社,麟士兄应该是很愤怒的,可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对了,懋中兄如今在做些什么啊,乡试之后,也就没有见过面了。”

    杨廷枢稍稍愣了一下,显然是在回忆。

    “你说的是松江府的陈子龙啊,我与他不是很熟悉,不知道他的情况,他这次的乡试不错,第四十九名,想来好好的应对,会试怕是能够过关的。”

    刚刚说完,杨廷枢看着郑勋睿,再次开口了。

    “清扬,难道你和懋中兄很熟悉吗,我记得你们以前没有见面啊,游历的时候,你我也没有到过松江府。”

    “的确不熟悉,只是问问,你不知道,南京城内至今都还在传扬,张溥等五人站在一起,结果五个人全部都高中了,其中就有懋中兄,想来他们也在南京城风光了一次。”

    “他们算什么风光,怎么能够和你比较啊。”

    回到客栈,尽管说掌握了不少的情况,可郑勋睿内心还是隐隐有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什么地方,他说不清楚,经过了千匹骏马和秦淮河的事情之后,他已经发现,这个时代并非是那么友好,很多时候细节上面的不注意,就有可能导致翻盘,这样的翻盘代价往往是惨重的,而且读书人之间结仇是非常容易的,读书人的心胸没有那么开阔,基本都是睚眦必报,而且读书人所谓的正直也不是史书上面说的那样完美无瑕,相反这种正直之中,隐藏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读书人的虚伪。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要说读书人不醉心功名,那也是不现实的,可惜有些读书人,偏偏就要掩饰这样的心态,不肯大大方方的承认,认为能够独辟蹊径,甚至认为做官之后就要为天下苍生鼓与呼,以顶撞权贵和皇上为荣,也不管自己这样的顶撞会造成什么不利的局面,甚至可能会令朝政陷入到无序和混乱之中,这种可悲的认识,真的会令大明王朝迅速的衰败。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也是明确的,一则是读书人尚未这种拯救天下苍生的能力,二则很多人是为了能够获取更大的名声,三则是社会上已经形成如此扭曲的风气。

    不能够说所有读书人都是这样,也有真正为家国天下的读书人,可惜大明的党争,几乎将所有读书人都是一网打尽了,县试、府试、乡试和会试,都是要拜师的,等到殿试的时候,还有谁承认自己是皇上的学生,此等情况促使了党争愈演愈烈。

    这之中最为受伤或者说最为愚蠢的就是皇上了,内心知道党争的危害性,却为了能够掌控朝廷,掌控天下,任由朝廷的大臣斗来斗去,自己居中协调,以为这样就能够真正的捏住文武大臣了,殊不知这样做,大臣是暂时捏住了,江山却从指间滑落。

    十一月十五日,一大早,苏州城门刚刚打开,郑福贵和郑勋睿一行人就离开了苏州府城,至于说郑媒婆,郑福贵早就定下马车,回去不需要一起走了。

第八十七章 取舍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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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了姚希孟的信函之后,文震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文震孟和姚希孟的关系是非常好的,虽说两人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不过少年叔侄当弟兄,两人年龄悬殊不大,曾经一同参加乡试,后来有同时在詹事府为官,而且都是反对阉党弄权的,也都遭遇到阉党的打击报复,不客气的说,文震孟对姚希孟的关心,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家人,这也是他请姚希孟回到家乡去帮忙参考未来孙婿的原因。

    郑勋睿在南直隶的名气很大,可是在京城尚未形成什么影响,毕竟京城里面的局势太复杂了,内阁大臣如同走马灯一般的调整,后金的侵袭曾经导致京师戒严,陕西的农民造反,甚至扩大到山西境内了,皇上绝大部分的心思都在这些方面,加上各地灾荒连连,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什么读书人。

    文震孟对少年俊杰历来都是很赏识的,苏州又是出人才的地方,所以他对张溥、吴伟业和吴昌时等人的印象很是深刻,之后张溥等人组建了应社和复社,与阉党作斗争,这让文震孟更加的赏识,若不是因为年龄的问题,他几乎就想着将嫡亲孙女文曼珊许配给张溥了。

    文震孟的几个儿子都不争气,这让他觉得脸上无光,按说状元家里的孩子,应该是不错的,可惜文震孟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连续十次参加会试,四十八岁才中了状元,长期都在外面奔波,怎么可能照顾到孩子,更不用说关心儿子的学业了。

    但文震孟非常疼爱嫡亲孙女文曼珊,可以说到了溺爱的程度。

    文曼珊非常聪明,赋闲在家的那几年,文震孟悉心的照料孙女,教导文曼珊读书识字,几年培养下来,文曼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大出乎了文震孟的预料。

    后来文震孟虽说是到京城去做官了,可依旧关心文曼珊。

    转眼文曼珊到了十三岁的年纪,应该是许亲的时候了,让文家上下想不到的是,文曼珊居然自己提出来了要求,那就是要嫁给南直隶乡试的解元郎。

    女孩子自己提这样的要求可谓惊世骇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是女孩子,这也是因为文震孟对孙女的疼爱,导致文曼珊的性格有些泼辣和倔强,敢于提出这样的事情。

    文震孟居然也答应了,南直隶乡试的解元郎,只要是年轻人,只要是没有婚配的,那当然是好事情。

    这个机会就落到了郑勋睿的身上。

    其实文曼珊是有心机的,那一次郑勋睿到苏州来,震撼了苏州的所有读书人,文曼珊岂会不知,如此俊杰的少年郎,当然是吸引女孩子的,加上郑勋睿的几首诗词,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动了文曼珊。

    所以郑媒婆接到了这样的说亲任务,也就不奇怪了。

    文震孟身在京城,不可能为孙女的婚事回家,所以就委托了外甥姚希孟和弟弟文震亨,恰好姚希孟有回家省亲的时间,一达二便,至于说文震亨,事情不是很多,抽时间回去一下,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想不到这一次的考察,居然会出现如此的情况,姚希孟认为郑勋睿过于的高傲,有些恃才傲物的意思了,而且还在信函之中,隐隐提到了秦淮河的事情。

    文震孟看见信函之后,第一感觉是大怒,恨不得马上给家里写信,不同意这么婚事,不过他到底年纪大了,冷静下来思索之后,才发现弟弟文震亨没有写信,既然没有写信,那就是同意的意思了,要说文震亨的学识也不错的,看人不会看错,为什么两人的意见如此的不统一,这让文震孟无所适从了。

    关心孙女的文震孟,也不是没有心机的人,他早就打听过郑勋睿的相关情况了,郑勋睿居十六岁的年纪,居然镇住了苏州府城的读书人,让张溥心甘情愿认输,这一份的才气,那是绝对惊艳的。

    再说姚希孟的脾气和秉性,他也是清楚的,眼睛里面揉不得一颗沙子的人,任何的事情都喜欢较真,就连和晚辈说话,也是很挑剔的,人家说错一句话,马上就是教训,或者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语。

    郑勋睿有着如此的文采,又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低调,有些恃才傲物也是正常的事情,遇见较真的姚希孟,发生一些摩擦也有可能,至于说到秦淮河去的事情,文震孟不是特别介意,张溥等人也是时常去的,要说张溥已经成家了,郑勋睿尚未成家,到秦淮河去也只能够算是过往的事情了。

    思来想去,文震孟觉得,还是有必要继续了解情况,不能够轻易就下了决断,那样可能会失去一个绝佳的孙婿。

    苏州府城,文府。

    文震亨、姚希孟和文谦康三人坐在书房。

    “我觉得不行,这个清扬表现的太过于张狂,难道不知道孝敬吗,在长辈的面前怎么能够如此说话,我已经给舅舅写信了,这么亲事还是不要应承的好。。。”

    姚希孟没有管其他人的想法,一口气彻底否定了郑勋睿。

    男方前来纳采,接下来女方还有时间表态,若是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没有任何的态度,就表示认可这么亲事了,若是有其他的意见,将男方送来的礼物退回去,一切就明确了,双方不需要继续往来,亲事也就不存在了。

    姚希孟自顾自说着话,完全没有注意到,文谦康的脸色已经变化了。

    面对这位堂兄,文谦康承认自己的学识比不上,但这毕竟是自己女儿的婚事,与你姚希孟没有太大的关系,你就算是不同意,也不能够如此的武断,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就直接给京城写信了,你以为文府真的就是你说了算吗。

    尽管内心这样想,可文谦康暂时没有开口说话,其实他对郑勋睿是非常满意的,而且和郑福贵交谈之后,觉得两人的性格有相投的地方,很多话也能够说的拢。

    文震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文谦康的表情他注意到了。

    姚希孟的脾气秉性,文震亨是清楚的,平日里一般也不招惹,尽管两人之间也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可是与文震孟比较起来,那就差的太远了,再说姚希孟这人身上有一股傲气,说话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有时候可能是好心,但说出来的话语让别人厌烦。

    就今天这件事情来说,姚希孟的做法肯定不对,就算是对郑勋睿不满意,也要几个人坐下来商议之后写信,如此的武断,将自己当什么人了。

    姚希孟哪里知道别人的想法,他是越说越激动,竟然将矛头对准了文谦康。

    “堂弟,不是我说你,昨日吃饭的时候,你与那个郑福贵交谈甚欢,我就看不惯,这样的事情你要有主心骨,你学识不多,看人也是有些不足的,这选择女婿的事情,幸好舅舅想到了,否则你轻易就答应下来,岂不是耽误了曼珊。。。”

    姚希孟还没有说完,文谦康的脸色就变化了,他猛地站起身来了。

    “堂哥,曼珊的婚姻之事,那是文家的事情,不管我是不是学识低,是不是无用,不过这曼珊的婚事,还是我做主的,堂哥说话注意一些。”

    看见逆来顺受的文谦康居然敢顶嘴,姚希孟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

    “舅舅委托我回来,就是代表舅舅把关的,你如此的胡言乱语,就是不孝,文家历来都是注重家风的,你身为嫡长子,难道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吗,信不信我代表舅舅教训你。。。”

    姚希孟的声音变得激昂和尖刻。

    “我如今代表舅舅教训你,你给我跪下。。。”

    文震亨的脸色早就变化好几次了,知道姚希孟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知道哥哥平日里是怎么做的,居然让姚希孟如此的嚣张了。

    “孟长,这里是文府,还请你自重。”

    文震亨的话语,让姚希孟的脸色发白,他看了看文震亨,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尽管他的年纪比文震亨大,可是人家是长辈,他刚才真的是气糊涂了,没有想到文震亨也在这里,有些话说出来的确不妥,等于是在扇文震亨的耳光。

    顿了顿脚之后,姚希孟看了看两人,转身走出去了。

    文谦康的眼睛里面已经出现了泪光。

    “叔父,我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地位,堂哥如此侮辱也就算了,儿女的婚事,他居然也直接插手,这家里还要我做什么,罢了,从今以后,我什么事情都不管了,让有能力的人来管吧。”

    “你不要这样想,谁不知道这个家是你撑着的,你父亲多年都是钻研学识,没有能够顾到家里,若不是你,家里早就难以支撑了,这些情况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孟长今日说的过分了,我这就给你的父亲学信,说明一切的情况,唉,这家里的事情还好说,无非是争论一番,大家互相不理睬罢了,若是在朝廷里面也这样,那惹来的就不是人家不理睬了。”

第八十八章 当头一棒

    文震孟收到了文震亨的来信之后,内心真的有些焦虑了,他不知道为了孙女的婚事,府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从内心深处,他还是偏向于姚希孟的,既然姚希孟觉得郑勋睿不行,而且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那这桩婚事就算了,若是孙女嫁给了郑勋睿,将来这关系也不好处理,还不如早些算了,双方的脸面都能够保住。

    这样做对郑勋睿肯定是有一些影响的,有可能会让郑勋睿成为文家的敌人,但事已至此,管不到那么多了。

    文震孟提笔给文谦康写信,要求文谦康将彩礼悉数退回去。

    信函刚刚发出去两天,姚希孟和文震亨悉数回到了京城。

    文震孟首先和姚希孟交谈了,虽然姚希孟说的有些含糊,但他也没有深究,而是将自身的决定告诉了姚希孟,已经决定退回彩礼了,也就等于是肯定了姚希孟。

    文震亨已经给大哥写信,该说的话语在信函之中都说了,回到京城之后,他也不打算专门去找大哥,想不到姚希孟却找打他了,说是文震孟已经写信,要求文谦康将彩礼悉数退回去了,而且春节回家的时候,还要教训文谦康。

    文震亨气的脸色发白,身体颤抖,这里面的缘由他是全部清楚的,想不到大哥糊涂到了这个地步,真的以为在京城做官,就了不起了,以为家里就能够自然维持,不需要任何人操心了,若是迂腐到这个地步,怕是在京城也没有太大的前途。

    文震亨进来的时候,文震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三弟,你来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吗。”

    “我能够有什么事情,大哥是状元,了不起,一言九鼎,我还敢有什么话说,至于说苏州府的那个家,不要也罢。”

    “你大胆,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我说错什么了,我来问你,你万历二十二年乡试高中,一直到天启二年,成为殿试状元,这期间的二十九年时间,你在做什么,家里的事情你管了多少,文谦康他们学业不成,你以为你没有一点关系吗,你何曾辅导过他们,不要以为你成为了殿试状元,在京城里面做官,就有多大的了不起,我告诉你,你的这封信函,会让苏州的文府彻底垮掉,府里无人管了,无人做事情了,你就要孟长回去管吧,只怕是到时候皇上都会觉得你过分了。”

    文震孟呆若木鸡,老脸慢慢变红了,文震亨在他的面前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今日突然说出来,算是胆大包天了,可是他听了这些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想想那些年为了会试,的确没有管过家里,文谦康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操劳府里的事情。

    文震亨的脸色冰冷,看着文震孟,他想看看这位状元大哥准备怎么回答。

    半晌,文震孟叹了一口气。

    “我确实没有照顾到家里,感觉对不起谦康,不过这曼珊的婚事,我还是要操心的。”

    “你操的什么心,我怎么没有看见,与其说是你操心,还不如说是孟长操心,哼,依照孟长那样的脾气,曼珊这一辈子都不要想着嫁人了。”

    “你、你怎么能够这样说,孟长也是为了曼珊好。”

    “哼,那我来问你,家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知道吗,孟长可曾给你说过究竟是什么事情,他为什么看不上清扬,你可曾问过。”

    文震孟的脸色再次红了,其实文震亨在信函之中,已经提到是什么事情了,而且将最终的决定也说清楚了,只不过他宁愿相信姚希孟。

    “看样子谦康说的不错,他在文家算什么,我在文家又算什么,如此也好,我这就给谦康写信,他愿意做什么选择,我都不干预了,大哥你的家事,与我也没有多大的干系,我干嘛操那份闲心,您这位状元大哥,就等着收拾文府的乱摊子吧,只不过你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将来曼珊死活不嫁人了,你可不要怪罪任何人,如今她还是你最为疼爱的孙女,怕是事情出来之后,你就是她最恨的人。”

    文震孟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三弟,你不要说了,让我好好想想,要说这争执的事情,孟长有一些责任,可毕竟是长辈,清扬也应该让一些。。。”

    “这话我不同意,清扬凭什么让,说一个人阿谀奉承,这样的名声,大哥你愿意承受吗,第一次到文府来,说文府是书香门第,这错在什么地方了,难道如同木头一般什么都不说,那就是最好吗,可笑孟长,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知道,被清扬教训了,就恼羞成怒,这成何体统,算什么长辈,我要是清扬,也不会认这样的长辈。”

    文震孟看着文震亨,目瞪口呆,他不知道文震亨为什么这么大的脾气。

    “大哥,你可能认为我是偏袒清扬吧,看不惯孟长,那我就给你说说孟长在谦康和我面前说的是什么话。。。”

    文震亨一口气说出来了姚希孟那天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语,特别强调了姚希孟瞧不起文谦康学识的事情,说到最后姚希孟要求文谦康跪下的时候,文震孟的脸色有些发青。

    文震孟知道自己这次选择的确是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可能因为偏袒姚希孟,真的失去苏州的文家了。

    “这,这个情况,我不知道啊,你为什么不说啊。”

    “大哥,问问你自己吧,这样的话,我若不是情急之下,想到了苏州的文家,我也不会说,想想你和孟长之间的关系,想想你时时刻刻偏袒孟长,谁会在你的面前说这些话,可惜啊,我还是说晚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文震亨的这句话,让文震孟的心跳加速,他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三弟,孟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过我没有想到,这一次他做的过分了,我也是太相信他了,若不是你的提醒,这家里恐怕是大乱,我也无脸回家了。”

    文震亨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也清醒很多了。

    “大哥的信函已经发出去了,我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了。”

    “三弟,你一向足智多谋的,这件事情一定要你出个主意啊。”

    “最好的办法,是迅速写一封信函,言曼珊的婚事,让谦康做主,他毕竟是父亲,这也是应该由他做主的事情,至于说孟长那里,等一段时间之后做出解释,想必他气消了之后,也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婚姻之事,孟长真的不该插手。”

    文震孟没有多说,迅速开始写信,不过写完之后,他看着信函,开始迟疑了,他与姚希孟之间的关系,是旁人难以理解的,两人同在詹事府为官,因为不惧权贵,敢于提出建议,得到了满朝的赞誉,再说姚希孟回到苏州去,也是受自己的委托,人家提出来的建议,自己就是需要采纳的,若是临时改变了主意,岂不是显得言而无信了。

    看见文震孟迟疑的态度,文震亨摇摇头,虽然说学识方面他远远比不上大哥,可是在为人处事方面,他是灵活很多的,这也就是他一个贡生,能够成为中书舍人的原因。

    “大哥,该说的我都说了,或许言语有些过激,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若不是考虑到都是文家的事情,我是不会多嘴的,该怎么做决定,那是你的事情,我亦不能够干涉,不过有句话我说在前面,大哥若是连家事都不能够果断,亦或说家事放在了后面的位置,家人尚且比不上外甥的几句话,那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大哥也不需要这个家了。”

    说完这些话,文震亨抱拳之后,拂袖转身离开。

    文震亨的话语,犹如一根棒子,不断的敲打文震孟,应该说对家中的人,他唯一牵挂的就是孙女文曼珊,不过按照文震亨的话语来说,恐怕他做出的决定,将这个最为疼爱的嫡亲孙女也推远了,朝廷之中的漩涡他是知道的,不仅仅是暗流涌动,明面上也是波涛汹涌,有朝一日他若是再次被罢官,还是要回到家里去,真的闹得家里所有人都众叛亲离了,恐怕他回家也没有什么意思了,而且他这个不畏权贵的状元,也可能因为家中的事情,成为众人的笑柄,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声誉,化作烟雾而去。

    一边是姚希孟,一边是文震亨和诸多的家人,该如何选择难住了文震孟,这在外人看来本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却让文震孟迟迟不能够做出决定。

    文震亨一直没有走远,也无心办理公事,他想不到家人的迁就,会令大哥文震孟变得如此的冷酷和迂腐,似乎一家人的幸福,比不上外甥姚希孟的高兴了,那岂不是说家人这么多年的奉献都白费了,若是文震孟真的不在乎家人的感受,仅仅是在乎姚希孟的认为,恐怕苏州得到文府真的难以维系了。

    人不怕困难,那都可以想办法克服,人怕的是心死,如今的文谦康,包括他文震亨,都是处在这个边缘。

第八十九章 心病难医

    文谦康面色苍白,呆若木鸡,坐在堂屋,蒋氏坐在另外一边,偷偷抹着眼泪。

    父亲文震孟来信了,要退掉这桩婚事,而且还在信中斥责了文谦康,换做以前,出现这样的情况,文谦康会选择忍让,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父亲和堂哥之间的关系亲密无间,就连苏州的读书人都是知道的,可他想不到的是,婚姻大事也可以由堂哥做主了。

    叔父文震亨这次毫不犹豫的支持了他,等于是眼里斥责了姚希孟,要求姚希孟自重,从年龄上面来说,姚希孟比文震亨大,按说文震亨是不该那么说的,可能也是看不下去了,或者说是过于的气愤了。可惜文震亨的愤怒,换来的还是如此的结局。

    文震亨写的信,文谦康是知道的,里面详细解释了原因,按说父亲看到这份信函,应该是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可是文谦康收到的来信,依旧是支持姚希孟的意见。

    文谦康没有做官,多年来都是料理家中的事情,作为嫡长子任劳任怨维持这个家,在他的记忆里面,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父爱,父亲留给他的除开严厉,就是来去匆匆,也正是这样的原因,文谦康更加能够感受到事态的炎凉,懂得如何为人处事。

    文谦康与郑富贵谈得来,对郑勋睿的印象也很是不错,觉得这个年轻人张弛有度,尽管只有十六岁的年纪,可是举手投足都表现出来了成熟,绝无年轻人的张狂,对待长辈也是彬彬有礼,但又不是那种愚孝,就从对待姚希孟的态度,他就看出来了。

    凭着文谦康的生活阅历,他认定郑勋睿这样的年轻人,将来是大有作为的,恐怕文家今后的依靠,就在这个郑勋睿的身上,所以从内心来说,他对这桩婚事百分之百满意。

    家族之中的事情,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可一直遭受压抑的文谦康,知道其中存在的问题,可能是因为父亲读书太多的缘故,好像不是很接地气,总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感觉,对于人情世故不是很看重,也不在乎日常的柴米油盐,这一点与堂哥正好合拍。

    文谦康也算是读书人,可总是融不进苏州读书人中间,他觉得苏州的绝大部分读书人,都有着这种不好的趋势,好像读书厉害了,就什么都厉害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能够保持读书人的傲气,其余的都是小事情,不拘小节也无所谓,很多的读书人其实并不关心家里的事情,到酒楼和青楼非常的频繁,就说父亲赏识的张溥等人,每到南京之后,必定去秦淮河,而且回来还吹嘘在秦淮河的风采,这在寻常百姓看来,是难以理解的。

    这怕也是读书人与寻常百姓之间的区别吧。

    不过见到郑勋睿的时候,文谦康没有这样的感觉,他从郑勋睿身上感受到的,就是实在,这可能与郑富贵有一定的关系,文谦康认为,这才是真正过日子的人,而不是那些整日将家国天下放在嘴上的读书人,达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

    可惜他的认识和决定,拗不过父亲的一封信函,熬不过堂哥的决定。

    “娘子,都是我无能,这家里的事情,我不能够做主,这么多年以来,也委屈你了。”

    蒋氏擦去了眼泪,颇为平静的开口了。

    “相公,奴家不会怪你,只是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对曼珊会有影响的,奴家想到的就是女儿。”

    文谦康重重叹了一口气,应该说将彩礼退回去,对文曼珊有一定的影响,但对郑勋睿的影响更大,文谦康不敢想象,郑富贵和郑勋睿收到退回去的彩礼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感受,而且郑勋睿开年之后,就要进京参加会试和殿试了,真的金榜题名了,那就会成为父亲和堂哥的敌人,任何的一个年轻人,遭受这样的屈辱,都是不可能忍受的,依照郑勋睿的能力,父亲和堂哥怕不是对手。

    最为关键的是,这桩婚事是文家首先提出来的,等到别人同意之后,带着彩礼前来了,文家却反悔了,这等于是公开的羞辱他人,不管从什么角度解释,都是说不通的。

    文谦康依稀感觉到了可怕,姚希孟和郑勋睿之间的对话,叔父全部都高度他了,从这些对话里面分析,文谦康觉得,郑勋睿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在阅历方面似乎是超过了姚希孟,两人真的在朝廷之中为官了,姚希孟绝不是郑勋睿的对手。

    不要小看了百姓的智慧,这是读书人和士大夫最容易忽视的地方。

    “女儿年纪尚小,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影响也不会太大,我担心的是清扬,文家此次的做法,有悖常理,就是公开羞辱清扬,清扬少年睿智,绝非是常人,文家得罪了清扬,恐怕就是树立了一个死对头啊。”

    蒋氏看了看文谦康,都什么时候了,相公想到的还是家族。

    “相公,还是想想怎么给女儿解释,女儿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奴家是不知道怎么说的。”

    文谦康愣了一下,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文曼珊在家中是很自由的,绝不是常人想象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因为爷爷文震孟过于的疼爱,让文曼珊的性格变得有些刚烈,做事情大都是按照自身的要求来,而且文曼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时常对读书人的文章做出评判,在苏州的读书人之中也是小有名气的。

    文谦康和蒋氏并不能够完全左右这个宝贝女儿。

    就说这一次的婚事,就是文曼珊自己提出来的要求,身上有着市井气息的文谦康,早就清楚文曼珊为什么会提出来这样的要求了。

    文震孟的培养,让文曼珊格外的突出,不过也让文曼珊心高气傲,小小的年纪,就指点读书人写的文章,评论优劣,对于自身的婚事,肯定也是有看法的,不可能看得起寻常人,去年郑勋睿到苏州来游历,在梅香楼和张溥之间的赛诗会,自然引起文曼珊的注意,张溥在苏州读书人之中的名气是很大的,想不到也主动认输了,这让文曼珊好奇,也就想办法搜集到了郑勋睿的文章和诗词,这一下子让小姑娘折服了。

    文曼珊提出来的婚嫁条件,其实就是针对郑勋睿的,郑勋睿是应天府小三元,学识异常出众,乡试高中绝无问题,后来在乡试发榜之后,文曼珊再次提出来嫁给乡试解元,那是已经知道郑勋睿是乡试解元郎了。

    当然文曼珊也有厉害的地方,就是知道郑勋睿尚未婚配。

    文谦康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看着蒋氏,好半天才开口说话。

    “女儿的事情,还是请父亲做出解释,我是没有什么话说的,此事我不能够做主,想必女儿也是清楚的,日后儿女婚事,不可如此了,免得遭遇他人的耻笑。”

    蒋氏低下头不说话了,一个女人家,多说也没有用。

    “娘子,这退还彩礼的事宜,我看明日就请人办理吧,宜早不宜迟。”

    “相公要不要写一份信函解释一下。”

    “不用画蛇添足了,彩礼退回去,什么都明白了。”

    说完这些,文谦康站起身来,慢慢朝着堂屋外面走去,身形显得特别萧索。

    后院,闺房。

    一个脸上带着傲气的漂亮小女孩,双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边站着一个伶俐的丫鬟,看样子年纪更小一些。

    “小姐,听说太老爷来信了。”

    “知道爷爷来信了,一会我去见见父母,看看爷爷的信函说了一些什么。”

    “能说什么啊,还不是小姐的大事情,太老爷可真的是关心小姐,奴婢可真的是羡慕小姐。”

    “冬梅,你羡慕什么啊,本小姐对你不好吗。”

    “不是,小姐对奴婢很好,可奴婢也想向小姐一样,得到更多的疼爱啊。”

    “哼,贪心不足。”

    小女孩白了冬梅一眼,随即一本正经的开口了。

    “冬梅,你说这个郑勋睿,到底怎么样啊。”

    “小姐都问了百遍了,奴婢也说过千遍了,郑公子学识不凡,特别是气质很好,奴婢的感觉反正是很好的。”

    “知道了,说话总是这么夸张,可为什么舅父就是看不惯郑勋睿呢。”

    “哼,舅老爷的脾气,小姐还不知道吗,一点点的事情,就要小题大做的,奴婢看啊,在舅父的眼里,天下就没有好人了,也不想想。。。”

    冬梅说到这里忽然停止了,想必是后面的话语不好听。

    “冬梅,这样的话语,可不要在外面说,舅父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当心哪天说你了,让你吃不消的。”

    “奴婢只是丫鬟,舅老爷怎么会看上眼,舅老爷连老爷都看不上,还会在乎奴婢。”

    小姑娘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或许是想到了什么。

    不一会,管家来到闺房外面。

    “小姐,老爷请您到厢房去。”

    小姑娘站起身,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本来还想着自己去看看爷爷写来的信函,没有想到父亲这么快就找到她了,这样也好,早些知道信函的内容。

第九十章 一锤定音

    “曼珊,这是你爷爷的来信,你看看,为父已经按照信函的要求,做好准备了。”

    文曼珊进入厢房的时候,就感觉到气氛很不对,父亲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母亲的眼圈微微有些红,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感觉其实不妙的她,赶忙开始看信函了。

    慢慢的,小姑娘的脸色发白,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了。

    尽管说文曼珊得到了爷爷的疼爱,在府中的地位不一般,但毕竟是女孩子,一些基本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譬如说郑勋睿到文府来了,尽管是近在咫尺,可是她不能够走出闺房,不能够之间见到郑勋睿,能够想到的办法,也就是让管家试探郑勋睿,让贴身丫鬟冬梅偷偷的观察郑勋睿。

    因为学识好,免不了心高气傲,再说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对外面的事情几乎是不知道什么的,从承压的能力方面来说,文曼珊比不上寻常人家的女孩子。

    “曼珊,事已至此,为父也不好说什么了,不过为父有几句话,还是要说出来的,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约大事岂能自行做主,此次家里按照你的意愿,专门委托了媒婆前去说和,这已经有些过分了,人家来到文家之后,为父又要将彩礼退回去,这等于是羞辱人家,等于是为文家树立了一个对手,这样的事情,为父不想有第二次了,你年纪不大,婚姻的事情,也不需要过于着急,待到春节的时候,你爷爷回家来了,一家人再行确定你的婚姻大事。”

    文谦康刚刚说完,脸色发白的文曼珊就开口了。

    “父亲说的是,女儿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女儿的婚事应该说父母做主,怎么变成爷爷做主了,若是父母反对,女儿也想问问原因。。。”

    文曼珊和郑勋睿没有见过面,谈不上什么感情,再说十三岁的小姑娘,也不可能在父母的面前谈什么感情,不过冰雪聪明的她,自然知道从什么地方着手,既然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为什么爷爷的一封来信,就可以改变所有的决定。

    接连两天的时间,耳朵里面灌满了冬梅对郑勋睿的赞誉,要说文曼珊一点不动心是假的。

    “曼珊,你这倔强的脾气要改变一下了,为父已经说过了,你爷爷回家之后,自然会解释一切的。”

    “女儿不听什么解释了,女儿一辈子都不嫁人了,等到十六岁的时候,女儿就出家为尼,免得让父母看着心烦。。。”

    文曼珊跺跺脚,转身准备离开。

    文谦康终于忍不住了,在姚希孟的面前受气,接着父亲来信斥责,如今女儿又是这样的态度,女儿的婚姻大事他不能够做主,家里的一切事情他说了都不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存在的价值是什么了,至少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站住,曼珊,你是我的女儿,一直以来,你都得到爷爷的疼爱,这本无可厚非,可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晓的,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答应了你的要求,委托媒婆前去说和,如今闹到了这样的局面,我还有什么颜面,你也不用在我的面前横,从今日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哪里都不许去,等着你的爷爷春节回家。”

    文曼珊已经发现父亲的神情不对,母亲也开始抹眼泪。

    小姑娘有些慌张了,不过父亲接下来说的话语,令她更加的崩溃。

    “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明日退回纳采之礼后,为父也要离开这个家了,倒是女儿提醒了我,伴随青灯了此残生也是不错的。”

    梁氏看见文谦康的表情,瞬间吓呆了,她知道相公不是说着玩的,要是真的出家了,她一个女人家,如何支撑这一大家人,况且上面还有母亲,下面还有那么多的儿女。

    文曼珊尽管心高气傲,尽管是刁蛮的,可是真的遇见这么大的事情,也是吓傻了。

    文谦康的脸上露出了惨笑,扭头对着蒋氏开口了。

    “娘子,这一大家就托付给你了,都是我没用,今后就要辛苦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扭头对着身体发抖的文曼珊。

    “女儿,你这么大了,为父一直都没有教训过你,今日忍不住才说你,你在爷爷身边多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都是很好的,不过你要知道,女孩子的三从四德是最为主要的,空有一身的本事,不知道柴米油盐的生活,就算是到夫家去了,也是要遭遇到嫌弃的,那个时候你怎么刁蛮都是没有作用的,就算是你爷爷想护着你,都没有用处的,想想你的母亲,来到家里之后,含辛茹苦,忍辱负重,你应该多学学啊。。。”

    蒋氏和文曼珊同时开始哭泣,两人都走到了文谦康的身边,直接跪下了。

    蒋氏哭着开口了。

    “相公不要这样,相公若是离开家了,奴家撑不起这个家,奴家也只有随着相公而去了。。。”

    “父亲,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乱说了,父亲不要走啊。。。”

    文谦康身体没有动,闭上了眼睛,眼泪却从眼角滚落出来了。

    府里气氛的不对,终于惊动了一直都在后院的戚氏。

    戚氏是文震孟的夫人,年岁大了之后,就很少过问府里的事情了,每日里主要的任务就是拜佛祈福,而且家人也很少去打扰她。

    戚氏在家里的地位是很高的,就连文震孟都很是尊重,当年文震孟连连参加会试,平日里除开苦读就是出门去结交朋友,讨论学术,家中的大大小小事情,几乎都是戚氏打理,上面要孝敬父母,下面要照顾儿女,文震孟十次参加会试,终于成为殿试状元,那个时候已经是四十八岁的年纪了,跟随文震孟出名的,还有戚氏,戚氏被当作了贤妻娘母的楷模,在背后默默支持相公。

    儿女年纪大了之后,戚氏基本不关心家中大小事务了,按照她的年纪来说,的确可以享福了,所以在分家之后,她就搬到了后院,一门心思为文家祈福了。

    就算是姚希孟非常挑剔,可是在舅母面前,也是不敢放肆的,规矩的很,看见都是恭恭敬敬的,更不用说言语上面的不敬了。

    戚氏每日都会到后花园看看,冬天的时间出来少一些,不过也是定期出来的,家里的大小事情,她虽说不管了,可基本都是知道的,文曼珊的婚事,她也关心,但想来那是儿子做主的事情,也就没有多说。

    以往在后花园散步的时候,总是能够看见孙女文曼珊,甜甜的打招呼,还跟着散步,可这一次出来,没有看见文曼珊的踪迹,而且戚氏也感觉到了府里氛围不对,毕竟她打理了府邸好多年,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够感觉到。

    叫来管家询问情况,还没有等到管家说完,戚氏头就开始发晕,险些晕倒了。

    “谦康,蒋氏,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给娘说,你们这是孝道吗,老爷长期不在家,不知道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难道你们也不清楚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曼珊的婚事,本来就应该是你们做主的,老爷也就是建议,你们不想着辩解,不想着做主,想到的就是去做和尚尼姑,你们这是嫌娘获得太长了吗。。。”

    文谦康和蒋氏吓得跪在戚氏的身边,身体发抖,不敢说话。

    “府里的事情,娘是清楚的,这些年多亏了你们打理,老爷一直都在外面奔波,这到京城去也是三年时间了,很多事情老爷不知道,你们就要说,这才是孝道,老爷偏袒孟长,那是老爷的事情,你们跟着呕什么气,孟长的不是,自有人去说,曼珊的婚事,岂能这么草率,这样今后让文家怎么在苏州立足,是不是想着天下人笑话。。。”

    “那个什么清扬,既然你们是看的上的,小叔子也是看得上的,那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听孟长说话,孟长这也是不懂事,你们跟着怄气,就寻死腻活的,娘是不是等着你们都离开了,文家在苏州沦为笑柄了,也跟着你们去啊。。。”

    戚氏说的很是激动,差点一口气没有缓过来。

    抚摸了胸口好一会,戚氏再次开口。

    “曼珊的婚事,既然是你们决定的,那就按照你们的意见办,老爷那里,娘去说,孟长回来之后,娘也要说他,各家都有各家的事情,当初老身一个人支撑家的时候,没有看见其他人,这个时候也不想有外人插手家里的事情。。。”

    “纳采的礼物,不准退回去,下次清扬来了,娘也看看。。。”

    戚氏一锤定音,认定了郑勋睿这个孙女婿。

    文谦康和蒋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蒋氏一直都在抹眼泪。

    戚氏的态度是非常关键的,府里的事情真正做出了决定,就是文震孟也不好说什么。

    “谦康,桌上的纸笔墨砚都准备好了,你这就给老爷写信,娘怎么说你就怎么写,这是娘写给老爷的信,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按照娘说的写就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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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传奇介绍: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崇祯年间,随波逐流无路,乱世逼人反。 且看现代人郑勋睿穿越明末的求生之路。明末传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