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殿求见
长玉大概是料到他没有心思招待川南王,很自觉的便在自己的玉凌宫设宴,请了川南王过去。
顺带着连山护,白有闲和红喜也请了去。
蓝露闭关还未出,长玉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办法。不能为蓝露分忧,他也就只能替长分分忧。掺乎掺乎正事,也不至于闲的发慌。
因此,拖长玉的福,长有了大把时间待在沁宁殿。
天色幽暗,淡香疏影。
从膳房端了一碗热粥,长在门口停顿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可能是不想面对乱七八糟的她。瞧向屋内,屏风遮去了所有视线,什么也看到不到。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忘尘已经睡着了,蜷在被子里,脸庞也不知不觉露出来。乱糟糟的头发纠缠在她的脸上,有一缕发丝落在她鼻尖上,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起起伏伏。
她睡得很不踏实,就算在梦里,神色也是紧惕的。
不过她睡着的样子,总是比刚才那样好看一些,至少是能看的。
长放下手里的粥碗,用仙法罩起来。然后熄了夜明珠,睡到她的身边。
风从门缝间吹进来,长轻轻拽开一角被子,从背后抱住她。她小小的身子单薄的像是残败的玉兰花瓣,单单是抱住她,都让人担心会将她折损。
白日里对她做的事,又浮上长的心头,深深地悔意也嵌进他的血液。他不知道,这具瘦弱到可怜的身躯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其实他的印象中,她和弱字完全沾不上边。
那时她气势汹汹地朝他伸出手,恣意洒脱,不像个女子,倒像个意气风发的江湖客。
她脾气不好,常常一口业火喷出来,见什么烧什么。他去接近她时,甚至在某一瞬,担心过自己的安危。
可就是这样骄傲的少女,眼睛里却闪着比任何人都纯净的光华。她的一举一动坦然澄澈,干净的像是太阳初升时,花瓣上还没有消失的朝露。
披着阳光,明媚耀眼,绚丽地叫人不敢直视。
一下子就照亮了长压抑七万年的心。
那时街灯繁乱,各种颜色晃的眼前一片迷离。在那片纷繁靡丽中,她朝他露出浅笑,脸上的颜色比街灯还要艳丽。那美好的颜色,像软绵绵的阳光,融化了他身上所有的冰雪。
他真想回到那时候,再看一看她脸上动人的艳红。
太想要停留在那一眼,停留在她明媚的眉眼间,停留在那迷人的艳红中,永远沉醉在里面。
若是可以,他愿意用余下所有的寿命,去换她脸上的那种颜色。
到底要怎样,才能留住记忆里的光华,把那颜色一点一点镌刻进骨髓。
白日里,他想要把她拽入疯狂,想把她拉入惊涛骇浪,渴望从她脸上捕捉一缕相似的绯红,可她只是从失控的哭泣,变得更加没有生机。脸上黯淡,一点光彩都没有。
除了身下的颜色,什么都没给他。
那颜色是他想要的。
可他想要的,不只那一点。他还想要她脸上的颜色,想要她的真情实意,想要她下意识的迎合。
这些都没有。
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和她慢慢耗。
她的骨头微微战栗,但并不明显。
长知道她一定是醒了。可她还是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呼吸也均匀极了。她装睡的时候,一贯是这样。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装睡的人,总归是乖乖听话的。
摸索到她的手,长把手放进她的手里,和她十指紧扣,又把她搂的更紧了点。
忘尘果然没动,任由他掌心的热量一点点暖着她。
夜渐渐深了,长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他呼出的热气在忘尘脖颈间。忘尘听着他的呼吸,确认他睡着了,便慢慢把手抽了回来。
长在她身后微微睁开眼睛,看她黑暗中凌乱的头发。
怎样才能让她顺自己的心,这实在是难解的谜团。
就算把手抽走,她细腻柔软的身子还是在他怀里,这样动弹着,惹得长一阵燥热,又想做白天做过的事,想把她身上仅有的一丝温度也夺过来。
但一想到她鬼一样凌乱的模样,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第二天一早,长从长玉那儿又要过来几个仙娥。
长玉殿里的仙娥,个个生的都水灵漂亮,每一个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突然被长要走,长玉心口痛啊,拿着扇子就捶足顿胸,扬言要薅他的鸡毛。
长压根不理他,带人就回了沁宁殿。让她们负责忘尘的起居,给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收整一番以后,忘尘总算是恢复了些许人样。长满意的看她,轻声责备道:“你一个女子,平日里也该注意下仪容。”
忘尘坐在那里,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那些精致的发饰在她的发髻上静静地待着,连金步摇下面的珠串都没有一丝晃动。
长把热粥递到她跟前:“把这个吃了。”
忘尘木然地坐在那里,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反应,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长拿着粥碗等了一会,见她依旧没有反应,也不生气,默默地把碗放回桌子上,缓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衣带。
只是一伸手的举动,忘尘像是受到了惊吓,立刻缩成一团,从他的胳膊下面钻出去,冲到桌边,端起热粥就大口喝起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一粒米都没有剩下。
“以后膳房送来的餐食,不要让我看到有剩下的。”
忘尘心有余悸,嗬嗬地喘着气,手里的粥碗也忘记放下。
这时门童忽然来报,长让门童进来说,门童犹豫地看了一眼忘尘,低头道:“大殿下在宫外求见。”
玄祉来了。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长没说话,眯了眯眼睛看向忘尘,只见她黯淡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却又不敢表现得太甚,倔强地咬着下唇,手里攥着衣裙,捏起来又放下去。
可就是那抹突然出现的神采,让长的神情迅速冷了下去。
第61章 大殿求见
天色幽暗,淡香疏影。
从膳房端了一碗热粥,长在门口停顿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可能是不想面对乱七八糟的她。
瞧向屋内,屏风遮去了所有视线,什么也看到不到。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忘尘已经睡着了,蜷在被子里,脸庞也不知不觉露出来。乱糟糟的头发纠缠在她的脸上,有一缕发丝落在她鼻尖上,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起起伏伏。
她睡得很不踏实,就算在梦里,神色也是紧惕的。
不过她睡着的样子,总是比刚才那样好看一些,至少是能看的。
长放下手里的粥碗,用仙法罩起来。然后熄了夜明珠。
风从门缝间吹进来,长轻轻睡在她的旁边。她小小的身子单薄的像是残败的玉兰花瓣,单单是揽住她,都让人担心会将她折损。
白日里对她做的事,又浮上长的心头,深深地悔意也嵌进他的血液。他不知道,她竟然已经瘦弱到这样的地步。
其实他的印象中,她是和弱字完全沾不上边的。
那时她气势汹汹地朝他伸出手,恣意洒脱,不像个女子,倒像个意气风发的江湖客。
她脾气不算好,常常一口业火喷出来,见什么烧什么。他去接近她时,在某一瞬,甚至担心过自己的安危。
可就是这样骄傲的少女,眼睛里却闪着比任何人都纯净的光华。她的一举一动坦然澄澈,干净的像是太阳初升时,花瓣上还没有消失的朝露。
披着阳光,明媚耀眼,绚丽地叫人不敢直视。
一下子就照亮了长压抑七万年的心。
那时街灯繁乱,各种颜色晃的眼前一片迷离。在那片纷繁靡丽中,她朝他露出浅笑,脸上的颜色比街灯还要艳丽。那美好的颜色,像软绵绵的阳光,融化了他身上所有的冰雪。
他真想回到那时候,再看一看她脸上动人的艳红。
太想要停留在那一眼,停留在她明媚的眉眼间,停留在那迷人的艳红中,永远沉醉在里面。
若是可以,他愿意用余下所有的寿命,去换她脸上的那种颜色。到底要怎样,才能留住记忆里的光华,把那颜色一点一点镌刻进骨髓。
她的骨头微微战栗,但并不明显。
长知道她一定是醒了。可她还是一动不动,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呼吸也均匀极了。她装睡的时候,一贯是这样。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装睡的人,总归是乖乖听话的。
摸索到她的手,长把手放进她的手里,和她十指紧扣。
忘尘果然没动,任由他掌心的热量一点点传递。
夜渐渐深了,长的呼吸也变得平稳。忘尘听着他的呼吸,确认他睡着了,便慢慢把手抽了回来。
长在她身后微微睁开眼睛,看她黑暗中凌乱的头发。
怎样才能让她顺自己的心,这实在是难解的谜团。
长又想做白天做过的事,想把她身上仅有的一丝温度也夺过来。但一想到她鬼一样凌乱的模样,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第二天一早,长从长玉那儿又要过来几个仙娥。
长玉殿里的仙娥,每一个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比一个水灵。突然被长要走,长玉心口痛啊,拿着扇子就捶足顿胸,扬言要薅他的鸡毛。
长被他叨叨得烦了,手掌一翻,将一个圆形的珠子丢给了他。
“这是何物?”长玉把那珠子拿起来,对着亮光看了看。
“你不会要用个小珠子,跟我换仙娥吧?我都没问你要忘尘,你怎么能抢我的仙娥?还抢我这么多仙娥,昨日为了川南王,也就罢了,今儿个又是做什么?”长玉忿忿不平的拿玉骨扇戳他。
长轻巧的侧身,闪过他的扇子,淡淡的说:“花妞的一魄。随你,不换也罢。”
说完也不和他废话,伸手就收回那个珠子。
长玉一听,花妞儿的一魄,眼睛瞬间亮起来:“你居然还留了这一手,哎!别拿走啊。换换!多少仙娥都换!”
长把珠子丢给他,长玉巴巴地捧着那个珠子,宝贝似的揣进了怀里。
见他终于不叨叨了,长也未多留,带仙娥们就回了沁宁殿。
长安排这些仙娥负责忘尘的起居,给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他是爱干净的,也是见不得她乱七八糟的样子。他想看到的,是那个明媚耀眼,照亮了他所有年华的少女。是能给他带去消融冰雪的力量的凤伶。
收整一番以后,忘尘总算是恢复了些许人样。长满意的看她,轻声责备道:“你一个女子,平日里也该注意下仪容。”
忘尘坐在那里,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那些精致的发饰在她的发髻上静静地待着,连金步摇下面的珠串都没有一丝晃动。
长把热粥递到她跟前:“把这个吃了。”
忘尘木然地坐在那里,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反应,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长拿着粥碗等了一会,见她依旧没有反应,也不生气,默默地把碗放回桌子上,缓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衣带。
只是一伸手的举动,忘尘却受到了惊吓,立刻缩成一团,从他的胳膊下面钻出去,冲到桌边,端起热粥就大口喝起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连碗沿上粘的一粒米,都被她吃进了肚子里。
“以后膳房送来的餐食,不要让我看到有剩下的。”
忘尘心有余悸,嗬嗬地喘着气,手里的粥碗也忘记放下。
这时门童忽然来报,长让门童进来说,门童犹豫地看了一眼忘尘,低头道:“大殿下在宫外求见。”
玄祉来了。
长没说话,眯了眯眼睛看向忘尘。
只见她黯淡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却又不敢表现得太甚。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倔强地咬着下唇,手里攥着衣裙,捏起来又放下去。
可就是那抹突然出现的神采,让长的神情迅速冷了下去。
第62章 讨个仙娥
“不见。让他走。”
长吩咐,说完又漫不经心的看她。
她已经把头埋了下去,已经看不清神情,墨色的睫毛覆住了低垂的眼睛。捏着裙摆的手也松开了,搁在桌案上,露出分明的骨节。
那些仙娥今日给她换上的,是一身月白色轻罗窄袖纱裙,大约是为了让她看起来的漂亮些。长玉的那些仙娥都是聪明人,看到长对忘尘的态度,都对二人的关系都知晓了一二,自然是把忘尘往好看了打扮。
好看归好看,只是这轻罗纱裙遮不住她胳膊上的淤青,手腕露在外面,那些印记清晰可见。脖颈上痕迹也在淡色纱裙的映衬下,也显得斑驳碍眼。
她身上的痕迹,又何止这两处。
不知怎的,长转身叫住已经走出去的门童:“叫他进来吧。”
门童停下脚步,诧异的回头看他。等了一会,不见他更改主意,门童只好说:“是。”
刚走出去两步,长又在后面说:“等一下。”
门童恭谨再次回身拱手敬听。
“直接带他来这里。”长把手背在身后,抬眼瞧了瞧院子里的玉兰花树。那花的香气,清甜的没有一起杂质,可若没有仙法笼罩,又怎么能常开不败。
玄祉被请进沁宁殿时,就看到玉兰树下的茶寮里,坐着两个人。
他以为正好碰到长玉来凑热闹,又近了才发现是她。她一直低着头,在重重树影下,肤色白的吓人。
刹那恍惚,像是那日的风雪又糊住眼睛,什么都是白色,雪一样的白色。
雪花冻不红她细细的血管,只能一个劲地往玄祉的肺里钻,从鼻尖,从嘴巴,从耳朵。纷纷攘攘,冰冷的六角雪花,一股脑儿全进了肺里。
长示意他在对面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玉兰仙露酒。又将酒壶放到忘尘面前:“给大殿下也斟上一杯。”
忘尘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过了良久,才把紧握在膝前的双手分开,缓缓去捧那壶玉兰仙露酒。
“我自己来吧。”玄祉看不下去,伸手去拿酒壶,却被那手腕上深深浅浅的紫青色刺痛了眼睛。一个恍惚,他的指尖碰到了她的手背。
玄祉犹豫了下,还是慢慢收回手,坐回到锦垫上。忘尘捧着酒壶,无声无息地跪坐到他旁边,替他将琉璃盏斟满。
她离他很近,玄祉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不同于玉兰花的木香,也是长最常用的熏香的味道。香气混合着脖颈上的红痕,玄祉不知不觉中屏住了呼吸。
斟完酒,忘尘没有回去,怀里抱着酒壶,默默坐在玄祉身边,不再挪动。
长扫了她一眼,问玄祉:“不知大殿下此来何事?”
“来向三殿下讨个仙娥。”玄祉声音和和气气,目光全然落在忘尘身上。
忘尘的手一下子攥紧,长也有些惊讶。虽然猜出了七八分玄祉的心思,但他从未料到,玄祉有这个胆子,同他讨人。
他和玄祉,没有见过几次,为数不多的对话里,两次都带上了忘尘。
长和长玉两兄弟对于这位所谓的兄长,并无多少情义。应该说天宫里的人对玄祉,都无多少情义。人们忽视玄祉的存在,而玄祉,也习惯了这样的被忽视。
说的好听点,叫他一声大殿下。说的难听点,天族压根就没有什么大皇子。
第63章 战略部署
沁宁殿里,忘尘坐到窗边。
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手心里的灵蝶还在扑闪个不停。
方才玄祉故意向长提出带她走,她就察觉到不对。像她这样迟钝的脑子,都知道对付长不能正面激他,玄祉这样温厚的性子,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唯一的可能,就是要掩盖真实的行动。
因而当玄祉拉住她的时候,她很自然的接过了他手心里灵蝶。
想在长的眼皮子底下,和她传消息,实属不易。方才玄祉拉她的那一下,长的耐心已然用尽,愠怒之余,只顾将她送回沁宁殿,全然没有注意她手里的东西。
“忘尘。”
玄祉的声音从手心里传出来。
忘尘连忙松开手,赤色的灵蝶像是一团火焰飞到她的肩头。
“我回到昆吾山时,已经晚了。”玄祉背靠着天华宫的宫墙,抬头看墙头上伸出来的玉兰树枝。
“是我自己跑出去,不关你的事。”忘尘伸手摸了摸窗格,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又说:“你的翅膀,我会还给你。”
“不必还我。龙本就不该有翅膀,给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可是……”忘尘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玄祉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我情愿的,我甘之如饴,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忘尘隔着漏窗向外看,不由得想起那一碗牛肉面鱼子。那碗又酸又辣,热腾腾的面鱼子,她忽然想再去吃一次。不知道凡间现在是什么季节了,若不是风雪交加的天气去吃,也许会失了某些风味。
“忘尘……”玄祉又唤她的名字,顿了顿,才说:“我会带你逃离这里。”
忘尘苦笑,没有接他的话。静默了一会,她想到什么,说:“我那次出去,发现了一处尸洞,聚集了百名上仙的仙骨,就在实录星君的洞府里。看起来是很严重的事情,若是你得空,还是尽快禀明天君为好。有的仙身已经邪化,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仙凡两界恐怕不能安生,也许会有更多仙人遇害,凡人也会受邪化之物的影响。”
过了好一会,灵蝶那边才传来低低的声音:“你进了尸洞?”
“嗯。”忘尘说:“就是被一个邪物引进去的,差点死在里面,多亏了你的翅膀,我才逃出来。那样的尸洞放在凡间的山林,不晓得会害死多少路过的凡人。”
“你告诉长了么?”玄祉的声音闷闷的,听上去有些不自然。
“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玄祉轻声说:“我需要你留意一件事。”
九霄云殿,今日空旷了许多。仙人没来,只有寥寥几人。
虽然是寥寥数人,但殿外比以往多了两排重兵把守,殿门处也设了结界。
川南王掏出一张大大的羊皮,摊开来,上面绘制着密密麻麻的地点和线路。
“这是三殿下在巡访魔界期间,我们一起绘制的线路图。目前魔界大部分土地都被策隐占领,川南腹背受敌,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即使天兵人数众多,但若不熟悉地形,规划好线路,也会损失惨重。”
长玉凑过去看了看那张地图,上面的绘制太过复杂,他又没有亲自去考察,看了半晌,依旧稀里糊涂,便转身把地图呈给了天君。
天君拿起来,默默看了一会,蹙眉看向长:“你打算以幽冥山为据点,兵分三路?”
“是。”长站在下面,颔首说:“幽冥山地势特殊,四面凹地,易于防守。以幽冥山为中心,一队兵马明面上沿西北方向入川北,与此同时,第二队兵马在暗处由东北而上。第三队兵马则是直接正北行军。三队兵马呈包抄之势。”
“怎么还有明线和暗线?”长玉问。
川南王闻言,又拿出一卷地图,摊开悬在空中。长看了一眼地图,走过去指着一处高地说:“川南和川北之间,有一条山脉。一般来说,两地的来往,多是从山脉两侧绕行。要么西北,要么东北。西北这条路是向下的,对川南来说最有利,也是川北对川南防守最严密的线路。这条线路用明线,分散川北兵力。而后走东北线路,暗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长玉走到地势图旁边,手指在图上的高地上划过,问:“既然如此,正北这条暗线又是做什么?若是按这张图来看,正北有山脉阻隔,毒瘴众多,这条线路行军应该会相当困难才对。如此再排一条暗线,岂不是自寻损失?”
第64章 有闲造访
“下午听长玉说,他和三殿下后天就要出征了,似乎这一仗是要替凤族洗雪冤屈呢。这一仗要是打得好,忘尘,也许三殿下就不会关着你了。那样的话,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说起来,我真是想让他们现在就出兵,你不能出来,都没人支持我的退婚大业。”
白有闲坐在沁宁殿门口,兴致勃勃地向忘尘分享这些天搜刮来的各路消息。提到凤族时,她特地看了看忘尘,见她毫无反应,便把提着的心慢慢放下。
“蓝露上仙可还好?”忘尘问。
白有闲额了一声,慢慢说:“不是很好,还在闭关。见微去了几次,情况勉强稳定了,但偶然还是会失去意识。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阿护在她闭关的宫殿外设了仙障,若是蓝露闭关时出事,阿护会第一时间知晓。”
忘尘点点头,看向门外的眼神呆呆的。
白有闲又和她说了几句话,见她没反应,问:“怎么了?”
半晌,忘尘把目光收回来,才慢慢说:“我在想蓝露上仙。”
凡间的蓝露在六岁遇到长玉。烈日炎炎,长玉在翻山越岭的百无聊赖间,一眼便看到踏着溪水的蓝露。风吹起她的衣角,花瓣掉落在脚边,于是二人的命运自此纠缠在一起。
她十二岁时,十八岁的长玉对她说,会带她走,会带聘礼来接她。汗水朦胧了眼睛的夏日,隐晦的情感也被融化在溪水里。
可直到她也十八岁了,还是没能等来那个少年。她的寿命大抵也是在漫长的等待里消耗殆尽,枯竭到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六岁时掉落在脚边的花瓣,顺着溪水漂流了十二年,最终还是沉入水底。
忘尘背倚着屏风,轻声问:“你说二殿下喜欢的到底是凡间的蓝露,还是山神殿的蓝露?”
有闲被她问的一愣,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忘尘又问:“若是他真的喜欢蓝露,为何不去接她,为何又在凡间娶了旁人呢……年少时的诺言,都太有力,许下时注入了在自己年华里最美好的一切,恨不得把血肉也送给对方,由此筑成了一块坚石。可没人知道,这世上,石头也是极易打碎的。”
有闲应和:“也许二殿下后来娶得那位姑娘,只是蓝露的替身罢了。”
“有闲。”长走进来。
有闲赶紧站起来,看了一眼忘尘,拱手说:“改日我再来看忘尘。”
她是溜进来的,这会被抓个现行,不免担心不已。虽说在这天上,她向来是我行我素,到处跑也没人管她。但在天华宫,有闲心里还是怵怵的。
三殿下的性情难以捉摸,上次在九霄云殿的狠厉,也确实吓到了她。面对凤伶,他都能大打出手,何况是她。
“好。”长颔首。
有闲闻言,诧异抬眸,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居然没有追究自己擅闯天华宫的责任,还回答她说好?
看他心情并不坏,想来并没有太过担心后日的出征,这一仗,也许真像长玉说的,很快就会结束。等大战结束,他会对忘尘好吧。
暗自思忖着,长已经把她送到了天华宫门口。
长伫立在房檐下,说:“上次……多谢你。”
上次,他说的是忘尘露出凤翼后,有闲的反应。她当时第一时间将忘尘送回天华宫,而后通知山护,又叫山护给他传消息。因为她的机敏,为忘尘争取了时间。长和山护在这段时间里,分别采取了措施,这才保下忘尘。
通过那件事,长对有闲,也算是多了几分和善。只是有闲没想到,这种和善可以维持这样久,居然记到了现在。
如此这番,何必当初。
有闲搞不懂这些人,特别是天君一家,从紫云神君到长玉,再到长,她都搞不懂。
不懂会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有闲还是明白的。
福了福自己的白羽衣袍,有闲笑道:“三殿下不必客气。”
说罢,有闲腾云便要回北海水君的府邸,不想刚一滕飞,长的声音再次从后面传过来,低低的,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有些事,还是不要让阿伶知晓为好。”
有闲心下一惊,终于明白过来方才那句道谢的含义。那句话,已经在提醒她了,可她却浑然不觉,还傻了吧唧的以为长是真心谢她。
回过头,有闲使劲点了几下头,再三保证不会告诉别人,这才算是成功离开天华宫。
第65章 随便问问
风从窗格间渗进来,带着点点湿凉的水汽擦在二人脸上。
忘尘心里思前想后,慢慢放下手里的蒸糕,舔了舔嘴唇上的酥酪,说:“我以为凡间的地势已经足够复杂。地图上的山川河流,纷繁凌乱,看得眼睛疼。听殿下说,似乎魔界更为复杂,画的成地图么。”
长听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心中欢喜,便笑道:“自然是画的成。”
他是想和她说的别的,说说眼下或者说说他们不远的将来。但她似乎对其他的不感兴趣,只是接着他的话说:“给我看看。”
长点头,毫不犹豫地拿出魔界的地形图给她看。
他不知道她原来喜欢这个,兴许是深深掩埋的记忆中,有一些是关于魔界的吧。就是事情都忘干净了,但情感却是抹不去的。他这样想,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愧疚。
忘尘把地形图立起来,和着窗子透进来的微光,细细看着。
长见状,挥手点亮屋内的夜明珠。屋子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忘尘的手不知不觉覆在了幽冥山的标记上,长心口一跳,生怕她想起什么,不免有些后悔拿给她看。
不过她很快就把手拿开了,大概只是巧合,看了一会,她漫不经心的把地形图合起来还给他,好像又失去了兴趣。
长接过地图,收回袖子里。
“那是什么?”忘尘盯着他袖子里另一只羊皮卷。
“军机线路图。”长拢了拢袖子:“不是你该看的东西。”
“哦。”忘尘无所谓的敛下眼睑。
门童在外面禀报:“见微仙子来了,在书房。”
长应了,很快便出了沁宁殿,向书房走去。
忘尘屏息静气,听着他的脚步声,辨别他是否已经走远。保险起见,过了好一会,她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窗边的一只铜壶,放出里面赤色的灵蝶。
趴在桌子上,用指尖戳了戳那灵蝶,忘尘小声问:“若是记下军机图,当真可以离开这里?”
“不错。”玄祉的声音低低的,从灵蝶的另一端传过来。
忘尘拿起桌上的那杯茶,还有些余温在上面。捧在手心里想要留住那一缕温度,但那热量还是渐渐消散。犹豫了一下,忘尘喝掉盏中的茶水,把茶盏放到一边。
“你……会不会伤害他?”
灵蝶的那一端陷入一阵沉默,良久,玄祉才叹息一声:“忘尘,你说过跟我走。”
“我只是,只是随便问问。”
暮色四合,明灯残影。
长回来的时候,忘尘已经睡下了。桌子上留下了蒸糕碎屑和空掉的茶盏,在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下,拉出了小小的影子。
窗边的这张桌子,是放置熏炉用的,一向洁净如新。这样凌乱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可偏偏是这样的场景,让长的心口一撞,再多的紧张和烦闷也一齐淡了去。
他在担心什么呢?
她分明就在他的身边,跑不掉,逃不开。她会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虽然她想和玄祉走,但今日一过,她也该认清了命运。除了他身边,她哪里都去不得。
也许他们的关系有所改变,毕竟她已经愿意和他说话了。以后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若是她不恢复记忆,这样也很好。
原本今天该有一轮圆月的,但太阴星君似乎偷了懒,月亮暗淡的像是覆上了一层阴霾。
暗夜寂静,忘尘微微睁开眼睛去适应微弱的光线。她一直是醒着的,却保持着一动未动。她不确定长有没有睡着,有了前几次趁他睡着溜走的经历后,忘尘可以确定,他的睡眠很浅,并且相当警觉。若是他没有完全睡着,就算她动作再小心,他都可能会惊醒。
时间一点点过去,忘尘翻了个身,把手随意的搭在他身上。等了一会,他没什么反应,应该是睡着了。
忘尘屏住呼吸,把手缓缓伸向他的袖袋。
距离接近,忘尘的手放进他的袖子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腕,忘尘赶紧停下,一动不动的又保持了很长时间。她的手悬在他的袖子里,几乎快要撑不住,控制不住的颤抖。
见他依旧没有动静,忘尘一咬牙,攥住了袖袋里的羊皮卷。她分不清哪一个是地形图,哪一个是军机线路图,干脆两个都捏住,慢慢往外拉。
羊皮卷的质地十分柔软,往外拉起来并不费力,很快就从他的袖子里拽了出来。
心脏跳得飞快,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忘尘却觉得仿佛过了三五个时辰。一寸一寸把羊皮卷收到自己胳膊下面,直到两只羊皮卷都被她压在手臂下面,忘尘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她抽回放在他袖子里的手,正要长长的舒一口气
一个温热的掌心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第66章 明日再看
静默了一会,仿佛连灰尘都静止了。
就在忘尘以为他真的还在梦中没醒的时候,他缓缓开了口:“明日再看吧。”
忘尘还在处于高度惊恐中,他说了什么,她甚至没听明白,只觉得他那句话反反复复在脑海里回荡。反应了半晌,她才渐渐恢复些意识。
明日再看什么?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让她明日再看军机线路图?
不会的,他才不会这样好心。
与其一直处于恐慌之中,不如现在就问个明白,于是忘尘硬着头皮,问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长松开她的手,把羊皮卷收回袖中。
昏暗中,忘尘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已经明确了自己所处的险境,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让自己离他远一点。
今日在长回来之前,她已经把腰带从里到外全系成了死结,但是这一刻,恐惧还是令她的牙齿不停打颤。拉过被子拥在身前,她死死盯着他模糊的容颜,一刻不敢松懈。
长淡淡对她说:“睡吧。”
翻了个身,竟没再理会她,也没靠近她。
忘尘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呆呆的靠着背后冰凉的壁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发现她偷拿军机图了,可是这种反应是怎么回事?忘尘甚至认为这比他突然发脾气更为恐怖,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如何对付她。
也许是故意说出安抚她的话,让她掉以轻心。然后等她睡着,或是放下心来后,再用更加恶劣的手段报复她。
今夜无论如何她是不会睡了,漫漫长夜,煎熬,在他身边的每一刻都是一种煎熬。
过了许久,似乎是察觉到她还在看他,长眉头微皱,连转身都懒得,低声问她:“为什么想看线路图?”
忘尘没说话,用沉默遮掩自己的情绪。缓了好一阵,见他没有继续问的意思,她才强作镇定,色厉内荏的说:“我想看看你会死在哪条路上。免得到时候你们打输了,天华宫连个收尸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副傲娇的口气倒是有了几分凤伶的气势,长扯了扯嘴角,好像阴霾的心绪也散了大半。
他也不回头看她,只是微微睁开眼睛,去看枕边的纱帐,轻笑道:“你是不是担心我,以致于这样晚了还睡不着,非要看看我未来的行踪,才安得下心?”
忘尘冷笑,心想,也许他不知道,恨意会比担心更令一个人睡不着。只是这话她说不出口,在她彻底摆脱他以前,她还不至于傻到激怒他。毕竟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忘尘拉过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依旧是心有余悸,忘尘努力让自己进入睡眠,以混过身边这个警觉的人。
直到天亮,她的意识才略微有些模糊,迷迷瞪瞪中,她的手被压住,掌心里多了一丝热量。
一下子清醒,她知道是他。
这次她没有再装睡,索性顺势抱住了一旁和她十指紧扣的人。很快又像是刚从梦中惊醒一般,松开他,顺带甩开他的手。
许是她这个不经意的拥抱取悦了他,长没有再为难她,也没有再去抓她的手。
看着她用过早膳,长把手放进袖子,准备拿出军机线路图。正往外抽出一半,门外川南王和荣平求见。
于是他又将羊皮卷按了回去,看都没来及看忘尘,起身便向殿外走。
川南王和荣平已经走到沁宁殿门口,川南王对长大战前还时常待在殿里感到十分不满,干脆拉着荣平来进到他的内殿来看一看,顺便找一下长玉说的那只鸡。
“殿下,方才收到天君的消息,二辅兵线已经部署完成。只待殿下明日布下破魔阵法,届时我会带领川北的兄弟们退居后线。”川南王拱手。
长跨过门槛,走出结界。听闻二辅兵线已经部署完,他立时看向荣平:“去把我的甲胄取来。”
荣平颔首,心知他家殿下是要去亲自去点兵。长一直有这个习惯,无论战役大小,战前势必要亲自点兵备战,一是会见天兵将领,二是熟悉兵线,三是鼓舞士气。
毕竟长在众天兵将领中威望极高,这一番前去是拿着十足的诚意,也是慎重之举。
“殿下今日可要同往常一样?”荣平问。
长略一沉吟,点头说:“一样。今晚我会和其他几个将领驻扎军营。取来甲胄,我们就出发。”
荣平福身,立时就要退下去取甲胄。
长想了想,又在后面叫住他:“长玉在哪?”
“二殿下在北斗宫。”荣平恭谨的回答。
长眉头难以掩饰的皱了皱:“他去北斗宫做什么?他的那一支线路既是主力,也是阵法的一部分,需得谨慎布置,眼下该去魔界才是。”
北斗宫,川南王记起那是药神见微的宫殿。
见微的话,他大概知道些什么。
于是便接过话说:“昨日二殿下在玉凌宫设宴,请了药神去,他们当时提到维系魂魄的器皿,似乎是二殿下在托见微仙子炼制维系魂魄的器皿。”
维系魂魄?
长眼底的冷意渐敛,这才明白长玉去北斗宫,还在这个时候跑去,是为了什么。
不觉间,他有些后悔把花妞儿的存魄珠给了他。要给也该大战回来之后再给。
荣平看出长的不快,赶紧询问他:“是否需要我去提醒二殿下?”
“不必了。”长说,示意他先去取甲胄。
长玉这个人,虽然说心思大多不用在正道上,但长让他带过两次兵,清楚他的实力和为人,还不至于没有分寸。与其打乱他的节奏,不如让他忙完再安心去魔界。
川南王见荣平走了,对长说:“北海水君并不参与此次战役,只说已经陈兵边境,万不得已之时会予以援助。”
长微微颔首,没有说话,表示知道了。
北海水君那边一向如此,虽说陈兵边境时刻准备,但自从长带兵以来,北海水君准备的援军从未出动过。
川南王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自顾自朝周围看起来,想找找鸡在哪里。
他实在是好奇,怎么样惊世骇俗的鸡,能入得了长的法眼。
第67章 鸡在哪里
川南王体态魁梧,身材健壮,容貌极有阳刚之气。这样壮硕的身姿在沁宁殿贼眉鼠眼地看来看去,倒是分外的显眼。
虽然他已经努力的在假装若无其事,但那副好奇地样子,依旧让长难以忽视。
长扫了一眼川南王,问他:“找什么?”
川南王正在研究殿门上的结界,冷不防的被长一问,嗷了一声说:“二殿下说这里有鸡,我就是想着看上一看。”
说着,他又用那双精气神十足的眸子望向殿门,笑道:“我这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殿下莫不是把鸡养在了寝殿里,还设结界把它圈起来?不瞒殿下,我活了十万年,这天上地下,除了凡间,还真没见过什么鸡。趁现在荣平还没有回来,不知殿下能否让我瞧一瞧?毕竟能得殿下喜爱,这鸡必定有其特别之处。”
“哪里。”长转身看向殿门:“不过是只野性难驯的山鸡罢了。”
川南王看出长没有让他看的意思,也不再多说什么,虽然心中好奇,却也只能暗自忍着。
正当他默默安慰自己一只鸡有什么好看的时候
殿门咔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既然野性难驯,殿下何不将我放生?”
熟悉的声音传进川南王的耳朵,他几乎是惊得连难以自持,猛地抬头就往殿门后看。
这一看之下,川南王更是惊愕不已,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久才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朝着忘尘就行了个叩拜的大礼,激动的说:“参加公主殿下。”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的那位公主。”
还是刚才那个声音,川南王抬头又看了几眼忘尘,这样一看,似乎是有几分不像,至少身形比凤伶小了一大圈。凤伶可不像她这般瘦,瘦得好像风一吹,就会散落在尘埃里。
正要靠近一些,再看个仔细,长的身影忽的遮住了视线。
长不知道是何时进了殿门,这会已经走到忘尘身侧。他的神色淡然,没什么变化,但抓住忘尘襟口的力度却是很大。只轻轻一提,忘尘立时被拎去了屏风后面。
探查不到魔元和火丹,看来此人的确不是凤伶,按照她刚才的反驳,恐怕她就是那只被长圈养的仙鸡。难怪长玉说那可不是一般的鸡,都修成人形了,还长得像凤伶,确确实实是不一般。
忘尘被拽去屏风后面,川南王不自觉地往殿门走去,还想透过屏风上的镂空花纹,向里面窥探。他不明白这世间,怎么会有两张如此相似的面容。
没走两步,门童追上来拦下他,把他带出院子,引去了书房。
见川南王走出院子,长把门踢上,回头看向忘尘,微愠的情绪已经在他眼中蔓延:“我允许你露面了么?”
忘尘被他拽的喘不过气,脚尖勉强沾到地面。她看着他,心里想,要是再不露面打破刚才的局面,恐怕她再也没有机会了。只是她没想到会惹得长不悦。
虽然他就是这样喜怒无常,她早该习惯。但每次他发火的时候,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去想,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又是究竟如何惹到他了。
和以往一样,她依旧没能想出答案。
长看她一脸茫然,松了松手,说:“最后几天了,你就不能老实些。”
忘尘扶着屏风,咳了几下,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也想不起来去擦拭,抬眼就瞪他:“你要我怎么老实?老实的在这里,一无所知的任由你的摆布。还是像个侍妾那样,老实的待在床上,每天盼着你多看我一眼?”
长微微一怔,想也不想就说:“何来侍妾一说。我既说过会娶你,便是让你做我的妻。”
“妻?”忘尘嘲弄的笑了笑,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连眼睛里咳出的眼泪都逼了回去:
“我不会成为你的妻,殿下。你也不会把我当成你的妻,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打从一开始,我们就只是主仆。我的想法和感受,对你来说,比之野草还要不值一提。是你亲自将我打入尘埃里,现在还要提是妻?没有谁的妻该是这样的,没有。”
长听得十分不耐,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看她一口气说出一大堆道理,言辞激烈的时候,单薄的身子微微发颤,似乎随时会被自己用力的言辞击倒。
他不会把她当侍妾。
这是他心里早就决定的事。既然都决定好了,又告知了她,她为何还要在这里纠结这个愚蠢的问题。
没事找事。
原本已经毫无兴趣听她说下去,而她唇边的讥诮和倔强,又叫他又爱又恨。
第68章 让他心寒
几乎是鬼使神差般的,他又揪住她的襟口,这次他用了更大的力气,直接把她拎起来。
忘尘这下才从气急败坏中清醒过来,她慌乱的掐他的手背,试图挣开他:“你做什么,放开……唔。”
话没说完,长一口堵住了她据理力争的嘴。急风骤雨般,他在心里咒骂,一定是她天生就带着媚人的本事,才叫他恨不得沉溺在与她的欢愉之中,啃噬她的血肉。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她说的那句话倒也不错,若是可以,他真恨不得将她囚禁在他的床榻,掏出她的一颗心来,叫她永世不得翻身,只能属于他一个人,只能看他一个人,再也见不到别人的模样。
忘尘一时被他的气势汹汹搞得有些狼狈,奋力向后仰着身子躲避他,这一番闪避,换来的是他更不知轻重的扭拧。大概是苦于她张牙舞爪的挣扎,他干脆把她搡到一边,抵在了壁桌上。
军机线路图。
她的脑子里密密麻麻写满了这几个字。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几个字和自由直接挂了钩。大概是玄祉笃定的态度让她不知不觉间,就认定了好像只要看一眼那张图,她就可以逃离这泥泞之地。
稳了稳心神,忘尘不再拒绝他,索性像一只疯掉的斗鸡,顺着他的蛮力回应他。
察觉到她的变化,长略微有些惊讶,抓住她胳膊的力道顿时小了下来。
忘尘却是一门心思扑在军机图上。
他扯她的罗衣,她就顺势扯他的袖子,反正她的衣服里系的全是死结,她才不信他能一下子都扯开。
他的手里拽着她的衣带,根本没有机会管她在做什么,忘尘趁机一把掏出他袖袋里的军机图。昨天晚上拿过一次,再拿简直轻车熟路。
她费力地在他臂弯里侧过身,迅速打开军机图。
长不是没看见她的动作,但那军机图,本就是他答应给她看的。她一个灵力尽失的女子,被困在这重重结界里,看一眼,又有何妨?
“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他这样对她说。扯断她身上最后一条带子。
千钧一发之际
忘尘猛的从手心里升起一团火,放到了军机图下方。
“放开。”她盯着他。
长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他抬起头,没有看她手里的那团火,而是看着她冷静的面容。
良久之后,他才勾起唇角,嘲讽一笑,淡淡说道:“你在威胁我?”
忘尘没说话,只是把火苗对准了军机图,还没有完全挨到,那图纸已然被火苗升起的热量燎出了一个黑角。
长真的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静静看她。他不是没有办法制住她,但他不想那么做。他想再看看眼前这个人真实的一面。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借着他的感情,仗着他的退让,反过来捅他一刀。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他以为她终于愿意向他迈出一步的时候,她总是转眼之间就离得好远。每次他以为她终于能肯定他一回时,她总是冷漠地摘掉面具,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比起军机图被烧毁,她这样的举动远让长更加心寒。
可就算心寒,他还是想再看看她。看看他惧怕着的东西她真实的内心。
让她把心交出来,就这么难。
不知怎的,她站在那里,身后的光线从窗子里投进,明晃晃一片。虽然衣衫凌乱不堪,身上却有一种不染纤尘的澄澈和坚韧,那坚韧似乎放大了光亮,让她看上去光芒万丈。
想把她吞进暗黑的泥沼,想变成她不得不依赖的人,也这么难。
长终于不再看她,他像是被刺到了眼睛,转过头去。
他抬手一点,军机图立时从忘尘手里消失,化成一团白雾,又回到他的手中。他没再回头看她一眼,脚步一声连着一声,径直走出了沁宁殿。
“你到底……”他临走前这样说,却没有说完,又像是怕着什么。
几乎是他走出去的同一时刻,忘尘动作迅速地从壁桌下面拿出纸笔,把刚才看过的军机线路图画了下来。
她以为只是淡淡扫了一下,会记不清。但是画的时候,那些高地,山川,洼地……似乎每一处细节都像是深深刻在她的心上,仿佛是她在熟悉不过的地方,比山神殿还要熟悉。
没花多少时间,她就把军机线路图画了出来。线路也沿着记忆标了上去。
画完她心中一震,看着标上去的线路,钦佩不已。
这三条线路分工明确,每一条都完美的利用地势,有攻有守,可近可退,并且可以很好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即便她没有领过兵,也看得出这线路的神妙。可以说就算以寡敌众,这样的设计,不出意外也能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
设计这张线路图的人显然对兵法了然于心。若非对地形做过充分的考量,具备多年的作战经验,决计想不出这样的行军线路。如此一看,**不离十是长亲自制定的。
等到傍晚,估摸着长已经带兵去了魔界,忘尘这才敢放出灵蝶,递了信给玄祉,通知他军机线路图已经记下。
第69章 活在天宫
玄祉的声音闷闷的,听上去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并不好。和她说话时,他尽可能放缓语气,似乎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她。
他让忘尘把图纸内容详细说了一遍,然后便让她明天等他过去。
忘尘应下,总算是松了口气。
第二日,一大清早,忘尘刚穿戴好,正把自己画的图纸揣进怀里,门童叩响了沁宁殿的大门。
忘尘不觉有些疑惑,门童应该知道长已经走了才对,这时候来敲门是做什么。
她把图纸揣严实了,走过去开门。
“天君有旨,请忘尘仙子过去一趟。”
“现在?”忘尘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这个时辰已经临近下朝,这时候请她过去,也太奇怪了一点。
“正是现在。”门童拱手。
忘尘向外张望了一下,指了指结界,摇摇头说:“我出不去。”
“见微仙子说,她可以带你出结界。”门童犹豫着,看了一眼忘尘。似乎在对这突如其来的召见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长临走前特地叮嘱他,看紧忘尘,万不能让她踏出结界。这下天君又非要她出去。到底该听哪一方的?虽说他是天华宫的门童,但是天君的旨意,他也得遵守。
都是主子,还都是难搞的主子。这主子之间的冲突,倒霉的还是底下的人。门童在心里无奈的嘀咕,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按照等级,自上而下,先执行天君的命令。
“见微仙子?”忘尘茫然地朝门童身后看去。
她还有些不明白,天君找她,和见微有什么关系。
“是见微仙子前来通禀的。”门童压低声音对忘尘说:“见微仙子正在殿外侯着,天君的旨意恐怕不好违抗,若你现在方便,我这就让见微仙子进来,带你出这结界,去面见天君。”
忘尘低头思索了片刻,心里快速盘算着。
若是她现在抗旨不去,很大可能等不到玄祉来,就得歇菜。天君不是个简单人物,论城府,论手段,恐怕都在长之上。她若是这个时候得罪天君,事态只会变得更糟。并且很可能的是,等下玄祉来了,她还会连累玄祉。
天君和她,唯一的交集就是上次翅膀之事,如今她那双像凤翼的翅膀已经没了,她不怕他的怀疑,应该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不如就先去看看,静观其变。
这样想着,忘尘让门童把见微领进来,她自己则是回到屋里,悄悄把玄祉给她的灵蝶藏在了袖子里。
见微依旧是一身海棠色,面容姣姣,发髻上搭配着一只典雅芍药簪子,簪尾缀着和锦裙一样颜色的琉璃珠。袖口处也做了特别的绣花,和发饰搭配在一起,把她身上那种特别的端庄与优雅衬托的淋漓尽致。
她显然很明白自己的美,并且懂得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
见到忘尘,见微未语先笑,眼睛里柔软的像是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故友。这让忘尘不知不觉间也同她亲近了几分。
“上次真是抱歉。因为事关重大,紫云神君又笃定看到凤翼,我便也只好实话实说。没想到害了你。若是长哥哥早些告诉我,那是仙气凝结造成的假象,我一定会阻止长哥哥在那种境地下对你那般。”
见微内疚地捂住胸口,这让忘尘倒有些心虚。
那时候在云烟府,见微和紫云看到的翅膀是真的,笃定是是自然。那件事情,怪不得他们。怪只怪长连让她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给。
于是忘尘摇摇头,示意她没关系:“我知道你和紫云神君都是为了天族好,毕竟摄灵术是大事,凤族的嫌疑又没有洗清,谨慎些也是好的。”
见微感激的握住她的手,带她走出结界。和上次一样,长的结界一碰到见微,就会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看到忘尘盯着那结界看,见微笑道:“我和三殿下算是师兄妹,他幼时师从我的父亲,学的就是封印的术法。因为太过相似,我们二人设的结界互相认主。所以可以自由的进出彼此的结界。算是比较有趣的巧合吧。”
忘尘点点头,跟着见微向九霄云殿走。
她很想问问见微,天君传她过去到底所为何事。不等她开口,见微却先开了口。说的不是天君的事,而是提到了长玉。
“二殿下昨日拿着花妞儿的存魄珠来寻我。也许蓝露上仙很快就能再见到花妞儿。”
听到花妞儿,忘尘吃了一惊,转头看她,问:“花妞儿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对吧。”见微似笑非笑,缓缓对上她的眸子,盯着她说:“我刚看到存魄珠时,也像你一样,惊愕不已,不过我很快就想明白了。”
忘尘听得云里雾里:“想明白什么?”
“我昨天看着那颗存魄珠,忽然记起水系术法的最高一层,就是用长生冰留住魂魄。将其凝结其中,长久的保存。花妞儿的一魄尚且能够被长保下来,你说,凤伶的魂魄又会如何?”
忘尘还是没太听懂她的意思,忍不住接道:“难道故去的凤伶上仙也有一颗存魄珠?”
见微盯着她,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
顿了许久,她才淡淡的说:“也许是已经活下来,就光明正大的活在这天宫里。”
第70章 凤鸣九霄
就活在天宫?
忘尘一听这话,瞬间生出一种隐隐的不安来。
她不确定这话里的意思,但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若是凤伶上仙还活着,殿下他……”她随口说着,忽而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若是他用长生冰存住她的魂魄,那他一定还是喜欢她的。
他应该会很欢喜吧。
这话忘尘说不出口,启明上神是被摄灵术害死的。只要凤族的嫌疑没有彻底洗清,就还是见微的弑父仇人。
发现长可能偷偷存了凤伶的魂魄,见微本就不悦。有些话,忘尘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不过她还是有点不解,有这样的猜测,见微应该去找长对质,或是上呈天君才对。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仙娥?难道是暗示她,正主一回来,她这个替身的位置要保不住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她巴不得凤伶赶紧回来,把她这个倒霉的替身解脱出来。
快到九霄云殿了,沿途的仙雾也愈发浓郁。不少仙鹤零零散散停在玉石阶上上歇息,大多只立着一只爪子,另一只爪子缩在柔软的羽毛里。仙鹤是很温顺的坐骑,停在这里,应该是等待主人下朝。
有一只仙鹤落在花池边的栏杆上,忘尘看过去,栏杆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的花纹,龙的图案很是清晰,连龙身上的鳞片都栩栩如生。但那凤凰的花纹却被仙雾罩住,看不清形态,只能从大概的轮廓推断那是什么。这偌大的天宫里,雕栏玉柱数不胜数,但凡遇着龙凤图纹的,大抵是像这样,凤凰花纹刚好被仙雾遮住。
哪里会有这样多的刚好。
忘尘接着刚才的话对见微说:“也许殿下不会让凤伶上仙留在天上。”
天族的人对凤族的敌意并未消散,有的可以说是恨之入骨。长这般小心谨慎的人,才不会傻到把心上人留在重重危机中。
忘尘想着,又叹了口气,今日之后,她就要逃离这里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呢。正主回来是好,不能回来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长的事情,以后和她都不相关了。
见微听到她叹气,若有所思地拂了拂袖口,唇角微扬:“除非凤伶的真身和元神被封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忘尘被她看得后背一凉,下意识的问:“还有这样的事?”
“昨日二殿下走后,我去云烟府取星石,从紫云神君那里得知,这世上有种法器,叫转灵玉。不仅能够改变原有的真身,连容貌也会敛去。”
说着见微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忘尘手腕处的青色镯子:“谁知道这容貌……会敛去几分。”
容貌么……这话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连同见微也变得可怕,整个天宫像是一张血盆大口,蛰伏在暗处,随侍等着将她吞噬。
她停住脚步,突然不想再和她说下去,也不想再去见什么天君。
这一瞬间,她就只想见到玄祉。
她低着头,一滴冷汗从额上滑落,正掉落在脚边,把灰色的青石砖晕出一个圆圆的水渍。
周围的仙鹤忽然骚动起来,扑闪翅膀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几只仙鹤干脆飞了起来。紧接着,喧嚣的人声也渐渐由远及近。各路仙官纷纷踏着阶梯,从九霄云殿上涌出。
下朝了。
分明是下朝了,天君怎么会这个时候召她过去?
抬头看向见微,只见她唇角的笑意已经完全隐没,但那脸上的肌肉好像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停留在一条直线的唇边,恐怖至极。
头皮一麻,忘尘几乎是抬脚就想逃。
刚下朝的神仙们却如同洪水,挟着千种浓郁的仙气,已经将她包围。
上次见到这样拥挤的景况,还是在凡间的集市上。一个恍惚,忘尘低头就看向自己的衣摆。
衣摆上没有结,玄祉也不在这里。
忘尘也管不了许多了,转身就要往回走,一转身,她就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抓住她的手腕,下一瞬,身后的冰棱带着万钧之势,朝着她的手腕袭来。
“砰”
一声干脆利落的巨响,忘尘手腕处的镯子碎成两瓣,掉落在地上。
几乎同一时刻,仿佛千万只焰火同时点燃,金光自忘尘身上炸开,九霄云殿的正前方,一束金光腾然向四周散开。
下朝的仙官吓了一跳,纷纷看向金光,却被闪得睁不开眼睛,不得不伸出袖子,遮在面上。接着,比金光还要刺人的声音响起。金光冲到空中,一声凤鸣划破天际,响彻云霄。
这一声凤鸣,上通九霄,下落黄泉。仙魔两界皆是一动,长和玄祉更是一惊。
九霄云殿里的天君和天后脸色一沉,迅速从殿内赶到外面来。
第71章 罪大恶极
“凤伶。”
天君看着她,手背在身后示意赶来的天兵将她拿下。
淡青色的光来的极快,像是闪电一般,带着一击即溃的气势,卷起疾风,铺天盖地的朝她涌去。忘尘赶紧躲避,但四面八方袭来攻击太多,防不胜防,一个不留神,一道厉光擦着她的后背而过,顿时鲜血四溅。
她吃痛往下飞去,想冲破阻拦直接飞去下界。但大量的天兵天将已经赶来,朝她打出的冰棱密集的就像是飞溅出去的雨点,逼着她往九霄云殿里去。
冰棱打在大殿的屋檐上,石柱上,将大殿顶上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打得粉碎,琉璃瓦纷纷掉落,像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冰雹,砸得众仙头上身上,众仙顿时惊叫不迭,全部退到有遮挡的殿内。
天后还在歇斯底里地咒骂凤伶,琉璃碎块砸下来,天君见状,按住天后的肩膀将她带回到九霄云殿里。
忘尘的速度也极快,躲开了数支冰棱后,体力却渐渐跟不上,她的身子毕竟大不如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在四周响起,吵的她头晕目眩。
眩晕中,一支冰棱倏地射中她的翅膀,血溅到她的眼睛里,糊住了她的视线。
她一下子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在空中翻转,如同悬崖上崩塌的一块巨石,直直朝下坠去。
几个天兵见状,便在下面拉开一张束仙网,欲将她活擒。
忘尘心中大惊,风呼呼地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眼看着就要砸进网中,她不由自主的喷出一口业火,那火势大的惊人,如同雪崩一般,倾盆而下。
只一瞬间,大火烧断了束仙网,拉网的数位天兵身上也迅速起了火,尖叫着在地上打滚,想要扑灭身上的火。但这红莲业火哪里是寻常的大火,一旦抓住可以燃烧的东西便焚烧不止。尖叫声短促的响了几下,那些天兵便在忘尘眼前,化成了一团灰烬,灰烬快速升起,擦着她的脸颊消失在大殿上空。
那些天兵就这样死了。
在众位仙官的眼皮子底下,在她的面前。
忘尘的心里似乎有什么在涌动,吞掉了所有的空气,仿佛掐住了她的脖颈,让她没有办法呼吸。她不知道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要平白遭受这样的惊吓和追击,为何非要逼她至此,她不想这样,她根本不想这样的。
借着火焰喷到地面的反冲力,她摔到了九霄云殿的金顶上,滑出老远,又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翅膀和后背上流的血在金顶上擦出一道印子。羽毛勾到金顶上五颜六色的宝石琉璃上,扯的忘尘生疼。
还没等她喘一口气,又是铺天盖地的天兵手持刀枪剑戟朝她而来。无助的感觉像是比刀枪剑戟还要锋利,直刺入她的四肢百骸,叫她动弹不得,连眼泪都没有力气流出来。
没有力气了,她瘫在琉璃瓦上,脸上的血黏腻又湿冷。那是她的血,眼睛里的飞溅进去的血还没有流出来,被眼睛里的水汽稀释,在她的眼前形成一片猩红色。
她睁大眼睛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天兵,他们面目狰狞,恨意全写在脸上,正是为了给刚才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就像天族为了给那些死去的仙人们报仇,如果她真的是凤伶,如果她真的因为这凤族的血脉而有罪,那她是不是应该接受这一切,用她的血来洗刷所有的罪孽。
忘尘只觉得茫然的厉害,她从未觉得像现在这样无助又孤独过。她不知道她怎么就成了凤凰,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所有人都说她罪大恶极,也许她真的是罪大恶极吧。
一支冰棱朝她的心口飞去,她缓缓停在那里,看着那支冰棱,准备就这样结束。
“砰”
眼看着那支冰棱就要结束她乱七八糟的一生,一个人影却忽然挡在她面前,打落了那支冰棱。
第72章 该如何判
一身素袍,缭绕在周身的淡淡香气,是特有的茶香和檀香混合的味道。
山护神君。
他的袖子一挥,挡下了所有的利刃。再一挥,那些刀枪剑戟还有密密麻麻的冰棱便像是突然失去力气,哗啦啦全从天兵的手里滑落,摔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噼里啪啦。有的斧子过于沉重,砸在琉璃瓦上,咣当一声,把琉璃瓦砸的溅起碎块。
天兵们看到他皆是一愣,下面观望的仙官也是惊愕不已。
“山护,你这是做什么?包庇凤族,你就不怕被视为同谋?”紫云大怒。
山护并不理会他,转身走到忘尘面前,按住她的后背,施法压住她的伤口,将她变回人形。
紫云呵斥天兵,命他们不用管山护,务必抓住凤伶。天兵有些犹豫,等了一会,见天君并未出面,似乎是默认了紫云神君的命令,这才又抄起尖利的武器朝着忘尘的方向挥去。
因着他们忌惮山护神君,只得放弃近战。铺天盖地的冰棱和利箭带着刺耳的啸声,裹着比刚才更加狠烈的力道,刺向忘尘和山护。
忘尘使劲推了一把山护,想让他离开这里。刚才挡的那一下,已经消耗了山护大量的灵力,若是那些冰棱和利箭源源不断,迟早不是个办法。
果然,等山护再次挥袖挡下这一批攻击时,埋伏好的天兵猛的朝他背后射出利箭,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这利箭直直刺入他的肩头,他的素衣倏地被洇成了难看的猩红色。忘尘跌跌撞撞地扑到他身侧,张大嘴想叫出声,却半晌也发不出声音。
利箭不停的打在他们旁边,其中一支击中忘尘趴的那一块玛瑙装饰玉,整个那一块从金顶上滑脱。忘尘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去抓另一边凸起的宝石,手掌里的血却滑的厉害,刚扒拉住那块宝石,就直往下滑。
原本在忘尘身下的玛瑙装饰玉已经摔在地上,这金顶很高,摔下去几乎是立时就成了粉末。若是人从这上面摔下去,估计也能摔出个魂飞魄散来。
手掌里的血“啪”一声滴落在忘尘脸上,忘尘的身子又往下滑了几分,在金顶边摇摇欲坠。山护还在竭力挡扑面而来的利箭和冰棱,见状也顾不得防御,先过去拉忘尘。
刚把她拉上来,一支冰棱冲着忘尘的后脑勺袭来,那速度快如闪电,来不及闪躲,山护猛的把忘尘往下拽,下意识地把忘尘护在怀里。冰棱擦着山护的额角炸开,山护的额上瞬间被划出一个血口子。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冰棱朝他们袭来
“别打了,快停手!”
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传过来,接着,白有闲和红喜上仙气喘吁吁的赶到下面。大概是被凤鸣引过来的。
“快叫他们停下!”白有闲一刻没停,冲到紫云神君面前,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然后又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自从上次大闹云烟府,和紫云神君掐过架之后,白有闲刻意留了指甲,还把指甲剪成了尖锐的三角形,就是为了再次和他对战的这一天。
指甲深深嵌入紫云神君的脖子里,划破皮肉,渗出血来,血渗进白有闲的指甲缝里,染的指甲通红。
敢动她的女人和男人?
越想越来气,白有闲掐的也越来越紧,只嫌这些颜色不够鲜亮。比起山护和忘尘受到的伤害,这点红色怎么能够。
紫云神君也不是好惹的,劈手就要挥开白有闲,白有闲干脆掐住紫云的脖子,往上一提,再用力往地上砸。她在北海捕鱼的时候,就是用这个方法把挣扎的鱼置于死地。
尖利的指甲下,血流如注。紫云神君疼的倒吸一口冷气,殿内的仙官看到这一幕,更是汗毛直竖。
大概是为了天家颜面,天君终于出面制止了白有闲,也制止了一众天兵。
“你可知道她是谁?”天君的脸色身为难看,盯着山护低声问。
“我只怕天君不知。”山护冷淡的回答。
“山护!”紫云对山护的态度感到不满,摸着脖子的手都没来及放下,便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山护没有看紫云,而是轻飘飘地往一众仙官里看了一眼:“若我没记错,凤族的案子已经交由司文星君重新审理。根据天族律法,案件重审期间,不得处置涉事人。司文星君,我说的可算属实?”
听到山护叫司文星君,红喜紧绷的心,不由得放松了一二。
司文星君从人群里钻出来,耿直的想了一会,才说:“没有错,句句属实。凤族的案子确实已经提交重审。最终结果下来之前,天族没有权利制裁凤族。”
仙官们面面相觑,重审案件的时候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些仙官和那时候的仙官是同一批人,个个对当时的情况心知肚明。
“长如今正在魔族带兵,为的就是能够找出真正的凶手,我们何不再等一等,待长回来,再做决定。兴许长此番别有收获,我们留有退路,总有转圜的余地。”山护说。
天君脸色一沉,眸子幽暗。
见天君没有要妥协的意思,红喜这个掌管姻缘的,不免也要操一份心,于是在一旁连忙接话道:“凤伶怎么说都是长的未婚妻,便是如今这种状况,他俩的婚约依旧没有解除,姻缘谱上还是查得到他们二人。这样趁长不在,处置凤伶确有不妥。”
说完红喜冲司文星君使了个颜色,颇有一种询问他的看法的意思。面对这样崇拜自己的眼神,司文星君总是不好拒绝。
“没有错。”司文星君认真点点头:“姻缘律条上,是这么回事。”
天君忽然伸手,示意几人不用再说。他盯着忘尘看了一会,低声说:“诸位的心思,本君知道了。本君不会因为她的身份处置她。”
“呼”白有闲忍不住吐出一口气,扶着忘尘的手臂也稍稍放松。
红喜心中亦是暗自窃喜,只想着等下把他们都请到香火琳宫去,好好来个茶话会庆贺一番,然后再给小阿伶和长栓一条结实的大红绳子。
只要坚持到长回来,应该就会没事了吧。
正高兴着,天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那么……死去的数位天兵该怎么算?屠戮我天族仙官,这等罪,司文星君你说说,该如何判?”
第73章 身陷囹圄
“无故屠戮天族仙官,依照天规,当进行关押取证,确认无误后剔去仙骨,受法灭之刑。”司文星君照实答道。
天君似乎是无意再说下去,点了头说:“就这么办吧。”
说完也不给他们再留机会,转身就走。
还未迈出去两步,几个天兵上前,硬是把忘尘从白有闲手里拖开。
白有闲又惊又气,跟上去就要同天君理论。山护拉住她的袖子,红喜也给她狂使眼色,二人合力才把她给按了下来。
等天君走远了,有闲气急败坏地抬头看山护。那样子似乎是在气山护的软弱态度。
刚想甩开他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有闲的目光落在他肩头的伤口上。心下一软,只好压下满腹不满,问他现在如何是好。
法灭,天君摆明了要凤伶的性命。
而且看这个趋势,根本不打算等长回来,恐怕是想借长不在,迅速处理掉凤伶。
“只能见机行事了。”山护淡淡道。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天君还是执意要处置凤伶,再说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有司文星君的监管,天君必须按流程对凤伶进行关押取证,取证的时间少说也要半天到一天,这段时间里还能再想办法,总比现在就撕破了脸要好些。
红喜听出见机行事四个字里冒险的意味,抬眼问他:“长那边通知了吗?”
“不用通知,他听得到凤鸣。”山护语气平静:“看来大战结束之前,他是不会回来了。”
距离那一声啼鸣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若是长想回来,早该到了。现在都没回,意思已经了然。
“他就不怕凤伶有个三长两短?”白有闲忿忿不平的说:“难道凤伶对他来说,还没有一场大战来的重要?我就不信,这仗少了他还不能打了是咋的。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抢个战功,让众仙一如既往地敬仰他么。都说三殿下喜欢他这未婚妻,我看他明明更喜欢他自己的名誉和权力。”
红喜摇摇头:“他要是现在回来,才真是要命。之前凤翼的事是长欺骗天君在先。倘若他这样无功而返,只怕天君就不只是想要凤伶的命。”
白有闲不明就里,只觉这是替三殿下开脱的说辞,便哼了一声:“不要命,能咋的。还能有什么比死更可怕?”
红喜没说话。
远处铮铮甲胄间,忘尘的背影又小又单薄,纱衣笼在她身上,轻飘飘的像一只从花枝上掉落蝴蝶,无力的在空中任风乱吹。
山护放开白有闲的袖子,看着那翻飞的寂寥,睫毛微微颤动,说:“活着。”
白有闲愣了一下,也顺着山护的目光向远处看。
“话说方才那翅膀,好像是玄祉的龙翼。”红喜困惑的对山护说。
山护颔首:“有必要查一查。”
几人低声议论间,忘尘被带离了九霄云殿。
山护的灵蝶一直跟着忘尘。也没有避讳,大大方方地绕着忘尘飞来飞去。
负责看押的几个天兵面面相觑,迫于山护的压力,最后把忘尘关到了慕雪殿里。
这是一处废弃的院子,破败又荒凉,似乎被天族的人遗忘,默默陈旧了很多年。不知怎的,大概因为太过荒僻,竟也成了一处小型天牢。
山护的灵蝶在暮雪殿的牌匾上绕了一圈,这才飞回去。
忘尘被丢在殿内的地上,“咣当”一声,迅速在周围掀起一团灰尘,呛得忘尘直咳嗽。每咳一下,后背的伤口都被震的疼。
殿门从外面关上,像是拦截了光亮,里面顿时变得乌漆嘛黑。
忘尘扶着一旁的书架爬起来,尝试去开门,手刚碰到殿门,就被电的低呼一声
一看手上,被灼出了一个小洞,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血珠子滴到地面上,很快被厚厚的尘埃贪婪的吸去,变成脏兮兮的小圆点。
看来这里已经被封了结界,是和沁宁殿不同的结界,长的结界虽然严密却没什么伤害,这处结界,显然具有相当大的攻击性。别说硬闯了,一个不小心撞上去都得惨不忍睹。
说什么魔界的酸蚀草残忍,这堂堂天族的机关也不比魔界的差。
甩了甩手指上的血,忘尘放弃了和结界对抗,索性靠着书架慢慢坐回到地上。
捏了捏怀里的图纸,图纸被血浸湿了一个角。她也不知道那是她的血,还是山护的血。
这图纸大抵也是没什么用了,昨天和玄祉该说的也都说了,她原本是担心自己口头描述不够详细,也玄祉会记不清,所以想着今天和玄祉见面的时候,再给他看一遍的。
可谁能想到万事俱备,不来东风,偏来横祸。
照这个趋势来看,她大概是见不到玄祉了。
静静地发了好一会呆,她突然想到什么,赶紧伸手往袖子里掏。这一掏,心里越发凉了。玄祉的灵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看来是在打斗中抖落,或者是她在金顶上翻滚的时候给压灭了。
还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
又坐了一会,忘尘失神得想着今天所有的“惊喜”,努力接受着自己是凤伶的事实。方才在九霄云殿上显露凤凰真身,可是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这只山鸡,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虽然在这倒霉的世道,变了还不如不变……
奇怪的是,不管怎么想,几乎要想破了脑袋,她都没有过去的记忆。
这样想着想着,她又会怀疑起自己身份的真实性来,会不会她只是形似凤凰,毕竟红腹锦鸡在凡间经常被错认成凤凰。如果她真的是凤伶,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很快她又否认这一想法,以前给长渡灵力的时候,她显露过一次真身,那个真身是红腹锦鸡没错,但今天的真身,分明变了。
好像就是从镯子碎掉开始变的,细细回忆见微和她说的话,若她真是凤凰,那个镯子就是见微所说的转灵玉。所以转灵玉碎掉后,她的原本的真身才显露出来。
和真身一起显露的,还有她的灵力和修为,以及和仙气混在一起的魔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灵力和修为大涨,她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好像她体力的力量使不出来。
就像她的记忆找不回来一样,那些力量明明都在,灵力汹涌猛烈,修为精纯稳定,却是怎么都抓不住。若是体内的力量使得出来,凭她现在的灵力和修为,冲破目前的结界应该不成问题。
叹了口气,忘尘干脆不去想了,小命就要走到头了,就算搞明白这些事,又有什么意义?
况且她也不想知道她和长的过去,一点都不想知道。
背上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忘尘用手抵着地面站起身。
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终于能将殿内的物件和摆设看出个大概来。
今天到现在,她滴水未进,又折腾这一番,她实在是身心俱疲,受到惊吓的心也还没缓过来。
既然是废弃的院子,这殿内应该会有能休息的地方,忘尘寻思着,只想找一处柔软的地方睡一觉。凡间的话本子里常说,吃饱了好上路。她这个神仙当的,还不如凡人。吃是吃不饱了,那就睡饱了再上路吧。
摸着书架,她往殿内走去。光顾着看前面,还没走出几步
“啪!”
什么东西从书架上掉落,正砸在她面前的地上。看来是她扶着书架的手太过用力,碰掉了上面的物件。
屋内光线还是太弱了,她看不清地上的东西,只觉得是模模糊糊的一团。于是便蹲下身,伸手把那东西拿起来,想放回原处。
原以为是书本之类的东西,触感却是软乎乎的。
低头一看,是个没有眼珠子的布娃娃。
第73章
昏暗之中,布娃娃微微笑着,空空的脸上,用红丝线绣上去的嘴向上咧着,就算没有眼珠,也能感受到那种安详的笑意。
以前见红喜用红绳绑过小人,吹一口仙气还能在桌案上走上几步。这用白布包的小人,倒是头一回见。
忘尘站起身,把布娃娃放回书架上。收回手,她觉得手心里黏黏的,凑到眼前看了看,是血,黑乎乎的一手掌都是。
是刚才手指尖上的口子又出血了吧,忘尘心想。
后背上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她用手按了按后背,试图用灵力减轻火烧似的痉挛,却发现她的火灵愈合不了冰棱的伤。必须赶紧找个地方凝神调息才行。
刚直起身准备往前走,右手指不小心划到腰带上的银扣,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立刻头皮一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不对。疼的是右手,方才……碰了结界的,是右手指尖。
可是捡起布娃娃的时候,她分明伸的是离娃娃更近的……左手!
那刚才的血是?
忘尘把两只手都摊开,凑到眼前去分辨。果然两只手掌里都有血,不同的是右手手掌上,由于手指划到银扣,沾上的是滋出来的鲜血。左手上的血却是暗黑色的,若不是残存着浓浓的血腥气,还以为是捏碎了一大把的桑葚果,染上的一层黏腻的黑水。
正看着,身后的书架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的声响。
忘尘猛地回头,布娃娃空白的脸刚好占据她的整个视线,那咧着的红线嘴唇贴着她的鼻子。一瞬间,恶臭的血腥气混合着浓重的灰尘气味扑面而来,忘尘一个恶心,胃里翻江倒海,连往后退一步的力气都没有,直接磕着布娃娃的脸,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她这一天水米未进,根本什么也吐不出来,心里恶心的不行,眼睛前因为干呕的太过用力,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水汽。
胡乱用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她赶紧抬头去看那个布娃娃,这一看,忘尘更懵了,那个布娃娃竟然不见了踪影,就这么在她眼前凭空消失了。
这大白天的,莫不是出现了幻觉。可这幻觉咋还带味儿呢?
缓了一缓,恶心的感觉稍微过去了一点,心说不能在这邪乎地儿待了,忘尘拉着书架上的隔板就要起身。可这一拉,不知道是不是没看清的缘故,那隔板也不见了。这一下子闪的,没有东西支撑,忘尘直接扑了个空,往下一沉,整个人歪到一边,头就往书架底下的柜子磕去。
她连忙用手按住柜子门,想要去挡摔下去的冲力,可惜依着那惯性,她还是整个脸都贴到了柜子门上。
这个和书架一体的底柜也是梨花木做的,不知道是破败了多久,柜门上的把手已经脱落,只剩下一个小小圆圆的洞眼。忘尘的下巴差点就磕在这洞眼上,幸好手挡了一下,才将将刹住。
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忘尘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柜门,来回扫视了几遍。才发现这洞眼里面不是黑漆漆一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但这样从外面看又看不清。
心中疑惑,忘尘把眼睛凑到洞眼上往里面看,里面竟然也有一只眼睛,正大睁着透过孔眼,冷冷地盯着她。
两眼相对,忘尘的汗毛都被吓得竖了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应,就这么僵住了。过了半刻钟,那只眼睛依旧没什么动静,眨都没眨一下,直勾勾的盯着忘尘,就像是一副恶作剧的壁画,一动不动。忘尘真是有点怀疑,里面的那个是不是假的,不然怎么会纹丝不动。
被盯得怪难受的,她往旁边挪了几分,正好把视线错开那个洞眼。是假的吧,一定是壁画上的眼睛塞进了这个圆洞,这个底柜那么小,怎么可能塞进去一个人?顶多塞进去个婴孩就不得了了。
这么安慰着自己,她揉了揉眼睛,盯着那个小洞,一点一点往正方向挪,想再确认一下那是个栩栩如生的假眼睛。这么挪着,忘尘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就在快能看到里面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才斜着缓缓往里看。
这样斜着往里看,本来是想减少一点恐惧,可这一看之下,那大睁的眼睛里,黑色的眼珠居然已经转到了她这一边,依旧直直地盯着她。
这下忘尘再也说服不了自己这里面的东西是假的了。这个时候,一股奇怪的劲力吸引着她去和这只眼睛对视,脑子渐渐浑浊,意识下沉,忘尘又听到了一阵窃窃私语声。那声音有小又轻,好像有人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气息的声音远大于说话声。
忘尘听的脑子里昏昏沉沉,头也跟着疼起来,头痛欲裂,简直下一刻就要炸掉一样。这个感觉,就和她在凡间的尸洞里一样,不受控制的晕头转向,意识越是下沉,那窃窃私语的声音就越大。
忘尘被那只眼睛引着,不由自主的像那个柜子靠去,直到脸再次贴着那个洞眼,那种吸引的力量还没有消失。她像是被按着脑袋附在洞眼上,和那只眼睛对望。
知伊人心兮,烟霞何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