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 变法开始
吕智的紧急布置不是没有道理的,没过几天,吕礼就和四个监察御史奉旨出发了。
他们直奔大越腹地,那里有五座城,正好对应五个监察御史。
朝廷上下,除了知情者,都隐约有了一个猜测——越王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是,五城已经为叛乱付出了代价,甚至是伤筋动骨的代价,但那不是吴越正在打仗,越王腾不出手来嘛,现在仗也打完了,还不得再狠狠的收拾一遍?
那可是叛乱,五城的世家妄想赔点钱就过去了?开玩笑呢?
叛乱途中死人了吧?算是血债吧?血债血偿没问题吧?
有一说一,就算五城的世家不株连九族,那也得死上一批才合适吧?
这事儿不止是京城里的官员如此猜想,就连地方上其他大城也是同样的想法,这一波五城的世家将孤立无援,即便是以前交好的势力,也已经做好了壁上观的准备。
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都是你们自己做的孽,当然得你们自己受着,我们可不掺和。
…………
叛乱的五城之一,金鳞城,金家。
“大公子!”金管家抓着一把小纸条,情绪激动的喊叫着。
一贯精致帅气的金大公子,最近有些不修边幅,一脸的胡子十分杂乱,此时他正坐在一把神匠吕的椅子上发呆。
一看是管家来了,他赶紧起身一把抓住,“怎么样?助臂联系的怎么样了?”
金管家面色一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
“还是没人肯来?我就知道,就知道……”金大公子瘫坐回椅子上,抱着脑袋,一脸的颓唐。
金管家张张嘴,又看了看手里的小纸条,没急着说事儿。
半晌之后,金大公子缓过神来,事实上,这个情况老爷子已经跟他通过气,他只是没想到事实会这么的……残酷。
“哼,都是一帮靠不住的家伙,赚钱的时候就笑嘻嘻,现在我金家有难了,一个个都躲起来了!”
恶狠狠的咒骂一番,金大公子恢复正常,他没急着听管家的汇报,而是先让婢女修剪了杂乱的胡须。
修剪完毕,又用冷水清醒了一下,金大公子这才一边擦拭一边问道,“可是那监察御史来了?”
金管家把纸条递给金大公子,“是,按照时辰估计,此时应该已经到城外了。”
“来的是神匠吕家的?”“是,是吕家的老三,吕礼。”
金大公子简单查看了一下纸条,“嗯,又是状元,又是翰林院修撰,五个监察御史,来了一个最麻烦的,真是够重视咱们金家的。”
金管家苦笑一声,正所谓树大招风,金家势力最强,又隐隐为五城世家之首,朝廷重视实属正常。
…………
金鳞城,东门。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口,吕礼掀开车帘,往城门口看了一眼,“还真不小,就是与玄武城相比,也是相差不远了。”
吕大身着寒衣,腰佩弯刀,脸带防毒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外身还披着黑色长披风,脚上踏着一双马靴,马靴上又配有匕首。
十八骑其余人等也是一样,同时,他们还背负大弓,配有一箭篓的各式箭矢。
扑棱棱~~~
这时候,一只机关飞鸟落在吕大的肩膀上,他取了情报,直接交给吕礼。
吕礼展开纸条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只写着一句话——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字一看就是吕智写的,可是这句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众所周知,龙可不是随便就能化的,换句话说,这是一句反诗啊!
“金鳞?化龙?”吕礼望着金鳞城,为金家默哀三秒钟,“要说心狠手辣,还得是老四,这是把金家往绝路上逼啊。”
吕大听闻,却是摇了摇头,“三公子,主人可是好人。”
“嗯?”吕礼一愣,“你说的没错,老四说过了,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温暖,而对待敌人嘛,就要像寒冬般凌冽。”
“主人说的对!”吕大认可的点点头,剩下的十七骑也是同样的举动,甚至就连他们胯下的马儿也是一样。
十八骑嘛,既然有一个“骑”字,他们自然是有马的。
吕智专门为他们配备了上等的开智马,这些马不仅智慧不低,还一水的都是大黑马,个个神俊,尤其是站成一排的时候,分外的威武。
这不是嘛,一看这架势,金鳞城的城门官已经凑了过来,这人个头不高,一过来就拱着手,“可是吕礼,吕大人当面?”
因为监察御史是个闲职,即便是比较圆滑的城门官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所以就直接来了个姓氏后面再加上大人。
吕礼根本不搭理他,直接把车帘一拉。
吕大也不下马,直接从腰间取出一块儿腰牌,简简单单这么一晃就收了回去,“正是我家大人,那城门官,速速前头带路!”
这种展示速度,城门官自然是看不清楚,但这架势摆在这里,也由不得他不信。
哎,都大祸临头了,还摆那世家大族的谱,也难怪新来的监察御史这么不给面子!……城门官在心里吐糟一句,赶紧前头开路。
有一说一,明知道吕礼今天就到,却连个欢迎仪式都没有,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
虽然没有欢迎仪式,但金家却摆了接风酒,金家的老爷子没出面,一切全由金大公子张罗。
“哎呀,吕御史旅途劳顿,我金家特意备下浊酒一杯,也算是为今天的事儿赔罪了。”金大公子面带笑容,拱手相迎。
吕礼耷拉着眼皮,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呃,他本来就是来扮黑脸的。
见吕礼板着脸,金大公子解释道,“这个,金鳞城的城主因为叛乱被杀了,直到现在朝廷也没派人顶上。
嘿嘿,我金家虽然在这金鳞城里还能说上几句话,可也不能强行指派乡绅富豪到城门口迎接大人大驾。”
吕礼呵呵一笑,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本官一进城就听说了,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金家如此大的气魄,还指派不了区区几个人?”
金大公子面色一变,这口大锅他金家可不敢背。
495 金鳞化龙
“吕御史!”金大公子大叫一声,“您可不能听那些刁民瞎传啊,我金家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别!”吕礼的反应更大,“千万别叫吕御史,我这监察御史才当了不久,都察院的椅子还没坐热呢。”
都察院里面都是各种御史,有左右都御史(正二品)、左右副都御史(正三品)、左右佥都御史(正四品)。
若想要消受吕御史这个称呼,起码也要等吕礼成为都察院的老大才行。
其实金大公子的意思也很简单,这就像称呼张副总为张总一样,都是捧人的一种说法。
但这种吹捧吕礼是万万不会应承的,他扮的黑脸,总套什么近乎?
“呃~~~”金大公子一顿,想通了其中关窍,他赶紧改口道,“那……吕大人,我说的话句句属实,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绝对是别有用心的人栽赃我金家。”
“别有用心的人?”吕礼暗暗一笑,终于上钩了,他依旧板着脸,“本官自然明察秋毫,说说看,你说的是别有用心者是谁?”
“这个……”金大公子面色一变,心头瞬间涌起几个人名,但现在整个金鳞城正是上下一心的时候,他不可能说出来。
“呵,你不说,那就是没有,金鳞化龙啊,啧啧啧~~~”
吕礼摇摇头,“你们金家的门槛啊,实在太高了,本官可不敢在这里吃酒,告辞了。”
…………
吕礼倒是走的潇洒,只是他这一走,金家可就乱成一锅粥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你听听,多霸道,可这是独属王室的霸道,一般人即便是沾了一丝,那都是取死之道。
“查,彻查,必须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到底是哪家传的!”金家老爷子本来还稳坐钓鱼台呢,现在也稳不住了,毕竟,再稳金家就没了。
于是乎,老爷子一声令下,整个金家立刻行动起来。
要问金家的影响有多大?看看金鳞城第二天的街景就知道了。
那真是老百姓关门闭户,商家也不营业了,搞得就像吴军打过来了一样。
…………
吕礼没住金家安排的地方,神匠吕在金鳞城是名牌,自然有铺子,虽然产业没多大吧,但落脚的地方还是有的。
这不是嘛,吕家在这里有个租用的铺子,前面营业,后面有小院居住的那种。
一路舟车劳顿的,吕礼就睡的久了一些,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等他梳洗一番,一看店铺还没开门,这就差吕十八去问问怎么回事儿。
怎么说这里也是吕家的产业,平时疏懒也就罢了,他这东家都来了,还不得积极点儿?
“掌柜的,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开门营业?”十八骑采取三班倒,时刻保证有六个人守护吕礼的安全,现在轮到吕十八这队了。
“啊,城里头出事儿了,管事的说正在抓什么大盗,不让营业。”
掌柜的是个老头,店里还有他儿子和儿媳,小孙子也时常帮忙,这里就算是他们一家人在经营。
“什么大盗这么厉害?”吕十八吐糟一句,也没指望掌柜的能知道,事实上,掌柜的也确实不知道。
“掌柜的,准备些吃食,三公子醒了。”“哎,早有备着了,马上就送去。”
吕十八招呼一声,回到后院把情况跟吕礼一说,吕礼斟酌一二,觉得应该是老四写的那句话产生作用了。
别看金家在金鳞城呼风唤雨,俨然一副土皇帝的架势,但私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与他们面和心不和呢。
“这一波这么一闹,看似铁板一块的金鳞城可就要四分五裂了。”吕礼呵呵一笑,“按照老四说的,接下来就该拉拢一批人了。”
金家在金鳞城可谓是根深蒂固,吕礼就这么几个人,肯定做不到什么,眼下最好的法子自然是挑动他们内斗。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吕礼是要做渔翁的人。
…………
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吕礼自然是先吃早饭,再说了,上赶子不是买卖,即便是拉拢一拨人,也得等他们自己上门。
有一点需要注意,朝廷是想收回金鳞城的军政大权,可不是想把整座城都毁了。
所以即便是要收拾金家,也得一步一步的来,缓缓图之,然后再一击必杀。
最好是能有别的家族,一个或者几个一齐接手金家覆灭之后的烂摊子,要不金鳞城的商业体系就要遭受沉重的打击,虽然影响可能不太大,但终归是个麻烦。
“哎,这是什么?看着像条鱼啊。”
饭菜是掌柜的那小孙子送的,小孩儿挺可爱的,送来的东西也稀奇,吕礼从来没见过,估计是什么特产。
“是金鳞鱼糕,可好吃了!”
小孩子用手指了指门外,“城外有一条金鳞河,听爷爷说,有一天,有一个渔夫从河里打到一条那么大的金鳞鲤鱼。”
孩子伸着一双小短手,尽力的比划着,可惜小胳膊一共就那么长,根本比划不出来,急的是小脸通红。
“后来就有了这金鳞河,再后来就有了这金鳞城。”紧接着一个妇女走了进来,这是老掌柜的儿媳。
“哈哈,那这金鳞河还挺有传奇色彩的。”听听本地的传说,了解一些风土人情,吕礼觉得挺新奇的,心情不错。
“小娃娃,这金鳞鱼糕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吃?”吕十八站了出来,还想摸摸小孩的脑袋瓜,可惜因为装束的原因,孩子有些害怕。
“别怕,既然好吃,那就给你一个。”
吕十八示意孩子自己拿,那妇人有些着急,哀求的看向吕礼,“公子,这是夫君特意做给您的,孩子要是吃了,怕是要挨打。”
吕礼摇摇头,“无妨,无妨,孩子喜欢就给他一个。”
吕十八用筷子夹起一个鱼糕,孩子不再怯生生的,抱在怀里就开啃。
“你这孩子,还不谢谢公子?”妇人笑着教训几句,然后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
房门一关,吕十八开始试吃,吕礼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我看这一家子都是好人,应该没事儿的。”
“不成,主人吩咐了,我们不能有半点儿松懈。”
496 金家跌倒
金鳞城,关门闭市的情况一连持续了五天,然后就恢复正常了。
老百姓虽然不解,但生活还得继续,该干什么依旧干什么。
金家这边耗费了不少力气,闹得满城风雨,但还是没能找到传谣者,不过这也实属正常,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所谓的传谣者。
吕礼这几天让十八骑暗中查探消息,但人生地不熟的,收获比较有限,就只知道金家对一些金鳞城的大户人家进行了强势敲打,甚至还抓走了几个嫌疑人。
按说事情这就发展的很到位了,但最理想的情况依旧没有出现。
受到致命威胁的金家都这么大张旗鼓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甚至暗中接触吕礼的都没有。
这就让吕礼想不通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金家就快不行了,最起码的,肯定要退出金鳞城顶尖世家的行列。
那怎么的?就算没人对金家不满,难道就连前进一步,想要扩大家业的都没有?
金家一退,留下那么大的一块儿蛋糕呢,嫌牙疼?都不想吃?
面对压迫选择隐忍,这还能理解,毕竟金家积威日久嘛,可是面对这么大的利益,竟然还能隐忍?胆子这么小还搞什么事业?
最关键的一点,吕礼现在代表朝廷,竟然没人主动向朝廷靠拢?
“什么情况?”吕礼着实想不通,难不成金鳞城真是铁板一块,全都是金家的势力?
…………
金鳞城书院。
趁着金家人回去祭祖,书院的书生们三个一伙,五个一帮的这就开始谈论起来。
“哎,你们说金公子他们真的是回去祭祖了?”
“怎么可能?一定是回去想办法去了。”“哎,是这个道理。”
“我觉得你们说的不对,可能真的是回去祭祖了,祈求祖宗保佑嘛。”
书生们讨论的十分欢快,幸灾乐祸者不少,因为话题足够有吸引力,就连平时没什么交集的也会凑到一起说上两句。
这不是嘛,隐蔽处就有几位书生正在秘密讨论些什么。
“派去京城的人有消息了吗?咱们到底会不会被株连啊?”
金家是大树,金鳞城几乎所有家族都与之有联系,怕就怕朝廷来个一刀切。
“不会株连,有礼部的大人物跟我爹通过气了。”
“我爹也是这么说,眼下的情况就是金家跌倒,咱们吃饱!”
“哈哈,那还真是不错,这些年金家……咳咳,一时没忍住,说多了。”
“嗨,就算说了又怎样?”
“就是,金家就要挨收拾了,你看他还能蹦跶几天?”显然这几天金家闹的有些大了,不少人都是心怀怨气。
“行了,说正事儿,朝廷就要对付金家了,你们家里都是怎么想的?”
“哎,等等,不要说,咱们写出来如何?”“好!”
片刻后,一人手里一张小纸条,有写静观其变的,有写坐山观虎斗的,有写鹬蚌相争的,一看就是都想当渔翁。
说来也是,只要坐等朝廷收拾了金家,他们跟在后面捡便宜就行了,两不相帮算是比较稳妥的处理办法,几乎没有风险。
谁也都不傻,万一金家来个临死反扑呢?
当然了,这只是明面上的各家意见,有的人家都搭上礼部的大人物了,还真的就能置身事外?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至于那些联系不上大人物的,更得沉得住气了,只有选择最好的时机发作,那样才能获得最大利益。
说来也是好笑,从始至终也没人提到都察院,更没人提到监察御史。
敢情不是没人暗中对金家不满,也不是没人嫌弃大蛋糕太甜太腻,而是这些人根本没把监察御史放在眼里。
注意,这里说的是监察御史,吕礼作为吕家的三公子,那还是有些牌面的,大家之所以不去接触,只是单纯的不想节外生枝。
…………
各方势力都不动,局势就这么僵持住了,一连十几天,整个金鳞城就像是一潭死水。
总这样不行,吕礼是带着任务来的,他得尽量搞事情,带节奏,只是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办法。
扑棱棱~~~
又是一只机关飞鸟落下,这回都没用吕大动手,吕礼一伸手稳稳接住。
这些日子他没少通过机关飞鸟传信,动作已经十分娴熟。
机关飞鸟吐出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激化矛盾,必要时可以动手杀人
吕智就比较狠了,既然大家都不动,那我就助一把力吧。
要知道,人固有一死,而有些人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三公子,主人说什么?”吕礼看了纸条就僵住了,吕大赶紧询问情况。
“呼~~~”吕礼长出一口气,“你自己看吧。”
吕大接过纸条一看,一下就高兴了,“这就对了嘛,想我们兄弟也没有别的本事儿,就杀人还算在行!”
“杀人在行?”吕礼低声念叨着,“恐怕老四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这种拉仇恨的办法堪称简单粗暴,吕礼也不是想不到,他只是心还不够狠,轻易不会往这方面想。
“主人最英明神武了!”吕大乐呵呵的,摩拳擦掌,“三公子,你看咱们先杀谁?”
“当然是先杀金……”吕礼一惊,这才恍然,原来自己不是没想过,只是刻意的遗忘了。
“理当如此。”吕大意会的点点头,“三公子有想好杀谁吗?要不就先乱杀几个?”
吕礼捏着拳头,浑身紧绷,“主事的不能杀,挑些罪孽深重的杀吧。”
一句话说完,他就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没有主人果断、狠辣,不过也还行!……吕大拍拍胸脯,“这个简单,交给我就行,不过得晚上行事,主人说了,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哈哈,说的还挺有道理。”吕礼浑身提不起力气,嘴唇也有些苍白,但依旧不忘打趣。
适应的还挺快,吕大如此想着,竟然还破天荒的开解了几句,“这些人本就该死,三公子不必太过在意。”
“是啊,是该死……”
别看吕大杀人如麻,但第一次动念的时候也是十分纠结的,不比吕礼来的轻松。
杀人,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497 栽赃嫁祸
翌日,一位金家的公子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又一日,金家一位叔叔辈的人物家中走水,虽然及时控制了火情,但还是死人了。
死者被一刀毙命,没有反抗的痕迹,一看就是高手所为。
第三日,金大公子遇袭,幸亏护卫得力,这才保住一命。
同时,护卫击杀了一名刺客,还在刺客尸体上发现了一些小线索。
再一日,金家祠堂被泼了夜香,根据一个起夜的小厮描述,来者不少,全都黑衣蒙面,看起来胆子不大,一有风吹草动就慌忙逃窜了,听声音年纪不大。
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从手法上看,又明显不是一伙人做的,金家终于是坐不住了,但前几天已经大张旗鼓过一次,不宜太过频繁,所以就只是在暗中查探。
同时,金家也加强了对家族嫡系的防护力度,整个金家大院更是外松内紧,不知道安排了多少暗哨。
…………
十八骑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并没有继续对金家动手,他们调转矛头,盯上了新目标。
根据调查到的情报,他们又分别用不同的方法暗杀了一些公子哥,为了让吕礼更容易接受,十八骑专挑那些罪孽深重的杀。
相对来说,这一波杀人的手法更粗暴一些,那些公子哥的尸体残破不堪,不像金家的那样完整。
从尸体语言上来说,行凶者不仅没有遮掩的意思,倒像是在复仇。
然后金家又死了几个,死状同样凄惨不说,还被曝尸荒野了。
这种情况,任谁都看出来了,这是仇杀啊!
至于仇杀的双方是谁?看看死者就知道了,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
“十八骑,果然各有手段,真是厉害!”因为杀的都是有罪之人,证据吕礼也都看过,所以他的心里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关键还有一点,人都是十八骑处理的,吕礼又没亲眼所见,感官上自然要差很多。
“杀人越货,栽赃嫁祸,抢夺黑货,本就是我们的老本行!”吕大这话说的,竟然还有几分自豪。
当然了,自从有了吕智的约束,他们已经很久没干过违法乱纪的事儿了。
“嘶,你说金家会相信吗?”虽然十八骑的手段不错,嫁祸的十分有层次感,但眼下这个节骨眼本就敏感,怕是不容易成功。
“控制局面应该不难。”吕大摊摊手,“只要让金家的护卫亲眼目睹一场刺杀就行了。
就算金家老爷子能忍,金大公子能忍,但金家那么多人,又嚣张跋扈惯了,总有不能忍的。”
“是,说的有理,只要金家一旦真的动手了,后面必然是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局面。”
这也不是只会杀人啊!……吕礼竖起大拇指,对吕大真是刮目相看,“分析的很好,有条有理,很不错。”
吕大嘿嘿一笑,摇了摇头,把紧握的手掌摊开,里面正躺着一张小纸条,“我哪里懂得这些,都是主人教导的好。”
“嗯?这个老四啊,想的忒多!”吕礼明白,吕智是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明明安排的妥妥当当,竟然还不敢和盘托出。
“是,主人一向英明神武!”吕大如是说道。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频道吧,但也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分外的和谐。
…………
像金家这种土霸王,也真是没什么耐心,尽管金家老爷子下了死命令,还是有不肖子孙不尊号令,派人动手了。
这不肖子孙典型的自作聪明,收拾的都是以前就有嫌隙的“仇敌”,手段狠辣,但是又没伤筋动骨。
这要是换了平时,金家老爷子训斥两句,事情也就揭过去了,但现在不成,整个金鳞城就像一个火药桶,沾火就着,沾火就爆炸!
于是,整座金鳞城就进入了大乱斗模式,而且还不止红蓝双方,参与者众多不说,成分也复杂,时不时的十八骑还要掺和一下。
一句话来说,整个金鳞城都乱成一锅粥了。
…………
吕礼任务完成的不错,其余四座城池就差多了,来的时候风雷阵阵的,到现在,却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
那四位监察御史虽然每天挑三拣四的,嘴上说着这不行,那也不行,今天嚷嚷着要弹劾,明天嚷嚷着要上报,但终究也没搞出什么大事件。
当然了,骑在世家大族脖颈子上拉屎的事儿也着实没少做,就差没欺男霸女了,正应了那句话,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当初这些世家大族如何欺负老百姓的,这几位监察御史就是怎么欺负他们的。
当然了,他们知道的其实不多,变法的事儿更是听都没听过,但上头的旨意监察御史们却是门清。
那句话怎么说的了?痛打落水狗嘛,逮住了使劲儿踩总是没错的。
要说这些世家大族何时受过这等欺负?但眼下形势比人强,终归是敢怒不敢言。
…………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千篇一律的日子转瞬即逝,一转眼已是天凉好个秋。
这大半年吕智什么都没做,每天就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出生。
这不是嘛,伴随着嘹亮的哭声,吕智这位辛勤的园丁终于迎来了大丰收,嗯,也不枉费他这么日夜操劳的。
对了,太平郡主给他生了一个大胖闺女,刚一出生就有足足六斤六两。
你别看这个体重不大,也就堪堪比得上现在新生儿的一半,但这在大越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千金”了。
按照老嬷嬷的说法,一般能有五斤就不错了。
事先说好的,男娃就叫吕华,女娃就叫吕夏,尽管太平郡主略有微词,孩子还是在吕智的坚持下叫了吕夏。
这个名字对吕智来说,意义非凡。
哎,说来也是巧了,吕智的宝贝女儿刚出生没几天,越国又多了一位小王子,三位大学士商讨争执了许久,最后经越王拍板,小王子单名一个“政”字——安政。
…………
“恭喜,恭喜!”
“客气,客气!”吕智竟然比大婚那天还要高兴。
说是十月怀胎,但事实上,应该是九月怀胎才对,这不是嘛,今天已经是摆满月酒的日子。
498 全蛋宴
满月酒,是指为婴儿出生满一个月而设立的酒宴。
越人认为婴儿出生后存活一个月就是度过了一个难关,这个时候,家长为了庆祝孩子渡过难关,祝愿新生儿健康成长,通常会举行满月礼仪式。
该仪式需要邀请亲朋好友参与见证,为孩子祈祷祝福。
“哎呀,关老爷子,谢老爷子,韩老爷子,杨老爷子,请进,快请进啊!”
商量好的一样,几位老爷子联袂而来,吕智这新晋的奶爸,自然是喜出望外,赶紧欢迎。
“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不用管我们。”关老将军一摆手,“反正我们也不是来看你的。”
吕智脸上笑容未减,老人家都喜欢小孩子,这个没毛病,“夫人们和夏儿都在大厅,孩子还挺喜欢见人的,一直都在咯咯咯的笑。”
夫人们就是大姐吕诗涵那一帮子人,凡是沾亲带故的就都来了,她们不仅人多,而且也更加积极,比这些男宾来的早多了。
“不怕生好啊。”关老将军一马当先,这就直奔大厅。
人家关老爷子是过来人,他深刻的知道,孩子还是小时候最好玩,像关青那么大的,已经少了很多乐趣。
当然了,以关老爷子这等身份,就属于那种不用哄孩子的,自然也就不会生出什么“三日嫌”的情绪,满满的都是逗弄孩子的快乐。
有关老将军这么一带,谢大学士,杨尚书也都赶紧跟上。
这也就是孩子满月,若是换成寻常宴会,这几个老爷子啊,你就是请都请不来。
倒是韩知兵没有急着走,他拉着吕智来到角落处,一脸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文书,“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个就给你了。”
吕智正想打开看看是什么,却被韩知兵一把按住,“也不是什么大礼,等空了再看,啊,那个,老夫这就去看孩子去。”
不都是送些长命锁啊,平安镯啊,玉佛啊,朱砂手串啥的嘛,避邪纳福的,预祝孩子平平安安的,这送文书是什么意思?
吕智虽有不解,可也没急着看文书上写的什么,毕竟人家韩尚书都特意说了,还是等办完宴会再看。
…………
这在大越啊,满月请酒也可以称为“吃满月蛋”,与其他酒会宴席不同的是,主家会提前准备,将染成红色的鸡蛋作为伴手礼送给出席宴会的来宾。
按照常规,吕家也给每位宾客准备了4个“红鸡蛋”,让他们可以带回家食用,都沾沾喜气嘛。
吕智事先特意了解过,考虑到一些因素,主要是穷,民间一般都会把应该煮熟的“红鸡蛋”用染了红色的生鸡蛋代替。
当然了,吕家的肯定都是熟鸡蛋,宾客们也都不是差那几个鸡蛋的人,就像《陋室铭》里写的,吕家是典型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这都不算什么,陈有钱有过做满月酒的经验,还将这“红鸡蛋”煮出了花样。
像是什么报喜红蛋啊,糕点红蛋啊,蛋黄酥啊什么的,那是既好吃又有讲究。
吕智前前后后的忙活,腹中空空,也抽空尝了几种,说实在的,陈有钱那个,主要还是搞的噱头。
那什么报喜红蛋,它其实就是卤水鸡蛋。
吃起来口感比一般水煮鸡蛋更入味,再加上陈有钱用了一些独门的烹制手法,还有这个红色的外包装,看起来分外喜庆,广受好评。
相对来说,吕智更喜欢糕点红蛋,里面都是各种馅料,外面做成鸡蛋的形状,外包松脆的油酥皮,那个才叫好吃呢。
至于蛋黄酥,这个应该是用了吕智的创意,它是从月饼演变过来的,内嵌出油的咸鸭蛋蛋黄,外包层层酥皮,是地地道道的华夏味儿。
说实在的,这满月酒在吕智看来,应该叫全蛋宴才对。
…………
又几日,吕智受邀到王城又吃了一次全蛋宴,也不稀奇,毕竟那小王子安政只比吕夏晚生了几天。
看着整个宴会上的各种蛋,吕智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你就是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
然而越王根本就没给他继续矫情的机会,一道旨意,急招他去御书房密谈。
吕智一看这情况,赶紧抓了几个糕点红蛋捏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吃,嗯,御厨的手艺还真不错。
哎,不对,这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沾喜气,√,这叫沾喜气!
…………
御书房。
吕智进去之后发现一共就俩人,一个越王,一个姜国舅。
“父王,国舅爷!”吕智挨个拱手,看见不常出现的姜国舅也没多想,这人是王后的亲弟弟,王后产下小王子,他理应在这里。
“嗯。”越王点点头,比划了一下,“不用拘礼,随便找个地方坐。”
吕智一看,这是要唠家常的节奏?
于是他就把藏在袖子里还没吃完的糕点红蛋拿了出来,准备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说。
虽然吕智和那姜国舅并不熟悉,但说实在的,也都不是什么外人。
“对于王位的继承,你怎么看?”越王一开口就是一个炸雷,姜国舅也瞪着眼睛盯着吕智看。
“咳咳~~~”吕智吃的慢条斯理的都差点儿呛死,“这个,儿臣就……坐着看?”
“嘶,跟你说正经的,你就知道开玩笑。”越王瞪了吕智一眼,随后又摇摇头,“你不会想说,不敢有想法吧?”
“父王英明!”吕智正是这个想法,闹呢,他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妄谈什么继位大事儿?
姜国舅眼里的期待一下就熄灭了,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就只是静静的站在越王身边。
有一说一,吕智是太平郡主的夫婿,他们的亲戚关系还是挺近的,奈何两人几乎没有交情,着实说不上话。
“福王也是一样的说辞,你们啊,身为王室宗亲,真是没有一点儿担当。”越王不胜唏嘘,也不知道是在埋怨谁。
不过根据吕智的看法,主要说的应该还是福王。
你想啊,只有福王才是根正苗红的王室宗亲,他这郡马爷的身份,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最明显的一点,他不是入赘的,孩子也不姓安,算来算去,他应该算是外戚?
499 姜国舅
正在吕智纠结自身定位的时候,越王转移了话题,“吕礼在金鳞城干得不错。”
“啊?啊!”吕智愣了一下,赶紧拱拱手,“全赖父王英明,三哥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哈哈,做的好就是做的好,往孤身上扯什么?”话虽这么说,越王可是一直带着笑的,可见吕智这龙屁拍的高明,越王十分舒坦。
“是,父王真是慧眼识珠,这才相中了我三哥这匹千里马。”吕智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个上,都是顺嘴胡说。
越王也看出了吕智的心不在焉,“不就是随口问了一句立储的事儿嘛,看把你吓的。”
吕智赶紧拱拱手,“父王,我是真的怕,您以后还是别吓唬我了。”
“嗯。”越王答应一声,就低着头,没什么反应了,倒是姜国舅又失望了一次。
有一说一,吕智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姜国舅是真的想要把他拉拢过来,最起码能解内库之危。
…………
“你先下去吧。”半晌之后,越王终于又抬起头说话了。
“啊,是,儿臣这就走。”吕智如蒙大赦,赶紧就要离开。
越王长出一口气,“跑什么跑?说的又不是你。”
吕智僵在原地,然后就见那姜国舅摇着头出去了。
哎,这回书房就只剩下越王和吕智两个了,这就好说话了,吕智嘿嘿一笑,“父王~~~”
越王摆摆手,“你别说话,还是让孤说。”
又沉吟了片刻,越王这才说道,“你说是京城的财富多,还是金鳞城那五城多?”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吕智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自然是京城多。”
“是,是京城多。”越王又想了一会儿,“若是让你放开手脚,你能掌握京城几成财富?”
“一成?”吕智说完又摇摇头,“怕是一成都难。”
越王又问道,“那要是金鳞城五城呢?”
这个问题就有些意思了,吕智抬起头,“父王,你是说放开了手脚?”
越王笃定的点点头,“√,就是放开手脚。”
“至少五成。”吕智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或许八成也说不定,只要把那些碍事儿的世家大族都连根拔起,一切皆有可能。
“那么京城的一成。”越王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右手摊开手掌,“和金鳞城五城的五成相比,哪个多?哪个少?”
“应该是五城吧。”吕智说的模棱两可,也是不太确定,“没调查过,我也说不清楚。”
“呼~~~”越王长出一口气,“若是孤让你放弃都城的家业,你有什么想法?”
铺垫了这么多,吕智自然知道越王是什么意思,“父王,家业什么的倒是无所谓,钱没了再去赚呗,
我主要是想知道,等到了那边我真的能放开手脚?”
“能,怎么不能?”越王大手一挥,“打虎亲兄弟,孤准备让你们几兄弟都去那边。”
吕智面露难色,“父王,打虎需要人手,就我们兄弟几个,怕是送羊入虎口啊。”
“怎么就你们几个呢?”越王把早就准备好的文书拿了出来,随手一扔,“你先看看这个。”
吕智稳稳接住,打眼一看,这竟然是一份调令,兵部的印鉴也都有,“父王,这样一来,动静有些大吧。”
“哼,既然敢造反,就要有这个心理准备。”越王一摆手,“休要多言,你若是同意了,孤明天就把调兵虎符交给疾风将军。”
吕智咬咬牙,“行,儿臣就去走上这一遭!”
答应的倒是利索,但是他这心里也不是那么满意,难免就有些腹诽。
前几天家里不是摆满月酒嘛,一切都进行的挺顺利的,唯一有些意外的就是韩知兵送了一份礼物。
这礼物还不小,你猜他送的什么?送的竟然是一处位于金鳞城的大宅!
吕智一查情报,嘿,房子就在市中心,距离城主府那是真正的一步之遥,可以说是黄金地段。
吕智当时就想了,你说送就送呗,怎么还送的金鳞城的?度假用啊?
好嘛,现在结合越王的说法,再看看文书上那清晰可见的兵部印鉴,吕智就全明白了,感情是韩知兵韩尚书把自己给卖了。
…………
“不成,得去韩府走一趟,这亏不能吃,得再敲敲竹杠。”离了御书房,吕智一边走就一边念叨。
关系好归关系好,利益也都到位了,可你这不提前商量的毛病,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吕智决定了,不能惯着韩尚书这个臭毛病,必须得严厉的谴责,然后还得有补偿,“精神损失费,√,就是这个。”
“郡马爷~~~”
吕智嘴里念叨不耽误走路,这都快走到马上仙宫旁边了,这时候,打前面马车下来一个人,正是姜国舅。
“呦,国舅爷。”吕智赶紧拱手,“您也别郡马爷郡马爷的叫了,我毕竟是晚辈。”
“嗯。”姜国舅略一思索,“老一辈都叫你吕家小智,那我就托大了,叫你一声小智。”
吕智又拱拱手,“甚好,甚好。”
姜国舅指了指马上仙宫,“我听家姐说了,说你这马车可是个宝贝,不知今天我是否有幸坐上一坐?”
“那是自然,请~~~”吕智伸手相请,又冲着剑十三打了一个手势,剑十三这边赶紧取出一个车凳。
这车凳类似小梯子,或者说是小台阶,上马车用的。
…………
两人都上了马车,吕智又吩咐道,“慢慢走,我要与国舅爷看看沿途的风景。”
吕智这是在暗示,我们有话要说,别走的太快,剑十三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马车这就慢悠悠的挪动起来。
姜国舅先是四处看了看,又按了按屁股下的座位,这才说道,“夏儿那丫头的满月酒我没去,小智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会,国舅爷宫里宫外两头跑,忙嘛,日理万机的,这些我都知道……”吕智也不是太客气,话里有软有硬,就像夹生的大米饭。
“哎,我知道你怪我,这么长时间都没去看一眼两个丫头,是,是我这做长辈的不对,可你也得为我着想一下啊。”
姜国舅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我难啊,我太难了!”
500 五城兵马
也不给吕智说话的机会,姜国舅上来就是一通诉苦,说的最多的就是这段时间被人恶意竞争,内库被搞的奄奄一息的事儿。
吕智简简单单安慰几句,语气还挺敷衍的,说的是,“国舅爷莫急,国舅爷别慌,国舅爷啊……我有办法。”
别看吕智语气敷衍,但姜国舅听过之后眼神晶亮,特别是最后一句,“有办法?什么办法?小智啊,快说来听听。”
吕智卖了一个关子,还掀开车帘往外面看了看,营造出一种很隐秘的氛围。
姜国舅也进入了状态,赶紧凑到吕智身边,侧着耳朵。
正所谓,法不传六耳,机密就要机密着说,吕智拿手一遮,这就耳语起来。
其实就是一个口头承诺,顺便还省了一张请柬。
大概就说是三天后在吕府会举办一场宴会,到时候京城各大商铺的掌柜、东家基本都会到场,届时大家会在一起商议京城商圈的未来。
姜国舅不是在搞内库嘛,相信能起到一些作用。
暗示的这么到位,姜国舅一下就懂了,这是要给自己介绍人脉关系啊。
但是吧,也不是说不好,就是这些人脉并不是姜国舅迫切需要的,他主要是想要流动资金,想要大把的银子。
这一点吕智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却不会在这方面有任何的承诺,一句话,要钱没有。
真不是吕智不愿意出血,他其实也是有苦衷的。
你想啊,想要把五城那块儿大蛋糕想吃到肚子里,那也是需要不少布置的,银子花费不能少吧?
说实在的,要不是知道姜国舅手里实在没钱,吕智还想找他借一些呢。
…………
又试探了几句,见吕智在银子上一点儿都不肯松口,姜国舅就赶紧撤了,他没说假话,是真的很忙。
吕智打开车帘摆摆手,双眼渐渐眯起。
这事他有过考虑,交出生意场上的人脉,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按照越王的旨意,吕智这边拖家带口的都得走。
再一个,这也是在回应越王。
吕智也不傻,谈话之前越王带着姜国舅,这肯定是某种暗示。
根据眼下的情况分析,小王子安政虽然身份摆在那里,妥妥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最后能不能真的继承王位,这都不好说,毕竟他还太小。
这里边有几种可能,首先是立储小王子,然后等越王百年之后,由大臣辅佐小主,王后要是身体好,或许还能垂个帘听个政啥的。
再就是不立小王子,在二王子和三王子里面选一个,从国家层面上来说,也有可行性。
但这里面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不论是二王子还是三王子继位,小王子的处境都将十分尴尬。
所以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发,越王都必须要给他这个小儿子安排自保的办法。
很明显,小王子的护身符之一应该就是这个姜国舅,越王应该是想扶植王后的母族给安政当后盾,所以这个后盾自然是越坚实越好。
再有,越王应该也有意让吕智成为小王子后盾的一员,但吕智的胆小表现让他改变了主意。
哦,也不能说是改变主意,越王事先准备了兵部的文书,应该是做了两手准备。
“嘶,京城马上就要乱了,这么一看,还是金鳞城那边环境好。”
吕智思虑良久,微微苦笑,小王子没出生之前,那两位王子尚且能忍住,接下来可就不好说喽。
不管怎么说吧,能在京城变成血色大漩涡之前离开,也算是不错。
…………
很快,朝廷的命令就下了,疾风将军吕义领了调兵虎符,将统领原卫城军风林火山四营,前去金鳞城平叛。
满朝文武也不算太意外,秋后算账嘛,早在半年前他们就预料到了,唯一没料到的是,王上竟然把郡马爷也一并派去金鳞城了。
大家刚有些疑惑,还没开始猜测呢,吕智这边就召集不少人搞了一个大型的商业宴会。
宴会上,吕智颇有些金盆洗手的意思,单单充当了介绍人,联络联络与会者的感情,化解一下他们之间存在的小矛盾。
吕智确实是在给姜国舅铺路,但是等闲还真看不出来,他做的不太明显,姜国舅表现的也很成熟,没有太过于出头,挺低调的。
另外,有必要提及一下五城兵马司。
它是指京城东、西、南、北、中五城兵马指挥司,为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的衙门。
需要注意的是,五城兵马司不是一个衙门,而是五个衙门的合称。
这五个衙门各有指挥一人,正六品;副指挥四人,正七品;吏目各一人。
吕智不是同样被派去了金鳞城嘛,自然是要有一个名头的,他的新职位就跟这个名称差不多,名唤——五城兵马总指挥
多了一个“总”字,五城也不是那个五城,但同样是正六品官,职责上也差不多。
这回脉络就比较清晰了,文武百官一看,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吕礼本来就在金鳞城,王上又让郡马爷和疾风将军一同前往,这么一看,他们就相当于一个军政一体的临时政府,一看就是拿来应急的。
再大胆的猜测一下,镇压了金家之后,郡马爷说不得还得当一当这金鳞城的城主,平稳时局嘛。
这么一想,文武百官也就安心了,正常操作,都是正常操作,不用大惊小怪的。
…………
却说吕义这边拿了调兵虎符,又点齐兵马,这才回到京城吕府找吕智汇报情况。
你别看兵权都在吕义手里,但真正说话好使的还是吕智这个小小的六品官。
一打照面,吕智就赶紧询问,“二哥,兵马是否可用?人员是否齐整?”
“都挺好!”吕义也不含糊,把点兵的情况详细说了。
越王一共给拨了卫城风林火山四个营,三千多战兵,再加上一些辅兵,总计五千人马,吕义的得力助手山字营副将韩栋也在其中。
这么一看朝廷还挺人性化,都是熟兵熟将的便于掌控,磨合也就省了。
五千人马也不少,即便是金鳞城真的叛乱,也能周旋一二,当然了,金鳞城乱不起来。
501 临行布置
“二哥,还有一件事儿得麻烦你,我这几年零零散散的也养了一些马,你得跟管家一起去归拢归拢,应该能凑个两三百吧。”
“成,有马可是好事儿。”吕义赶紧应下,说实在的,风林火山四营号称五千人马,其实全是步兵,他们并没有马。
“呃,老四啊。”吕义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我想把火头营的兄弟也带上,你去跟上面说说呗?”
“成,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正好我也要去韩府走一趟,精神损失费还没要呢。”区区几百人的事儿,都不用去找越王就能解决。
“好,那我就去忙了。”吕义也不管什么是精神损失费,反正有兄弟有马就已经很开心了。
…………
韩府。
韩知兵笑眯眯的,似乎早就料到吕智会来。
吕智也不客气,上来就是一通质问,“韩尚书,你这就不地道了,让我办事儿,行,可是你是不是应该事先跟我商量一下?通过王上压我算怎么回事儿?”
韩知兵摸着双下巴,呵呵一笑,“说吧,你想要什么补偿?”
“呃……”吕智还有一肚子的埋怨没说,一下憋的还挺难受,“好吧,那咱们就说说辅兵的事儿。”
“辅兵啊,什么辅兵?”韩知兵笑眯眯的,一看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吕智翻了一个白眼,“自然是风林火山四营的辅兵。”
韩知兵:“???”
“韩老爷子,你这就没意思了啊。”吕智一摊手,“火头军也算辅兵吧,据我所知,那些火头军可不怎么样。”
韩知兵也摊摊手,“然后呢?”
“嘿嘿,我这拖家带口的,我家娘子又刚刚生产不久,伙食可不能差了。”
吕智疯狂暗示,韩知兵知道不能再继续装糊涂,要不然他还可以提一提吕智家里本来就有一流大厨的事儿。
有那陈有钱陈大厨在,吕智等人还能吃火头军的大锅饭?开什么玩笑?
“想换一些比较好的火头军?”韩知兵啧啧嘴,似笑非笑的。
吕智也不是脸皮薄的人,面不红耳不赤的,“√,我看疾风将军原来手下的那些火头军就很不错,个个身强体壮的,做饭也好吃。”
“行行行,别跟我打哈哈了,这个给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韩知兵本来还想逗几句闷子,但眼看自家管家急匆匆的来了,想来是发生要紧事儿了。
又是一份文书?……吕智打开一看,好家伙,火头营这就秒变亲卫营了。
当然了,是变成疾风将军的亲卫营,吕智不是将军,给他也不合适。
只是吧,早就准备好的兵部文书?
嗨,好嘛,又被韩知兵这胖老头套路了,不过吕智也没什么怨气,“韩老爷子,我这就要出发去金鳞城了,家里就拜托您帮忙照看照看。”
“行,老夫会留意的。”韩知兵也不推辞,吕智兄弟几人都走了,还剩下吕建一个,不过这吕侍郎平素也不是那种闹事儿的人,想来问题不大。
再说了,吕智虽然人走了,但是茶却不会凉,家里不是还有关老将军他们照顾嘛。
“那我就告辞了!”韩管家急匆匆的进来,一看就是有事儿,吕智拱拱手,这就撤退了。
…………
梁家。
因为和吕智合力办实验田的事儿,这两年梁重在家族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重了,就看这宅子,那就比以前气派多了。
这时候,吕智正在客厅里喝茶,手里也不老实,对着椅子把手就是一顿盘,他可是此道高手,这里的座椅板凳,一看就是用的上好的木料。
“郡马爷,您这贵人事忙的,怎么有空过来啊?”可能是这两年接手家族的事务变多了,待人接物上,梁重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说话还知道夹枪带棒了。
“梁大哥,你这不是骂我吗?”吕智哈哈一笑,也不在意。
有一说一,把再生稻技术交给户部,那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但对梁重来说却并不算友好。
“哎~~~”看吕智没有反唇相讥,梁重长出一口气,“看在咱们兄弟情分上,我就说句实话,咱们终归立场不同,交流少了也属正常。”
王室和世家大族明面上是一路的,但因为利益纠葛,并不总是一条心。
“哎,梁大哥,你可别乱说,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搞不好可是要为家族招来大祸的。”吕智语气轻佻,一听就是在开玩笑。
梁重眉头紧锁,“你会说出去吗?”
吕智也慎重起来,抿着嘴,一字一句的说道,“当然……不会。”
梁重哈哈一笑,抓着吕智的手拍了拍,“那不就得了?”
“哎,先不说这些了,我来找你是来谈生意的。”吕智反手拍了拍梁重的肩膀,意味深长。
这里需要注意,拍手是地位平等的意思,寓意好兄弟!
吕智没躲开,也没抽手,让梁重拍了,这就表示我认你这个兄弟。
但吕智反手又来了一个拍肩膀,这个动作只能是地位高的拍地位低的,十分有讲究。
吕智刚才说是不谈家族的事儿,但态度却必须得表示明白,他现在是郡马,就代表着王室颜面,是不能自降身份的。
梁重心中有数儿了,两人的私交没问题,但终归是回不到从前了。
…………
“郡马爷,你刚才说谈生意,谈什么生意?”一番隐晦的交锋,两人落座,这就开始正常交谈。
“到你梁家,自然是买粮食,难不成梁大哥还做别的买卖?”吕智呵呵一笑,滋溜一口茶水。
“我听说你要去金鳞城,莫非是要运到那边?”吕智亲自上门谈买卖,自然不同寻常,梁重猜测应该是这么回事儿。
“不瞒你说,确实如此。”吕智摇摇头,“领兵平叛容易,但安民心却难。”朝里朝外都是公认的,吕智这次的功劳就按平叛算。
梁重点点头,“确实。”
你别看金家不是好人,平时欺男霸女的事儿也没少干,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家族的存在,确实有安定民心的作用。
“常言道,民以食为天,只要有粮食,民心可安。”吕智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502 新米陈米
“郡马爷高见!”梁重点点头,“既然是谈买卖,那我就实话实说,虽然去年大丰收,今年的年成也不错,可因为打仗的缘故,米价可并不便宜。”
“是,这些我都晓得。”不就是借机抬价嘛,吕智双眼微眯,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要不这样,就以市场价的五成交易如何?”
“嗯?”梁重一愣,缓缓摇头,“郡马爷莫要开玩笑,这个定价也有些太低了吧。”
“不,不低了。”吕智摆摆手,“新米价格自然高些,市价五成你可能赚的少了,但要是陈米呢?”
“哈哈~~~”被吕智道破实情,梁重稍微有那么一点尴尬,“成,既然郡马爷是明白人,那咱们就明天验货,如何?”
“好,那就明天。”吕智暗叹,这他娘的,出价还出高了,不过也没事儿,这只是初步的口头协议,等后面还可以再协商。
大战或者灾荒的年头,囤积居奇,肆意抬高米价,那是大户惯用的手段,梁家更是其中翘楚。
以今年这所谓的“战后”米价,莫说是五成了,就算再低些梁家也是赚的。
两人又扯了一会儿闲篇,买多买少的也没说,还是要等验过货之后再决定。
再一个,吕智也是真的忙,没待多久,他就离开了。
…………
翌日,梁家的一处米仓。
这一波就不止吕智一个人了,同行的还有皮猴子、陈有钱以及隶属于吕家的专业人士——几家米行的掌柜的
吕家家业不小,传统行业基本都有涉猎,特别是在有了状元楼和饕餮居之后,米行也就成了必备品。
说起来也不多,在京城,专供吕家的米行就那么两三家,眼下,这几家的掌柜的都来了。
众人一番寒暄,这就正式开始,梁重倒也干脆,直接开仓验货。
哎,在梁家人的带领下,吕智一行人毫不费力。
其实吧,以吕智的认知,新米指的应该是本年新收获的米,是当年的稻谷,经挑选、脱壳等工艺加工出来的大米。
新米最大特点是具有浓浓的一股清香味儿,用新米熬出来的粥,米香四溢、口感顺滑;用新米蒸出来的饭,米粒晶莹饱满、粘糯有嚼劲。
陈米则不然,陈米为隔年米,在存储过程中,因气温、湿度、氧化、虫蚀等因素的影响,无论是从外观还是在内在营养方面都较之新米要差,入口时的口感和味道也差许多。
新米与陈米不仅仅是差在了品相上,在食用安全上,更是存在着很大的区别。
当然了,陈米并非坏米,在吕智看来,大越百姓对此也不是特别讲究,有的吃就不错了,所以他才准备选购低价的陈米。
不过嘛,老百姓不讲究,米商却不能不讲究,这里面牵扯到利润的多寡,会不会不小心砸了招牌,门道深着呢。
…………
轻车熟路的,吕家的几个米行掌柜这就验起货来。
可能是陈有钱事先有安排,也可能是单纯的炫技,这几个掌柜的嘴里还念念有词,讲解着如何区分新米和陈米。
首先就是硬度,新米要比陈米的硬度大,而硬度越大就越透明,辨别时可以用牙去咬一下,质硬的说明是新米,质脆的是陈米。
吕智从取样的斛(hu,二声,一种容器)里抓了一把,亲口试了试,那米粒真是一咬就碎,应该是陈米无误了。
不得不说,这梁重也真是够实在的,说陈米就真是陈米,一点儿都不带掺“假”的。
看东家对如何辨别新米陈米感兴趣,掌柜们这就秀起来,有说让看腹白的,新米的腹白是乳白色或者淡黄色,而陈米的颜色更深。
吕智抓了一把,仔细看了看,说实在的,不太明显,这个需要一定的经验,他这纯纯的生手显然不成。
但在一班手下面前,吕智还是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又有一掌柜将手伸进斛里,插入米中大概十个呼吸,然后拔出观察手面,“有些许白色粉面,轻轻一吹即可吹掉,证明是新米;而轻吹不掉且搓之有泥的则为陈米。”
掌柜的手指轻搓,真的有泥,吕智定睛一看,又是点点头。
只是这个掌柜的手上本来就有些脏,搓出来的是什么泥,这个不好说。
刚才提到看腹白的掌柜的又提出看色泽,闻气味儿。
这个比看腹白要稍微好一些,新米米粒均匀有光泽,而陈米则有白沟纹且灰粉很多;有霉味、有虫粒的米都属于陈米。
再有,新米抓起来会闻到有稻谷清香之气,而陈米则不会有。
紧接着,那个手上不太干净的掌柜的也补充道,还可以根据水分区分。
新米颗粒内水分充足,用手使劲搓会感觉黏性很强,甚至可以捏紧成一团;而陈米如散沙,较生硬。
吕智算是看明白了,掌柜的们各有绝活,还都不太一样,有擅长动手的,也有靠眼力的,算是各有特色吧。
只是看来看去,似乎还是直接上嘴的那个方法最简单。
…………
接下来吕智就不管了,一切都由皮猴子和陈有钱去跟梁管家交涉,这不光是甩手掌柜当习惯了的问题,他也是真的太外行。
你要说木料,打铁,机关术啥的,那吕智自然是当仁不让,但是粮食买卖还是算了吧。
“郡马爷,你是要去金鳞城的,就是把我梁家所有的陈米都运去了,怕也是九牛一毛吧。”
梁重一开口,吕智就知道了,这是想把生意继续做大啊,不过他也是同样的想法,“怎么说?价格还能更低?”
“嘶~~~”梁重深吸一口气,笃定的点点头,装作很肉疼的样子,“能,还能更低,只是卖的就不是米了,而是这仓中的稻谷。”
稻谷就是没去壳的大米,因为带壳,所以比大米更容易保存。
大米一般应该在不超过3个月之内售出,最长不超过1年;而晒干的稻谷却可存放3年左右,相对来说,小麦的保质期更长。
而且,若是仓库的条件良好,就比如地下粮库吧,它的储存时间还可以根据质量情况适当延长,但一般不得超过稻谷5年、小麦7年。
503 稻米论
好吧,以上说的都是吕智穿越之前的数据,而到了大越,这个保存年代还可以更长。
是的,没错,就是更长,它可以长到陈米三年,稻谷十年甚至更久。
呃,据说三国时期,董卓就建了这么一个万岁坞,号称能储粮三十年。
东汉初平三年,董卓筑坞于郿,高厚七丈,与长安城相埒,号曰“万岁坞”,世称“郿坞”。
坞中广聚珍宝,积谷为三十年储。
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后卓败,坞毁。
具体情况咱们不考究,一丈就算三米多,那这高厚七丈也没多大嘛,还不如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浅圆仓高呢。
嗨,董卓吹不吹牛的暂且不说,就是在大越也有类似的情况,十年、二十年储真是不少。
当然了,不是大越存储粮食的技术有多好,有多高超,有什么黑科技啥的,而是这里对于粮食的食用要求很低,甚至已经快低到几乎没有要求的地步了。
真要是赶上饥荒,饿的不行了,你就是稻谷化了灰,他都能和点水吃了。
说起来,怎么也比吃土强吧?
…………
吕智冲着皮猴子招招手,皮猴子点点头与陈有钱沟通两句,然后就回到吕智身边站着。
这时候梁重继续说道,“不知道郡马爷可知道陈稻新米?”
吕智确实没听过,但顾名思义,应该就是指陈年的稻谷去壳,然后就能得到新米了。
不过吕智并没有想当然,而是冲着皮猴子示意了一下,皮猴子竖起耳朵,微微颔首。
吕智意会,“啊,你继续说下去。”
梁重也不拆穿,反而觉得吕智做的不错,这个办事的时候吧,千万不能不懂装懂,不然很容易就会把自己装成傻逼。
“这个,我梁家的米仓里吧,全都是积年的稻谷。”梁重嘿嘿一笑,“只要稍微简单的收拾一下,那就都是新米啊!”
吕智没说话,皮猴子轻轻咳嗽两声儿。
“咳咳~~~”梁重也跟着清清嗓子,“这个,是吧,肯定是没有新米好,但也不至于太差,在这个价格上,我梁家吃个亏,咱们就按陈米算?”
皮猴子又咳嗽两声,心想,这梁公子可真是会做买卖,照他的意思,那稻谷皮子竟也是要作价的?
“哈哈,那就再说,再说吧。”梁重耸耸肩,没再多说,只是看向议价的陈有钱那边。
事实上,梁重话里话外不断提到梁家,这可不是没有意味的。
吕智也大概听出来了,这不是梁重的本意,但他又不得不说,说来说去,这就是世家大族的作风,一切为了家族利益。
说起来也不难理解,因为再生稻和两季稻技术的出现,使得大越粮食的产量可以预见的暴增。
梁家呢,作为产粮和储粮大户,在不想耗费巨资建造新粮仓的情况下,只能是想着尽量把存货先清一清,到时候好换成年头更新的。
哎,说起来也是巧了,吕智也正想把银库里的银子清一清,能换成粮食自然是最好的,与梁家算是一拍即合。
这大概就叫因缘际会吧,巧合里面也是有因果的,并不能单纯的归结为运气好。
…………
“皮猴子,你去。”吕智也看向陈有钱,然后歪了歪脖子,“顺便再探探稻谷的底价,要是价格合适,咱们就多买点儿。”
皮猴子很有信心把价格谈到位,他直接问道,“多多少?”
吕智沉吟片刻,一握拳头,“自然是……多多益善。”
“那小的就明白了。”皮猴子拱拱手,赶将过去帮助陈有钱一起与梁管家唇枪舌战,势必要多多砍价。
…………
“郡马爷,这里气味不好,不如咱们出去喝杯茶?”
梁重也替家族说话了,吕智面子也给了,这就算是完成任务了,接下来两人就可以单纯的以朋友的身份喝茶聊天了。
吕智也是面色轻松,大手一挥,“那还不赶紧的?走起!”
“走起?”梁重轻笑一声,“又是郡马爷创造的词汇吗?”
吐槽一句,他就跟在吕智身后,两人一起离去。
说起来,吕智平时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外面,甚至就连在王宫里,在越王面前,他都时常会“创造”出一些新鲜词汇。
而这些词汇越王听了之后就会跟着学,跟着说,三位大学士亦然,就连六部尚书也不例外。
有句话说的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所以源于吕智之口的这些词汇,它就渐渐的就传播开来,还隐隐成为了一种“潮流”,甚至已经有人在做语录了。
…………
“梁大哥,来~~~”吕智以茶代酒,敬了梁重一杯。
“不敢,不敢。”话虽这么说,梁重还是乐呵呵的饮下,有一说一,因为实验田的缘故,两人的私交还算不错。
“梁大哥,我看那粮仓不小,怕是储存了不少粮食吧。”喝茶聊天,有喝就得有聊嘛。
“确实不少,或者说是很多。”梁重斟酌一二,笑着说道,“哈哈,不过我们也是在响应朝廷的号召嘛,我这么说没错吧?”
“没错,是响应号召。”吕智嘴角微微抖动,总感觉这些话从梁重嘴里说出来,有那么一些怪异。
没有销售压力,梁重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郡马爷,不知道你可听过马尚书的《稻米论》?”
户部主管钱粮,种地可是大头,马尚书自然是行家里手,但这个《稻米论》吕智确实没听过,“不曾听过。”
梁重点点头,这就开始讲解,“说是:丰年不者,四年不位,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也。”
吕智听着耳熟,应该是在哪里听到过,而且这话的意思也不难理解。
这就是说啊,如果粮食没有超过九年的储存量,那就说明储粮不足;
如果朝廷的储粮都不够六年用的,那就比较危急了;
而如果连三年的储粮都没有,那就国将不国,不能再称之为国家了。
吕智这一琢磨,梁重说的不错,梁家还真是在相应朝廷的号召。
当然了,这有些诡辩的意思,就算没有这《稻米论》,梁家也一样会大屯特屯。
504 治仓十策
“梁大哥,你说的这个《稻米论》,我听懂了,可是朝廷似乎并没有多少粮食储备啊。”
吕智深感疑惑,“就像这次抵御吴国进犯,虽然粮食的缺口不大,可听马尚书的意思,也不是很充足的样子。”
既然《稻米论》是马尚书提出来的,那朝廷就没理由不按这个路子走。
你以为这《稻米论》是啥?这就是马尚书的政治主张啊!
他是户部尚书,又深得越王宠信,主张又没有明显的问题,嘶,这不管怎么说,都不该出现眼下的局面呢。
吕智不是没想过水患的事儿,是,水患的问题客观存在,而且危害很大,
可大越在这次大战之前也太平了差不多二十年,
你要说没攒下什么家底,特别是粮食这种必备物资,那吕智是万万不信的。
“嗨,朝廷大事儿,我区区一个卫城军的辎重官,哪里懂得这些?”梁重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显然是不打算细说。
嗯?难道是?……吕智双眼微眯,隐隐有了猜测。
粮食不会都在这些世家大族手里吧?要不梁重怎么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这么一想,朝廷不会有藏富于民的想法,那就应该是无可奈何了。
…………
“哎~~~”梁重观察着吕智的表情,刻意的长叹了一声儿。
吕智回过神来,“怎么?梁大哥可是有什么难处?”
“不是有难处。”梁重慢慢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郡马爷要去金鳞城了,兄弟实在不舍……”
吕智:“???”
气氛好像有些不对,怎么gay里gay气的?
梁重情真意切,把册子按在吕智怀里,“为兄不才,写了些小东西,就当是临别礼物吧。”说罢,挥手离去。
吕智整个人都呆住了,别不是什么**吧?
大越已经这么开放了吗?玩的这么野?临别礼物送这个?
哆哆嗦嗦的,小心翼翼的打开书册,只见上书四个大字——治仓十策
咦?嗯?啊嘞?竟然不是那种东西?
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吕智还以为不是书写男人之间友情的书籍,就是那种刘备书籍呢,没成想竟然这么正经。
他翻开书册一看,果然,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货色,这是实打实的治仓之法。
其一,征收佃租田税,这是大越粮食的主要来源,也是“仓廪足”的关键所在。
大越的田地赋税制度起源甚早,虽说也是继承自大周皇朝,但这制度在大周建立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按照制度要求,各地的地主和老百姓需要按照规定缴纳田租,如果有人刻意隐瞒土地的大小和数量,就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这就是所谓的“交公粮”了。
其二,为了保证粮食的存储,朝廷需要将拥有的大量土地利用起来。
可以采用农民耕种或者军队屯田的办法,让土地大量产出粮食,以充足“国库”。
除了这两点之外,朝廷还可以通过私人输粟,市场购买以及漕运调粮等方式来保障存粮。
吕智一边看一边暗暗点头,在很多朝代,“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天各一方,比如北宋的东京和开封商品经济发达;
然而,粮食的重要产地却是在江南地区,为了保障政治中心的粮食储备,于是朝廷就采取了“漕运调粮”的方式,南粮北调。
其三,梁重写的是粮食存储的方法,这可是技术活,书里面详细介绍了具体的做法:
“夫穴地为窖,小可数斗,大至数百斗,先令柴束,烧投其土焦燥,然后周以糠,隐粟于内。”
吕智简单的看了看,然后继续浏览,眼下还不是细看的时候。
其四,这也是梁重擅长的,写的是管理粮仓的方法。
书册借鉴了从地底挖出来的书籍内容,如是写着:“入禾仓,万石一积而比黎之为户。
县啬夫若丞及仓、乡相杂以印之,而遗仓啬夫及离邑仓佐主禀者各一户以,自封印,皆辄出,余之索而更为发户。”
翻译一下,大概就是不管是入库还是出库,都需要做到“颗粒归仓”,用“印”来封闭仓门。
出仓人确定之后,才可以封印,有几人共同封印的,需要记载好名字;如果是独自一人封印的,需要测好重量,确保万无一失。
这已经算是比较详细的管理制度了,一万石为一积,而各级官员都需要按照分类为这些存粮做好登记和排列,加印封存。
在人员管理方面,也有明确的规定,做到责任落实到个人,从入库到出库都要有较为明确的记录。
同时有奖有罚,梁重讲的是用政策来规范管理人员的行为,这样才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免监守自盗情况的发生。
如遇到管理不力,不仅需要惩罚,还要从严处置。
吕智暗暗点头,梁重这辎重官真不是混事儿的,满满的都是真才实学。
其五,其六,其七……略
吕智大概的浏览了一遍,这《治仓十策》里面既有现行的政策,也有各种建议和改良意见,而且多是从实际出发,可以说是价值非凡。
“这可真是一份大礼,梁大哥有心了。”吕智收好书册,迈步离开。
…………
却说生意谈完,梁重的管家找到梁重汇报情况,然后就知道梁重把《治仓十策》白白送给吕智了。
“公子,那可是您结合族内记录,又研究了多年才写出来的东西,怎么就这么……这么轻易的送了?”
梁重管家一时间接受不了,别人不知那《治仓十策》的厉害,他身为管家还能不晓得?
别看只有区区十条,但每一条的实用性都很高,若是上交朝廷,换个侯爵怕是都绰绰有余了。
“哈哈~~~”梁重长笑一声,自信满满,“那可是吕四公子,你怎么就知道不值得呢?”
管家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其实以吕智和梁重的交情,此礼物确实太重,但他也不是白送的,这是梁重的政治投资,要不是他的话语权不够,出售粮食的价格他都想再往下压一压。
小王子的出生,对大越的政治格局影响很大,世家大族已经纷纷开始押注。
嗯,惯常的广撒网式押注,三位王子一个不落。
505 吕星辰
而梁重呢,他因为自身筹码有限,加之又与吕智接触较多,这才决定投了吕家。
这与梁重所在的家族无关,纯属个人投资,他反正是觉得,不管是哪位王子获胜,吕家都不会倒,而且还会一直荣耀下去。
…………
傍晚,吕府,吕智的房间。
吕智躺在床上,一手拨弄太平郡主的头发,一手掐着《治仓十策》细细研究,他发现书册里面多次提到漕运,但都是建议性的说法。
是建议,不是现行,由此可见,大越的漕运并不如预料中的发达。
“娘子~~~”“啊哈?”
吕智下意识就想唱点儿什么,张张嘴,勉强压抑住想放声高歌的念头,“你说咱们大越水系这么发达,有没有水路能从京城直通金鳞城的?”
屋里就吕智夫妻两个,大户人家嘛,孩子自然有奶妈负责照顾,这样就不会影响到他们过二人世界了。
“不知道,应该有吧。”太平郡主也没去过金鳞城,啷个知道嘛。
“娘子。”吕智把手里的书册往一边一扔,一脸正气,引得太平郡主抬头仰望,“怎么了?”
“那个,我想研究一下山路和水路。”
太平郡主不解其意,一脸的疑惑,直到她发现自家夫君逐渐猥琐的脸色。
小妇人忍不住嘤咛一声,小拳拳一下锤到吕智胸口,“夫君好坏!”
“你好喜欢?”吕智忍不住哈哈大笑,上下其手,两人这就要唱一曲经典老歌,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接下来就是不可描述了,不过吕智已经决定了,明天就派人找个有经验的向导,去金鳞城的时候最好水陆并行,这样也便于大军前进。
嗯,到时候还可以把尤海那小子也叫上,说不定有用,就是不知道他出海打渔回来没有。
…………
翌日,神清气爽的吕智吩咐皮猴子去找向导,他则收拾收拾工具,准备到大将军府走上一遭。
根据吕义的请求,在临走之前,吕智需要给张越量身打造一身外骨骼装甲。
一路无话,吕智很快就赶到了张大将军的府邸。
“十三哥,你在外面等等吧,我和星辰进去就行。”吕智下了马车,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十八骑同款装扮的人。
“哎,好嘞。”自从吕智请来这位叫吕星辰的高手,剑十三已经越来越习惯当一个纯粹的车夫了。
“四公子,大概需要多久?我找个地方先去喂喂马?”
“去吧,我可能还要留下吃上一餐饭。”吕智摆摆手,朝着将军府的大门走去,吕星辰则拎着巨大的工具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剑十三见状摇摇头,想着要去哪家酒楼才好,马儿要吃草,他也可以趁机打打牙祭。
说起来,他现在的工作极其轻松,有吕星辰在,基本不用他动手,“嘶,算来算去,这样安逸的日子已经过了大半年了,希望金鳞城能热闹些吧。”
剑十三并非对吕星辰不满,他只是不甘心只当一个车夫,二十来年了,练就了一身高超的武艺,总要有用武之地吧。
吕星辰刚来的时候,剑十三就特意试探过他的功夫,那一身的横练,练的是如金似玉,刀剑劈砍上去竟然都不能破防。
从那以后,剑十三心中就很有数儿了,主动挑事儿,他上;保护四公子的安全,替四公子挡箭,吕星辰上!
虽然定位很清晰,但吕智的身份和性子都摆在这里,剑十三实在是伸不上手啊。
“哎,要是四公子能强势一些就好了,就是跋扈些也没什么。”
剑十三如此想着,马儿自作主张,已经朝着一处酒楼小跑而去,那家有马匹专享的糖浆。
…………
大将军府。
吕智得到优待,免除了通报之类的杂事,此时已经来到客厅,张家前来接待的正是张越,“郡马爷,有礼了。”
“有礼,有礼!”两人互相拱拱手,挺客套的。
说来这张越和吕义一起打仗,属于生死之交,关系莫逆,但和吕智就没有那么熟悉了,两人拢共加起来也没见过几面。
因为不是太熟,吕智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我二哥答应了一套装甲,我带了东西过来。”
“啊,是这么回事儿。”张越一脸的高兴,“我听说郡马爷要远行,还真是劳烦了。”
“没什么,要不咱们现在就开始吧。”吕智一摆手,吕星辰熟练的打开工具箱,也没怎么翻找,马上就递过来一卷软尺。
“啊?这个是?”张越还是第一次接触装甲,有些不知道怎么配合。
“量体裁衣,这装甲也是如此。”吕智抻了抻软尺,“木质的装甲,要是不合身是穿不上的。”
“这样……”张越犹豫了一下,“郡马爷,要不您等等,我去喊我爹过来。”
“嗯?”吕智愣了一下,快速点点头,暗叹这张越还挺有孝心的,他应该是知道装甲有辅助运动的作用,这才想起张大将军的断腿。
等张越急匆匆的离开,吕智才小声的说道,“果然是谁的老爹谁上心,我这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儿呢?”
“主人,进来的时候我看见院子里有人在练武,看起来像是横练功夫。”
想必大家也都猜到了,吕星辰就是星辰装甲的名字,经过伪装,它看起来就跟十八骑差不多,不知内情的都会把它当成人类。
“不用想那么多,轻松些就好,一般没人会看破的。”
吕智明白星辰装甲的意思,因为刀枪不入这个特性的问题,吕智让他伪装成横练高手。
但星辰装甲毕竟不是真的横练高手,怕露馅,所以它一看见真正的横练高手,就想去取取经,学习学习经验,以期望伪装的更像。
“那我就跟他们切磋一下,这个总行吧?”
“你呀,你呀,行,想去就去吧。”吕智无奈的摇摇头,“不过得等一会儿,等我跟主人家说说。”
“理应如此。”经过吕智的言传身教,星辰装甲深刻知道守规矩的重要性。
正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但这是不对的,只有能够完全控制自身的力量,那才是真正的强者。
我吕星辰要做真正的强者!
506 机关义肢
“大将军!”吕智一看张大将军拄着拐进来了,赶紧上前行礼,表示敬意。
张大将军摆摆手,“不必多礼,来,咱们到这边坐一下,我这个腿不行了之后啊,就总想坐着。”
吕智面带微笑,听话的落座,“大将军,都怪晚辈疏忽,竟然忘了这外骨骼装甲……”
“哎,说这些做什么?”张大将军摆摆手,直接打断了吕智的话,“本将军也听说了,这制造装甲的材料十分珍贵,理应留给更需要的人。”
张越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张大将军用眼神制止,“越儿一片孝心,本将军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
稍微停顿,张大将军继续说道,“嗯,既然来了,那就给我做一个吧,不过我只要一条腿的,能行不?”
“没问题,单做一条腿的义肢可比整体打造容易多了,只要一小会儿就能完成。”吕智抻了抻手里的软尺,“来,咱们先量个尺寸。”
张大将军点点头,老老实实的接受了吕智的摆布。
吕智这边熟练的掐了尺寸,稍微有些意外,张大将军这大腿可是够粗壮的,莫非这一受伤还吃胖了?
想了些有的没的,吕智状似随意的说道,“星辰啊,把工具箱里的那些边角料拿来,我看看能不能凑一凑。”
吕星辰愣了一下,心想,这大概就是造物主说的,善意的谎言?
工具箱里装的是一整套组装外骨骼装甲的材料,嗯,确实有多余的零件,但那都是“补短”用的。
这里引入一个“标准腿”的概念。
说是在人体躯干和身高的比例上,肚脐是黄金分割点,人体下半身(脚底到肚脐的长度)与身高的比例越接近0.618,越给人美感。
哎,根据这个比例就可以计算出一个腿长的数值,咱们就称之为“标准腿”,只要大差不差,这就是美观的,比较符合一般审美的腿。
就比如一个人身高一米七三,那他的“标准腿”就应该是79到80公分这样子,但人毕竟不是按照比例尺长的,总是有的腿长些,有的腿短些。
这个吧,为了工作方便,吕智预制的都是“标准腿”的标准件,所以这个理论落实到他的实际工作中,就是要在“标准腿”的基础上进行“取长补短”。
就比如说要穿装甲的人身高一米七三,但他是个长腿欧巴,腿长有一米多。
那么吕智在拼接装甲的时候,就要在标准的腿部构件上进行“补短”操作,因为原来就只有80公分嘛,现在要补到一米多。
…………
吕智这次过来不是给张越量身打造装甲嘛,所以工具箱里就是一套跟张越身材仿佛的标准件,外加一些“补短”的零件。
至于“取长”?那个只要在标准件的基础上往下拆零件即可,不用额外准备零件。
所以说,吕智的工具箱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边角料。
当然了,张大将军也不是一般人,这小小的谎言,他自然是能够看穿并理解的。
他不是说制造装甲的材料十分珍贵,理应留给更需要的人嘛,那吕智就回一句都是边角料。
边角料是啥?是没有用的废料,这话一说,这就叫会做人。
台阶都搭的这么好了,张大将军自然是“心安理得”的接受喽,吕智毕竟是一番好意嘛。
却说吕智这边刚量好尺寸,系统图纸就已经建模成功,他只要按图拼接,很快就能完成。
唰唰唰~~~
整个拼接再加上准备工作,前后都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独腿的义肢就算造好了。
张大将军父子看的是一阵眼花缭乱,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神乎其技,真乃是神乎其技啊!”
吕智手里抓着义肢,扭头一笑,“无他,唯手熟尔。”
哈哈哈~~~
这个回答,怎么说呢?反正大家都笑了,发自内心的。
“嘿嘿嘿~~~”吕智也是跟着一笑,随后解释道,“单独佩戴一条腿,这个受力点就要着落在大腿上,使用的时候得用些柔软的东西垫着,要不很容易磨坏皮肉导致出血。”
张越点点头,这就要出去找些合用的东西。
“先别忙,先试试再说。”张大将军难掩焦急,“本将军可是练了大半辈子的横练功夫,区区一条木腿,不一定要用到垫子。”
有一说一,虽然大将军平时不会表现出来,但腿伤无疑是他的锥心之痛,现在面对能让他重新行走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淡定得了?
“也好,那就试试。”吕智冲着张越递了递义肢,“来,张家兄弟,听我指挥,你来动手安装。”
“我?我能行?”张越情绪激动,抓着义肢的双手都是颤抖的。
“嗨,你不行也得行啊,我马上就要远赴金鳞城了,哪儿有功夫伺候你爹?”吕智说了个俏皮话,这就开始帮忙穿戴义肢。
穿戴并不难,就算张大将军和张越都抖的厉害,还是很轻松的就穿上了。
穿上是穿上了,但张家父子却依旧不敢妄动,他们眼巴巴的看着吕智,嘶,就想在看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一样。
“大将军,下地试试,想来不会比原来差多少。”
吕智一开口,就像是按下了启动键,张大将军一个纵跃就跳到地上,倒是吓了吕智一跳。
“哎~~~”张大将军也是惊呼一声,身子抖了抖,然后稳稳站住,“哈哈,这叫什么义肢?还真行!”
吕智摇头失笑,“大将军,没事儿走两步,适应适应就好了。”
“哎,好,我试试。”说话间,张大将军开始挪动脚步。
张越看向吕智,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
“不用,张大将军一心为公,本人也是十分敬佩的。”吕智说了些花花话儿,反正是怎么好听怎么说。
只是张大将军光顾着练习走路了,似乎没怎么听进去,这四十来岁的人了,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的,竟像是刚学走路的孩童。
嗯,不止是动作像,就连神情也相差仿佛。
张越护持在一旁,随时准备上前帮手,在发现老爹并不会摔倒的时候,他终于是发自内心的笑了,笑的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507 越看越顺眼
“来,张兄弟,让我量量尺寸。”
张家父子感情不错,吕智不胜唏嘘,望着两人失神片刻,这才又抄起软尺抻了抻,约定还没完成,工作还得继续。
“啊?不是已经给我爹?”张越指了指义肢,不太好意思。
“嗨,那都是边角料做的,再说了,我堂堂吕家四公子,岂有食言的道理?”吕智又抻了抻软尺,“别磨磨蹭蹭的,快来吧。”
“哎~~~”张越看看老爹,等到张大将军点头示意,这小子才兴高采烈的站了过来,说实在的,他早就眼馋吕义的那身装甲了。
“伸手,胸围……腰围……”一通记录,系统图纸再次建模完成,但因为零件的限制,这次不能当场制作了。
“行了,尺寸量好了,不过今天暂时做不了。”吕智把软尺扔给吕星辰,“这样,做好了,明天我派人给你送来。”
“不用麻烦,还是我亲自去取。”张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顺便和吕义告个别,毕竟他也是要去金鳞城的。”
“嗯,那也成。”一提到吕义那死胖子,吕智觉得和张越亲近不少。
那句话说得好,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兄弟的兄弟就是兄弟嘛。
“张兄弟也别太客气,免得到时候我家二哥该挑理了。”死胖子肯定不敢,吕智说的都是客套话。
不过说实在的,客套归客套,张越听的是真舒心,这不是嘛,他还在心里暗暗赞叹呢,“吕四公子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吕义果然没骗我!”
…………
张大将军学走路学的飞快,好吧,他又不是小孩,而且身体协调性极好,所以很快就适应了佩戴义肢行走。
“那个吕家……小智啊,眼看着就到饭点儿了,留下陪本将军喝点儿?”
吕智一抱拳,“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得了这么好的宝贝,张大将军没理由不请客吃饭的,吕智也不推辞,反正也是预料之中的情况。
很快,酒席就摆上了,吕智望着一桌的酒菜,有些失神。
只能说张家不愧是军旅世家,这饭菜做的粗犷也就罢了,上菜也风风火火的,就像有人要抢一样,也太讲究效率了。
吕智甚至怀疑,这顿饭怕是吃不了一时三刻,不会限时吧?
“哈哈,快吃吧,家里没那么多讲究,随意些就行。”张大将军上来就是一筷子,差不多手指厚的肥肉片子就进嘴了。
吕智咽了一口唾沫,就想找个酒杯喝口酒解解渴,然后他就发现摆在手边的一摞大碗。
好家伙,真就大块儿吃肉,大碗喝酒呗?
“哎,越儿,让他们赶紧上酒啊,没看见客人都等急了吗?”
吕智连连摆手,“不急,不急的。”他是真的不着急,一点儿都没客套。
呃,其实也不用人催促,一个健妇怀里抱着两个大酒坛子已经过来了,她就这么随手把酒坛子往桌上一墩,压的上好的桌子发出“咯吱”声,有些不堪重负。
吕智:“……”
别看大越的酒度数不高,可这么大一坛子下去,怕是也要人事不省。
“对了,去单开一桌。”张大将军指了指站在吕智身后,寸步不离的吕星辰,“给这位小兄弟也上些好酒好菜。”
主仆一般情况下不能同桌,张大将军此举已经很照顾吕星辰了,还特意做了安排。
吕智摆摆手,又指了指院子,“吃饭就不要带我这护卫了,他是个武痴,也是横练功夫出身,平时就总想着找人切磋……”
“哈哈,这个不难。”张大将军呼唤张越,“越儿,你带这位小兄弟去耍耍,为父来陪郡马喝上几杯。”
“是。”张越态度很好,冲着吕星辰招了招手,“来吧,家里来了不少兄弟,到了战场上,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啊,他们虽然功夫粗浅些,但也算是有些本事儿,想来不会让你失望的。”
吕星辰脑袋歪着,他虽然带着面罩,但大家都看出来了,他正在用眼神询问吕智。
吕智点点头,“去吧,不过你可得小心些,切记点到即止。”
“放心吧,伤不到人的。”张越还以为吕智说他的,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是,主人放心!”又给吕智行了礼,吕星辰这才跟着张越离开。
张大将军微微点头,“嗯,你这护卫不错,知礼守礼,真是不赖呀。”
吕智摊摊手,长出一口气,“嗨,能怎么办呢,慢慢教呗。”
张大将军:“???”
吕智赶紧解释道,“啊,星辰自小在山里习武,不太懂得世俗的礼节,所以……”
“啊,怪不得你会这么说了。”张大将军示意健妇斟酒,“来,咱们先喝一碗再接着叙话。”
“喝!”吕智举起大碗,摆好位置,略微低于大将军的酒碗,然后轻轻碰了一下。
小小细节,又引得张大将军一阵欣喜,都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果真如此,这吕家小智也是个知礼守礼的。
“哈哈~~~别那么拘谨,放开了喝就是。”“嗯,好~~~”
…………
席上,两人一通畅饮,张大将军意外的发现,吕智的酒量竟然还真不错,甚至能与他这军旅中人拼上几轮,不由得更加欣喜。
真不是因为感激吕智,所以看他就顺眼,张大将军一贯欣赏能喝酒的大汉,觉得这样的人豪爽,打起仗来胆气也足。
“你此去金鳞城,也算是行军打仗了,切记啊,一定要干脆利落,绝对不能心慈手软。”欣赏之余,张大将军也是提点几句。
吕智拱拱手,“慈不掌兵,义不理财,晚辈晓得了。”
“嗯?”张大将军品味片刻,突然大笑道,“怪不得王上让你去金鳞城呢,还真是圣明的不能再圣明了。”
张大将军这一手是明夸越王,暗赞吕智,搞的吕智还真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嘛,人家张大将军说的也没错,难道不是吗?
嘿嘿嘿~~~吕智心情不错,就连米饭都多吃了两大碗呢。
一看吕智这么能吃,张大将军就更欣赏了,正所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食量的多少也是衡量一个士兵实力的条件之一,越能吃越好。
508 装甲会武术
好~~~打的好~~~
院子里,一阵阵叫好声儿传来,引得酒足饭饱的吕智出门观战。
只见那院中,吕星辰正在一挑五,还打的有来有回。
“都是些孤儿,他们的长辈有的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有的被战争毁灭了家园,本将军看着不忍,就把他们都接到家里培养,想习文的习文,想练武的练武。”
这个话题虽然有些小伤感把,但似乎并没有影响大将军的情绪,可以看得出来,他还是挺高兴的,说起话来眉飞色舞。
呃,好吧,其实也没这么夸张,就是语气有些轻快,堂堂大将军,还是挺能绷得住的。
吕智暗暗点头,虽然这样想有些不好,大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
但这些张家收拢的旧部遗孤,战场孤儿,同样也是张家的底蕴之一,
这一个个的,只要张家人一句话,抛头颅洒热血,上刀山下油锅,嘴里都不带说一个“不”字的。
…………
砰砰砰~~~
院子里一阵阵猛烈的撞击声,双方打的并不花哨,但是每一下都很有力道。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张大将军观战片刻,忍不住赞叹道,“嘶,你这护卫……真有两下子!”
“大将军,我可不是那种脸皮薄的人。”吕智有些小膨胀,“您就可劲儿的夸,我这护卫可不止有两下子,厉害着呢!”
“哈哈,你倒也不谦虚。”张大将军忍不住大笑出声,一者心情好,二者吕智虽然说的是实话,但确实不够谦虚,哪有这么夸自家人的?
这又不是王婆卖瓜,还兴自卖自夸的?
吕智见状,招呼道,“星辰,快露两手给大将军看看!”
“是,主人!”吕星辰从听到吕智的话到给出反应,中间有个小停顿,那五个跟他比武的壮小伙走得都是刚猛的路子,一时间收不住手。
于是乎,吕星辰就挨了一通老拳。
然后嘛,那五个壮小伙默契的后退,一开始还强忍着呢,直到有一个开始搓揉拳头,其他人也忙不迭的搓揉起来,一个个疼的是龇牙咧嘴。
吕星辰摊摊手,有些无辜,又有些无奈,蒙着面罩的脑袋一扭,幽幽的望向吕智,“主人?咋办?”
吕智愣了一下,也是摊摊手,特意冲着张大将军说道,“可惜了,没有露两手的机会。”
“嗯?哈哈,既然郡马都这么说了,那本将军也不能扫兴不是?”
张大将军握了握拳头,一个箭步冲向前,“那叫星辰的护卫,看招!”
吕星辰脑袋没动,身子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转了过来,然后缓缓举起右拳。
砰~~~
势大力沉的一个对拳,是纯粹力量的碰撞,隐约间,似乎有劲风吹拂。
“大将军,是大将军!”“大将军的腿好了!”“好了,真的好了!”
“大将军威武!”“威武,威武!”
“来战!”张大将军一拳拳打出,挥舞成一团幻影,吕星辰展开双掌,一拳不落的全部接下。
“痛快,真痛快!”张大将军已经很久没展露拳脚了,现在下盘稳当,勉强能够支撑,一时间杀的兴起。
“嘶,张大将军身边,这,这怎么看起来虚虚实实的,有些梦幻泡影的感觉?”
吕智使劲儿揉揉眼睛,喃喃自语道,“不是幻觉,真就像是把时空都扭曲了一样。”
“对了,这就是死胖子说的那什么秘法吧。”吕智暗暗点头,“原来人体散发出来的热量,还真的能蒸腾水汽啊!”
突然想到了什么,吕智大喊道,“星辰,这是一门十分高深的横练功夫,你的机会来了!”
吕星辰一听这话,右手划过一个弧度,颇有些四两拨千斤的意思。
这一下变招有些突兀,张大将军一时不慎,被拨到一边,他忍不住轻咦一声儿,“这股劲道?有点儿意思。”
吕星辰调整站姿,竟然摆出一个……起手式。
吕智一拍脑门,好家伙,这不是他每天早晨用来锻炼身体的太极拳嘛,就当初上大学时选修的那个。
万万没想到了,吕智这“看家”的本领,竟然被星辰装甲学了去,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张大将军身体活动开了,也不再惊异,他拱拱手道,“张家拳,请指教!”
这就是江湖武林那一套了,先行礼,再问路数,然后才是比武切磋。
吕星辰对这套也都懂,他想了一下,“吕氏太极拳,请指教。”
“吕氏?哪个吕氏?”张大将军没急着出手,而是在想究竟是哪位宗师。
江湖上自然也有姓吕的高手,创出一两门拳法也不稀奇,呃,好吧,其实还是很稀奇的。
首先一点,能自创功法的必然是一代宗师,然而在张大将军的印象里,似乎没听说过有一位姓吕的宗师。
“就是玄武城吕氏。”吕星辰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主人每天都练,我就跟着学了一些。”
张大将军:“???”
主人?那不就是吕智吗?他还会功夫?
“主人说这是一套养生拳法,又说能够以柔克刚,所以我就总想找一个横练功夫厉害的试试手。”吕星辰摆出架势,这是认可了张大将军的实力。
吕智也听懂了,啊,我说呢,原来吕星辰不是想学习什么先进的经验技术,他是想为太极拳正名啊。
也不是,正名用在这里不太合适,吕星辰就是单纯的想试试,试试自家主人每天都练的功夫到底厉不厉害。
至于那什么横练,吕星辰已经做过一些了解,就拿张家秘传的这套来说吧,说是练到极深处,刀剑不可加身,渐入金刚不坏之境。
金刚不坏?他吕星辰一出生就是金刚不坏,那横练功夫还练来干吗?赶驴呢?牵着不走,赶着倒退?
“养生的?”张大将军点点头,那就比较合理了,毕竟吕智是真的不会武功,这一点是做不得假的。
当然了,也不是说养生拳法就不厉害,同样的一套功夫,由不同的人施展出来,效果自然是不同的。
两人再次战到一处,吕星辰一手太极拳,稳占上风。
真可谓是,装甲会武术,谁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