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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盖弥彰     如是凤来txt下载     如是凤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章 事出意外

    闻言,有闲立马抬起头,怒气退了大半,一脸期待的看他。

    “叫北海水君亲自和我说,让我退了这婚。”紫云微微一哂:“否则,你还是好好学着府里的规矩和宫中礼仪吧。”

    紫云大抵是猜中了北海水君不同意。若是北海水君有一分退婚的可能,白有闲都不至于亲自上门。

    果然,此话一出,白有闲顿时泄气了大半。

    但是一听到后面他说规矩礼仪,有闲的火气可算被他点到了极致。

    拿捏她和北海水君的意见不和的短处不说,还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规矩,提礼仪。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有闲就想起那一丈多高的规矩志来了。

    那厚厚的几十本规矩律令,还有紫云派去教她礼仪的严厉仙子……简直是噩梦!

    起初两天,她在北海水君的镇压下没能逃掉,在家里被逼着看了两本规矩,差点看吐血。晦涩难懂就算了,教她礼仪的仙子一刻不停地看着她,每天还要按时背诵。

    这个仇,她怎么能忘。

    如今居然还要当众提规矩礼仪……

    有闲作为北海唯一的小公主,又是白鹭全族的宠儿,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和她作对,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越想越气,越想越恨,有闲一个没忍住,跳起来冲到紫云面前,手脚并用地锤了过去。

    “规矩……昂?老娘让你瞅瞅,啥叫规矩!”

    紫云这般斯文之人,完全没料到有闲会用武力解决问题。几乎是瞬间,他就被撂倒在地。

    有闲平常是野惯了的,混迹凡间市井,这打起架来更是又泼又辣,踩着紫云的秋香色衣袍就骑了上去,一边骂一边挥拳头。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忘尘和见微吃了一惊。

    不待见微反应,忘尘已经翻过桌案跑过去拉架。

    忘尘一过去,有闲以为是来帮自己的,赶紧朝她喊:“快来,打他,往死里打。我看他还敢娶我?”

    忘尘紧张的看向有闲,让她赶紧放手。

    有闲正在气头上,压根听不住劝,见忘尘不帮她,她只好撸起袖子自己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两只手一起掐住紫云的脖子:“昂?就问你还敢不敢!也不瞅瞅本公主是谁,给你胆儿了!”

    紫云不知被打懵了还是怎么的,毫无招架之力,也不还手。忘尘生怕别整出什么血案,连忙伸手拉住有闲。

    手刚拽住有闲的胳膊,身后一道疾风,倏地朝着忘尘的后背袭去

    “砰!”

    金光乍现!

    忘尘甚至没来及反应,翅膀就再次替她挡下一击。

    见微站在她身后,悄悄收回地上的冰棱,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金光一出,有闲和紫云立刻停手了。有闲愣愣地看着忘尘,紫云则是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忘尘,你……”有闲抓住忘尘的手臂,用力晃了晃她。

    忘尘一个激灵,堪堪从怔愣中回过神,这才注意到自己闯祸了。她想起长的告诫,立刻收回翅膀,脸色苍白。

    可惜为时已晚,紫云已经看到了她的翅膀。

    “凤翼……怎么会……”紫云震惊地盯着忘尘。

    有闲听到他这话,也是一惊。凤翼,和凤伶相似的容貌,三殿下……几乎是一瞬间,这些信息一股脑儿地全部涌上有闲的心头。

    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

    一个大胆的猜测渐渐浮出水面。

    有闲不由得捂住的嘴巴。

    “哼!”紫云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你做什么去?”有闲见紫云要走,心道不妙。

    凤凰对于天族来说,正是恨之入骨的仇敌。若叫天君知晓,现在还有一只凤凰,而且是在天宫里。必会出动天兵,全力将其剿灭,绝不会留活口。

    紫云的这个反应,无疑是要去告状。

    见紫云完全不理会她,有闲赶紧跑过去拽住他:“我问你做什么去?”

    紫云冷笑,一把挥开有闲,倏地消失在一团雾气中。

    他这一下劲力很大,有闲几乎是被他的法力弹开的,直接跌到地上。她不禁怀疑起刚才被她打得那个人是不是紫云了,明明前一刻还被她打趴下,怎么这么快又变得这样强。

    来不及细想,有闲一骨碌爬起来。拉住还在暗自懊恼的忘尘就往外跑。

    她腾云用最快的速度把忘尘送回天华宫:“不管是谁问你,千万不要承认你有翅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忘尘看到有闲额头上的汗珠都冒了出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不禁也被她感染了紧张的情绪。

    她只知道长讨厌她的翅膀,却没想到连有闲也不喜欢她的翅膀。虽说她这双翅膀是有一点像凤翼,但也不至于吓到人吧。

    “忘尘。”有闲看她一眼,匆匆说:“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说完有闲一刻也未停留,离开天华宫,直奔山神殿而去。

    忘尘独自回到沁宁殿,心里惶惶然,全被内疚和自责占据了。她不知道违背长的叮嘱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这下肯定会让他失望了。

    他一定会认为她没点分寸,不长记性。他明明那么讨厌她显露翅膀,明明那么讨厌她乱跑。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他讨厌的事。

    正胡思乱想着

    长忽然出现在一团雾气里。脸色铁青,整个人冰冷的没有一丝血色。

    忘尘吓一跳,她没料到长这么快回来。看他的脸色,想必是知道了她的破事。

    她几乎是僵在原地,又惊又惧,甚至可以听到自己重重的心跳声。

    长快走几步走到她面前,忘尘以为他又要给她一巴掌,吓得立时闭上眼睛。然而长只是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轻拍她的后背说:“我回来了。”

    忘尘一颗心终于缓缓放下,伸手抱住眼前的人,不停地重复:“我不是故意的,它自己冒出来的。”

    “我知道。”长轻声叹息。

    忘尘心下一松,安心的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气,总是让她十分沉醉。

    “但是天君不知道。”长声音艰涩地补上一句。

第46章 蚀骨之痛

    忘尘没听明白,茫然地抬头看他。

    “这和天君有什么关系。”

    长深深吸气,然后轻声说:“天君要亲自验明你的身份,命我带你去趟九霄云殿。若是他看到你的翅膀,你会没命。现在唯一能救你的办法,就是让这对翅膀彻底消失。”

    “彻底消失……什么叫彻底消失?”

    忘尘头皮一麻,心里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击中一般,猛地挣开他,往后退几步。她看着长,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充斥了全身,她从未觉得,面前的人这样可怕过。

    长没有回答她,整个殿内陷入一片沉默。忘尘甚至可以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过了片刻,他抬眸朝她走去。

    忘尘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见他过来,她赶紧往后躲。

    “我会藏好它,我不会让它再露出来了。”

    忘尘想好好跟他说话,声音却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当着他的面把翅膀放出来,又把翅膀收回去,然后努力挤出一个笑。她知道她现在笑得肯定很难看,但她还是强忍着惧意:

    “殿下你瞧,我可以控制得很好的,我可以把它藏的严严实实,一点都不看出来。等下去九霄云殿,我不会让天君看到翅膀。只要不看到翅膀,就不会有事了……”

    长目光沉重的看她,上前就去拉她。忘尘因为恐惧,心脏狂跳,转身就跑。但步子还没迈出去两步,长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把她扯了回来。

    她被拉的一个趔趄朝他怀里撞去,还未等撞上他,长扬手就朝她脸上挥去

    忘尘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砰!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缓缓睁眼,就见那对翅膀已经将她牢牢护住。

    她信誓旦旦会藏好的翅膀,再一次不听话的擅自冒出来,当着他的面。

    长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他慢慢松开她的胳膊,静静地看她:“你控制不了它,不是么。”

    忘尘惶然地呆立在原地,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怒火从心底蔓延,逐渐深入血液。怒他这样对待她,怒自己的无能为力。无力的怯弱,让她恨自己,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猛的抬头看他:

    “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有翅膀,我哪儿错了?天君要验明身份,让他验便是!我没有错,我是鸡没有错,我有翅膀也没有错!”

    她想像白有闲一样,硬气地骂他,怒斥他的行径,但她不能够。

    白有闲能骂,那是因为她是公主,有整个北海为她撑腰。但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公主。有些话,有些人能说,有些人不能说。

    忘尘一只鸡仙,连仙力都是他给的,没有任何依靠,唯一的依靠就是这个伤害她的人。且不说怒斥长。自尊对她来说,配不配有,都只能依附于长的态度。

    “你错在太像一只凤凰。错在和凤伶容颜相似,错在三番五次地不听我的话,错在连自己的翅膀都控制不得!”

    长对她失去了耐心,和气的声音变得暗哑低沉,漆黑的眸子里也蒙上一层冷意。

    忘尘被他怼的哑口无言。她看着面前这个人,这个给了她几分好,就令她的感情疯长如蔓草的人。

    他给她仙气,让她上天宫,在凡间给了她安心温暖的怀抱,又口口声声说要娶她。

    她本来不喜欢他的,可他偏生要来招惹她。他把她拉进感情的泥沼,获取她完完全全的信任。就连那无端的一巴掌,她也生生受了。

    她想,她只要不做他讨厌的事,就可以好好和他在一起。她也确实发现,他在学着对她好,有时温和的就像一团四月的春风。

    可是现在,他却把莫名奇妙的罪责都怪在她身上。就连天赐的相貌,都可以成为一种错。她忽而明白过来,她最大的错,就是轻易的喜欢上他,还妄想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付给他。

    长没有注意她眼睛里的绝望,他上前按住她,手掌一翻,破魔刀赫然出现在手心里。

    “这翅膀不是你的必需品,本就对你可有可无。等你嫁给我,想去哪里,我都可以腾云带你去。”

    他淡淡说着,按住她的力度逐渐增加。忘尘浑身抖得厉害,纤细的骨架似乎都要抖散了。可这一切在长眼里都恍若未见,丝毫未有迟疑的

    手起刀落,破魔刀划破空气带起的疾风,在忘尘耳畔呼啸而过。忘尘闭上眼睛,死死咬住下唇。

    破魔刀的威力极强,一刀下去,翅膀瞬间灰飞烟灭。那双有力的翅膀,保护了她数次的翅膀……终究还没能敌过长手里的一把刀。

    折翼之痛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是一种非她所能承受的,钻心蚀骨的痛。

    忘尘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是声音出来的一瞬间,长的手掌就打在她脸上,捂住了她的嘴。

    “别叫!”他阴沉地命令她。

    窒息的疼痛让忘尘几度陷入昏迷,却在极短的时间里又被长拍醒。她不愿承受清醒的痛苦,在长的手掌下面闷吭出声,疼的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的眼睛里,也带上了哀求。

    “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带你去九霄云殿。你给我保持清醒,听到没!”长慢慢松开捂住她的手,站起身走到门边,向外看了看,继而又走回她身侧。

    “自己站起来。”他垂下眸子,低声喝道。

    忘尘起不来,她每动一下,都痛的想叫出声来,却迫于对长的惧意,只得咬牙忍着。直到她的嘴里渗出血腥味,她还是没有站起来。

    到最后,忘尘像是连害怕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麻木的躺在地上看着他。

    不知是疼痛,还是疲惫,她的双唇不住地颤抖,分明告诉自己不要哭,眼泪却是一直往下掉:“殿下何不直接杀了我。”

    “不行。”长淡漠的回答。

    他站在那里,低头看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悲凉。继而俯下身,握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强迫她站起来。

    将将站住,忘尘却腿一软,不受控制地朝他跌去。长几乎是立时,就想要抱住她。可就在她即将落入他怀里的瞬间,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拎住她的胳膊,让她自己站着。

    “别哭了。”长伸手拂去她脸上潮湿的水汽,紧紧攥住她的胳膊,腾云而起。

第47章 天家仁慈

    九霄云殿。

    天君和天后已经坐于堂上。

    紫云神君和见微立于左侧,白有闲跟在山护神君旁边,立在右侧。

    明明是整个天宫建造最用心,最为高贵的地方,殿内却阴寒得像是凡间的夜晚。

    忘尘跟在长身后,强撑着踏入大殿,整个身子都被殿内的阴寒攻击的隐隐战栗。她麻木地跟着长跪下行礼,接受着天君和天后不善的目光。

    “像!真是像!”天后惊讶地看着忘尘:“若非亲眼所见,本宫真是不信这世上,会有如此相似两个人。”

    天君也看到了忘尘,目光却未在她面上多做停留,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长:“说说吧,怎么一回事。现下人证都在,你最好编个合适的说辞,否则这仙娥有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这话里的意思,听得有闲在一旁紧张不已。但是天君在上,她平时再放肆,到了九霄云殿,也得收敛收敛。只能悄悄攥着自己的衣袖,心急如焚地看向长。

    长面上平平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低头瞧了一眼忘尘,说:“这个仙娥是儿臣在下界捡的红腹锦鸡,有点仙根。仅此而已。”

    有闲在一旁听得太阳穴直跳。

    这是哪门子的解释,连凤伶都没提到,也没避开翅膀的事。说了还不如没说。

    果然,天君对这单薄的说辞很不满意,他把手放在御案上,冷笑一声问:“对于这张脸,你没什么想说的?”

    “容颜天定。儿臣自然无话可说。”长慢条斯理的回答。

    天君微微眯着眼睛打量他,见他确实没有袒护之意,便掌心向上,隔空探了探忘尘的真身。

    确实是一只红腹锦鸡。

    难不成,这相似的容貌真的是巧合?

    但这巧合也太离谱了些。这样的容颜,再次出现在长身边,本身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只要涉及到那个女人,这事绝不会这样简单。

    天君沉吟片刻,把手放下,拢了拢袖子:“紫云神君说,这个小仙娥在云烟府露出了凤翼。药神也作证,亲眼所见这个仙娥先后两次显露凤翼。此事,你怎么看?”

    “天君,我当时也在场的。”不等长发话,白有闲抢先说道:“我当时离忘尘最近,我才最有发言权。紫云神君那个时候脑袋磕到了茶几,脖子也在我手里捏着,他能看清个鬼。药神更不用说了,见微和我们之间隔了一张大大的桌案,是离忘尘最远的人,她的所见所闻,更没啥可信度。”

    天君脸色一僵。

    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紫云神君。

    听有闲话里的意思,他赐婚的两个人,刚刚订婚就开始掐架了?

    紫云神君绷着脸,神色略显尴尬。循规蹈矩了几十万年,一世英名全毁在有闲的一张嘴上。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怕话一出口激怒有闲,只好闭了嘴。他今日在云烟府已经见识到了有闲撒泼时的野劲,若是他在这里和她杠,恐怕有闲就不只口无遮拦这么简单了。

    要是她在这里也扑过去掐他,委实失面子。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依紫云看,有闲这是无礼的不怕有礼的。

    天君见紫云没有说话,大概猜出了有闲所言属实,便问她:“那你说说,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忘尘急于拉开我和紫云,身上仙气流动,凝结成了光晕。唉,说起来这事啊,还得怪你和我爹,非要订什么婚,结果打起来了吧,害得忘尘只好来劝架,还被误当成凤凰。说来说去,这小破婚,才是罪魁祸首!”

    有闲以前在北海,为了出逃,什么谎和借口没说过。扯谎对她来说可谓信手捏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偶尔还蹙蹙眉毛,搞得跟真事一样。说起小破婚,也是理直气壮,滔滔不绝。

    山护状似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这才让她弱弱的住嘴。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有闲轻咳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她凝神聚力,一股仙气立刻化为实体烟雾,浮在背后。那些金色的烟雾缭绕,倒真有些像是扑闪的大翅膀。

    “你瞧天君,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有闲义愤填膺的说:“要是这也算是凤翼,那是不是也要怀疑我是凤凰了?”

    天君看着有闲背后的仙气,微微一笑,很客气的说:“仙气耗灵,快收起来吧。你的证词本君会采纳。”

    山护唇角微勾,袖子下的手指轻放。有闲背后的金光瞬间消散。

    “天君若是还不信,就让忘尘也试一下,你看看是不是和我刚才一样,是仙气凝结的光晕。要是一样,就说明他们看错了。”

    有闲有恃无恐的看向天君,她是一点不担心,反正有山护在后面撑场子。她只要本色出演,大胆的说就行。

    天君点点头,转头看向忘尘。

    有闲暗暗松了口气,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吧。

    正待天君让忘尘场景重现的时候,见微往前走了一步。

    “天君。”见微恭敬的行了个大礼,山茶色的襦裙优雅得落在地上,芬芳旖旎。

    即便在天后那样艳丽强势的光辉下,依然没有被夺去色彩。虽然不及天后的颜色耀眼,但毕竟是年轻女子,有一种柔软可亲的别样美。

    这种不带丝毫稚气,只属于女人的美,即便是天君也会多看上两眼。扬了扬眉,天君示意她开口。

    “见微有一个更有效的验证方法。据见微两次观察,那凤翼显露并非偶然。”

    “哦?”天君饶有兴趣的看她:“不是偶然,此话何意?”

    见微福身,一字一顿说:“依见所见,忘尘两次显露凤翼,皆是在受到攻击之时。”

    这话的言外之意已是相当明显,见微没有用金光来形容,而且坚持用了凤翼二字。天君听出了这其中的深意,脸色继而一沉。

    长敏锐的感到不妙,暗暗捏紧了拳头。

    有闲也察觉到气氛不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山护的眼神拉住,不得不垂手站回山护身后。

    静默了片刻,天君对身侧的仙官使了个眼色。仙官会意,立时拿出问雷鞭,双手奉到天君面前。

    天君看向长,抬手将问雷鞭扔到他面前:“拿着,你宫里的仙娥,你亲自验明,叫大家心服口服。”

    长睫毛微颤,余光扫了一眼脚边的忘尘,迟疑一下,还是缓缓俯身拿起了地上的问雷鞭。

    从进殿到现在,忘尘一直在强忍,后背的疼痛已经让她的意识慢慢下滑,她跪在地上,双手暗暗撑着地面,想要保持清醒。

    折翼的惊恐已经足够剧烈,此时她全靠着长对她的告诫硬撑,意识模糊,眼前的光线纷纷繁繁,甚至没有搞清楚大殿上发生了什么。

    看到长朝她走来,她以为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正要朝他伸出手

    长闭上眼睛,咬牙挥了下去。

    金光乍现。

    不是凤翼,是凝结的仙气。

    见微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紫云却是真的以为自己记忆混乱。

    山护一手藏在袖子里施法,一手点着哑穴,紧紧按住了想要咆哮着冲出去的有闲。

    一时间,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长捏着的拳头隐隐发抖,半晌才慢慢转过身,嘲讽地看向天君:

    “不知各位可满意了?若是还不满意,不如再给长一把剑,让长杀了她,以示天君明理、天家仁慈。如何?”

第48章 讨回公道

    这话说的极是轻松,但声音里的怒意已然不可遏制,听得在场的人心里一惊。

    天君明理,天家仁慈这句话他咬得很重,无疑不是在讽刺天君讽刺天君仅凭怀疑就对仙娥用私刑,还企图随意断人生死。

    天君的脸色十分难看,面上的肌肉都在微微跳动。

    长从小到大谨慎务实,政务上从不多言。面对天君更是恪守君臣之道,很少顶嘴,这还是他第二次忤逆天君。

    第一次,是为了凤伶……

    由于二子长玉的教育失败,天君对这个小儿子寄予极大的厚望,管教也是相当严苛。

    长连平淡的童年都没能享有,便被催着赶着学做一个勉于朝政的大人,他肩负着未来储君的责任,时时刻刻受到约束和管制,不被允许出半分差错。

    幼时长在诗词歌赋上显露出天赋,兴高采烈地写了很多诗给天君看。天君却连看都没看,拿过他写的诗就撕成碎片,一把扔到他脸上。并在当日就下令,烧了长所有诗词相关的书本和纸张。

    怕的就是他沉湎于无用的诗词,不能时刻保持冷静和理性。

    那是长最后一次在天君面前表露高兴的情绪,此后再也没有过大的情绪起伏。就算天君对他微小的差错进行严惩,他也是淡漠地全盘接受,任凭发落。

    后来再大了些,为了试探他,天君选了一批面容姣好的小仙娥,送到长房里。想看他会不会走长玉的老路。

    天君盘算着,若是他碰了其中的某个仙娥,便当着他的面,杀掉送去的所有仙娥。

    不料长似乎对美人没什么兴趣。上午送去,下午就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不仅如此,长还将天华宫里的其他仙娥也都遣散了,只留了寥寥几个负责洒扫的老实仙娥。

    天君对此很是满意,后来真心实意的想给长纳几个侍妾,却也被长以无益于公务为由,断然拒绝了。

    就在天君以为,在这样严苛的管制下,长终于完全按照他的想法,恪守礼法,冷静薄情,即将成长为一代明君的时候

    那个女人出现了。

    那是天君早早为长订下的婚事,完全出于天族利益考虑的结果。原以为这样为了利益的联姻,长只会勉强接受,甚至会厌弃那个强加给他的女子。

    而且天君早有耳闻,这位即将嫁入天宫的魔君幺女,是个被宠坏了任性女子,不拘礼数,无法无天。相比于白有闲,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海水君尚且是个明事理之人,并不吝啬对有闲的管教。但这魔君就不同了,但凡凤伶在六界闯出的祸事,告到魔君这儿,皆是白瞎。换来的不是魔君对凤伶的责怪,而是明目张胆的包庇和纵容。

    让凤伶道歉是不可能的,用魔君的话来说,他那宝贝伶儿,连对不起仨字咋念的都不知道。若是祸事闯大了,魔君顶多会让他儿子出来替凤伶收拾收拾烂摊子。

    这样一个没人管教的女子,天君原本完全不担心长会对其投入感情。甚至天君还觉得愧对长,预备着待二人成亲以后,给长多册封几个知书达理的侧室以作补偿。

    可偏偏,后来出了摄灵术一事。长不得不通过接近凤伶,以获取进出幽冥山的方法。

    而这个任性妄为的女子,不知使了什么媚术,在长接近她的过程中,深深将长拉入了感情的泥沼。

    于是长第一次忤逆了天君。

    当时因为被盗精元而灰飞烟灭的仙人,已达上千人之多。天族对魔君的裁决在暗中已定,围剿凤族势在必行。

    彼时长已经成功拿到凤伶的火丹,只待进入幽冥山,毁了山上释放魔障的古桐树。然后让十万大军登上幽冥山大开杀戒。

    然而事情到了跟前,长以已经订婚为由,要求天君放过凤伶。天君一听,自然是不同意。

    于是,九霄云殿外,一千零八十一级台阶,长三拜九叩而上,只求天君留凤伶性命。

    天君冷眼看着他这个悉心教导的小儿子,再次因为女人,失去理性,心中震怒不已。也不叫停长,就那么看着他为了个女人,一级一级跪上来。

    最后天君实在气不过,亲自扬起问雷鞭,狠命朝长打过去。边打边问他错了没有。

    可不管天君打得再狠,问再多遍,长都只有一句话:“儿臣没错,凤伶是儿臣的妻,儿臣要留她性命,求父君成全。”

    天君闻言怒气更盛,用尽了全力打在长身上。天后见状心疼得厉害,哭天喊地的让天君住手,但天君在气头上,哪里肯停手。天后又去求长,让他服个软认个错,但长也是个倔脾气的,死活还是那句话。

    父子二人,皆不肯退让。

    最后打得长几乎要跪不住了。眼见着天君一副把孽子打死的架势,天后一壮胆子,跑过去把长护在怀里,瞬移回了芙蓉殿,才让长躲过一劫。

    后来长不知怎的想通了,主动到天君面前认了错,又亲自率兵剿灭凤族,这事才算完。

    但是尽管如此,这件事情还是在天君心里留下了不小的疙瘩。毕竟是长生平第一次与他对着干,那个女人也就这么成了一道心结,横在父子二人之间。

    而这次,又是为了个容貌相似的女子,长第二次在天君面前显露出不满。

    只是这回,天君确实理亏。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无端打了一个仙娥。要是露出凤翼还说的过去,可是人家肯本就不是凤凰,这就显得天君手段凶残了些。

    事实上,若是没有那么多人参与进来,仅凭这个仙娥的长相,天君也会杀了她。

    但是现在不行了,单单一个山护神君在场,天君都不能随便处死她,以免落人口实。

    更何况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出了天家仁慈这样讽刺的话,无疑是提醒天君,不要太过分。

    “天君明理是事实。”山护见殿内气氛尴尬,便幽幽的开口:“天族做事,向来依照律法宫规。现下忘尘已被证实是冤枉,天君自然不会草菅人命。不过这一鞭子呢,依本君看,也确实不能白打。紫云,见微,你们说是吗?”

    此话一出,紫云和见微的神色皆是一僵。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山护的这番话给足了天君面子,既让他有个台阶下,又确保了忘尘的性命。

    同时也颇有为忘尘讨回公道的意味,只是这公道从天君这儿是讨不到的,山护便转了个弯儿,把责任推给了引起事端的紫云和见微。

    因为他们的挑事,忘尘平白无故挨了一鞭子。这个委屈,忘尘能忍,长能忍,身为前主子的山护却忍不了。

    见微看出了山护神君的不悦,连忙上前朝着山护和长盈盈下拜,以表歉意。

    山护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忘尘旁边,把气息奄奄的忘尘抱了起来。

    殿内的人皆是一愣,纷纷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连天君也惊愕地看着山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天宫里谁不知道山护神君的心性,整日除了山神殿的事,就是饮茶歇息,一副慢悠悠的老神仙姿态,对什么都无欲无求。

    这样一个佛系神仙,刚刚竟然……抱起来一只仙娥?

    “本君养过的鸡,就算出了山神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动的。这一鞭子,要怎么还,你们看着办吧。本君还有事,恕不奉陪。”

    山护连抬眼都懒得抬,抱着忘尘转身就走,顺便帮有闲解开了哑穴。

第49章 逃离漩涡

    说罢,山护连抬眼都懒得抬,抱着忘尘转身就走,顺便帮有闲解开了哑穴。

    有闲一肚子火气正没出发,哑穴一解开。顿时一边跳脚,一边破口大叫:“还!必须还!一人一鞭子,现在就给我打!我就在这看着,宫规不分尊卑,今儿个要是不还清了,我就在六界好好宣扬一下,你们两个大神仙,欺负一个小仙娥!”

    天君被有闲吵的脑壳疼,看有闲这个闹腾劲,这一鞭子不还誓不罢休。天君被长和山护整得已经十分疲惫,只好连连摆手,让紫云和见微去领罚。

    长借着混乱,微施一礼,快步离开了九霄云殿。

    天华宫外,山护已经抱着忘尘等在门口。见到长回来,山护面无表情地看他:“再有下次,鸡我直接带回山神殿。”

    长颔首,伸手就要把忘尘抱过来。紧闭着眼睛的忘尘却忽然颤抖起来,直往山护怀里钻,攥着山护的衣袍不愿撒手。

    山护无奈地轻拍忘尘的后背,抬头看一眼长,刚想说把忘尘带回山神殿,长却已经强行掰开忘尘攥着的手,把她扯到了自己怀里。

    “今日多谢神君。”长的声音十分疏离,说罢转身进了天华宫。

    山护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轻叹了口气。

    长带着忘尘匆匆进入沁宁殿,把她放在塌上,施仙法给她疗伤。忘尘却一碰到床,就钻到了锦衾底下,连同脑袋也蒙在了里面。

    长没办法,只能隔着被子,把灵力渡给她,以减轻她身上的疼痛。

    魔界的访问还没有结束,这场惊悚的召见,加上动用法力,耗损了长不少元气,他已是身心俱疲。但他也没有时间调养,给她渡完灵力,又急赶着回了魔界。

    待长走后,整个沁宁殿静下来,锦衾的颤抖才慢慢停息。

    忘尘躲在被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骗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翅膀没了是梦,长冰冷的呵斥是梦,朝自己打得那一鞭子也是梦……可是身上刺骨的疼却残酷地把她打回现实,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忘尘再也压抑不住,在被子里失声痛哭。这不是她要的生活,她的想法很简单的。原先她只是想好好活着,平淡无奇的活着,没想过要招惹谁,也没想过要什么姻缘。可是自从碰到他以后,什么都变了。

    若是喜欢一个人要承受这些,那么她不喜欢了,她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她宁愿变回一只没有仙气的山鸡,生老病死在下界。

    活着,一定活着离开这里,活着离开这个人。

    她不欠他什么了,他要她报恩,但她现在不想当神仙了,当初那口仙气已经再也算不得恩情。他割去了她的翅膀,就用这双翅膀去抵其他的恩情吧,她真的不欠他什么了。

    暗暗下定决心后,忘尘心里好受了一点,她不会再任由自己陷入无尽的伤害,她要逃离这个漩涡。

    闭上眼睛,她强迫自己尽快入睡。必须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养足精神才能有力气逃。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漏窗照到了她的脸上。忘尘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疼痛好像减轻了一点,她估摸着这一觉应该睡了几日有余。

    掀开被子,忘尘赤脚走到门边,每走一步后背都疼的厉害,但是好歹是能站得住了。想到那时长逼她站起来时的模样,眼睛里满是冷意,忘尘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格子雕花大门。眼前一片淡青色,看着那些隐隐流动的淡青色,忘尘缓缓坐到了地上。

    是结界。

    大约长是不会再轻易地让她出门了。连天华宫的范围都没有给她,直接把她关在了寝殿里。

    合上门,忘尘走到寝殿的桌案前。

    案上放着桂花糕,糖人,汤饼还有药膳。全部用仙法护着,还是热乎的。

    不知为什么,一种淡淡的屈辱感油然而生。关着她,给她些食物……她到底算什么?他的所有物?还是他的附属品?

    忘尘恨不得掀翻面前的桌案,把食物全部摔在地上。但她没有那么做,她只是默默坐在桌边,拉过药膳一口一口吃下去,连同那些屈辱和怨愤一同咽进肚子里。

    现在还不是冲食物发脾气的时候,她要养好身子,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吃完药膳,忘尘看都没看桂花糕和糖人,径直走到窗子边,去查看窗子和可能存在的缺口。

    花了大约一整天的时间,忘尘把沁宁殿里所有的墙壁和窗子摸了一遍。

    低到地上的缝隙,高到上面的通风口,全部都被结界封了起来。应该说,整个沁宁殿都被结界严密的包裹在了里面。

    忘尘失落地回到塌上,继续睡觉。既然她在这里做不了什么,就只能尽快把伤养好。没什么比吃饭睡觉更有助于调养的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大概是知道醒来也无事可做,她睡得极是安心,断断续续睡了七八日之久。

    直到她迷迷糊糊中,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这才忽然醒转。

    几乎是睁开眼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就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像是一头受惊的幼兽,拥着锦衾瑟缩到离他最远的角落里。直到背抵冰冷的墙壁,才停下后退的势头。

    “感觉好点了吗?”长坐在床沿上,温声问她:“身上的伤可还疼?”

    忘尘垂着眸子不去看他,她努力想要保持冷静,但浑身还是不受控制的发抖。他不提那些伤还好,一提到伤,她就又想起那些噩梦和他冰冷的眼神。

    “以后没人能够害你了。我这次访问魔界,见到了川南王,他已经向天族请求支援。这样我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兵,待我抓到策隐,必定能够破获摄灵术一案。届时,我一定和你成亲,给你想要的安稳生活。”

    长心情很愉快,一提到可以娶她,他总是很开心,像小孩子一样。

    “还记得你在魔界碰到的那位白大人吗?似乎正是修邪者,据川南王反映,策隐暗中在帮这位白大人寻找合适的上仙进行攻击。你对这位白大人,可还有什么印象?声音或者长相可有什么特征?”

    忘尘摇摇头。她仔细回忆了一遍,当时她眼睛上蒙着黑绫,确实什么都看不清,也没有听到白先生说话。

    “那你这些天可有想我?”

    忘尘点点头,旋即一愣。她刚才沉浸在对白大人的回忆里,以为他会继续问相关的问题,压根没有注意到他把问题换了,竟然稀里糊涂地上了他的当。

    长低笑出声:“我也想你了。”

    忘尘恼羞成怒,抓着被子又把自己蒙了起来。这个人真是讨厌极了,明明让她失望至极,就能够毫不犹豫的离开他。但他偏偏要说这些讨厌的话来,又想将她拽进深深的泥沼里去。

    这次她不会信他了,若是她信他,他一定又会伤害她。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就算再不长记性的人,也忽视不掉正在流血的伤口。她才不会让他在伤口上再补一刀。

第50章 看看月亮

    长似乎是访问结束了,不用再去魔界。

    他总是会找话和忘尘说,忘尘也不理他,装作睡着的样子,躲在床角的被子下面。

    到了晚上,长宿在了天华宫,忘尘却是睡不着了。她警惕地缩在床角,竖着耳朵听他的动静。

    长倒也没有打扰她的意思,刻意和她隔开了一定的距离,生怕不小心碰到她,把她惊醒。

    大约是很累了,忘尘很快就听到了他均匀缓慢的呼吸声。为了保险起见,忘尘又等了好一会,确保他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的掀开被子,从他身上跨过去,下了床。

    长既然回来了,那个结界也许会撤去。

    忘尘心里盘算着,赤着脚一点一点往门边挪。屋里的夜明珠熄掉了,只有月光从漏窗里洒进来,照在殿内的水波纹太湖石地砖上。若是不认真看,如同真的水面,碧波微漾,华美非常。

    但忘尘很讨厌这个地面,她失去翅膀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面上。走在这上面,只让她想起那种蚀心的痛和沁入五脏六腑的寒冷,令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就在快到门边的时候,她的轻罗纱衣勾到屏风上凸起的雕花,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忘尘赶紧屏住呼吸,回过头往里屋看了看。等了一会,里屋没有动静。她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慢慢打开门。

    果然结界消失了。

    忘尘心中砰砰狂跳,提起衣摆,就要走出去。

    谁知正要跨过门槛,后面冷不防地响起长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要做什么?”

    忘尘后背一僵,冷汗从额上缓缓渗出。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动弹。梦魇似乎就在背后,随时会将她拉入恐慌的地狱。手起刀落的凌厉场面,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回旋。

    她闭了闭眼睛,半晌,才从颤抖的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我……我只是想看看月亮。”

    她向来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这样的谎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可这毕竟是这么多天以来,她对长说的第一句话。长只顾得高兴,竟也并未多想。

    他从屋里拿了件斗篷,披在她身上,替她在前面系上带子,动作和声音尽是温和:“虽然天宫没有四时之分,但是月华至阴,夜里还是凉的。”

    忘尘还沉浸在恐惧中,只一动不动,任凭他饬。

    长给她穿好斗篷,见她低垂着眼睛,难得的乖顺,便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壁桌上。

    忘尘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以为自己又是哪里惹了他不快,所以他又想了什么新点子惩罚她。这叫她怕的厉害,她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从壁桌上跳下来,只好双手紧紧抓着壁桌的边缘。

    长进了里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双凤头小花履。他走到她跟前,慢慢俯下身,帮她穿着小花鞋。

    忘尘坐在壁桌上,垂着的眸子刚好能够看到俯身的长。一袭单薄的睡袍,松松垮垮笼在身上,连外衫都没有穿。想必是刚才听到动静便出来寻她了。

    这个人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在这里饬她。她又不是真的想看月亮。不过也怪不得他,她自己这么说的,只好将错就错。

    他的手很暖,碰到她冰凉的小脚,让忘尘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她感觉她的脸上都开始暖了,这太尴尬了。

    “我自己来。”忘尘硬生生地说,弯下腰,伸手就要去拿他手里的鞋子。

    手刚刚要碰到小花鞋,长忽然站起身,忘尘还倾着身子,措不及防的,她从壁桌上掉下来,一头栽进了他怀里。

    长接着掉下来的忘尘,愣了一下,低下头看她一眼,唇角微微一扬:“你这算不算投怀送抱?”

    忘尘被他这话气到了,她一咬牙,用力挣开他,也不去穿鞋,赤着脚就往外跑。

    她跑的很快,刚才栽到他怀里弄散了头发,头上的凤尾簪,都随着她使劲奔跑的步伐滑落到了地上。

    他这会心情正好,也许她跑出天华宫,他也不会生气。这样想着,她跑的更快了,一心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门口的屏风太过碍事,被她撞得咣当一声。

    她也顾不得肩膀上的疼,朝着外面一跃而起。

    忽的,身后的斗篷被拽住,长一个用力,她生生被扯回了他怀里。好像是告诫她逃不出去一般,他扣住她的手都在隐隐用力。

    忘尘咬了咬下唇,强压住心头的怒气和恐惧,放弃了挣扎。

    机会总会有的,她不能急于这一时。长的记性可不似她,一旦她想跑的意图被他察觉,恐怕限制她的,就不只是结界了。

    与其现在就惹恼他,不如静观其变,另寻机会。

    “把鞋穿上还是让我抱着,你选一个。”长低声问她。

    “要你抱着。”忘尘木然的回答。

    长惊讶地看她,用力钳制她的手松了松,整个人不自觉变得温柔起来。他以为她会再度挣开他,却没料到她的这番回答。这叫他又惊又喜。

    她愿意接受他,愿意回应他。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欢喜的呢。

    长幽深的眸子里,盛满了雀跃。他把她往上抱了抱,压抑的声音暗哑低沉:“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要你抱着。”忘尘在斗篷下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强忍着厌恶,漠然的重复。

    仙池边,长和忘尘并排坐在玉兰树底下。月亮就挂在树梢上,一抬头就看得到。

    忘尘本来也无心看月亮,这会只能装作赏月的模样,愣愣地看着那轮玉盘,出神地想着离开这里后,一个人的生活。

    不知道呆愣了多久,她看得眼睛都有些酸痛了,这才慢慢把目光收回来。

    长已经倚着青石睡着了,他的脸色苍白的就像月光一样,唇上也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就像是久于病中,未能得到良好的调养。

    想来也是,长毕竟不能像忘尘一样,一连睡个好几天也没有关系。忘尘觉得在天宫里做仙娥已经够烦的了,他要做好一个皇子,只怕是更烦。

    他睡得并不踏实,眉头微微蹙着,紧紧抓着忘尘的手。

    忘尘看了他一眼,他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单薄的睡袍。大概是冻着了,他的身子隐隐颤抖,连带着忘尘的手也微微晃动。

    忘尘想起他元神破碎的事来,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怀里藏着的药瓶。叹了口气,干脆转过头不去看他。

    眼睛是看不到了,可手上的晃动却没有停止。忘尘心里越来越烦,掰着他的手,就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他抓的那样紧,忘尘拽了半天也没能把手抽回来。

    气的朝他的方向踢了两脚,抖抖抖,烦死个人。心里暗骂了几句,忘尘单手解开身上毛茸茸的斗篷,盖在了他身上。

    “装什么好心给我穿斗篷,还不是给你自己准备的。”忘尘咬牙切齿的嘀咕,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往仙池里扔。

    这漫漫长夜,要扔多少石子,才能熬过去呢?

    下次再也不扯看月亮的谎了……

    下次,也许没有下次了吧。

第51章 别设结界

    第二天一早,长要去天君处复命。忘尘又被送回了寝殿里。

    “别设结界了。”

    忘尘倚在门边,看着长,小声央求。

    经过昨天一事,她发现比起硬是和他对着干,长更吃这一套。若是她多顺着他,或者服个软,也许能够找到契机从天华宫逃走也说不定。

    她要等这样一个时机,一个让他彻底松懈的时机。

    只要出了天华宫,她就到下界去,下界各种气息混乱,就算是长,也没办法轻易找到她。

    长犹豫了一下,忘尘看出他的松动,鼓起勇气跨出门槛,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尽管她的手因为害怕有些颤抖,但她还是毅然抬起头望着他:

    “若是不设结界,也许你会回来的早一点。”

    长听到她这番说辞,不由得笑了笑,伸手就要去揉她的头发:“怎么,你就这么想见到我。”

    忘尘不可置否的闷下头,佯装害羞的模样,顺势躲过他的触碰。然后也不回答他,低着头一颠一颠地跑回了屋里,一把将门给合上。

    门刚一关上,忘尘便背靠着门,捂着胸口,滑坐在了地上。想要骗过长,委实不容易,既不能太过顺从,又要让他感知到她的喜欢。

    她用手按住胸口,屏住呼吸,去听外面的动静。

    半晌,只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又过了好一阵,确定长已经走远了之后,忘尘这才缓缓把门打开一条缝隙

    没有结界。

    真的没设结界。

    忘尘心下松了一口气,她把门全部打开,走了出去。走到梧桐树底下,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遮天蔽日的枝叶,破天荒的没有爬上去。

    比起在这梧桐树上歇息,她有了更重要的事做。

    走到天华宫的大门附近,她探头看了看,竟然也没有设结界。

    心中大喜,忘尘夺门而出。她避开了山神殿,从上次山护把她交给长之后,她就在心里把他们划到了一个阵营里。若是山护看到她,说不定会把她绑回天华宫去。

    想也没想,她就朝着极寒殿跑去。

    极寒殿的门是敞开的,好像也设了一层红色的流光,但那流光不是结界,忘尘很轻松的就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碰到那流光,玄祉就忽的出现在了一团雾气里。

    原来那流光,是召唤术。

    “忘尘?”玄祉的声音里一阵惊喜,但在看到她时,面上却是微微有些紧张。

    眼前的这个少女,不过半月未见,竟憔悴地不成样子,原本就纤细的身子,现在消瘦得连襦裙都难以撑起来。看上去,仿佛风一吹,就化成残花,消散在空气里。

    他担心地走到她面前:“之前九霄云殿上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些天,你可还好?”

    “一点也不好。”忘尘诚然回答,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好像他们在说的事,和她没有半分关系。而她口中的不好,也只不过如同大梦一场。

    顿了顿,忘尘抬头看他:“我不打算再留在天上了,此来找你,是希望你能送我一程。”

    “好。”玄祉立时应下,腾云便起。

    “你都不问问我想去哪里?”忘尘站在云上,略有些诧异:“万一我想去的地方很远很远呢?”

    玄祉心疼地回头看她:“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愿意送你去。”

    忘尘抿了抿嘴唇,垂首施礼:“去凡间吧,随便一处便可。多谢大殿下。”

    玄祉听出她话里的疏离,上次见她,她还不是这副模样,还会叫他大黑。看来这些天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以致于她下意识的排斥了和天宫里的所有人,包括他。

    紫云和见微指证忘尘显露过凤翼,这事玄祉是知道的,他并不奇怪,因为这凤翼显露是迟早的事。

    当初在魔界,忘尘因为镯子突然爆发出魔气来,那个时候他就猜出了忘尘的身份。

    那镯子的质地,是转灵玉。是世间难寻的法器,可以封印佩戴者的元神和真身,使其改头换面,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是这种改变,只能在同属性里进行。魔族的人变不成天族的人,天族的人变不成魔族的人。因而当玄祉看到忘尘虽是仙人,却能释放魔气,便恍然大悟。

    她被封印的真身,必定兼具神魔之力。

    也就是说,忘尘是凤族之人。

    能待在长身边的凤族之人,毫无疑问,只可能是长的未婚妻凤伶。

    所以听说忘尘被指认显露凤翼的时候,玄祉一点也不奇怪。他奇怪的是,为何在九霄云殿上,没有验出她的身份。

    按理说,问雷鞭的杀伤力极强,不可能打不出她的凤翼来。

    这样想着,脚下的云晃了晃,忘尘冷不防地被晃得失去平衡,跌向玄祉。

    “小心!”玄祉顺势接住忘尘,一手放在她的镯子上,一手探向她的后背。

    旋即他面色一沉,哀痛之色一闪而过。

    那对凤翼,竟是不见了。

    而她背后,分明还残留着些许破魔刀的痕迹。看来那对凤翼,是让长给生生砍了下来。

    难怪……难怪她憔悴成这个样子,难怪她非要离开天宫。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底翻涌,窒息的感觉一点一点撞击着玄祉的胸口,憋的他喘不过气。

    “大黑,你没事吧?可是我撞疼了你?”

    忘尘看到玄祉脸色苍白,心中不免担心,也顾不得保持距离了,上去就扶住了玄祉,急急地捋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没事。”玄祉涩涩地回答。

    他缓缓站起身,拉住她的衣袖:“就快到了。”

    忘尘往下一看,是昆吾山。

    玄祉带着忘尘落到山中的一片密林里。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树林,随着他们落下,竟显露出一处宅邸。

    “这儿是我在凡间的落脚点,几乎没怎么住过,多是在这里经停。”玄祉领着她往宅子里走。

    忘尘四下看了看,院子里有茶亭,还有一个草棚搭起来的简易琴室。

    宅子里的布置也很简单,没什么东西,十分接近凡人的府邸。只是平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来他说的几乎没住过,大概是一次也没住过。

    “现在起,这个宅子是你的了。就当做是你把我从净魔刑下救出来的报答。”玄祉转过身,微笑着看她。

    忘尘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其实你把我随便放在哪里都可以的。我只是想让你送我一程,并不是要你负担我的人生。”

    “我没有那个意思。”玄祉慢慢蹲下身子,和她平视:“人生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有意义。所以我不会干涉你,更不会负担你。这个宅子,只是报答,是你应得的,也是我作为朋友该给你的。”

    顿了顿,他又说:“这个宅子外,我设了魔障,天族的人从外面看不到宅子。你若是想彻底离开天宫,这处宅子最是适合你。”

    一听到可以躲开天族的人,忘尘点头要了这个宅子。若是长发觉她跑了,说不定会气急败坏得找她。她可不想被他抓回去,近些天还是藏的隐蔽点比较好。

第52章 初雪和她

    “这会长还在天君处,不如我们去附近转转,此时出了魔障还算安全的。”玄祉见她接受了宅子,心情似乎很愉快。

    忘尘犹豫了一下,玄祉也不催她,趁她考虑的时候,用仙法把宅子清理了一遍。灰尘一去,整个室内顿时明亮了不少。

    清理完,玄祉找了处藤椅,坐下歇息。刚一坐下,忘便开了口:“走吧,大黑。”

    玄祉抬起头,看向她时,发现她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清明,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毅然。大抵是下定了决心要抛去以前的不快。

    淡淡一笑,玄色云袖轻拂过忘尘面前,忘尘的装束变了个样。头发束在头顶,窄袖布衣,俨然一个清秀的小小少年郎。

    “走吧,尘兄。”玄祉煞有介事地拱拱手。

    忘尘学他的样子,轻咳两声,也拱拱手。

    年关将至,凡间的集市热闹非凡。要么扯着幡子,要么挂着夸张的大灯笼,红扑扑金晃晃,看得人眼睛都花了,不知该看哪里。还有的铺子支起了一个外摊,几乎要把中间那道细细的石板路给堵严实了。这样的集街,洋洋洒洒连绵而去,竟也看不到尽头。

    人潮汹涌,忘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人,多的就像天宫莲池里的红鲤鱼,挤在一起,分辨不出头和尾巴,只能看到红乎乎的一大波。

    这人群比鱼群好点,是五颜六色的一大波。忘尘挤在人群里,看到什么都觉得很有趣,每个店铺都要探头瞅上一眼。玄祉跟在她身后,时刻怕她走丢了。

    奈何她身上的男装是窄袖,他抓不到她的袖子,又不好拉她的手,干脆趁她看发饰的时候,蹲下身把二人的衣摆绕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站起身,忘尘已经拿了一个发饰在头顶比划,正转过头问他:“大黑,这个好不好看?”

    大约是因为总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忘尘的脸上红扑扑的,虽然脸颊还是消瘦的令人心疼,但是总算有了点康健的颜色,是属于少女的特有的美好光彩。

    玄祉一时看得有些怔愣,直到忘尘又问了一遍,他才把目光移到她头顶的发饰上。

    那是插在发髻上的装饰品,是很粗糙,又很幼稚的一只小金鸡。立在发髻上,看起来蠢蠢的。凡间正值鸡年,这个物件大概是为了哄小孩子用的,图个新年喜庆。

    老板看玄祉没说话,又看忘尘拿不定主意,以为是两位小公子买给家里妹妹的,连忙拿了另外一个发饰递到她手里:

    “这位公子,若是替女孩子挑的,还是拿这个吧。现在姑娘们的眼光高了,那样的物件哄不了姑娘开心的。还是这个好!这个图案吉祥,比那小鸡吉祥!”

    忘尘低头看去,老板推荐她的,是一枚凤凰金钗。

    是啊,谁会戴只鸡在头上呢。

    她摸了摸那枚凤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讪讪地取下头顶那只做工粗糙的小金鸡,还给老板。

    老板还没来及接住,一只凉凉的手掌拦下了那只金鸡。忘尘抬头去看玄祉,他也在看她:“这只鸡,很好看。”

    说着他低下头,拿出铜钱把蠢蠢的发饰买了下来。付了钱,玄祉又对那老板说:“鸡年是吉年,没什么图纹比鸡更吉祥。”

    忘尘看看玄祉,心里也有了底气,跟着补了几句:“就是就是,你看不到的地方,还有鸡仙呢!”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也不管老板一头雾水,转身去了别家铺子。

    有一家铺子门口摆了很多纱面刺绣的小圆扇,拿在手里装饰用的。许是冬天卖的格外便宜,铺子门口挤满了人。

    那小圆扇真好看,绣了鸳鸯在上面,纱面做水,灵动得令人啧啧称奇。

    忘尘是识不得鸳鸯,离老远看着,以为是两只小鸡啄毛图。便也挤过去凑这个热闹,疯狂抢购的人群哪里顾得上她,一个肥嘟嘟的大胳膊肘飞过来,她吓得赶紧把头往下闷,刚躲过去,却又被挤得往后跌。

    好在玄祉在后面扶住她,侧过身帮她挡住汹涌的人潮。忘尘抬头看他,就见他的胳膊揽在她身后,大手虚浮在她的头顶,护着她的脑袋。

    不知道谁拿着糖人吃剩的竹签,在混乱中戳到了玄祉的手,忘尘见状赶紧拉着他离开那群人,又拽过他的手,帮他吹气。

    玄祉笑着说:“不打紧。”

    旁边的铺子是家卖布匹衣裙的,忘尘对衣裙没什么兴趣,拉着玄祉就要去看别家。但玄祉一再坚持,说她的衣服太单薄,大冬天的,还是挑一身的好。

    忘尘扫了一圈店里的襦袄:“好像都差不多,我挑不出来。”

    玄祉指了指其中一身大红色的襦袄:“这个喜庆。”

    忘尘看了看那个大红色,心里面立马就想到了见微和天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要不要。大黑,要是你买给自己穿,会喜欢哪一身?”

    玄祉听她这么问,便用手背点了点店里颜色最深的一件玄黛色襦袄。那颜色,和他自己身上的颜色相差无几。

    忘尘呵呵笑了两声,心想,他还真是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啥都要玄色。

    “那就要这身吧。”忘尘走过去,把那身玄黛色襦袄抱在了怀里。

    回过头叫玄祉付钱,忘尘看到他面露诧异,她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那身衣服,笑了笑:“衣服穿上,我自己又看不到,既然这样,不如买一件你喜欢的,反正你看得比较多。”

    一条街没有逛到一半,大大小小的东西已经买了一大堆。衣服,被子,茶具,花种子,菜籽……总之是把凡人生活要用的东西买了个遍。

    玄祉在后面扛着东西,忘尘在前面一手拿着肉粉团子串,一手拿着饴糖。两个人的衣摆晃晃悠悠连在一起,走的近时察觉不到,走的远了便会拉紧,拽得忘尘咯咯笑着又朝他靠近。

    看他拿了那么多东西,忘尘不忍,很快就找了处地方吃饭。那是家很小的铺子,在门口搭了棚子,用油布围起来,底下用石块和长木头压着。

    刺骨的寒风用力吹着油布,把那油布吹得哗哗作响,一会儿往里面鼓,一会儿往外面鼓。油布里面,促狭的空间只摆的下两张方木桌,忘尘和玄祉进去时,刚好有两个人吃完,他们便坐了下来。

    老板热情的招呼他们,帮玄祉把背的大包小包放到了铺子里面,以便他们可以舒坦的吃东西。

    “这样冷的天,就要热汤吧。”忘尘把已经冷掉的肉粉丸子串拿在手里,一会换到左手,一会换到右手,看向玄祉。

    玄祉会意,要了两份牛肉面鱼子。继而把她手里的吃剩的丸子串拿了过来:“不想吃就给我吧。”

    说完他也不嫌弃,把她啃的乱七八糟的丸子串给吃了个干净。忘尘看着那串肉丸子,忽而显露出淡淡的迷蒙神色。若是长,大概只会给她扔了,那个人会嫌脏,一定会碰也不想碰她吃剩的东西吧。

    “下雪了!娘亲,外面下雪了!”邻桌的小女孩从矮凳上跳下来,跑到外面去,又一溜烟的跑回来。

    忘尘向外面看去,果然是雪,大得像是泡茶用的白雏菊,又像是在地上团成一疙瘩的柳絮,呼啦啦地被风吹的四处飞舞。雪又大又密,凌乱的糊在拥挤的人潮中,逐渐的,连路人的脸都看不清了。

    忘尘在看雪,玄祉在看她。

    两个人都看得入迷,像是耳边的喧嚣渐渐淡去,整个天地静谧无声,只剩下眼前的雪和人。

    “客官,您的牛肉面鱼子!”一声吆喝后,一大团白色的热气涌到忘尘面前。

    忘尘回神拿起汤匙,喝了一大口,烫的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玄祉吓了一跳,连忙用袖子帮她擦拭脸上的泪,可这眼泪却是越擦越多,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大约是这汤,真的太烫了吧。

第53章 他的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走累了,还是哭困了。忘尘吃完面鱼子便要回去。那牛肉面鱼子又酸又辣,正吃的玄祉心里热腾腾的。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雪,外面的雪已经堆积在房檐和大灯笼上,白茫茫一片。路上拥挤的人流散开了许多,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大概都回家或者到铺子里躲雪去了。

    有几朵雪花被风卷起来,吹到了忘尘的耳朵上,把她的耳朵冻得红通通的,就和她现在的鼻尖一样。

    “我们坐一会,等风雪消停些再走,可以吗?”

    玄祉挪了个位置,坐到忘尘边上,帮她挡住吹进来的雪花。

    忘尘点点头,她想起刚才的失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冲着玄祉吐了吐舌头:“刚才这汤真的好烫好烫。”

    玄祉低头看她脸上的泪痕,笑着学她说话:“是啊,好烫好烫,把我们忘尘都烫成了小花猫。”

    忘尘脸上一红,扭头懒得理他。坐了一会,忘尘困得前仰后合,眼睛都睁不开了。她一向这样,一吃饱了,就犯困得厉害。

    “昨天没睡好吗?”玄祉伸手按在桌角上,生怕她一个不留神磕上去。

    “嗯。”忘尘迷迷糊糊应着。

    何止没睡好,压根就没睡。为了能顺利逃出来,昨晚还在仙池旁边看了一整夜的月亮。

    嘟嘟嚷嚷和玄祉说了几句话,一连紧绷了大半月的神经,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凡间,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最后忘尘实在困倦,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后来忘尘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没等到风雪停歇,玄祉就把她背了回去。中间她恍惚醒来一次,发现自己正趴在他背上,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刚买的襦袄,外面还裹着新买的被子。

    大约是玄祉要背着她,所以拿不下那么多东西,便把能穿的都套在了她身上。

    她被裹得严严实实,连脑袋也包在里面,只露出眼睛鼻子在外面。微微向外看,便被纷飞的大雪迷了眼睛。

    玄祉的背上也是凉的,和她的身子一样冰冷,明明都是火系的两个人,却像是大雪压成的冰碴子,怎么也捂不热。

    漫天的大雪,无声无息地飘落。天色黯淡,两边的街灯撒下暖黄色的光晕。玄祉踩在雪地里的声音咯吱咯吱,听着催眠又安心,令忘尘再度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中,忘尘又醒了一次,是被疼醒的。这回她已经躺在了床上,整个屋子暖烘烘的,床边放着几只大熏笼,好像还焚了立雪盘香,帐子里也是香香的。

    她隐约觉得身上疼,但她实在太困了,也没在意,翻了个身,拱在被窝里又接着睡。好在这个疼不是很明显,睡着睡着就感觉不到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彻底醒过来,冬日的阳光已经照得满屋金灿灿的。

    忘尘看到天大亮,先是惊了一下,转而又记起这里不是天华宫,不用提心吊胆地提防那个可怕的人闯进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玄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天上,只留了个字条提醒她万事小心。

    忘尘算着时间,这个时候,长大概已经发现她跑了。不过见了天君后,他应该很忙才对,想必也不会花太多心思寻她。也许会急急寻一小阵,然后发现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她的仙气,这时就会放弃吧。他也许会再找一个仙娥,再骗那个仙娥要娶她。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关她的事了,他死他活都与她没有丝毫干系。

    深吸一口气,忘尘走出宅子,到外面的走廊里晒太阳。院子里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在阳光下,亮的刺目。她看了一会,觉得眼睛都花了,便又回到屋里。

    不知怎的,她今天总觉得身上不太对劲,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这一走动,身子上的不适就更明显了。想起昨天半梦半醒之间的疼,她把手背到后面,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了几圈,她还是觉得奇怪,她好像……沾染上了玄祉的气息。

    昨天以前,她身上的仙气和长身上的仙气十分相似,只是比较微弱而已。但现在,她发现自己身上不只是仙气,还有一半玄祉的魔气。两种气息混在一起,让她十分不习惯。

    难道是昨天玄祉背她回来,所以沾上的?

    那也不对呀。气息这种东西,很难沾染。每个人的气息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走得很近,两股气息在一起也是泾渭分明。

    她和长的仙气相似,已经很令人费解,这会又沾上玄祉的气息,更是让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困惑了一会,她还是认为这件事和昨天晚上的疼有很大关系。

    但不管怎么样,她的灵力增长了不少倒是真的,相比之前的三百年灵力,她现在已经翻到了好几番,足足有两千年灵力之多。

    以目前的灵力来看,她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地仙了。愉快的心情很快代替了困惑,她干脆也不去想了,翻出昨天和玄祉一起买的饴糖吃起来。

    在凡间住了十几天,忘尘的身体恢复了一些,院子里的雪化了又下,下了又化,总算是下得去脚了。忘尘偶尔也到附近的林子里转上一转,采点冬笋,蘑菇之类的回来吃。

    每次她都不敢在外面停留太久,采了东西就赶紧回魔障里面去,以防被长察觉她的踪迹。

    这天傍晚,她听到山下传来声响,好像是锣鼓的声音,红艳艳的大灯笼也亮了起来,应该在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这听得她心痒痒,便想出去瞧瞧。

    往山下走,这还是第一次。之前是玄祉带着她,她没怎么样在意。这一下山,她惊讶的发现,实录星君的洞府就在她住的宅子下面,两里路都不到。

    看来玄祉的魔障果然厉害,她以前和长一起来的时候,长完全没看到那处宅子。

    朝那洞府看了几眼,忘尘发现门口的毒瘴已经没了,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这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之下,忘尘就被吸住了,四肢麻木,后背上好像贴着一只湿冷的大手。那东西一贴她的后背,她浑身便像过电一样,瞳孔也涣散下去。

    黑洞深处发出金属摩擦的咔哒声,由小及大,盘旋在忘尘脑子里,像是无数的窃窃私语,啃咬着她的神经。

    忽然整片山林都静下来,山下的锣鼓声也消失殆尽。昏暗的夜色如同浓雾,笼罩在整座昆吾山上。

    忘尘的全部心神全部被那个诡异的声音吸引,她想拽回自己的意识,却抗拒不了那个声音,注意力再度被吸过去,拉都拉不回来。目光也不受控制,随着声音被吸到黑洞上。

    与此同时,后面那只湿冷的“手”,一点一点把她朝那黑暗里推去。

第54章 邪祟之物

    一进洞府,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声音没了,忘尘的神志也清醒的些许。

    只是洞府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忘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周围,却只能勉强看到长满青苔的洞壁。金属撞击声一停,洞府里静的可怕。

    忘尘深吸一口气,慢慢把手背到后面,胆战心惊地去探刚才被推到的后背。湿冷的感觉还残留在背上,难道后背上真的贴着一只手?

    想到这里,忘尘手上一顿,不敢再继续往上摸去。她咽了咽口水,转过身去,先确认后面有没有人。回过头,没有人,只能隐约看到对面的洞壁上贴着一副画。

    画似乎贴反了,画上的人头是朝下的。洞内太黑,看不清画上人的五官。但不知道怎的,忘尘总觉得那画上的人在盯着她。这叫她心里得慌。

    还是赶紧出去,这洞怪蹊跷的。这么想着,忘尘朝着洞口微弱的亮光疾步走去,走过那副画的时候,忘尘侧目瞄了一下。这一看之下,忘尘头皮一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画上的人,不见了。

    突然,后背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这一下很用力,忘尘被推得一个猛子扎到了那画跟前。

    这下她看清了,那根本不是什么画,分明是洞壁上的裂缝。不知为何,那裂缝形成了圆形,里面还透出淡淡的白光,离远看就像是悬挂的纸张。

    那刚才倒挂的人脸……来不及让她多想,那股冰凉的力量再次袭上她后背。

    “咚”

    忘尘还没整明白怎么一回事,就一头从裂缝里栽了下去。经过一段狭窄的通道,接着是个很大的溶洞,忘尘没扒拉住通道里的石块,直接掉进了下面的大溶洞。

    感觉摔到了一个不大的石头上,忘尘摔得四仰八叉,按着石头就要爬起来。

    刚起身,她脚下一滑,立刻让她的汗毛束了起来。她发现这个洞还没到底,而她正好落在一个斜坡上面。离她的脚尖不到一尺的地方,是垂直向下的悬崖。悬崖往下至少还有十几丈的高度。

    她刚才这一滑,脚边有几个石块直接滑落。连她脚下踩着的石块也松动起来。底下不知道连着哪里,风大得厉害,吹的忘尘的衣摆上下翻飞。似乎随时都能把她从斜坡上吹下去。

    忘尘用手按着地上的石头,背贴着斜坡,一动也不敢动了。只半在斜坡上,垂下眼睛往下看。

    悬崖底下是像刺目的红色火焰,如同岩浆一般翻涌沸腾,熊熊燃烧。火焰的中间呈现紫色,最顶上是白光。热浪一波一波顶上来,看得忘尘头晕目眩。

    这是……虚无业火。

    忘尘手贴着岩壁,慢慢倚着斜坡站起来。虚无业火,只有元神消散,但肉身还没有完全**或者化灰的躯壳才会产生这种火。但一般都是一小团,像这么大面积的虚无业火,只有一种可能

    这下面是个尸体堆。而且不是一般的尸体,一般仙人的尸体形不成这样浓烈的火焰。都已经有白紫赤三重火苗了,这必然是上仙的尸身聚集地。

    “这……这不会都是像我这样掉下来,然后死在下面的吧。”忘尘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刚才若是一口气掉落下去,就全部不摔死,也肯定被烧成灰了。

    站在悬崖边上,忘尘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她四下看了看,除去她站的这一小块石头,其他里几面全是垂直向下的,想换个安全的地方压根不可能。想出去,只能从她背靠着的这个斜坡回去。

    思及此,忘尘抬头。刚仰起脖子,就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大脸,倒吊下来,近的几乎和她鼻子贴鼻子。已经没了眼球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她,几十条白色的像是蛆虫的东西,在深陷的眼眶里钻来钻去。令人作呕的恶臭直扑面门。

    忘尘顿时吓蒙了,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这下脚下的石头彻底绷不住了,忘尘还没来及惊呼,就从崖壁上掉了下去。

    一瞬间,忘尘脑海中掠过无数画面。

    “我不会嫁给你了。”

    这是她自己的声音,何时说过这样话吗?又是对谁说的?她不记得了。

    她只觉得心里痛的厉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迸发出来。只差一点,差一点就要炸掉的疼。

    虚无业火离她越来越近,熟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除此之外,后背上冰冷的触感再次贴了上来。

    “砰”

    真的有什么迸发出来了,不是心里的东西,而是……后背!

    下坠的难受慢慢消失,忘尘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悬在半空,而背后,一双有力的翅膀正平稳的扇动着。

    “这是……龙翼。”忘尘看着那对从自己背后伸出来的玄色翅膀,错愕不已。

    难怪那日玄祉把她送回来,她在半梦半醒间觉得后背疼,醒来又觉得身上哪里怪怪的。原来,竟是玄祉把他的翅膀给了她。

    所以她身上会有玄祉的气息,灵力也平白无故多了几千年。恐怕她身上多的灵力,也是玄祉翅膀上的。

    “这个傻子……”忘尘心里一阵阵难受,像是透不过气来。

    不过眼下的情势没给她多少时间难过,那个血淋淋的人脸不知道何时,像攻击的蟒蛇一般,窜到了她的翅膀上,一口咬在了上面。

    忘尘连忙把翅膀往崖壁上撞。那个人头只身下一张脸,连后脑勺里面的脑浆都被蠕虫吃掉了,身子也腐蚀掉了大半,肠子露在外面,像是一条灵活的蛇,死死缠住忘尘背后的翅膀。

    看来把她引到这洞里来的,就是这玩意儿了。估计是想把她摔进虚无业火里烧死,结果没成,现在才气急败坏地缠住她。

    这玩意,若是忘尘没猜错,大约是已经被邪化了。以前在山神殿的时候,蓝露就和她说过,惨死的仙人要是受了魔气熏染,或是怨念太重,就会久久不入混沌,变成邪祟之物。

    但这种几率很小很小,就算被魔族的人用带魔气的武器杀死,也没那么轻易邪化的。这张人脸不晓得是有多大的怨念,才能变成这至邪的玩意儿。

    关键是还咬着她家大黑的翅膀,这让忘尘十分不爽,引她过来就算了,还敢啃大黑给她的龙翼?

    一阵恼意上来,忘尘朝着崖壁撞了七八下,一下比一下重,磕得翅膀生疼,这邪物还不下来。反而用那恶心的肠子缠的更紧了。

    忘尘心里着急,也不顾不上想呕的冲动,伸手拔下头上的凤尾簪,就去刺翅膀上的肠子。她以为她这一刺,人脸一定会转移攻击,朝她袭来。

    然而并没有,那邪祟好像对她不感兴趣,只想啃她的翅膀。

    忘尘一看,这下有机可乘。她旋即攥紧簪子,飞到下面的虚无业火上,用簪子在虚无业火上烧过,然后用力朝着翅膀上人头刺去。

    “噗呲”

    绿色的液体从那邪祟的眼眶里流出来,邪祟立马发出尖锐的叫声,就和忘尘被引进来时听到的金属撞击声一样,尖锐刺耳。

    紧接着,烧焦的气味慢慢盖过了恶臭。这虚无业火果然厉害,焚万物,灭九州,连这邪祟都没能逃掉。随着冒出的烟雾,那玩意儿终于从忘尘的翅膀上摔下去,掉进大团的虚无业火。

    忘尘拍拍手,往洞口飞去,飞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那枚凤尾簪,还在邪祟脑袋上插着。

第55章 就这么难

    那些仙骨还没有焚烧成灰,许是生前有着上万年的修为,所以让虚无业火烧了这么久,还没有完全消散。

    看这些仙骨的数量,估摸着得没有上百仙人,也有好几十。这样大规模的积尸洞,长和蓝露上次来竟没发现吗?还是说,这个尸洞是在他们探查之后才出现的?

    忘尘看得心里发毛,虽然业火烘烤,热浪扭曲着视线,但仍能感到浑身的寒意。究竟是怎样残忍的心性,才能屠杀这样多的仙人,弃尸洞中。

    以前只是听闻仙魔两界势如水火,情势已经是十分紧张,长也提到过要向魔界出兵,但忘尘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过。如今一看,若是这尸洞被天族的人发现,恐怕现下这样僵持的局势一刻也不会再拖了。

    只是忘尘以为,她目前已经脱离天宫,此一事,非她之力能够解决。

    眼下唯一的办法,只能等玄祉有空下来凡间,她寻机会告诉他。

    这么想着,忘尘这才惊觉自己还在魔障外面,她这趟出来,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要是不赶紧回去,恐怕气息会很容易被人察觉。

    要赶紧回到魔障里才行。

    把视线从仙骨上挪开,忘尘扇动翅膀,朝着掉下来的洞口飞了上去。

    洞口很狭窄,往上还有一段不短的洞道,忘尘只能抓着岩石,把翅膀收起来往上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口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忘尘才气喘吁吁地从洞壁的裂缝中钻回到地面上。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忘尘钻出来,一刻也不敢停歇,四处摸索着就往洞府外面走。磕磕绊绊撞到几次洞里的钟乳石,才摸到洞府的出口。

    一出洞府,眼睛终于能看到些模糊的树影。外面的月光被透过光秃秃的树杈,投下隐隐绰绰的亮光。忘尘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今晚她一定要好好睡一觉,然后等玄祉来找她玩的时候,好好和他吐槽一下这宅子附近的凶险,再把龙翼还给他。

    她可不想欠大黑那么多,她只不过是送了一个小小的同心结给他,可没让他还这么大的礼。

    那折翼之痛锥骨焚心,忘尘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战栗。她不敢想像,大黑是怎么狠心把自己的翅膀摘下来的。

    月光如水,忘尘的脚步越来越快。

    远远看去,宅子里隐隐透出昏黄色的微光。

    大黑来了。

    忘尘忍不住跑起来,树林里的风呼呼的从耳边刮过,吹的脸蛋子生疼。

    但是没关系了,进了小木宅,就会暖和起来的。等下要和大黑坐在熏炉边上,喝一盅热腾腾的茶水。

    忘尘边跑边想着之前买的烧云茶叶放在什么位置。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宅子门口。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忘尘几乎是瞎眼撞开的房门

    “大黑!我回来啦!”

    屋里背手而立的人慢慢转过身。

    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忘尘却像是见到鬼魅似的,顿时僵住了,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发抖。半晌,才忍住齿颤挤出一句话:“怎么会……这里明明有魔障,你不可能进得来……”

    长淡淡一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喜悦,分明夹杂着冰冷的寒意,仿若来自幽深的地狱。他的手在袖子下面把玩了一下火丹,朝她信步走去。

    忘尘眉心一跳,转身就要逃。刚一转过身,大门“砰!”的一声合上。

    下一刻,熟悉的力道迅速攥上她的手腕。忘尘心脏狂跳,咬着下唇,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已经接受了面前的现实。

    她扭头死死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问:“你放过我就这么难吗?”

    “就这么难。”长冷笑。

    “我不过区区一个末等仙娥,何德何能劳三殿下如此挂心?”忘尘不甘示弱,嘲弄地弯起嘴角,一字一顿道:“还是说,殿下真的对我动了感情?要是有,我劝殿下还是收回你的心思。殿下的喜欢,实在让我心生厌恶。”

    心生厌恶几个字,听得长心里少有的心烦意燥。他手上的力道增加了几分,眼睛里夹杂了些许薄怒:“所以你仗着我的喜欢,骗我撤去结界,又来和玄祉在一处?”

    忘尘的手腕被他抓的很疼,心里憋着的气也顶了上来,她使劲想要挣脱他却挣不来,心里更烦了,想都没想就喊道:

    “对!我就是要和玄祉在一处,我就算喜欢玄祉,也绝对不会喜欢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去找别的仙娥吧。谁稀罕你找谁,反正我不稀罕!放手!”

    长眼睛里的怒意暴涨,他一个用力,把她拽到自己跟前,忘尘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长就按住她的后颈,狠狠咬上了她的唇。

    忘尘奋力挣扎,仰着身子躲避他,却只换来嘴里越发浓郁血腥味。他死死按住她的后颈,不给她逃脱的机会。直到他的舌尖也被咬破了,他还在吮吸那些血腥气。

    他的眼睛里带上了危险的威胁,居高临下的看她,手掌放开她的后颈,转而拂过她的脸颊,捏住她的下颌,轻声威胁:

    “记住,这是你激怒我的代价。若是有下次,我不介意给你更大的教训。”

    忘尘恨恨地瞪着他,几乎要用眼刀把他千刀万剐。她的眼睛里已经有亮晶晶的东西在打转,睫毛也颤抖的厉害,就在长以为她立时就会忍不住放声大哭,但她却就是倔强的咬着唇,努力控制着眼泪,愤怒的看他。

第56章 恨极了她

    长被她看得眉头一皱,沉默片刻,拽住她,把她带回了天华宫。

    抬脚踹开殿门,他随手往后一拂,结界立时在背后封住。

    门童见怪不怪地上前禀报:“二殿下方才来过,天君那边也下了旨意,召殿下过去。”

    “知道了。”长低声应了。拖着忘尘便想把她送回沁宁殿里。忘尘挟着股怒气,跟他对着扯。拉拉拽拽踏进沁宁殿的院子,长终于失了耐心,打横就把她抱了起来。

    这一抱,长突然顿住脚步。转身就改变了方向,往院子里的仙池走去。

    紧接着,忘尘身下一松,整个人被扔进了仙池。冰冷的水浸湿了她的襦袄,衣裙。片息间就带走了她身上本就微弱的热量。水很快漫过头顶,忘尘被呛得剧烈咳嗽,连吞几口凉水。

    她挣扎着要从仙池里爬上岸,谁知刚扒拉着一块青石爬上来,长一脚踹中她的膝盖,扑通一声,她又栽进了水里。

    满池的水晃动不歇,她落下去溅起的水浪扑在周围的莲花上,花瓣上沾满了水珠,随着动荡,来回摇曳。忘尘脸上的水渍让她的世界变得一片波光粼粼,莲花带着水珠的晃动,照的她头晕目眩。

    在这片光彩迷离中,忘尘看到长站在岸边,水风轻轻吹起他身上天青色的锦袍,淡雅缥缈的气韵令人窒息。

    但这种气韵下,他却冷眼瞧着她,眼睛里尽是嫌恶。忘尘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她扑腾到岸边较浅的水里,没有立即上岸,而是抬头怒视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长慢慢俯下身,伸手捏住她湿漉漉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沉声说:“我觉得你脏,你明知道我最讨厌脏东西。”

    忘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毫不客气地就打开他的手。

    长看着她这幅无动于衷的模样,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这让他心里愤懑难忍,终是失了理智,拽住她,不管不顾地把她按进了水里。

    “你身上的气息,真令我恶心。你最好把他的气息洗干净了。”

    忘尘躲避不及,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心里的愤怒被一种恐慌渐渐替代,他的气息,长也察觉到了她身上玄祉的气息。看来他还不知道气息的来源是龙翼。

    呛了好几口水,忘尘渐渐无力挣扎,任由他疯了似的把她拽出水面又按进水里。

    直到她完全一动不动了,他才猛然惊醒似的,把她拉上岸,拍着她的后背让她把水吐出来。

    忘尘咳的厉害,几乎是要把内脏也咳出来。她脸色白的吓人,像是死人的脸色。牙齿也颤抖的可怕,倚在他怀里都坐不住,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滑落下去。

    长一惊,顿时有点后悔刚才的举动。他抱着她疾步走进沁宁殿,把她放在床上,伸手就要去扯她的湿透的衣裙。

    忘尘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挥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长的手讪讪地悬在半空,他看着忘尘手按着自己的衣带,拼命的后退,直到后背抵到墙壁还努力地想往后缩。墙壁上被她湿乎乎的衣服蹭的全是水渍。

    他从她的眸子里看得的,全是戒备。不知为何,刚消下去的憋闷之火又窜了上来。她宁愿穿着湿冷的衣服,也不让他碰她一下。她都已经回到天华宫,还不能认清自己的命运吗?

    她这样抵触他,却让自己沾上玄祉的气息。要是换了其他的女子,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可他只是冲她发了通脾气,只能冲她发一通脾气。他都为她忍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要怎么样。

    长心里憋闷难消,悲愤的问她:“你要和我别到什么时候?你肯在凡间的宅子里等玄祉,为什么不能留在沁宁殿等我?”

    她不肯回答,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像是在看可怜小狗的一眼,彻底把他堵死了。他突然恨极了她,他恨她背叛他。恨她是凤伶,又不是凤伶。也恨自己对她的感情,剜都剜不去。

    他想,他真是恨极了她。

    “我在问你话。”他摆出身为殿下的架子,逼她回答。

    也难怪她会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他,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摆出这可笑的威势,来逼她顺了自己的心意。他不过是求她好好和自己说话,而不是用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就把他打发了。

    可她还是不说话。他终于怒了,伸手就去抓她的衣领。忘尘一个猛子闪到一边,这让长不由得想起猎场里的幼兽,明明已经落入险境,却还是要不知天高地厚的嘶吼挣扎,甚至抓伤要驯养它的猎人。

    恨意和驯服她的想法一点点占据长的心。他手一挥,直接在床帏周遭布了个结界。忘尘见势不妙,惊慌地要冲下床去,却被结界一下子弹回来,跌坐在床尾。

    长借机去抓住她的胳膊,这一抓,忘尘本能的往后一躲,却仰倒在了床上。

    他被她这么一闪,拉着她的胳膊也摔在了她身上。四目相对,她静静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却忽然失了魂似的,期期艾艾地说:“我的翅膀没了。我不欠你什么了,我真的不欠你了……”

    那声音到后来,哀切的就像是从胸腔里呜咽而出的悲鸣,抓挠着长的心肺,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他听得心里绞痛极了,伸手就扼住她纤细的脖子:“我说了我会娶你,会带你腾云。你还要怎么样?”

    “你滚开……”忘尘捂住耳朵,怨毒地看他:“谁要你娶?嫁给你,还不如嫁给一条狗!死了你这条心吧!”

    长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比她此刻的苍白还要难看,显露出一种黯淡的铁青。仿佛被扼住脖子的人不是忘尘,而是他自己。

    她明明离他那样近,可他却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好像一个不留神,她就会从他的手心里溜走。

    这个世界上,他活了七万年,第一次动心是为她,第一次动怒也是为她。她教会他什么是喜欢,给了他重重宫墙里没有的温暖。她仿佛一点光亮,照进他死一般寂静又黑暗的生命里。

    可这点光亮竟然要离开他。他真是怕,惧怕之余又多了几分恨。他想到上次,她骗他撤去结界,残忍地从他身边溜走,逃到另一个男人身边。另一个男人……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了。

    长猛的松开她的脖子,伸手就去抓她的裙带。那裙带藏在襦袄的下面,系了个蝴蝶花结,其实是很好解的结,可他现在完全失了耐心,抓住裙带就用力一扯,将那绣着鸳鸯祥纹的精致带子硬生生地扯断,拽了下来。

第57章叫她顺服

    忘尘一惊,连忙去拢自己散开的衣裙。

    长却又去扯她上面的短襦。那短襦湿透了,一拽就会渗出冰冷的池水。长强忍着嫌弃,一把将那湿寒的衣服拽的乱七八糟。

    忘尘发现顾不及衣服,便恨恨地抄起床角的装饰香炉,朝他脑袋上砸去。长本能的侧开身子,却没能完全躲开那香炉,香炉顶上仙鹤状的把手将他的脸颊划出了一道口子。

    血从他脸上滴落,掉到忘尘的唇边。忘尘心里一阵难受,抓着床沿就要从他身下翻出去。长却趁势扯掉她身上已经解开的短襦,用力扔到结界外面。那片深暗的玄黛色,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你疯了!”忘尘怒骂,死命的踢在他身上,指甲也在他的胳膊和脸上抓出了深深浅浅的血痕。

    “我是疯了。”

    长扭住她的胳膊,近乎粗鲁的钳住她的两只手腕,扣到头顶。忘尘绝望地挣扎,却也是无济于事,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这哭声吵的长心烦意乱,他发了狠地钳住她,带着恨她的情绪,几乎要把她瘦小的身子撕扯的支离破碎。如同疾风骤雨一般,那样肆虐狠厉,仿若冷漠得没有一丝情意。

    直到一抹殷红映入他的眸子,他才恍然恢复一些理智,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她,这才带着几许悔意变得温存起来。

    她是他的了,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而且只属于他一个人。

    就算她不愿意,就算她说那些气人的话,那又怎么样,事实已经这样了,由不得她不接受。在他手里,她必须认命。

    也许今后她不会再跑了,也许她会老老实实待在沁宁殿,然后等他处理完一切事情,把她名正言顺的娶过来。等到那时候,他便可以明目张胆的对她好,再也不用遮遮掩掩。

    若是她因为今天的事痛恨他,那也没关系,只要她能在他身边,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他有的是时间和她磨,有的是精力压下她的心气,叫她顺服。

    忘尘哭得精疲力竭,终于是闭上眼睛不再挣扎。疼痛让她一直清醒,清醒的接受所有可怕的事情。她讨厌这种被迫的清醒,就像她被割去翅膀时那样,平白无故的,就叫她承受这些无比荒唐的痛苦。

    到最后,他又不知道又发了什么疯,再次陷入肆虐妄为的境地。忘尘痛的几乎要闷吭出声,声音还未出来,他忽的堵住她的嘴,而后又覆在她耳边哑声低唤:“阿伶……”

    这下她彻底的不动弹了,灵魂像是被他的低唤打出躯壳,任凭他发着可怕的疯。

    愤怒,痛恨,连同恐惧……这些情绪都渐渐消失。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她忽然想起,他好像从未叫过她的名字。从她见到他开始到现在,一次都没有。

    哀莫大于心死。

    情不知所起,心不知所归。

    绝望像是墨汁滴进血液,带着难忍的苦涩,慢慢爬上四肢百骸。在她的血液里结出带着尖锐棱角的冰晶,直至连心脏也冻住。

    长对她说:“别和我拗下去了,以后我会待你好。”

    她没有说话,像个死人。

    他帮她换上干净衣服,系好衣带。

    她身上冰凉,要不是长还能察觉到她微弱的气息,可能会以为她已经死了。她呼出的气也是冰冷的,轻喷到他的手背上,仿佛能结出霜花来。

    他拉过云袖盖在她的手腕上,帮她遮住身上最后一块淤青。

    她始终无声无息。

    长走到外面,挥手封上结界。

    门童在院外侯着,来回的踱步,脸上都是汗。看到他出来,这才急急忙走到跟前行礼:“天君已经着人催了三回,二殿下也亲自来了数次。旬升皆以殿下不在府中挡了过去。天君已生恼火,殿下可不宜再耽搁。”

    长微微皱眉,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身看刚才的房门。门童见状赶紧跟上。

    “时刻留意她的气息,若是她试图寻死,下重手也要断了她这个念想。”

    他要让她明白,她只能留在他身边,没有他的允许,她死都死不掉。不能死,不能跑。除了活着待在这里,别无他法。

    走过梧桐树下,一片叶子落在他面前,他伸手去接,看到手背上的咬痕。那是她留下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心口跳了跳。那触目惊心地伤口,明晃晃地提醒他,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用了最为不堪的手段,只为得到她。

    为什么要做这样恶毒的事?为什么和她会走到这个地步?为什么她就不能老老实实的顺他的意?

    他明明是喜欢她的,喜欢到恨不得把她时时刻刻拴在身边,可事实上,做出来的却是伤害她的事。

    他不想这样的,他也不想这样的。

    手指并拢,干枯的叶子在手里被捏得七零八落,长眯了眯眼睛,用力往后一抛,那叶子立时变得破碎不堪。

    可能除此之外,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吧。他从未主动要过什么,只是想要她而已。她现在是他的仙娥,他要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和她在一起,就是想让她留在他身边。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她,才能在天君的眼皮子底下留她性命。他想,他没有错。就算他这样得到她,也没有错。

    再怎么不堪,再怎么龌龊,那又怎么样。至少现在……她是他的。

    踏进九霄云殿,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天君看着手里的奏折,似乎看得专心。连长行礼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足足一刻钟,天君都没有抬起头来,长便跪了一刻钟。长玉在一旁等得心惊肉跳,屏住呼吸不敢作声。没人敢提醒天君,连天君身边的近侍也识趣地保持静默。

    “一百二十三位上仙。”天君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诡异又恐怖。

    “儿,你说,他们是怎么死的?”

    “精元被盗,死于摄灵术。”长淡声回答。

    话音刚落,天君抄起奏折,甩手砸在了长面上。

    长连眼睛都没眨,生生受了那奏折,缓缓叩首听训。

    怒意终于完全显露,如同风暴一般在天君眼睛里酝酿:“你最近是愈发令本君失望了。”

第58章 重审旧案

    长依旧没什么反应,死了这么多仙人,确实是他疏忽所致。

    从忘尘不见了之后,他的心思,全扑在了找人上。岂料短短时间内,竟叫修邪者钻了空子,一连害死了百余上仙。

    眼下天族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天君这时召集各路仙官,又当着仙官们的面,冲他撒气,无疑是想揪着他的错,给天族一个交代,用以安抚人心。

    “你今日不在天华宫,是去了哪里?本君记得,魔族的访问已经结束。”

    长抬头,面上无忧也无喜,只是把还摊在衣摆上的奏折拿起来,平整的合上:“儿臣去魔界提了几个人上来。”

    天君狐疑地看他,正准备听他接着往下说,殿外却有亲卫来报:“神威大将军荣平上仙和川南王求见。”

    天君稍觉惊讶,微微扬眉,示意亲卫放人进来。

    说是二人,进大殿的却有十四人。

    看到这么多人走上来,两侧立着的神仙们都窃窃私语起来。今日是天族的朝会,怎的会有魔族的人进来?

    长玉在旁边看得也有点傻眼,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俩人一定和长脱不了干系。荣平跟随长打了数场战役,说是长的心腹也不为过。而这个川南王,正是长去魔界刚刚访问过的藩王。

    “这是怎么回事?”天君倚在御案上问荣平,目光却停在长身上,显然也知道此事与他有关。

    “启禀天君,小仙和三殿下在巡访魔界时,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和摄灵术有关。”荣平上前一步。

    “说来听听。”天君来了兴趣。

    两侧的神仙也都齐齐看向荣平,毕竟神威大将军在仙官里,有一定的威信所在。

    荣平却没继续说了,转而看向文庭院掌管案牍的司文星君。司文星君立刻会意,捧着卷宗递到了天君身侧的近侍手里。

    近侍把卷宗呈到天君面前的御案上,荣平用余光瞥了一眼神仙堆里的紫云神君,这才又开口:“天君请看,这是三百年前摄灵术的卷宗,前面记载着仙人被盗取精元的时间和位置,这份卷宗是结合仙逝星象和多方人证,由紫云神君推演而成,可以说详实无疑。”

    天君看了看那份卷宗,并不说话。

    “请看第六起事件。死者正是小仙麾下的仙使。彼时我派他去西海送寿礼,却不想他路过凡间,死在西海近旁。和他一同的另外两个仙使负伤逃回,确认他死于未时三刻。”

    说到这,荣平走到一个身着魔界服饰的矮胖小妖旁边,拿过他手里两份树皮文卷,亲自呈到天君面前。

    “这两份魔族的文件,一份是点兵时刻表,另一份是幽冥山仙障出入记录。两份文件表明,那日未时三刻,魔君正在练兵场检阅军队。而凤族余下的族人皆栖于幽冥山内,无一人出仙障。”

    荣平顿了顿,抬头看天君,一字一顿道:

    “也就是说,三百年前的摄灵术一案,凤族的人具有不在场证明。”

    此话一出,众仙一片哗然。

    荣平的话,意味着三百年前天族抓错了人,而那个修邪者其实一直都在。

    但众仙却很傻的以为过了三百年平静日子,这让他们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不免心凉,纷纷侧目看向天君。

    天君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问:“紫云神君,你以为如何?”

    紫云连忙上前说:“天族的卷宗误差不大,这点我可以保证。只是……这魔族的文卷是否真实可信,这……”

    “本王可以作证,那日魔君确实在练兵场,从午时到酉时,本王一直跟在魔君身侧,未曾离开。本王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为担保,此言不假。”川南王忽然发话。

    刚才拿着文卷的矮胖小妖,随及跟着说:“我是幽冥山的土地公,我可以作证,幽冥山仙障的出入记录也是真的。凤族乃上古神族,当时整个凤族只有不足五十人,多喜静。而幽冥山占地宽广,除了魔君和公主殿下,其他族人极少走出仙障。因此只要有人出仙障,我都可以准确的察觉那人气息。

    若你们不信我,可以去问山护神君和蓝露,我每个月都会和他们对照山林信息,以确认信息准确。山神殿应该还储存着这份出入记录的底稿。我们魔族的人信不得,你们天族自己的人,难道也信不得?”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话里的讽刺之意,却让大殿里的人听了个明白。

    天君只好点头,说:“本君会去着人核实。”

    荣平和川南王上前行礼,另外十余小妖神情复杂地面面相觑,彼此在交换眼神。礼数倒也没失,只是不满的情绪已然写在脸上。

    天君又问:“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荣平偷偷瞄一眼长,见长神色平静,完全没有把天君刚才的尴尬放在心上,看上去也不准备留余地,大概是铁了心要和天君扳这一局。

    算了,主子都铁了心,他还瞎操什么心。

    荣平大胆开口:“除了刚才的第六起案件,还有好几起,凤族都不在场。而这些人,是以前在幽冥山任职的官员,皆是证人,或是手里有证物。

    小仙以为,眼下仙人履糟摄灵术袭击,已经构成相当严重的局面。若是不彻底调查三百年前的真相,恐怕如今的案子难有突破。或许天君可一一核查疑点,重审三百年前的案子。”

    话音刚落,十余位小妖也都看向天君。仙官们也看向天君。

    “和卷宗对不上,这确实有必要核对。”司文星君没看出气氛不对,他一向只关注数据,是个认真又死脑筋的神仙。这不合时宜的话说出来,一旁的长玉连忙掐了他一把,这才让他闭嘴。

    但是他这不大不小的声音,还是让仙官们听了个清楚。

    无形之中,司文星君的言辞又把重审之事往天君身上逼近一步,他不自知,长却是知道的清楚。不然也不会提前把卷宗放回去,故意让这个死脑筋拿出面。

    让天君承认自己错判,无异于凡人登天,难之又难。不当众逼他妥协,长只担心以后再无这样的机会。

    以天君一贯的手段,忘尘这个身份也护不了她多少时日。凤翼之事已经在天君心里结下疙瘩,他不可能容下忘尘。

    而长,也从凤翼之事里明白,在这天君的威压之下,若是不争得强大的权利,就难以和她走下去。而他,不能没有她。所以他必须抓住今天众仙官都在的机会,好好利用。

    天君看向他,他此刻确实该说些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

    天君又看向长玉,长玉佯装没注意上面的目光,侧脸看司文星君。

第59章 还养了鸡

    三百年前的案子,是天君亲判,连长都没能插手,如今证据拿到明面上来,若是重审,无疑是在挑战天君的权威。

    紫云神君出列说:“仓促决定恐怕会生事端,不如就让这些人先留下,待一一核查之后,再议重审之事。”

    众仙官听出紫云话里的推脱,分明是在维护天君,纷纷大眼瞪小眼,没人敢出声。

    若是这事今日不了,势必是要化大为小,化小为无。

    天君侧头沉吟,似乎是在考虑紫云的提议,预备顺势而下。正要开口,川南王突然说:“本王以为,不管魔族还是天族,目的应该是一样的。都是想尽快捉到修邪者,还六界一个太平。所以即便你们杀了魔君,即便魔族子民恨你们,本王却还是选择配合天族捉拿修邪者。

    这是大义,也是本王誓死守卫川南安定的决心。你们该明白,被摄灵术威胁性命的,是天族,不是我们。若是天君在此事上,不能拿出诚意,恐怕心寒的不止是魔族。”

    天君微微点头:“仙魔两界的安宁确为要事,你们的意思本君知道了。既如此,便重审吧。此事儿了解甚多,有劳川南王协助儿调查。”

    说完,天君就站起身:“今日就到这里,众位仙官散了吧。”

    群仙见天君对摄灵术一事这么快就有了决断,不免多看了几眼长,虽然这位三殿下从进殿开始,压根没说过几句话,但这出缜密的压迫,却分明显出了隐隐的威势。

    若是这次重审加上出征,能够捉到真正的修邪者,并且顺利平息摄灵术一事,恐怕也就离天族立储不远了。

    几位老神仙心里明镜似的,走远了还不自觉的回头看一看这位天族未来的储君。长却恍若什么都不知道,依旧默默地候在那里。

    川南王和荣平见长不动,便也留了下来。

    众仙官都离开大殿后,天君说:“川南王远道而来,便在天族小住几日罢。大战在即,这几日也好商议商议。策隐此人在魔族势力渐长,不容小觑。若无万全的准备,不可轻易出兵。”

    川南王恭敬地颔首:“我也正有此意。”

    天君点头,一脸疲惫之色:“本君今日累了,想必川南王也需要休息。作战预备之事,不如明日详细商定。”

    说罢,天君看向长,盯了他好一会,最后只说:“好生招待川南王。”

    天君的声音有些沙哑,大约是真的累了,听上去苍老了许多,苍老中仿佛还夹杂着些许欣慰。长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起愧疚,但很快就压了下来。

    他不是个喜欢争权夺利的人,更何况,和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好争的。

    但一想到凤伶,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要争的从来不是权势,他要的是凤伶的立足之地。是凤伶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天族,名正言顺的嫁给他。

    出了九霄云殿,长玉便追了上来,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不会有天君的人,他的玉骨扇便敲到了长身上。

    “鸡找回来了?”长玉笑嘻嘻的问。

    长黑着脸,没有理他。倒是一旁的川南王起了兴趣:“鸡?你们天族还养了鸡?”

    “是呀。”长煞有介事的看向川南王,一脸认真的说:“就在天华宫,你正好宿在天华宫,回去就能看到长养的鸡。”

    川南王钦佩地看了看长:“没想到三殿下还有这样的喜好。”

    “那可不是一般的鸡。”长玉看着长脸上的伤,唇角一扬,幽幽然地提醒川南王。

    从长玉那调了一批仙娥,长把川南王安排在天华宫的客房,便匆匆告退了。

    穿过结界,长走进沁宁殿,绕过屏风,走进内室,就见床上空无一人。

    长心中一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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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凤来介绍:
她是下界的一只鸡,上天宫成了末等仙娥。她的终极目标——活的长久,平安喜乐。可惜天不遂鸡愿,她偏偏和他故去的未婚妻长了一张相似的脸。……-“不知羞耻。”-“是,我不知羞耻,那关你什么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你……”-“你什么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可不是你未婚妻。”仙途漫长,微末的好,也能诱人陷入绝境。成神,成魔,皆在一念之间。如是凤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如是凤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如是凤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