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亡国之人
“这能治好吗?”
楚瞬召靠着门边,看着老人干瘦的小腿上扎满密密麻麻的银针,每一根银针上都缠着细细的红绫,最粗的那根看起来像是铁锥般,让他心里不由得一惊。
“放心吧,能治。”
苏念妤面无表情地答道,小腿上的穴位不多,但也是人体极为重要的命门穴,尤其是西临剑神这样剑息通天的高手,体内之息更是浓郁浑厚。
如果稍有不慎,将体内之息用穴位引出而无法及时封锁,气息爆体,对屋子里的人都是灭顶之灾。
这对苏念妤出针的力度速度,以及眼界要求极高,宫里的医师看过关长夜的手脚后,纷纷摇头说无法医治,实则是忌惮关长夜作为西临剑神的身份。
楚瞬召只得硬着头皮去求苏念妤,幸好她见到自己后没有用杯子砸他,也算是慢慢消气了。
楚瞬召看着那坐在矮榻上的青衫老人缓缓思索,这西临剑神断手断脚的情况下都能将自己打得哭爹喊娘,若是全盛的情况下实力该有多么恐怖啊!
他虽说愿意传授自己剑术,但治好他的手脚对自己而言,始终是一种与虎谋皮的做法,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反戈,倒打一耙在临安城里大开杀戒,到时这城里能挡住他的人,又能有多少?
“您现在感觉如何呢?”
“凉,很凉很凉,像是被蚂蚁蛰了一下,但没有感到疼痛,有针尖在皮肤下转动的感觉。”
“很好,那现在呢?”
苏念妤再次出针,迅速准确地扎入他的三阴交穴之中,老人低低呼了一声。
“热……不,还有一点点烫。”
“那这样呢?”
苏念妤缓缓扭动针头,血气沿着针身缓缓溢出。
关长夜满脸都是细密的汗珠子,好似树皮上的露珠般,楚瞬召发现老人的脚背上有一道极其狰狞可怕的伤口,想必是被利剑亦是长矛贯穿的。
苏念妤长长呼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红绫缠手,将关长夜小腿上的银针一并拔掉,唯独留下那根扎在三阴交穴之中的银针。
银针轻微的颤动着,不时可以看见血色蒸汽从边缘溢出。
关长夜惊奇地发现自己伤脚的脚腕可以转动了,反复对着苏念妤赞叹道:“老夫这些年求助过多少医术高手,他们倾尽一身功夫和药物也没能让老夫动上半根脚趾,姑娘的大恩大德老夫感激不尽。若是针灸和剑术一样也有天下榜单,苏姑娘你一定在前三甲之内!”
“大人过奖了,您的右脚收到很严重的剑伤,右脚经脉几乎都被斩断了,即便是金丹也无法治好您的伤腿,我只是通过银针探入您受伤的经脉中,用自身的息一根一根地将那些断脉接了起来,之后再辅以药物治疗,您很快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了,您要谢就谢楚三皇子吧。”
苏念妤疲倦地将银子放入瓷瓶中,楚瞬召对她伸了伸手,她还是没有搭理自己,背起药囊转身
离开。
“我去拿些药过来,之后再帮您拔针,这个过程中您不要随便乱动,很容易受伤的。”
关长夜说道:“啧啧啧,楚小子你得好好珍惜她,这姑娘可谓是不凡啊。”
楚瞬召尴尬地笑了笑道:“师傅您看我也答应找人来帮您治脚了,您的诺言什么时候可以实现?”
关长夜吹胡子瞪眼道:“诺言,什么诺言,老夫可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要求。”
“西临剑库的事情,您什么时候带我去找西临剑库?”
关长夜勃然大怒道:“你还敢打剑库的注意!信不信老夫现在就宰了你。”
“妤姐刚才还叫您不要乱动嘞。”
关长夜稍微冷静了下来道:“小子,不要去打西临剑库的注意,这样对大家都好,苏顺天最后已经疯了,疯子留下来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楚瞬召固执道“我不相信他是个疯子,若不是他的帮助,我早在死在洞穴之中,你的王要我去打开西临剑库,你要帮助我!”
关长夜摇了摇头道:“他早就不是我的王了,而且那些剑是属于西临的,西临的人们必定会揭竿而起,不惜一切代价去占领剑库,你们胤国境内会爆发战争,老夫再也不想看见胤国和西临的战役了。”
“我再告诉你一件小新闻吧,现在西临境内的胤军已经撤出,由此替之的是各种探险队和奇门术士,胤国已经决定打开西临剑库!为了接下来的南征之战。”
老人冷笑道:“南征?你们是想打败庆安王朝吗?呵呵,难怪你们那么迫切地想打开剑库,你们得到里面的剑又如何?没有人能打败庆安王朝,他们有龙!”
“我知道当年的失败对您的影响很重,您应该加入我们,您不想再见到您的妻子了吗?庆安龙仙赵曦,她说不定还在落阳城等着您去接她回家!”楚瞬召顿时激动了起来。
老人的声音逐渐严厉了起来,尽量压低怒火道:“回家?回哪里的家?我的家已经被你们的铁骑踏得支离破碎,我没有家了,只是一个篱下之人,苟延残喘地活着而已,我的国家已经被你们毁灭,现在你们打算毁灭我妻子的国家,你说说我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帮你?”
楚瞬召解释道:“您是我师傅,也是西临王的臣子,关雎告诉过我她想再次见到母亲,我的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死了……我们永远没有相见之日,但关雎不一样,她母亲还活着,就在庆国。”
“少给我装什么好人,我宁愿她们母女永远不再相见,这样对谁都好!”
楚瞬召头疼地看着这个固执无比的西临剑神,自己和他谈上那么一小会都头昏脑涨,关雎对了他十几年还真是难为她了。
他的声音渐渐柔和下来道:“您再好好考虑一下,你是西临的剑神,您的威名至今还被西临民众所传颂着,我是胤国皇子,你是西临剑神,剑库总是要开启的,无论被谁。若我开启剑库的时候,您在场的话,对你们西临百姓也是一种安慰不是吗?”
“安慰?有什么可安慰?都他妈被亡国了还找什么安慰,一边凉快去。”
“师傅!您再好好想想。只要你愿意,我们两人一起打开西临剑库,从某种意义上剑库的使用权在我们二人手上,剑库里的一切由我们两个支配着,您将会成为西临百姓眼中的英雄、到时候您可以向我父皇提出条件,为了您也好,为了西临百姓也好。”楚瞬召循循善诱“我会支持您的做法,毫不犹豫地站在您这一边,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了。”
关长夜讥笑道:“哦?你小子会那么好心,你这可是背叛你的皇帝老子啊,就不怕他拿你问罪?”
“即便是父皇在这里,我也会说出同样的话,我相信父皇,也相信西临王。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不想做一个在深宫之中碌碌无为的皇子,如今我已经找到了您,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要去打开西临剑库!”
“除非你带我去见他,他还活着对吗?否则我不会去帮你的。”
男孩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
晚风从窗外吹入,桌上烛火摇曳,两人对视,都不愿在对方眼神中示弱。
太像了,是在是太像了,他和他当年的眼神一模一样,关长夜在自己心底说。
最后还是楚瞬召垂下来了眼帘,他低声叹气道:“我知道让您去信任我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可……”关长夜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我不想你为了这件事去送死,你知道西临剑库在什么地方吗?”
“是在西临孤峡山下对吗?”楚瞬召死死地看着他,老人眉间涌现了一股怒气道:“是不是关雎告诉你的!那蠢丫头!我明明告诉过她不要和你走得太近……唉。”
楚瞬召苦笑道:“这件事情和关雎无关,我要告诉你的是,若你答应带我去找西临剑库的话,待到这场南征之战结束后,我会向父皇提议将西临还给你们,这是楚瞬召对你们的承诺,还你们西临人一片故土,西临百姓再也不用雨中流浪了。”
关长夜愣住了,慢慢握紧拳头厉声道:“你是在怜悯我们吗?至始至终你们只是关注西临的剑对吗?西临的一切对你们毫无意义,除了剑库。”
楚瞬召在老人狮子般的注视下,后退了一步。
“砰”的一声巨响,老人站了起来,右脚在木板上踏出深深的足印。
“带着你的怜悯和慷慨给我滚!”
腿上的银针被他的气机给逼出,小腿上顿时鲜血如注,他用极大的力量吐出这个字眼:“滚!”
男孩转身离去,迎面对上了回来的苏念妤,他咬紧嘴唇低下脑袋,与女人擦肩而过。
苏念妤刚想说什么,见到老人鲜血淋漓的小腿心里一惊。连忙过了去。
“您这又是怎么了?我不是让您别动吗?”
“没事没事,你看我现在不一样能走了吗?姑娘你的医术真神啊……哎呦,哎呦,疼疼!!”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是你的,你是我的
“她们……在这里吗?”
苏念妤紧张兮兮地他。
“你当垂鹰菀是你家就行了,别老担心那几个丫鬟,她们又不是母老虎,而且有我在呢。”
话虽那么说,楚瞬召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四周,长吁了一口气。
房中弥漫着淡淡的暖香,楚瞬召轻轻掩上了房门,疲惫地贴在墙壁坐下。
苏念妤放下药囊,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按摩解乏,轻笑道:“楚三皇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苏念妤今日没有穿那桃色云袍,特地穿了一身牙黄色衫枫叶裙,她缠宫鬓状,将黑发简单地披在脑后,动人无比“我若是说出来能让你开心的话,我也就说了。”
他把玩着她一缕发丝,青丝又黑又亮很是柔滑。
“和西临剑库有关对吗?我听说过那个传说的剑库,据说里面拥有无数的神兵利器。”
楚瞬召想起那晚的旖旎场景,讪讪地缩回了手道:“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剑库有关联的人,可他不愿意帮助我,妤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只知道小召要做的事情,一定有他的理由。”
她露出一口孩子般的牙齿,楚瞬召看着那张绝美的脸,感受着背后那两团软弱,脸上的神情愈发沉醉。
女人如酒,诸酒诸味,需既将尝,二八少女如同那新酿果酒般,清爽宜人,而有的女人温柔动人,如同米酒一样,只能让你觉得微醺而不会沉醉,有的女人风韵倾城,如同那陈酿五粮液,在褪下华丽包装之后,只有你尝到嘴里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
至于那苏念妤是什么酒?楚瞬召如今还不得而知,女人轻轻扶着他的发丝,无比深情地望着他。两弯细细的柳眉犹如远山月黛般,在女人的注视下,楚瞬召的脸蛋儿渐渐红了起来,刚想扭过头去,苏念妤轻轻捧着他的脸蛋,喃喃道:“我要你看我,我要你好好看着我……”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好不好?”
“我听说你要成婚了,和樽国的公主,对吗?”
那一瞬间,楚瞬召有些看不懂她的表情,一滴清泪落在他鼻尖上,温热温热的。
“你知道了?”楚瞬召苦笑道,女人擦了擦眼泪道:“是啊,你真的打算娶那个公主吗?你们都不认识对方,怎么可以随便成婚呢?”
“还没有快点成婚的地步,刘康只是将她送了过来,作为我的未婚妻……”
楚瞬召叹了口气。
“老实说我这两条应该去探望一下她,父皇也暗示了我几次,可我害怕啊,害怕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坐在屋子里,尤其她还是我的未婚妻,我会紧张地说不出话来的。”
他将脸埋在女人臂弯中,如同受伤的婴儿般,唯有她身上的芬芳能驱散他的疲倦和烦恼。
真的好想一直闻着这股味道,直到垂垂老矣,楚瞬召心想。
苏念妤笑了笑道:“可她始终是你的未婚妻啊,你们日后是要拜堂成婚的。”
她是真心为楚瞬召感到高兴,虽然这本质上是一场政治联姻,但无疑对楚瞬召的将来是极好的。
他是胤国的三皇子,身上带有金帐国的血统,如今还会樽国进行联姻,有这两个国家的支持下,日后做了皇帝不愁没有同盟支持。
但政治婚姻则完全是出于政治上的目的,基本上不
考虑个人的因素,之后男人还可以三妻四妾,不愁找不到一个情感上的寄托,若是而作为女人,恐怕就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命运了,楚瞬召当然知道能够迎娶樽国公主对自己有着很大的帮助,可他不想,真的不想。
苏念妤巧笑嫣然,一睥一笑说不出地迷人,一头青丝如壁般泻下,衬出一张秀而媚的娇脸,莹澈之肤在灯下又蒙上一层诱之光,一种媚妖之性感,自其眉、其眼之那兰般美若于指尖上盈盈流出。
“妤姐……以后你一直会在我身边的对吗?无论我和哪个女人成婚,一直一直。”
楚瞬召将脸贴着她胸前,闻着她身上诱人的暖香,心里渐渐平静下去。
苏念妤呆住了,这傻孩子,世界上哪有什么事情可以一直一直的,可她还是说:“我是你的,自然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男孩露出了傻傻的笑,忽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苏念妤惊叫一声,急忙搂住了他的脖子,惊讶道:“你现在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最近都在练剑,身体慢慢结实了起来吧。”
楚瞬召抱着她转了个圈,那对纤圆之足踝压在一笔挺滑腻的大腿上,桃臀欲露犹隐者一瓣臀股雨雪玉弯弯,苏念妤有一对很漂亮的脚,小脚丫长得纤秀柔美,洁白如雪的脚背光泽泽亮,五个整齐小巧的脚趾如豌豆般并在一起,晶莹剔透。
“今晚城里有比武大会,你陪我去看吧,今晚就不练剑了,陪你好好玩玩。”楚瞬召将鼻子抵在她的颈间,用力嗅着她的体香,令人陶醉。
苏念妤心中一阵感动,却掩饰地转过头去,脸上风光无比旖旎,看得楚瞬召心头一荡。
苏念妤眼中魅光一闪,那娇艳红唇凑向了男孩的脸庞,楚瞬召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舌头被她夺走了不由得攸地抱紧了她那动人的身躯,反身把她压在软塌上,紧紧地搂住她。
苏念妤的衣领被微微扯开,胸前肌肤是光滑如玉,楚瞬召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嘴里燥热无比,心里的空虚被一点一点填满。
他不后悔喜欢上这个女人,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两人早已心有灵犀,无需多言。
人间情诗千百万,不及良人深情吻。
良久,两唇渐渐分离,一缕银丝如鹊桥般搭在两人之间,楚瞬召慢慢地推了别过头去,满脸羞红道:“妤姐……我。”苏念妤就喜欢看着他羞起来的样子:“你还那么害羞啊,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
“小没良心的,你居然敢忘了。”苏念妤伸手捏住了男孩的耳朵腻声道:“我和你的事情……你父皇知道吗?”
“应该吧。”
他幽幽地说,或许樽国和胤国联姻的事情父皇早在知道了,可他还是放任自己带她去江越,或许是可怜自己对这个青楼女子的感情吧。
“你是我用生命救回来的人,我才不要把你让给什么樽国公主,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那柔媚凄然的语气让他心中一疼,楚瞬召怜惜地摸了摸她娇艳动人的脸蛋,刚想说话,门外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楚瞬召和苏念妤都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尤其是苏念妤,她是受过暗杀训练的好手,可以凭借脚步声判断来者的人数,携带的武器装备。
听那接连起伏的沉重脚步,门外至少来了二三十人,听那沉重有力地脚步声,一定是经过训练的士兵,而且二人还闻到
了一股淡淡的臊味,像是从猫或者狗身上传出的味道般。
楚瞬召抱起了苏念妤,轻轻将她放进了衣柜,用眼神示意她千万千万不要发出声音来。
苏幼奴带着众人穿过走出皇宫的长廊来到垂鹰菀,众人眼前的视觉忽然开阔了起来,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树叶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场。
垂鹰菀中的水池锦鲤游动,生机勃勃,对面的假山上山溪流动,仿佛若要有光,整座院子给人一种安逸静谧的感觉,坐在池子边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楚三皇子住在就在里面,请国师大人和公主殿下在门外稍等片刻,我去通报殿下一番。”
苏幼奴谦虚谨慎地看着整齐有序的樽国队列,她的目光飘向那清秀娟丽的樽国公主,女孩双手僵硬地至于腹部,不时看向自己的身后,生怕那件宽大的宫裙被什么扯坏了。
最让苏幼奴惊悚地还是公主身后那头白狼,幽蓝的眼眸冷若冰霜,不知是否她的错觉,每次她看向樽国公主的时候,总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目光在锁定自己,让她如坐针毯。
她走向了走到楚瞬召写字读书的寝屋前,忽然止住了脚步,她在空气中闻到一股淡淡的水仙花香,她的的手僵硬地停在门前,脸色顿时羞红了起来,战战兢兢地敲了敲门道:“殿下,樽国的公主殿下特意来看望您……”
屋内静悄悄的,苏幼奴再次叩了叩大门,还是没有人回答,谢左皱了皱眉道:“殿下不在这寝宫中吗?要不我们改日再来看望?”
苏幼奴急得不行,她刚才还看到殿下带着那女人来了垂鹰菀,碍于那女子的身份她才没有上前问候,她低声道:“殿下,我知道你在里面,无论你现在在做什么,我都要进来了。”
“三……”
“二!”
“一!”
苏幼奴推开了房门,定了定神,白衣宽袍的男孩坐在案桌边,双手拢在大袖中,案桌上的白绵纸上透着清秀娟丽的蝇头小字,嘴边含着缕缕轻笑,满屋墨香。
谢左看到楚瞬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卷奉书朗声道:“奉两国君主口谕,离凉樽国公主殿下叶微微,即日起正式临住胤皇宫,下榻垂鹰菀,为三皇子殿下之未婚妻,与三皇子殿下一同饮食作息,与此缔约,望日后能良姻永结,于此证!”
他对着站在门边踌躇不定地叶微微笑道:“这就是胤国的三皇子殿下,微微,他是你日后的夫君,你也和他好好交流。”
女孩红着脸,站在门口不敢迈动半步。
“幼奴姐,请公主进来,你们都在外面等候吧,让我跟公主好好谈谈。”
他这番话让叶微微更加紧张了,低头看着毛毛的眼睛,苏幼奴可以绕过那匹骇人的白狼,轻轻推了推叶微微的肩膀道:“不用紧张,殿下很好说话的。”
其实楚瞬召现在比她还紧张,后背几乎都是冷汗,尤其现在苏念妤现在还躲在柜子里面,若出了什么差池的话,那自己可就完蛋了!
她瞄了屋里的男孩一眼,她和自己见过大多数的男孩不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屋里,秀气地像女孩子一样,穿着一件雪白无纹的的宽袍,嘴边缕缕含笑,最让她惊奇地还是他的眼睛,像是两颗宝石镶嵌在眼窝之中般,她看不懂他的眼神,只是觉得很深很迷人。
他似乎不讨厌自己。
第一百二十三章 比武大会
她鼓起勇气走了进去,白狼毛毛也想跟着主人进去,被谢左抱了起来丢到角落里,随后关上了门。
屋里就剩下他们二人,气氛忽然有些尴尬,楚瞬召给她倒了一杯温茶,递到她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微微……叶微微。”
她的声音细若蚊鸣,脸颊潮红,羞意满满地看着楚瞬召,这个小娘们拘谨地把双手握在一起扭捏在裙摆,在楚瞬召的注视下居然紧张得不敢动弹一下,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但又有些害怕,绝无一丝一毫的做作痕迹。
楚瞬召看着她那头清秀乌黑的长发简露出可爱玉白的耳朵,身上的青春气息被宫裙所掩盖着,形成一种特别奇怪的反差,楚瞬召看着她的模样儿,真觉得眼前女孩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自己的心便非常犹豫,便提问道:“叶微微?你父皇不是樽皇刘康刘康吗?你怎么会姓叶。”
“我跟我娘姓!”
她忽然执拗了起来,楚瞬召愣住了,原来是个小狼女啊。
“我叫楚瞬召,介于你是公主的身份,你不用喊我殿下,你可以叫我小召。”
楚瞬召大大方方地对她伸出了手,叶微微犹豫着,手心里都是汗珠,低着头不敢握着他的手。
她的表现已经好得不能再好,在谢左苦言好劝下她终于肯换下那对过膝的牛皮小靴,换上夹脚难走的宫廷礼鞋。
宫女将她的长发梳得发亮,穿上沉甸甸如同盔甲般里外一层的宫裙,她觉得自己走起路来像王八一样,
她看着面前那张满是孩子气的脸,虽然他们还要等许多年才会成婚,但她心里总会产生一阵奇怪的悸动,她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三皇子殿下,但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坏人,至少比刘指卫看起来顺眼多了。
她慢慢地握着他的手,像头温顺的小母狼般,他的手指真好看啊,对比之下自己的手丑丑的,一时间她羞愧地低下了头。
楚瞬召轻笑了一声道:“你是樽国的公主,地位不凡,为何要千里迢迢地来到胤国当我的未婚妻呢?我知道这其中有你父皇的原因,但我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他细细打量这位宫装的小公主,她虽然穿的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但楚瞬召仍可以从很多地方猜出她生活上的细节,尤其是她的手指,骨节纤细,指尖边有些粗糙如砂石般,掌心布满厚厚的老茧,握在手中没有那种光滑如玉的感觉,和楚熏还有苏念妤的手完全不一样。
她轻轻地说道:“我的心里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联姻对樽国有意义,我是樽国的公主,我该为自己的国家做出牺牲。”
楚瞬召不置可否。
她忽然想起了谢左的嘱咐,从怀里拿出那张金光灿灿的请柬,递给了他道:“今晚,临安城里会举行很盛大的欢迎宴会,很多大人物都会来,而且还有比武大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楚瞬召看着那张递到面前的请柬,咧嘴一笑道:“当然,这是我的荣幸,我很乐意和您一起去看比武竞技。”
叶微微顿时有种任务完成的感觉,站起身来对他福了一礼道:“那我就不打扰您了,三皇子……不,小召。”
她拎起那件宽大的宫裙,出门的时候还被裙子绊了一下,楚瞬召忍俊不禁,公主落荒而逃。
他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将那张请柬轻轻咬在唇边,口齿不清道:“不就是个漂亮的小丫头吗?亏她们说的那么可怕。”
石榴和竹子将这个樽国公主形容成满嘴獠牙,浑身是毛的狼女般,真是让自己哭笑不得
他打开衣柜,将闷得满脸通红的女人从里面抱了出来,苏念妤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可憋
死了我了,你们两个都在聊些什么啊,我一句也听不见。”
“没什么,她说想和我一起去看比武大会。”
他帮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苏念妤在他怀里娇笑道:“她长得怎么样,高不高,胖不胖,有没有我好看?”
“不高也不胖,至于好不好看嘛?当然是你最好看了。”
楚瞬召抱着她吃吃笑着。
“就你嘴甜!”
她如蜻蜓点水般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笑容幸福无比。
门忽然嘎吱一声被推开了,两人同时望向大门。
叶微微站在大门处,呆呆地看着姿势暖味的两人,屋内两人脑袋一片空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个……我的请柬夹在了你的那份里……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叶微微弯下身子,手忙脚乱地从桌上拿了一份请柬便仓皇逃去。
……
……
夜晚,临安城。
楚瞬召与叶微微乘着轿子前往城市中央的比武大会,在这个过程中两人一言不发。
他们的轿子的帘幕是用是用金丝织成,两人可以直接透过帘幕,看到前方的民众,帘幕把外面的世界染成了一片金黄。
楚瞬召掀开帘子,看见那些闪亮的铠甲,披金挂银的高大战马,临安城群众的高声吆喝。
比武大会就在在君庭河的旁边,这里有着各种各样的人,黑甲骑士在路边的阴影下守望着,小贩在两旁叫卖着,嫩黄的梨子和香甜的甜瓜并排的摆放在一起,街上散发出廉价老白干的味道,酒铺商家大声吆喝,光是站着闻闻就感觉就要醉了一样。
故事中的剑客英雄仿佛跃然眼前,一个比一个英姿焕发。胤国四大名将是全场焦点,除了蒙羽将军外,全都同样身着乳白色的铠甲,胸前描着的飞鹰洁白胜雪。
蒙羽将军穿着一件白披风,带着铁鹰盔和黑铁长剑,目色肃穆。
风鹰铁骑以山崩之势轰隆隆地经过他们面前,手里飘荡着洁白的鹰旗。
楚瞬召从小就想成为风鹰铁骑的一员,每位在役期间的铁骑成员死去后,名字都会刻着一座高达百尺的铁碑上,铁碑上一连串流光异彩的名字,无不让胤国男儿神往,让胤国敌人胆寒。
严酷的训练和优秀的将领造就了这支军队强大的战斗力。风鹰铁骑被南陆人成为北域的铁祸,他们是陆地上的狂龙,骑兵中的皇帝!
除此而外,还有许多楚瞬召不认得的人,有从樽国前来的座狼骑兵,他们牵着高大的座狼在城市中自由穿行,座狼虽说性情温顺,但也将不少的胤国百姓吓得不敢声张,生怕座狼的尖牙降临在自己脑袋上。
路上也有从金帐国前来的高大武士,烛光照在他们粗壮如生铁般的手臂上,腰边的狼锋刀泛着寒光,目者胆寒。
两人最终坐在演武场的高台上,周围都是的旌旗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鹰旗和狼旗交织成一片,还有金帐国的剑齿獒旗。
楚瞬召一眼望去,姐姐和哥哥坐在对贵宾席上,被胤国公卿们团团围住,楚胤仰似乎喝了不少酒,此时全无皇子的仪态,对着场内对决的两位剑客大喊大叫,楚熏捂着哥哥的嘴,担心他丢了胤国的脸。
原来姐姐也喜欢看这些啊,楚瞬召心想。
接下来,来自樽国的武臣熊继明也被金帐国王子柚木尔斩断了手中的剑,强大的推力让他几乎是从地上往后平飞而起。
男人身躯落地时剧烈地铿了一声,全场观众几乎倒抽一口冷气,好在穿着一件贴身的软甲,不让他的后背可就遭殃了,柚木尔高举着
手中的狼锋长刀,享受着众人的为他的高呼。
青衣的小太监小步迎上了来,手里端着糕点和热茶满脸堆笑道:“三皇子殿下,微微公主,终于盼到你们俩来了,这场比武大会可是特地为你们准备的,我们还担心你们不来了。”
楚瞬召拿起一杯温茶递给了叶微微,清朗的声音在她耳畔道:“今日下午的事情……我很抱歉。”
叶微微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有些莫名伤心,原本以为这楚三皇子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走,后脚便和屋子里的女人亲热了起来,他真是个偷腥不会藏的傻小子!和樽国里面那些贵族王公都是一样的,唉……
算了算了,男人都是一样的,难道我只能哭哭啼啼地跑去找谢左哥哥吗?跟一个怨妇一样,丑死了。
她低低叹了口气,心情又抑郁了起来。
楚瞬召发现自己的父皇奈和樽皇刘康坐在一起,澹台宁素因为身体不适所有没有前来,但她的女儿坐在胤皇身边,想必是不想错过这场的精彩的比武大会,胤皇对那小公主总是笑眯眯的,手里拿着糕点对她嘘寒问暖的,他注意到了刘康身边的空了一个位置,但没有去多想。
“小召!这里。”楚熏高高扬起手臂,楚瞬召笑了笑,指着旁边的女孩,表示自己不能和哥哥姐姐坐在一起,楚鹰仰满脸酒气地凑到楚熏脸边道:“快让他过来啊,你一点都不好玩,我要小召跟我讲笑话。”
“还喝,你再喝就变成真正的笑话了,他在陪那个樽国公主,没空搭理你。”
楚熏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下一秒被他拿了回去,他看了看那个樽国公主:“这小女孩看起来没有小召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好看,像是没发育一样。”
“你还说!人家是樽国的公主,狼王刘康的掌上明珠,怎么可以用容貌来评判一个公主!”
楚熏没好气地说,目光落在那个公主身上,她忽然有些赞同哥哥的看法了,这小姑娘看起来真的不怎么样,有些干瘦干瘦的,难道她经常没有吃饱饭吗?
此时上场的男人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铠甲,巨大的狼头刻在他的铠甲上,拖着一柄钉头锤潇洒登场。
他是楚瞬召生平所见最为高大壮硕的人,他的外公瀚达苏尔伽的块头很大很大,两位舅舅也是大个子,可眼前这位武士身高八尺,挥舞着两柄钉头铜锤,犹如故事中的夸父巨人般高大。
刘康说道:“我跟你赌一万两银子,我带来的武士能赢!”
“我跟,再加三千斤上好的生铁。”胤皇将手放在澹台宁静的脑袋轻轻摩挲上,笑眯眯地指着金帐国武士,小公主似乎很喜欢这位皇帝伯伯的抚摸。
刘康对这位巨人般的武士有着十足的信心,当年西临大红城沦陷的时候他便在场,用手上的钉头铁锤将无数的西临武士砸成肉泥,闯进西临王的后宫一连开了六位宫女的苞,随后用铁锤残杀了她们。
话音刚落,两位武士都冲了上去,叶微微则睁大眼睛急切观看,两位武士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全速奔跑,结实牢固的贵宾席也随之震动。
巨狼武士向前挥锤,但柚木尔在锤子抵达他身体的那一刻挪开了,巨锤重重地砸在地上。
柚木尔一手按住他的脑袋,抬腿将膝盖送了上去,巨狼武士顿时口鼻流血,柚木尔发出巨狼般的吼叫抓住他的后领口用力一甩。
巨狼武士飞了起来,没错,被柚木尔扔到了场外里打滚,浑身泥块,连胸前的铠甲也凹了下去,很是狼狈。
刘康目瞪口呆,胤皇反倒哈哈大笑:“你的赌运可不怎么好。”
“金帐国!柚木尔.布儿赤金胜!”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代表西临
男人将褪去身上的金丝羊裘,露出健壮的上身,古铜色的胸膛上纹着狰狞的巨龙。
他抽出腰边的酒壶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壶子酒,张开手臂高喊道:“还有没有人来挑战我,有谁敢试试我狼锋刀的锋利!”
“我来试一试你刀锋!”
身穿黑铠的少年拖着重剑从走到了柚木尔面前。少年的自信与英姿震撼了全场,一丛慵懒的鬈发垂在耳际,眼中含着缕缕锋芒,将在场女性观众的心都融化了。
蒙羽看了那个少年一眼,目光不再停留,来到了楚熏他们坐在的贵宾席之间,小太监机灵地搬来的椅子,放在蒙羽将军的身边,覆以锦绣和金丝。
他握紧右手重剑冲了上去,攻势凌厉,重剑兼具武器和盾牌的作用。
他的攻势大张大合,每一击都铆足了力量,虽说穿着一件黑甲重铠,但他的步伐如同鬼魅般灵活,柚木尔的狼锋刀竟然无法触他半分,被少年的攻击震得连连后退。
“那是蒙心对吗,好些年没有看见他了,没想到他的剑术还是那么厉害,将老师不如将他调入宫里当侍卫,一定不会埋没他的才华!”楚鹰仰赞叹道,蒙羽淡淡地说道:“大皇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蒙心这孩子的性子太过强直,在宫里做事只怕会得罪很多人,蒙心这个孩子是被我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归宿自然也该在战场上。”
楚鹰仰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蒙心的剑术上息辕从小就是义父蒙羽传授,蒙羽号称北域的武器大师,在他的教导下,没有学不会的剑法兵术,那柄巨大的狼锋刀在柚木尔的手中灵活似匕首,呼啸的破风声习习而起。
蒙心重剑左右开弓劈斩,步伐灵活,柚木尔逐渐被他逼至后方的石墙。
蒙心助跑起跳,将成倍的力量叠加在剑刃之中,斩中了柚木尔手中的狼锋剑柄。
狼锋刀脱手而出,柚木尔整个人向后倾倒,少年手中的重剑顿时斩中了他的手臂。
“赢了!”楚鹰仰惊喜地指着少年,蒙羽摇了摇头道:“输了。”楚鹰仰刚要质疑,听见一声不似人声的吼叫自场内传出,震耳欲聋,全场观众觉得迎面来了一阵狂风。
柚木尔在尘埃中站了起来,推开了卡在臂骨中的重剑,身上的纹身随着他肌肉的颤动显得愈发生动,皮肤泛起阵阵赤红,隔着十步开外都能感觉到男人皮肤上的高热,汗水被蒸发成雾状缠绕在男人后背,蒙心架剑后退,如同看见被激怒野兽般的猎人般。
“这是?”
楚鹰仰大惊失色,柚木尔的状态让他回想起之前小召发病的样子,目色赤红,形似野兽。
柚木尔拿起地上的狼锋刀朝着蒙心挥斩而去,每一击都带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局势被瞬间扭转,蒙心想再找机会进攻已经太迟了,不得不被动受击,男人每一次挥斩在他剑上让他感觉虎口生疼,根本无法摆脱他的猛势。
蒙羽赞叹道:“神赐的日出血脉,布儿赤金家族的火焰。”
他曾亲眼目睹过金帐国大君主挥舞着双斧在战场上大开杀戒的样子,斧头与斧头之间衔接处一处极为完美的圆,将一切即将触碰到他的利剑弓箭接连弹开,铜斧之下皆为肉泥,像是菜刀剁白菜般干脆利落。
大君主被草原各部誉为武神手中的死亡风车,他的子孙和他有着同样的威能,无人能挡。
蒙心重剑脱手,被柚木尔一脚踩着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向前挥斩。
叶微微紧张地抓住楚瞬召的衣袖,委实有些被吓着了,楚瞬召安慰她:“别担心,他不会死的。”
蒙心抬起左手要去格挡那狠厉的斩击,这一举动在众人看来无疑是疯了,狼锋刀切入他的臂甲发出金铁轰鸣的响声,众人只听见一声有力的空震,黑甲少年居然用手挡住了柚木尔的斩击。
人们看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忽然转过身伏低身形,臂甲在斩击中轰然破碎,露出少年生铁般的小臂,狼锋刀斩在手臂上寸毫不进!
“生铁臂!”
少年看着自己手臂上不断溅出的火花微笑着,他可以像大多数剑士般将气息附在武器之上,增强其重量和硬度,同样也可以附在皮肤之上,这需要很灵活的操纵技巧和手法才能做到,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若体内之息的回应慢那么半分的话,说不定他的手臂现在就被狼锋刀斩下了。
少年一拳打在柚木尔的脸上,柚木尔发出咆哮,少年丝毫不惧,拳势如同暴雨般倾泻在柚木尔的身上,拳法一套成形似流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迹象,打得柚木尔节节后退。
他最后将眼冒金星的柚木尔高高举起,凌空起跳踢到他的腹部,柚木尔从那张狂兽般的状态中醒了过来,顷刻间面无血色,被少年甩至圈外。
“这套拳法应该是他在金帐国的时候学会的,他的义父可没有教他这些。”
蒙羽在很长的时间里一直想笑,可终究没有笑出声来。
楚鹰仰笑了笑道:“这下金帐国可丢大了,被我们的人用金帐国的拳法打得没法还手。”
柚木尔定了定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站了起来道:“若是在战场上,我还能继续打,打到你没有还手之力。”
黑甲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可按你们胤国比武大会的规矩,出场者输,我认输了。”男人解下腰间的匕首扔给了少年道:“送你了,你赢得了金帐国王子柚木尔.布儿赤金的尊重。”
小太监猛敲铜盘,众人为蒙心高声呐喊!
“第四场,胤国,蒙心胜!”
柚木尔拾起狼锋刀走到了大君主的席位边,脸忽然觉得有点烧,大君主笑道:“你的狼锋刀不是自称铁真城第一人吗?怎么今日连一个小小少年打昏了脑袋?真是丢人!”
柚木尔摇了摇头道:“他将息附在皮肤之上……太硬了,我切不进去!”
大君主呵斥道:“你本不该输的,只是太过轻敌了,一开始给他留下太多可进攻的机会,居然被人硬生生将逼出日出之血,你丢不丢人!”大
“父君教训的是。”
“父君,也不能怪柚木尔,他已经连续胜了三场,这里好歹是胤国,再让他们输下去的话面子上有点过不去。”铁木尊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没用!”
大君主冷哼了一声道“铁木尊,你去吧,不要像你弟弟那样大意应敌,给我们金帐国再扳回一场!你的力气可比弟弟大得多,千万不要让你父亲失望!”
“是!”
铁木尊拍了拍心口,举起一旁的绯红重刀,“等等哥哥,你看有人上去了!”柚木尔指着场中央,两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绯袍男子拖着漆黑的鬼头刀,他只穿了柔软皮衣和平滑护甲,锁甲外罩一层闪闪发亮的红鳞片,轻装上阵。
“我来和你打!”
苏卫胤挥刀指着蒙心,对方一脸疑惑伫剑而立:“你我都是胤国一方的,何必挥刀相对,这不符合规矩。”
“我不代表胤国,我代表西临!”
语音刚落,人群中响起一阵低语喧哗。
“他在干什么?他不是你的侍卫吗?怎么可以自己人打自己人!”
楚熏摇晃着醉眼迷离的哥哥,对方揉了揉眼睛道:“他爱打就让他上去打呗,反正我是打不动了。”
“那就准备好接招吧,西临人!
蒙心高高举剑,紧接着猛地挥动巨剑砍向苏卫胤,对方却毫发无伤地避开。
重剑再次挥斩,蒙心砍向鬼头刀,不过苏卫胤迅速扯了回去,接着又是另一次挥斩,剑尖在苏卫胤胸膛上划过,发出让人牙酸的金属刮割声,重剑迅速切开外套,在软甲上留下一条长而明亮的划痕。
在很长的时间里,两人都这样在场子了里来来往往,不断转圈。
蒙心的剑一次又一次地落空,可苏卫胤仍没有发起一次进攻,仅仅只是在躲避,蒙心不断叫嚣道:“你们西临人就只会躲躲藏藏吗?像个男人那样堂堂正正地和我打!”
苏卫胤不理会他的嘲笑,仍在侧身躲避斩击,蒙心的剑再次落空,求而不得的心思让他逐渐烦躁了起来,蒙心用尽全力斩击,重剑切入石墙之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魔山冲进了打击范围,他用力拔出重剑,他的巨剑随即带出一团模糊的砂石。
众人开始尖叫起来。苏卫胤避开头一击,同时松手放开鬼头刀抬腿踢中蒙心的肩膀。
贵宾席上的蒙羽皱了皱眉毛道:“这两个人……情况不太对劲。”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可以打赢你们所有人
蒙心一吃痛跪倒在地,气喘吁吁地捂着自己的肩膀,苏卫胤轻右手轻颤,刀息呼啸而出,蒙心觉得自己面前吹起一道狂风,风里面似乎夹杂地把把尖刀,刀息瞬间击中了两人身后的马厩。
众马开始嘶叫,慌乱奔走地冲向场中,有一匹黑马撞上蒙心的后背,撞了他一个踉跄。
愤怒的少年转身全身全力下斩向下,那匹倒霉的黑马被他的剑砍下了脑袋,喷射的鲜血和肉块溅了他大半身!
女人们纷纷捂着眼睛不敢看着惊悚的一幕,苏卫胤游走在场子的边缘,有条不絮地挥出刀息,将那些四处奔走的马儿引向蒙心的方向。
蒙心一剑砍杀了面前的马,力道之猛烈几乎将马分成两半,人们的尖叫不绝于耳。
马儿临死前用铁蹄击中了他的胸膛,他像个疯子般四处挥斩,视野中唯有猩红一片。
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失去了理智,头昏脑涨,他砍倒一匹又一匹的马,可始终找不到真正要对付的人。
他耳边嗡嗡作响,逐渐失去理智,最后被一匹白马直直撞到胸前,整个人翻滚倒地,楚熏捂着自己的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人们开始惊叫了起来,部分人继而惊得面无人色。
蒙羽将手撑着高台上,对着场子中的义子低喝道:“心儿,你已经输了,给我回家!”
“我还没有输!我要宰了这个西临人。”
他再度站了起来,抹去脸上的马血,再次举起了重剑,一团风暴至剑尖处徒然升起,将场子中的血块卷入其中,汇聚成一团令人惊悚的血风暴。
苏卫胤忽然动了,将鬼头刀侧过左肩,轻轻一挥,一道极细的红痕出现在众人眼中,红痕逼至蒙心的面前,浑厚的刀息冲得他身体几乎失去知觉,那团血风暴顿时瓦解于此,蒙心手中的重剑脱手而出,插在身后的泥土之中。
“你输了。”
蒙心狠狠地看着他,一声不吭地离开场子。
“第五场,胤国,苏卫胤胜!”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人张目结舌,苏卫胤将所有上场的对手一并击败,无论对方是金帐国的坚甲武士,亦是樽国的座狼骑兵,一刀之后,胜负分明。
甚至连铁木尊也接不过他三刀,甚至连日出血脉都还未用出便被对方击落至场外,金帐国大君主看着受伤的王子被抬出场外,脸色严峻。
“第八场,西临,苏卫胤胜!”
“第九场,西临,苏卫胤胜!”
贵宾席上的众人脸色有点挂不住,虽说是比武大会,但最终目的只是给诸位王公贵族逗个乐子,输赢无关紧要,但这个半路杀出的西临刀客将这场比武大会所有的乐趣都打消了。
他一而再地打了大家的脸,仅仅只用一刀便将诸王们带来的武士全部击败,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直接一人打到了第十场,此时对方的武器已经被苏卫胤的刀给粉碎,即便如此苏卫胤仍打算举剑给他致命一击,就在这时一袭白衣从观众席上落入这血腥修罗场中。
叶微微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坐着的男孩早已不见了踪影,楚瞬召忽然出现在二人交接处,为对方接下了那道致命的斩击,他一把那人推至场外,下一秒被刀息掀翻在地,满身是血!
忍无可忍的楚熏此时终于爆发了。
“给我拿下那个西临人!”
楚熏声音尖刻无比,指着场中的苏卫胤叫喊道,一个个卫士拿着重剑圆盾从道路两边的暗道跑出,将苏卫胤团团围住。
苏卫胤无声且愤怒看着贵宾席上的公主,冷笑道:“这就是你们胤国人的作风了,输而不认,枉为人子!”
“苏卫胤!这场虽说是你赢了,可你要清楚你是胤国人,不是西临人,天下已经没有西临这个国家了。”
楚熏指着他狠狠地说。
苏卫胤的目光变了,变得很可怕,他凝视着在场的所有观众,那种陌生的眼神愈发遥远,像是和饿狼对视般,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扑上来咬断你的喉咙。
“你们说的对,天下再也没有西临这个国家。”
楚熏的话牵动了某些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就像是将那些愈合的伤痕再次揭开,露出鲜血淋漓的皮肉般。
雪……又是该死的雪。
他总是不愿意去回忆西临国的一切,楚骁华亲自将鹰旗插在大红城城头,整个国家被胤国铁骑攻占,西临国武将被吊死在大红城城墙上,唯独留下文官,因为他们对胤国没有任何威胁。
昔日美丽的大红城如今变成一片废墟,到处都是尸臭和灰烬的味道,胤国士兵随手将仓皇逃窜的西临女人拽到马上,一阵风花雪月的快活后,直接将她们插死在枪尖上,事不关己策马离开。
他和妹妹被当成一件玩物带回了临安城,如果让他去重新选择的话,他宁愿那天死在大红城里,像他那些英勇作战的叔父一样。
“抓住他,抓住这个西临人,将他吊死在树上,你们西临人都该死!”
他像只虾米般蜷缩在角落里,暴雨般的拳打脚踢打在他身上,妹妹被他们架在一旁,动弹不得。
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在胤国皇宫中,几乎每一天都会有一群孩子来欺负他,他们把他踹到在雪地上,反复羞辱他的尊严,这也是他们最大的乐趣,喊他在众人的嘲笑中,在被包围的人群中,临安城上空雪花飞舞,在拳打脚踢中,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唯一听见的是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
几个贵族子弟围在妹妹身边身边,他们穿着厚重昂贵的狼毛披风,带着狂热的目光看着她,其中有一个还用手指玩弄她的长发,他冲上去推开那些欺负她的贵族子弟们,可下一秒他就被打到在地,
他很想挥拳打烂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可是他的四肢都被踩住了,妹妹扑倒在自己面前,护住了他哭喊道:“你们不要伤害我哥哥!”
有人抓住妹妹的后领口将她丢在一旁,被激怒的他再次哭喊着冲了上去,像个凶狠的小豹子般,他对着那些欺负妹妹的人一阵猛打,指甲撕开了他们锦衣玉袍。
他们退了几步后,眼神凶狠地将苏卫胤按到在地,对着他的脑门便是一阵猛打,有的则抽出腰间的木刀砍在他的后背上,发出发出令人心颤的响声。
“我听说你父皇被烧死了,他活该!你们西临人都是弱者,你们西临人都该死,今天我便让你死在这里!”
那人恶狠狠的低吼着,抓起他的头发。
他用力啐出一口血痰嘶哑
道:“该死的是你们……你们才该死!”
“将他吊起来,让路过的每一个人看看西临人的下场都是怎么样的!”
“给我去死……去死!”
他们将他的手用麻绳捆了起来,吊在凉亭的横梁上,一脚接一脚地踹他的肚子,木刀每一击都准确地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无论他们如何伤害他,依旧在那人面前用力地瞪着,一丝丝地血溅到他脸上面,红与白交起于此,浑如静之厉鬼。
那些人终究还是孩子,被苏卫胤的目光瞪久之后不免害怕。
最后他们松开绳子,将奄奄一息的他扔到地上,解开裤带往他身上纷纷撒尿,之后便扬长而去。
雪花簌簌地落在他脸上,他的目光看向胤国的西边,看向没有未来的远方。
“我是西临的皇子!我会打败你们胤国人,你们胤国所有人!”
他举起鬼头刀,对着在场的观众挥舞着,刀锋最终落在观众席上,楚熏脸色一片铁青,蒙羽将军早已退下,去探看义子的伤势,大君主默默地看着他,胤皇低叹了一声后带着小公主扬长而去,所有人都跟着胤皇身后,慢慢地撤离贵宾席。
现在他既没有对手也没有同伴,像一个傻子般站在竞技场中央。
他是西临的皇子,绝对不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他仰头挺胸的看着诸王们,将鬼头刀插在地上,眼神冷漠。
轻轻的掌声从身后响起,楚三皇子很不适宜地鼓起掌来,众人都愣住了,诸王回头望去,满身马血的男孩一边鼓掌一边前进,侍卫为他让开了一条长长的走道,他走到苏卫胤面前,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来当你的对手!”
“就你?”
钢铁摩擦皮革的声音让他心头一热,楚瞬召抽出了龙雀剑后退了几步,点了点头。
“小召,给我过来,不要和疯狗打架!”
楚熏的声音从看台上传来。
“他不是疯狗,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西临武士,我代表大胤向你发起挑战。”
苏卫胤拔起了地上的鬼头刀轻声道:“这可是比武大会,和平时的切磋不一样,最后可得讲生死的。”
“不要小看我!卫胤哥哥,你有你的刀息,我有我的剑法!”
楚瞬召抬起眼睛瞪视看着他,龙雀剑在空气中颤动不止。
刘康不以为然道:“这算是什么?小孩子的过家家吗?”
“大皇子殿下,如今三皇子殿下向我发起挑战,若我赢过了他,是否可以默认我也赢过了你!”
“无所谓,反正我是不想打了。”
楚鹰仰满脸醉意,耸了耸肩膀。
苏卫胤点了点头,缓缓拔刀,长刀如同天上明月剪下来的一个弧圆般,惨然的刀光打在楚瞬召身上,他竟然笑了。
“西临苏卫胤,请教了!”
楚瞬召看着他的的眼睛,回忆着月夜下女孩的剑招,持剑而立,摆出进攻的姿势,用缓慢而清晰的声音说。
“六莲歌!”
……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少年少女
“好疼,好疼!疼死我了”
楚瞬召直嚷嚷,苏念妤将一团用棉布包着的鸡蛋浸了浸酒液,按在楚瞬召肩膀上。
楚瞬召痛得浑身难受,苏念妤毫不客气地扭着他耳朵道:“现在知道疼了,就你那三脚猫剑术还敢上比武大会,真是拿你没辙。”
楚瞬召羞得无言以对,其实他有机会赢了苏卫胤的,六莲歌剑势凶猛,可惜他出剑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六瓣青莲他只划出了三瓣,便被对方一招刀息贴身打了脸,整个人栽倒在马厩了,浑身酸痛。
在场的每个人哭笑不得,尤其是胤皇,他还特地给自己呐喊鼓励。
他本来对这自告奋勇的小儿子抱有很大信心的,可自己却让父皇正在这种的大场面下丢尽了面子,最后还是大君主将自己从马厩里扛了出来。
石榴和竹子端来热水,看着主子黑着脸蛋,如同落败的公鸡般,纷纷掩嘴低笑,楚瞬召在她们的脑袋上各自敲了一下,恼怒道:“一天到晚笑话你主子,我楚瞬召不要面子的吗?”
“殿下,那个苏卫胤大人有多厉害?”
“挺厉害的……要是我早点反应过来的话……”
“殿下什么时候舞一次剑给我们看看,我们也想看殿下的剑术!”
“就怕吓到你们!”
“哇……殿下又吹牛了!”
“殿下你不是跟西临剑神学剑吗?怎么还会被打成这个样子?”
“……”
叶微微坐在一旁看着嬉闹的众人,感觉自己格外尴尬,可碍于自己是未婚妻的身份,只能守在他的身边不能随意离开。
苏念妤将烫好的毛巾盖在他脑门上,露出亮晶晶的牙齿道:“你知不知道那个苏卫胤有多厉害?你们临安城每一年的比武大会冠军不是你哥哥就是他,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跟他对招的?”
“我……”
楚瞬召顿时瘪了,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武力远不如苏卫胤,只是觉得卫胤哥哥握着刀站在人群里怪可怜的,自己这样上去乱搭两把手,也算是缓和了紧张的局面,让他有个台阶可以走下去而已。
“殿下你饿不饿,要不我下碗面给你吃?”
苏幼奴抱着一堆衣服从屋外走了进来,看着楚瞬召额头上绑着一圈圈的纱巾,强行忍住不笑,可是她失败了。
“连你也笑了……”
楚瞬召无可奈何的躺在床上,看着一旁百般聊赖的叶微微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就住在这里啊!你想将我赶到哪里去?”
叶微微撅着嘴说,一旁的石榴也忍不住笑道:“公主殿下,让我带您去房间瞧瞧吧,我和竹子都给您收拾好了,您有什么事情喊我和竹子就行了。”
“我住这里,那毛毛住哪里?”
她又撅了撅嘴巴,楚瞬召坐了起来苦笑道:“你是说你养的那头狼对吧,这里不能养狼,那么危险的动物你居然该带来皇宫里。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毛毛它很乖的,不咬人!”
叶微微不服气道“狼不咬人你骗瞎子啊?而且你也知道这里的人们都很怕它,明天给本殿下将它关进兽舍里。”楚瞬召没好气的看著她,叶微微充耳不闻,轻吹口哨,冰原狼从门边探出头来,优雅地走进来温暖的小屋内,楚瞬召对上它眼神那一刻浑身发冷声音打颤道:“本殿下……命令你,将它赶出去!”
“我是公主,地位和你平等,你不能这样随便命令我。”
叶微微对着狼招了招手,白狼温顺地靠着她脚边,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苏念妤倒是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摸起来毛茸茸的像是丝绸一样,我这可是第一次见冰原狼,离北的雪林里也经常出没野狼,大多数都是灰灰丑丑的。”
叶微微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梳子梳理着它身上的毛团,石榴也鼓起勇气摸了它几把,然后迅速将手缩回去,一脸惊喜地看着楚瞬召道:“殿下,它真的不咬人诶!”
楚瞬召轻轻碰了碰身上的伤口,龇牙咧嘴道:“没准那一天它就往你身上咬了,这样吧,你将它关进兽舍里,我给你弄一条拂秣狗来养,至少比狼安全多了。”
“什么是拂秣狗?”
“长得有点像小小的狮子,耳朵像扇子那样大,你不懂就算了,总之这里不能养狼!”
叶微微倔强道:“我就要在这里养!你要是将它赶出去住兽舍的话,我也跟着去住!”楚瞬召倒吸一口凉气,这真的是公主会说出来的话吗?没想到这个小公主也有这股犟气,平时看着没什么特别,生起气来眼睛亮亮的,让人忍不住去逗她几下。
楚瞬召加重了语气道:“我说了不许养就是不许养,既然你是我未婚妻就要听我的话,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叶微微倔强地抬起头看着他,那眼神有些失落,楚瞬召不免有些无奈了,她无赖起来自己还真没办法,如此针尖对麦芒,这以后怎么相处得下去
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几个女孩都不敢说话,白狼垂着耳朵趴在地上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主人,只听得见院子里的流水滴在竹管上的声音。
最后还是石榴打破了僵局。
“不如这匹白狼就养在外面吧,赶明儿我们让工匠给它在外面修个小兽舍,公主殿下,我给您热好水了,先去洗个澡吧。”
叶微微嗯了一声,将狼留在自己的椅子上,转身随着石榴离去。
苏念妤轻轻拍了拍他脑袋道:“你这下也总算遇见了克星”她天不怕地不怕地将冰原狼抱了在了膝盖上,慢慢逗弄了起来,白狼温顺地舔着她的手掌,楚瞬召不屑道:“小心它咬你啊!”
语音刚落,冰原狼从苏念妤怀里跳了起来,直接跃上了楚瞬召的床,将他吓了个半死,他滚到地上,惊魂未定地指着床上的狼道:“将它给我拖出去……这什么东西啊?怎么可以在垂鹰菀里养狼?”
苏念妤捧起一旁的水盆笑笑道:“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这可是你未婚妻的狼,你得学着和它好好相处。”
楚瞬召愣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妤姐你不生气啊?”
“我生什么气啊?”
“叶微微她……是我的未婚妻,你……”
楚瞬召低着脑袋,不敢看她的眼神,苏念妤想了一下:“其实还是有一点嫉妒的,她能和你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不过我也不会说什么的,也不会刻意去揣测什么,毕竟你们两个只是个孩子。”苏念妤嫣然一笑“能每天看见你生龙活虎的我已经很开心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就这样吧。”
这不是楚瞬召想要的答案,可他依旧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还没等她回答,苏幼奴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道:“殿下你歇息一会吧,面很快就好了!”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我吃了再回去!”
“我没煮你的份!”
苏念妤捧着水盆走了出去,女孩们的欢笑声又纠缠在一起。
楚瞬召听着她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慢慢地靠着床边闭上了眼睛。
冰原狼忽然低吠了一声,楚瞬召回头看了看,要不现在让铁匠打一具口罩给它带着算了,今晚就别先想着睡觉了。
……
……
临安城 ,河坊街。
风声急急掠过河边的白杨垂柳,带着隐隐的啸声抽动着柳条,沿着蜿蜒的小路一直走,可以看见一间小酒坊,里面灯光忽明忽灭,飘忽不定。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关长夜他来了,来到临安城了。”
少年将鬼头刀放在门边,坐在长桌的一侧里,对面的人撩了撩耳边的发丝,从柜台之中拿出酒瓶“我以为你是来找我喝酒的,他又不是来杀你的,你担心什么?”
女人穿着一件针织的素白色的长锦衣,桃红色的丝线沿着女人的腰肢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桃红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女人身段窈窕,发鬓上插着一跟红玉制成的玉簪子,发簪垂处别出心裁的做成了红鱼的形状。
柜台上种着一株盆栽的雀舌栀子,从桌子上垂下来,苏卫胤在女人对面坐下时,盆栽最低的枝蔓扫过他的头发。从她的肩膀上方看过去。
“小年他不在这里吗?”
少年望屋里看了一眼。
“他呀,刚刚才睡下,这几天在练习那支《天女幂红舞》,你是来找他的吗?我去喊醒他。”
“不用了,我是来找你的。”少年轻声道。
她在长长的大阮优雅地演奏西临名家的《月光夜》。她长发低垂,灯光暖暖地照在她的皮肤上。女人放下大阮,为他倒了一杯酒,少年犹豫了一下,一饮而尽直勾勾看着她道:“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说吧,长青你什么时候说话那么遮遮掩掩的。”
女人托着腮帮坐在他面前,嫣红的唇粉配上她这样洁白炫目的肤色,风情万种。
“父皇他还活着!”
女人如遭雷击,笑容忽然消失,眼神渐渐变得深沉且迷离道:“这不可能,我亲自看见他被他被胤军烧死在大红城里,当时你和你妹妹被楚骁华带走了,可我是切切实实在场目睹。”
少年皱了皱眉毛道:“假的,那都是楚骁华设下的诡计,他将父皇囚禁了起来。西临的镇国气运尚未消失,我能一直感受到的。”
“你是如何知道你父皇被楚骁华囚禁了?”
“这个你不必多问,这是我亲耳所闻,我听见楚三皇子和楚骁华的谈话,楚三皇子见过父皇!就在这城里!”
女人沉默了一小会,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你该多点休息。”苏卫胤脸上的忧郁忽然消失,死死地瞪着女人的眼睛:“刚才在比武大会上,我将他击倒的那一刻,我看见了父皇的玉佩戴在他脖子上,千真万确!”
他说到到这里时声音已经沙哑了,似乎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他对着女人大喊了起来道:“那也是父皇脖子上的玉佩……和长燕脖子上的一模一样……它……可以拯救我们西临的百姓!”
女人摇头道:“哪又怎么样,红鱼玉佩满大街都是,你不能凭借一眼之证就判断那是你父皇的玉佩。”
“那不仅仅是一枚玉佩,而且还是开启西临剑库的钥匙,父皇告诉过我的。”
女人的心猛然颤了一下,似乎里面有铁锤狠狠抨击般,她连忙捂着苏卫胤的嘴巴道:“西临剑库……不要再提那个该死的剑库,就是那些剑害了你们全家的!”
“我不否认你说的话,但父皇之所以造那么多的剑,一定有他的原因,但真相只有等我开启剑库的那一日才能知道,清儿姐,你听说过无上剑宗这个宗门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无上剑宗
赫连清儿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个剑派,往日父亲每次提起这个门派的时候,嘴里总是带着厌恶的意味,与其说这是个剑宗,倒不如说是个佣兵团更为合适。
无上剑宗已经存在将近四百年的时间,几乎可和青莲剑宗,火云剑宗同起同坐,同时也被天下视为最庞大,最着名及最昂贵的剑客组织,宗门对于金钱的过度热衷被天下大多数剑宗所不齿。
这个宗门向来有着反复无常的恶名,即便如此,这个剑宗之所以能独步天下在于初代宗主独创的“御剑之术”
无上剑宗初代宗主隋义乌独创的御剑之法,使人们第一次突破了陆地与天空之间的屏障,能如同飞鸟般随心俗遨游在天地之间,施展时剑侠可立于所持之剑上。
他们很少参加诸王之间的战争,但每次参战必将是天上剑仙悬云端的场景,其实但无上剑宗最荣誉的地方在于他们从不撕毁与盟友之间的合约。
目前无上剑宗共有两万名弟子,数千名御剑者和数十位大宗师,宗门的总部设在胤国以西的万丈山上。
据说在西临与胤国交战之时,无上剑宗的弟子们纷纷御剑在天穹之上观战,任凭剑下下战火连天,生灵涂炭。
飞剑在上,众生在下。
“我和无上剑宗的宗主隋廊人达成了协议,用西临剑库里十三分之一的剑交换他五千名弟子,胤国铁骑固然强大,但御剑者更加强大,无论他们的冲锋再猛烈,箭射得再高也无法伤及他们半分,可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下胤军的头颅,单凭一把剑!”
“你想靠无上剑宗打赢这场战争?这不可能!你要知道统治这片土地的是胤国的军队,不是所谓的御剑者,而且胤国的强大不止是骑兵,而且还有术士,术士一样能腾云驾雾,你的计划一点都不可靠。”
“我知道,单凭无上剑宗是无法打赢胤国的,我们还需要军队。当时楚骁华打进大红城时城里还有将近一万人的军队,你们赫连家族几乎所有的人都死在战场上,但关家没有。当初国师李召背着父皇下来一道密旨,让剩余的军队连同关家的人全部撤出大红城,让他们伪装成乞丐流民去往胤国境内,为的便是保留西临最后的火种。这里面有个叫关胜的人,他在五年之前来到临安城见我,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西临最后的军队一直潜伏在大胤境内,他们可能是路过的乞丐,杂货店的老板,甚至青楼的老鸨,据说有几个还当了官……”
苏卫胤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布,摊开在木桌上,画布上面是密密麻麻如蛛网状,内容的精细程度犹如名画般,苏卫胤中用在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注脚。
“这是什么?”
“临安城的地图,之后我还做了些补充,有些地方和地图上标注的不太一样。”
苏卫胤便说便从怀里拿出一根细细的炭笔,指给赫连清儿看。
“你在干什么!你不该这样做的,楚骁华知道会杀了你的……你……你了解他这个人的,你不该!”
赫连清儿忍不住叫出来,苏卫胤连忙捂着她的嘴巴道:“小心点,万一吵醒小年你我就完蛋了。”
“清儿姐,你听我说。”
苏卫胤将她整个人搂住,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指着地图对她说道:“我有了一个很大的计划,我需要可以信任的人。”
“我算是你可以信任的人吗?”
她露出受伤婴儿般的神情,苏卫胤表情一滞道:“我一直将你当成自己的姐姐……你很久之前就该知道的。”
“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女人的脸色发白地看着这个眼神狂热的少年。
苏卫胤点头道:“我等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这是神佛赐予我们苏氏皇族的机会,绝对不能败在我的手里。”
他在女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女人忽然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恐惧道:“你疯了吗?你真的打算对楚三皇子下手,你妹妹怎么办?你将他最心爱的孩子给害了,楚骁华会将怒气发泄在西临百姓的身上!”
“你……要杀楚三皇子,他是小年的朋友!”赫连清儿在他怀中抖得如同落叶般。
“清儿姐,你听我说!”
苏卫胤握紧她的手,感觉手心里面都是冷汗。
“我没有打算杀他,我只是他身上的玉佩还有他体内的王息,如今临安城里有三位身怀王息的人,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打赢楚骁华和楚鹰仰的,而楚三皇子刚刚觉醒了王息,王息在他体内尚未牢固下来,实力也远不如我,而我所需要做的是,只是将他体内的王息引导出来为我所用而已。”
“你想我怎么做?”
“具体的内容我已经写在这副地图上了,清儿姐你那么聪明一定看得懂,上面还写着接头人的地址,我需要你将这份地图为我送到关胜手中,而我现在我所需要做的便是将王息和钥匙一同纳入怀中,这是与关胜接头的信物,你一定要收好!”
他将一枚玉佩塞入她手中,帮她用力握紧拳头。
“你疯了……长青。”
“我没疯!这是西临人民的救赎!”
“救赎?”
女人拼命摇头,“我只知道因为那些该死的剑,西临被胤国铁骑踏破城门,我的父亲赫连山雪被蒙羽杀死在城门前,我的母亲和姐姐沦为了狼兵的军妓,只有我和弟弟混着逃难的人群来到临安,那些该死的剑只会毁了你,长青我求你了……不要犯你父皇的错误!”
苏卫胤轻轻抚摸她的脸庞道:“其实我想离开临安城,已经想了很久了,回到大红城去……”
“西临已经变成胤国训练军队和锻造兵器的地方了,你现在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少年话中那股淡淡的悲意又涌上眼帘,女人咬紧嘴唇看着他。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
女人握紧他的手,恍然间,回到离开西临的那个雪夜了。
真冷啊,像是这世界的人都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少年忽然笑了,像是雨后的阳光般,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只是不太习惯在陌生人面前微笑,连伪装的懒得做。
女人颤抖不已,他只是加倍用力地握紧她的手道:“别害怕……别害怕。”
她怎能不怕呢?女人
的脸上迷惘又恐惧,当初西临城破那日,西临皇后握紧自己的手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自己含着眼泪答应了她,她将自己藏在了寝宫的衣柜里,跑出寝宫没多远被被胤军抓住当场凌辱,她隔着衣柜可以听见皇后的哀嚎从不远处传来,那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的尖叫成为了她一生的梦魇。
她不能看着西临皇室最后的血脉绝在临安城。
“也许……也许还有别的办法,你为何总是念叨着西临的剑库呢?那是个诅咒啊,人们之所以会说是你的父皇将剑库里的铸剑师们都杀死,那是走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过!”
她轻轻捧着他的脸,苏卫胤默默的摇头,脑海里再次浮现那些惨死在胤国铁骑下的西临百姓。
“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复国……清儿姐你难道不懂吗?”
“你想做的事情我何尝不懂呢?我也想看着西临百姓有家可归,不需要再寄人檐下活,可现实就是那么残忍,你生在这样的西临中,我也一样。你不一定非得想着复国,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没必要沉浸在父辈的痛苦之中,复国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巨大了,甚至会将命都搭上的。”
“你可以你想做的事情,做你想做的人!”
赫连清儿抹了抹眼眼边的泪水,她的声音趋向空洞苍白。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样的人?”苏卫胤看着杯中的残酒幽幽说道。
“你可以做任何人,长青,只要你愿意。”
女人的指尖拂过他额发,带着一股薰衣草的清香,女人的体香清淡而悠长,不像那种宫里的贵族女仕喷洒各种香水熏出来的味道,天生带着一种遥远的,北方贵族的芬芳。
他忽然哭了起来,像是将所有悲伤都暴露在她面前,女人从未觉得过他这幺虚弱,就像是长弓上被反复拉紧的那根弦一样,一次次地射出利箭,却随时可能绷断,渐渐趋向灭亡的边缘。
她轻轻吻着少年的唇,并拥抱住他,希望自己的身体可以使他放松一点,可少年的身子依旧是那样冰冷僵硬。
苏卫胤疲惫的靠在靠着她身上,女人身上带来的暖香弥漫在鼻底下。
“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离开大胤,带上你的妹妹,我们可以去蜀越,去后楚。你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我们两个一起。”
她吻了吻他的额头,她轻轻摸着他的脸,泪水被她摸掉了。
她轻轻解开他的袍子,他们的脸贴到很久,心却离得很远,女人的举动让他的呼吸紧促了起来他将她搂在怀里,双眼紧闭,贪婪地夺取她的唇。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地老天荒。
“答应我……长青。”
少年犹如挨了一击重击,将手从她的锦衣里慢慢伸出,他已经醒了过来道:“我答应了父皇。”
女人什么都没说,静静地为他系好腰带,直到她听见木门关好的声音。
她将玉佩放入苏卫胤喝剩的那瓶酒重新放好,酒瓶在烛光的映照下发着光,她看见一个个逝去的亲人在烛光中慢慢向她走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公主和公主
“我听说樽国的女人一个月才洗一次澡,大腿上都是毛。”
“小声点,你就不怕她一会放狼咬你吗?你看那头大狼浑身都是白毛,瞅着可吓人了。”
叶微微坐在门边的台阶上,充耳不闻,踢开那对勒脚的绣花鞋,用白皙的纤足踩在白狼的后背上,将躺在阳光下打盹的它慢慢摇醒,白狼很享受主人为它的按摩,发出满意的低吠。
“毛毛,父皇他们走了……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看我啊。” 叶微微轻声说道。
既然白狼不会说话,她注定只能自问自答。
“你说说他们不会来看我了是吗?其实我也是那么觉得的,无端端被人送来胤国,就像是丢垃圾一样……你知道吗?其实我一路上都很开心的,毕竟从来没有出过家门,楚三皇子虽然看着儒雅,我前脚刚走他就抱着一个女人在亲热,可伤我心了……还是个绣花枕头,还是个绣花枕头,上去比武大会没几下就被人赶了下去,毛毛你说我以后嫁给了他……会幸福吗?”
女孩苦恼地拖着腮帮道:“毛毛你说我现在算是嫁过来了吗?我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没有愿意和我说话,好无聊啊。那绣花枕头不知道跑哪里去,每天回来的时候满身是尘……呜呜,我也很想练剑舞刀啊,可是谢左哥哥公主不能随便舞刀弄剑,公主该有公主的样子?毛毛……公主该是什么样子的?”
“我好无聊啊……”
女孩发出一声长叹。
“微微公主?”
声音从背后响起,叶微微肩膀一颤,迅速穿好那对扎脚的绣花鞋,将手掌放在腹部,得体地站了起来问道:“你们是?”
眼前的少女让人眼前一亮,她身着一身浅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黑发上还缠着几个小巧迷人的玉玲珑,略显柔美。
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小小的红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她对着她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可爱如仙女。
叶微微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就像是丑小鸭一样。
“微微公主,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垂鹰菀里的丫鬟,日常作息上,有什么吩咐您可以找她们两个。”
苏幼奴轻轻摆手,指着那位身材高大,仪态端庄的女子说道:“这位专门教导宫廷礼仪的教师庄先生,你要跟她学习日常练习礼仪。简而言之,分为谈吐、坐姿、站姿以及走路姿势。”
“庄先生。”
叶微微对她还了一礼。
“这几位是皇宫御膳房的内厨,而且都是樽国人,微微公主想吃什么的话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嗯。”
“而奴婢就是垂鹰菀的大丫鬟……也就是主事,想来微微公主还没在皇宫里看过吧,奴婢先为您梳个头……之后奴婢带您去转转,也好熟悉一下环境。”
苏幼奴对她伸出手来,叶微微抹了抹掌心的汗,握着女人的手由着她带自己走进来竹林
之中。
叶微微住的地方就在垂鹰菀后面,一座小巧别致的院落。
二人走进屋内,苏幼奴早已为她点好香炉,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投入细碎的光斑。
叶微微细细打量一番,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身上是一床锦被,上面绣着两只戏水的小黄鸭,
叶微微眨了眨眼睛,这房间很明显被苏幼奴又装饰了一番,看着生动而凝炼,床榻上粉黄色的帐幔带着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
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水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风声穿过竹林的声音极轻,荡人心神。
“奴婢今日为您好好整了整房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公主殿下可以告诉奴婢。”
她抓起铜镜旁的一把檀木香梳,将双手按在她的头发上,叶微微紧张了道:“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会梳头。”
苏幼奴没有在意她的话,纤细的指尖缠着她的黑发。
她梳头的动作温顺且流畅,头顶上酥酥麻麻的,梳着梳着竟让她产生一丝倦意,她将头发分成两小股,接鬓而缠,相对于垂在头顶两侧,最后缠上两朵娟丽的头花,为她增添了些许可爱。
叶微微顺着铜镜看了看她,少女的神情是那样专注,一丝不苟地为她打理头发,叶微微对着女子心中产生了莫名的亲切。
苏幼奴轻轻插上一根镂金簪子,退回了半步,叶微微看着镜中的自己,俨然和画卷上的典雅仕女般,庄严且体面。
“楚瞬召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鼓起勇气看着她的脸道:“殿下……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微微公主您日后能嫁给他……那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气啊。”
“他具体好在什么地方?”
“他?”
苏幼奴愣住了,其实她也说不出楚瞬召好在什么地方,和所有的少年般,他偶尔也会发一下脾气,总是丢三落四地找不到东西,每次闯祸的原因都会让人捧腹大笑。
虽说他生在帝王之家,可他身上没有那种皇子子弟的冷酷苛刻与虚与委蛇,他不会看不起地位比他低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责骂谁,不会苛求对方为他做些什么。
但他他总是喜欢给人惊喜,他记得她的诞辰日,记得自己身边每个人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你不经意提及的一样小物件他会千方百计地送来你面前……这样想着想着,殿下真是可爱极了,每个女孩都该爱他这样的男孩。
“一言难尽。微微公主你以后就知道了。”
她的指尖掠过她的耳垂,弄得叶微微肩膀抖了一下。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我那么远嫁到胤国,总不能连自己的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吧。”
叶微微忽然大喊忍不住喊了出来。
苏幼奴认真道:“公主不能这样大喊大叫的,这很粗鲁,您现在还不是殿下的妻子,等您大婚后我会正式尊称您王妃……亦是皇后,您现在要问什么我可以慢慢告诉您,但您
得注意自己的举止言行。”
“一切,楚瞬召的一切。”
叶微微又重复了一遍。
苏幼奴沉默了一小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殿下从小就没有母亲,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的母亲是金帐国最尊贵的楼欢公主,在生下殿下没多久后便因为发热撒手人寰了,殿下最喜欢看的书是《天下英雄统》最喜欢吃的……”
听着苏幼奴娓娓道来,叶微微对这个陌生的少年产生了一丝同情,自己好歹也是被母亲抚养大的,这种生来不见母的感觉和痛苦叶微微无法想象,也不敢去相信。
“殿下的哥哥脾气还好,虽然平时性格放荡了一点,但很多时候都会照顾殿下。您需要担心的是殿下的姐姐,二公主殿下,她是个很高傲的人,估计心里面只有殿下这个弟弟一人,而且不喜欢别的陌生女孩靠近殿下,即便是我和石榴她们刚来伺候殿下时吃了不少她的亏,您千万不能得罪她,否则接下来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苏幼奴将手放在她肩膀上道:“我知道这很痛苦,独自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的人都是对着自己冷眼旁观……你要学着坚强,殿下作为你的联姻对象是最好的选择,你千万不能任性,也不要想着去争什么宠……他喜欢你自然会喜欢你,懂吗?”
叶微微茫然地点了点头。
“开心点,这里不只有你一人身在异乡。”
叶微微疑惑地看着她:“这里不是你的故乡吗?”
苏幼奴叹道:“公主,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你并不是唯一来到异乡的公主,当年我年纪尚小,无能无力,可我面临的抉择是那样残酷,我的亲人几乎都死了、景况凄凉,我只是个无助的小女孩,皇帝陛下将我和哥哥带来临安城,并不是他在乎我们,而是不在乎我们。我能活着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可每当想起我的族人流浪在屋檐下,垃圾堆中,我也无能无力,什么都做不了。”
苏幼奴的眼中跃动着晶莹的泪水,让叶微微惊骇得不能言语,她转过身去,嘴唇近乎颤抖:“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呢?”
苏幼奴像是和她打着哑谜般。
“你就是那个亡国公主!”
叶微微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面前这位侍女曾经也是一位公主。。
“都是过去的事。”
苏幼奴说:“我本名苏长燕,可如今我失去了自己的名字,赐姓幼奴,多么耻辱的一个名字啊……不过这都过去了,我现在也已经看开了,你看,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我明白你的感受。”
“这一定很难吧。”
苏幼奴抬起头来,直视叶微微的眼睛道:“微微,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我知道那天殿下做出了不礼貌的行为,伤了您的心,但你要知道殿下真的是个好人,他心里也就那几个人,他会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您要学会走进他的心里,学着跟他沟通。”
“他值得您为他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第一百二十九章 西临过去
龙雀剑上流动着银色的流光,楚瞬召弓着身子,围绕着手持双剑的老人慢慢移动,如同林子里狩猎的虎般。
“神速剑的精髓在于你出剑的瞬间,你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剑锋至上,想要挥出最快的剑,必须将锻炼自己的爆发力,这要求你在对手猝不及防的状态下,以最快的速度出击,这样就能轻易击中对方的有效部位,你可以通过一些简单的练习提升手部,肘部的反应速度,像是平地起跳,短跑冲刺等,这些运动是需要反复练习不断总结经验的,它看似简单,实则深奥。”
老人沉声道:“天下武功唯有快不破,试着用你手中的剑来破开我的防御吧!”
“遵命,师傅!”
“不要喊我师傅!我现在是你的对手!”
“遵命!”
楚瞬召左手捧着剑尖,将自己的身体调整至极限,王息在瞬间之内蔓延全身。
巨大的风压卷起重重沙尘,几乎没人能看到他出剑的瞬间,龙雀剑呼啸着刺向老人的心脏,势不可挡。
关长夜的身形如同消失了般,刺中了一团虚幻的影子,他几乎收不回自己的剑势,甚至连呼吸都没有时间调整,幽冷的剑光掠过他的脸庞。
老人在他头顶发动了进攻,楚瞬召仰身翻滚,剑与剑之间摩擦出明亮的火花。
刹那之间,两人的剑已经碰撞了无数次,剑与剑交集处泛起了红光,一时间漫天剑光!
楚瞬召的心脏似乎随时会跳出胸膛,血液加速流动的兴奋让他酣畅无比,老人低低地喝了一声,手中的两柄重剑如同螃蟹的钳子般迅速收拢,将龙雀剑死死卡在地上。
楚瞬召再次动用了王息,磅礴的气运自他体内喷涌而出,他发出狂龙般的怒吼,挣脱了老人的束缚,甚至将他右手的鬼烈震开!
“你觉得我不够快是吗?”
楚瞬召眼中的深渊卷起了滔天的巨浪,此时他的心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如同巨龙的吐息般,心脏的跳动像是高亢的挽歌般。
他朝着老人刺出了那无比惨烈的一剑,身形如同鬼魅般向男人袭来,苍蓝色的雷幕在他脚底涌现。
“仍然不够。”
老人大笑着从地上拔出了另一把剑,他们碰撞在一起,刀剑挥舞的速度几乎超越了凡人肉眼的观察速度,刀剑疯狂地碰撞在一起,只是一瞬间,楚瞬召的利剑几乎碰到了老人的咽喉,但那只是他过度运动留下的残影。
再快点,再快点....这时他心中唯一的想法,他从未见过有人用剑
可以如此流畅和迅速,像是与狮子共舞般,华丽但却充满杀机的舞蹈,那两把长剑如同蝴蝶的翅膀般,每一击都向安泽尔释放出暴雨般的剑影,楚瞬召的白袍被厉风撕破,双方都在急剧地撕扯着空气,恍惚间,尘埃连同阳光都被撕碎。
但他还是太慢了,至始至终,老人都带着一种必胜的目光看着他。
“啊!”
楚瞬召发出狮子般的咆哮,他扭曲着身体对着所有幻影挥出了完美的一剑,剑锋掠过每一个身影,但始终没有切开血肉的快感,他的下巴被男人击中,连带他的肩膀,膝盖和腰部,剧烈的疼痛从身体的每一个点传来。
楚瞬召突然跪倒在地上,当他挣扎想刺出另一剑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龙雀剑脱手而出,稳稳当当地被老人握在手中,湮神剑指着楚瞬召的眉心上,他的身影遮挡住所有的阳光。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很努力了。”
老人慢慢收回了剑。
“我……我还没有输。”
楚瞬召狠狠地盯住他手中的剑。
老人轻蔑地说道:“哦?可你手中已经没有剑了,那不成你想赤手空拳跟我打!”
楚瞬召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如今老人的伤势已经被苏念妤奇迹般地治好了,即便是之前断手伤脚的他也依旧打得自己没有还手之力,如今他渐渐恢复当年的全盛之期,自己更别想打败他了。
“不服气?其实你的剑术已经比之前好上了不少,我不知是不是因为你体内带有王息的缘故,你的进步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老人撸起左臂的袖子,露出生铁般的小臂,上面有一道细细的红痕,若是用力一捏便能立刻见血。
关长夜撇嘴道:“你说到底还是养在皇宫里的孩子,其实剑术这种东西对你而言作用不大,你日后可是可以坐在殿堂上指挥千军万马作战的,你们胤国铁骑何等厉害,还不够你耍威风?”
“师傅,若是你对上胤国铁骑的话,胜算有多大?”
楚瞬召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老人沉吟了一会:“轻松一点的话能将五六千人马挡下,拼尽一身功夫的话可以挡住七八千……若是死战的话,这可不好说,像我这样的人是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的极限。”
“你真的有那么神?”
楚瞬召的声音都在打颤,老人反倒宽慰一笑道:“就目前的状而言,你的进步挺大的,骗你是小狗,你的进攻锐气太过猛烈,就像全力扑击的猛虎般,稍有不慎的话便会
给敌人留下空档,接下来你应该练得并非是剑术,而是心术!”
“心术?”
楚瞬召看着自己的剑微微发呆。
“武士的力量源于他的内心,你身体里的息也是由心脏产生的,那才是人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唯一可以比肩神佛的力量。孩子,你是有没有觉得自己每次出剑时都存在一股阻力,那是因为你的心里有一段萦绕不去的阴影,那道阴影抑制了你的真正的实力,你将自己心里的狮子锁了起来,之后你要做的学着将狮子释放的同时,保证不会伤到自己。”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阴影吗?”
楚瞬召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道:“师傅,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人掏出绸巾来擦拭那柄鬼烈,像是猜到了少年的话一样。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西临剑库?”
楚瞬召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老人停滞了一下,愈发卖力地擦了起来:“等你可以打赢我的时候就带你去。”
“那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用去了吗?”
“我只是觉得自己辜负了西临王的遗愿……我明明答应过他的,可我现在要食言了。”
楚瞬召忽然伤感了起来,老人瞪眼直骂道:“你这孩子咋那么死心眼啊,你就当自己见到鬼魂就是了!”
“你好歹也曾是西临的剑神,西临剑库的事情你可是有责任在身,可你却满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这种忽然失去目标感的感觉让他惆然若失。
“我已经不是西临的剑神好吧,现在的我可不管事,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吧。”
老人摆出一副无赖嘴脸,让楚瞬召很是无奈。
“讲一讲当年的事情给我听吧?西临王为何突然铸剑,我感觉你们两个自己有很大的秘密。”
楚瞬召坐在他面前,抱着膝盖问道。
“唉,好吧好吧,这故事我只说一遍,你当真也好,不当真也好,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说实话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将这个故事分享给入侵者的儿子听。”
楚瞬召挠了挠头道:“我保证不会告诉给别人听。”
“随便你,这是关于最西临最后一位皇帝的疯狂……”
关长夜沉默了一会,方才继续说。
第一百三十章 疯王
“先从西临的四大家族说起吧,西临苏家,也就是苏氏皇族,孤云黄家,赫连家族,以及关家……这些家族各有所长,苏氏皇族擅奏琴,孤云家族以锻剑名绝天下,他们才是陨神钢剑的真正传人,而赫连家族和关家则以剑术闻名。”关长夜顿了顿:“我就是西临关家的一员,可你也清楚,和你们胤国四大家族一样,我们这些家族有数不清的分家,而我的父母和本家的关系仅仅也是过年去串串门而已,我和本家的关系并不大。”
“可即便如此你还是成为了西临的剑神。”
我当年遇到苏顺天的时候他大概和你一样大,身份也是皇子,我们二人在桃花林结为兄弟,我发誓会守护他的一生,包括他的孩子,他的孙子,很明显我食言了。”
“继续说下去。”楚瞬召没有给他任何伤感的机会。
“苏顺天是西临先皇的次子,在他之上还有两个哥哥,当西临先皇将太子之位赐给苏顺天的时候,嫉妒使他那两个哥哥近乎疯狂。我很早就告诉他要小心这两个皇兄,可他却固执地相信自己的哥哥不会去害自己。”
“就在他登基为王的那一日,他的两个哥哥却试图将他围杀于红鱼殿内,当时大部分的兵权掌握在他兄弟手足,他根基未固,可以说是光着身子坐在西临的王位上,可他身边都遍布看不清的暗箭!这场悲剧带走了我们西临无数的名臣武将,我在那个夜晚与他并肩作战,那些平日里和我称兄道弟的士兵们纷纷成了我的对手,他们明知不是我的对手,仍然为了错误的理念作战……战斗持续到第二天的清晨,每个躺在地上的人都是一具尸体。”
“很悲伤的故事。”
“从那以后二十岁的苏顺天开始了他焕然一新的统治生涯,那场皇宫大屠杀死去了无数的西临老臣,为了国家仕途的安定,他走上了改革的道路,为西临带来了焕然一新的改革,他大量启用年轻的新面孔。西临朝廷里几乎都是和他一样的少年儒生。”
“在苏顺天统治的前五年里,西临安定祥和,你们胤国才刚刚经历了金帐国之战,可西临渐渐从皇宫悲剧事件中恢复过来,渐渐变的富裕和强大,他的皇后为他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苏长青和苏长燕。”
楚瞬召点了头。
“可就在这时,我偏偏离开了西临,为了贯彻自己心中的剑道去游历天下,在我离开的三年里,西临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彻底改变了苏顺天。”
“当年发生了什么?”
“人们就是这样奇怪的物种,在安逸的环境里活得太久,总想着弄点热闹出来,甚至造反。当时西临白凰城城主庄天金在百姓的建议下,停止给西临支付高昂的税赋,苏顺天知道后很不开心,亲自带领护卫去和庄天金谈判。当苏顺天来到白凰城下时,惊慌失措的白凰城城主将他抓了起来,并将他的护卫全部吊死在城头上,醒来的苏顺天无比震怒,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觉醒了王息之力。”
“得知白凰城反叛后,国师公羊絮东立刻统率大军围困白凰城,试图救出皇帝陛下,当军队兵临城下之际,他们用攻城木撞开了白凰城大门,整座白凰城如同被军队洗劫过般,满街都是战死的士兵,苏顺天凭借王息之力将庄天金还有他的武士杀死在城里,百姓们躲在家中瑟瑟发抖,而他们皇帝陛下穿着一件被鲜血染红的皇袍,在城里如同亡魂般游荡。这是人们后来告诉我的,里面的真真假假我很难去证明,但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苏顺天就是在哪个时候
开始疯的。”
“我的归来给他增添了些许安慰,但在白凰城之难后,西临百姓开始不信任苏顺天的统治,西临境内的城主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白凰城,王国政权开始走向混乱。他开始不信任身边的人,甚至是我,总是在一念之差下杀死数百人,之后追悔不已。在这样反复的折磨下,他渐渐变得残酷和狂暴,但西临根基巨大,即便出了他这样一个疯子皇帝仍能维持统治,至少可以坚持到下一代的新皇。”
“卫胤哥哥对吗?”
“是的,看出西临王疯狂的贤臣将希望寄托在了皇子苏长青身上,连我也不例外。苏长青在他六岁的时候被打造以便统治西临,纠正他父皇犯下的错误。他由我亲自训练剑术,由最好的学士教导他儒经和道论,他能读会写甚至会说好几个国家的方言,他学习历史和琴棋书画,由佛道大师教导他佛经的奥秘,让他感受信仰的力量。即便这样高压的训练下,他不曾喊过苦和累,我们都很欣慰,他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待到他登基为王的那一天,西临会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
楚瞬召幽幽道:“直到西临王迷上了锻剑……”
“对,我还记得那一天,我刚刚从床上起来,准备洗漱一番,他就穿着睡袍来到我的屋里,告诉我关于他昨晚梦到的一切。”
关长夜叹了口气道:“他不甘心自己沦为史官UU小说的一个昏庸之王,他决定遵循梦中的指示,开始召集天下的铸剑名士,为那场末世之战锻造兵器!”
“末世之战……真的存在吗?”
关长夜没好气道:“不知道!当时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可他根本就被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冲昏了脑袋,他只给我两个选择,离开西临或者是死在西临!我还能怎么办,只能带着我的女儿离开西临,去庆国找她的母亲!”
“后来的事情是一个故人告诉我的,西临国濒临灭亡的三年时间里,他没有离开过大红城半步,大红城里处处伫立用于练剑的高炉,将这座被成为北域明珠的温泉之城弄得乌烟瘴气,城里用于炼剑的人骨被用完后,他就开始用死囚和乞丐的骨头来炼剑……不要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人骨能去除钢中的杂质,使铁质更为精纯,更容易锻造出陨神钢质的利剑。这种人骨炼剑的法子你们学不来,这才是西临神剑的真正精髓所在,一般用于炼剑的人骨都是由拾骨人提供的,可现在他为了锻造更多的剑不惜屠杀活人!”
“当时城里有个贵族子弟因为强暴娼妓被官府抓了起来,这原本是很常见的事情,父母出点小钱就能摆平了,可西临王执意要判他死刑,拿他的骨头去炼剑。”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那个贵族子弟的父亲带着自己的全部宗族兄弟,赶往西临皇宫,急冲冲闯进去,大吼大叫让西临王还他一个公道。可西临王却以叛国和私自闯入皇宫的罪名逮捕了他们,将他们放在烈火上炙烤,处刑地点就在西临的莲花广场中,所有西临百姓都目睹了这一幕,之后他将那个贵族子弟待到处刑台的面前,让他看着自己的父辈死在烈火之中,西临王为了防止他暴起打断了他每一根骨头,他依旧挣扎着去解救他的父辈们,直到他也死在烈火之中。”
老人幽幽道:“之后西临王用他们的骨头锻造十三把剑出来,他将这组从同一炉铁水中诞生的剑命名为家族。”
“在炼剑中期,西临王罢免了朝廷里绝大多数的官职,将那些臣子们赶去伐木挖矿,只保留几个重要的位置由孤云家族的
人担任,孤云家族获得了史无前例的权力与权威,他将那些反对他的人纷纷处死拿去练剑,并且要求境内每座城市交出一定数量的人骨,可以免除他们税赋。整个国家被他弄得千疮百孔,他甚至连军队都解除了,说道这里你终于明白为何西临会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被你们胤国占领全境吧,直到你们胤国铁骑打进西临的那一刻,或许他才明白,你们胤国铁骑并非可以随意打发的流氓土匪。”
“他开始感到恐慌,召集封臣和军队,可无论派出的信件有多少,那些城主们迟迟不肯回信,西临王愈发恐惧,谁也不信任。最终,他下定决心,命令手下士兵他们秘密地将炼出的剑秘密运往孤峡山,让仅存的五万忠心耿耿的士兵去面对全副武装的胤国铁骑!”
“这完全就是一场屠杀……”
楚瞬捂着嘴巴瞪大眼睛,老人的故事补全了他对西临之战的认识,如同一条布满着刀剑与尸首的破碎之路从他们脚下蔓延开来。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你们胤国十万铁骑外加三万狼兵打入西临,你们的人数已经远远压制了他们,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士兵哪里是你们的对手。最后你父皇当着所有西临百姓的面将他投入火中,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现在你却告诉我他还活着,那当年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又叹了口气,他今天的叹息已经足够多了。
“我猜是某个替身吧……我为那些死去的人感到难过。”
关长夜缓缓地转身,直视楚瞬召的眼睛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不要再执着于剑库的事情,那东西对全天下而言就是个错误,剑库就像一个传遍疯狂的符号,如今西临不复存在了,你不想你自己的国家也承受与西临一样的命运吧,就让西临王和他的剑库变成传说好了!”
“可如今父皇派人去了西临,他们正打算将剑库挖掘出来……”
楚瞬召偷偷瞄着老人,观察他脸上的神情。
老人不以为然道:“让他们去吧,就算他们找到了又如何,没有钥匙剑库一样开不了。”
“可是……”
“不要再说了,剑库里面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而且剑库开启的那一日……新的战争将会崛起,天下将会面临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的眼瞳里仿佛有熔岩在深处流动,楚瞬召狠狠地打了个寒战,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站起身来背对着老人:“难得听到这样的故事,我为你们经历的一切感到抱歉,日后……若我真的成为了胤皇,我可以为你们西临人民做些什么吗?”
关长夜轻声道:“战争已经结束很久,你不需要再做什么,你也给不了他们什么,其实大多数西临人想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家。”
“听师傅你这语气,大概是觉得我这徒儿无能为力吧?”
关长夜不置可否。
“对了,今天幼奴姐早上刚做好的山楂糕,我还没来得及吃,也许能帮你想起点西临的味道吧。”
楚瞬召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了老人,老人打开了纸包,露出晶莹似乎鸡血石般的糕点,他捏下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嚼食。
楚瞬召背好长剑往垂鹰菀的方向走去,老人静静坐在石阶上,低头看着自己手的剑,故乡的味道蔓延在口腔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剑墓
与此同时,西临孤峡山外的林子里。
郭站在牛皮帐篷下,眺望不远处被烟尘笼罩的穴地,呼啸的狂风刮过树林,像是成千上万的亡者在哀嚎,剑库的埋藏太过隐蔽,除了专业的掘墓者外,说不定还要用上奇门八卦之术确定剑库的入口。
作为胤国大神官的他,是负责这一次的剑库挖掘工作的主要人员。
在他面前是一条奔流不绝的河流,像是一把利剑般直直横贯了整座山脉,他掏出腰部的酒壶轻轻灌上一口,满腹暖意。
“该死的楚骁华自己躲在皇宫里和那蜀越女帝快活,把老子赶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妈的。”
他裹紧了袍子,冷风顺着衣缝钻入其中,两条露出袍子的毛腿在风中瑟瑟发抖。
孤云山是一座活火山,在历史上有多次喷发的迹象,尽管这几十年年来孤云山没再出现喷发活动,但平时仍不时地有喷气现象,说明火山并未“死去”只是处于休眠状态。
如今周边一带无比荒芜,大大小小城镇星罗棋布,宛如一片死城般。
最为著名的一次大规模喷发是在九十年前,一场可怕的地震引爆了这座尚未死去的火山,灼热的火山流毁灭了周边西临的两万人口,其中天开城,贞女湾遭到严重破坏。
整个西临都在火山的爆发中颤抖从火山顶部的中心部位流出熔岩,喷出的火山激流高出山顶约五百尺,迅猛的泥石流和致命毒气夺去的生命不计其数,在此之后,孤峡山百里开外荒无人烟。
可西临王居然敢将剑埋在这附近,就不怕忽然来一场火山喷发将他的剑都埋了吗?
据说他在三年多的时间内造了一千多万把剑,需要储存那么多的剑,所需要的空间是惊人的,至少需要半个临安城那么大的空间。
如果他是将剑埋在地底下的话……他到底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挖掘出那么大的空间来存放这些剑,郭不由而知。
正是这些疑问驱使他们来到孤峡山,郭他们孤峡山周围开凿了大量的穴孔,将长长的,贴有符咒的精铁探杆直插钻洞底作为导杆,等这项工程完成后便是奇门术士的事情了,他们动用奇门遁甲中的雷字符,接着电流的力量在地底寻找这样庞大的空间。
郭摩挲着冰冷的掌心,嘴里念念有词道:“六甲元号六仪名,三奇即是乙丙丁……”这首《烟波钓叟歌》能让他集中精神注意周边的一切,所谓的奇门遁甲中将一切事物的成败归纳为五大因素,即天时、地利、人和、神助,格局为组合,天时是指天体运行对一切事物的影响,包括自然界的风雨雷电的变化,战争、自然灾害等等,均指天时,奇门先辈们在天人感应中发现与九宫八卦具有相对应性质的八种神秘的自然力量,影响着事物的发生发展。
眼下他们面前这条汹涌的河流名为不死河,不死河的水在抵达孤峡山的山下前挥分成两股,一股顺着地势继续流淌直下,另一股则会流入孤峡山下的岩浆池中,地底不时会传来炸雷般的声音。
“真想喝上一口热酒啊。”
他将酒瓶扔进激流之中,任凭酒瓶飘向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胤皇曾经告诉过他西临的剑库不在地表之上,而在地底之下。要凿出一个如此巨大的空间。
西临王室如何在短短几年做到的,郭不得而知,如今他们已经打了放了数百根探杆了,可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失败的,很是让他泄气。
对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吸引了郭的注意力,他们现在已经很接近孤峡山下的岩浆池,仅仅只是走出不到百步,方圆一带大寸草不生,空气中翻动着充满硫磺味的热浪。
郭眯着眼睛去看,一道幽幽的红光罩着整座孤峡山,如今将这座山放在炉子上炙烤般。
郭走近一道地穴探身向里看去,地穴里的一切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地穴充斥着磅礴的热力,用郭的话来讲便是自然之息极为浓郁,在红光的笼罩下,视野渐渐变得模糊,他将手掌贴在石壁上,感受着那股可怕的热量,似乎轻轻戳穿石层便会有岩浆流出般
“没想到会再次回到这里。”
孤云宁毅抹去了脸上的汗珠,将一根探杆从缓缓拔出,他看着探杆被烧融的部分微微不安道:“我从小就在这附近长大,这里的自然之息浓郁,可以炼出最好的陨神钢剑!”
“你是说,你从小这附近就是这样?”
郭弯下身子,被热浪熏得喘不过气来。
“不,神官大人,看尽一切的历史,这里的岩浆不曾断绝过。”
郭在呆立着,随即狠狠打了个寒战。
面前的男人是孤云家族最后的传人,也是北域为数不多可以炼出陨神钢剑的铸剑师,他的家族
曾经秘密帮助西临王将剑运往孤峡山脉,郭希望他能找到西临剑库的具体位置。
“老实说我并不想帮助你们,因为这些该死的剑我的家族如今只剩下我一人,神官大人……你们在做很可怕的事情。”
郭摸着滚烫的岩壁,有种隐隐的不安,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两天一夜了,很多的人因为寒风和酷热的交汇而倒下,天边汇聚的黑云愈发浓郁,似乎随时便会降下一场暴雨。
这么想着想着真的降下了很大的雨,郭不得不跑出穴坑,撑起油纸伞。
不远处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小跑着来到山坡的地处,这里埋了一根孤零零的探杆,远远望去就像一颗小树,郭很明显能感受到来自地下的热力。
“出了什么问题?”郭问。
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惊讶道:“这里探杆已经用完了,我们将十几根探杆接连起来,可还有足够的空间来深埋探杆,我们怀疑这下面有个很大的空间。”
“我们脚下……是空的吗?”
郭思索了片刻,他伸手去触摸那根探杆,却被这上面的高热炙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后,他挥手示意道:“让这一带的人迅速撤到远处的平地,喊那几个术士过来协助我施法。”
那人迅速跑开同时示意其他人撤出警戒区,七位奇门术士来到大神官身边,脸色恭敬。
这几天空闲时间中,郭每天都会带着他们熟习这窥天阵。
这些年轻的奇门术士都是好学之人,一番教导下来,大致的站位和阵法已经摸清楚了七八分,但他们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协助大神官完成奇门八卦阵,作为八门的阵眼之一。
“这下面有个很大的空间,凭我一人之力可能只是匆匆一瞥而已,很难找到一些又价值的信息,希望你们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众人站在探杆周围,深吸一口气,希望将紧张的心情平缓下来。
郭宽慰一笑道:“不要那么紧张,你们尽力就好了,这些天我们也不是没有失败过,”
众人笑了笑,大神官一声沉喝,其手掌高高扬起,一团浑厚的息流自掌心蔓延而出。
他站在了八门之中的死门位置上,将手中的息流缓缓引向探杆。
七人也是随之出手,七道浓烈的自然之息升腾而起,他们要探查的是地下几百里的空间,这样广阔的探查范围需要庞大的自然之息为支撑。
“我们开始吧!”
郭一声沉喝,袖袍一挥,只见那天边黑云迅速向他们汇聚,苍蓝色的闪电在云团中汇聚翻滚,如龙似虎。
郭望着那团漆黑如夜般的云团,眼中金光大盛,周也是有着电光浮现,一道道蓝光沿着他的身体蔓延开来,交叉成一团。
六道电痕迹在他其指尖凝聚,奇门之阵上一片安静,八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引导天上的闪电,寻找一个绝佳的时间点将雷电引入探杆之中
孤云宁毅他们站在不远处,脸色凝重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半个时辰就要过去了,天上的雷霆愈发狂暴,把人站在那团雷云之下,丝毫不惧,郭的眼中满是紧张与凝重。
他们如今是在刀剑上行走,此处布阵他承担了超过一半的责任,若是其他的人出了一点错误,引得天雷在不适合的时间点降下,以他的修为还能在狂雷中幸存,但那七名术士说不定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牧康,宁白,还有云翳你们几个可以离开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郭沉声道,那三人随即退出出去,脸色苍白无比。
剩下的四人见状,神色愈发的凝重了起来,如何将这团浓郁的雷电引入探杆之中,才是最为困难的一步,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天雷的持续轰击,现在他们几乎是将体内之息凝聚到了极致,成功与否,就看这一步了。
狂暴而雄浑的雷电犹如波浪般在那黑云中荡漾,在场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电痕在雷云中急速的颤抖着,形成触手状的痕迹伸向郭他们所做的方位,此时天际线处出现了极为强烈的极光现象。自然之息极为紊乱,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
郭闭起了双眼像在祈祷,他嘴动了动,只有离他最近的那位术士才听见了他口中的话。
“震字符落雷!”
话音刚落,苍蓝色的雷电就突破云层,速度极快降临在探杆之之上,空气被剧烈摩擦,周边产生了一道道紫蓝色的弧状电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山坡还是还是原来的山坡,但在地下深处,在狂雷的持续轰击下,探杆即可变得赤红如炭,在黑云下发出灼人眼目的光芒。
探杆喷口中响起了一阵气流的嘶鸣声,整片大地在持续颤动着,如同神佛的
用锤子在轰击大地般。
郭的眼睛由金变白,口中念念有词,雷云之中电光涌动,无数复杂的光线纠缠着,像是龙虎厮杀般。
轰的一声巨响,一根巨大的火柱腾空而起,猛窜至十几米高,火柱的底部是幽蓝的火焰。
炽热的岩浆进而喷涌而出,其在半空中出声劲之啸,去极远者皆能觉其涌之热,左右之山为其光照得通亮,那是来自黄泉之鬼的呐喊!
探杆已经被火柱完全撕毁,一股赤红色的岩浆流的浊流嘶鸣涌出。
奔腾的蒸汽将其中一位术士击成碎块,灼热的肉块打在郭身上,白袍随即被烧出一个个黑洞,空气中充满人肉的焦香。
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此时狂雷的降临已经停止,但幽蓝的火焰仍在燃烧,星星点点似乎鬼火般。
郭顿时明白了,原来地底下存在一个庞大的空间,电火花点燃了其中的气体,可怕的热力将沼气洞穴完全点燃击穿,燃烧不会离开停止,直到石壁也被热力融化成岩浆,巨大的空压逼着岩浆朝着这小小的出口喷涌而出,这下面果然存在一片巨大的空间,而且这片空间充满了易燃的气体!
震动从脚下传来,仿佛地震来临的征兆,某个术士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脚下忽然失去了支撑,脚下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袭来。
他的同伴立马动用奇门之术使自己腾空而立,刚想去追那位坠入深渊的同伴,被郭死死掐住肩膀。
“你不要命啦!”
那位术士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向脚下的深渊,火焰仍在持续燃烧,刚想落下那人说不定被烧得连骨头渣都没有了,阵阵哮风从深渊处传出,郭又听到了几声沉闷的巨响,取而代之的是滚滚的浓烟。
郭悬空而立,他看着身下无比幽黑的深渊,深渊也在看着他。
但寂静中,只有鲜血被烈火蒸发的声音,巨大的恐惧感侵占了他的脑袋,头顶传来了惊叹的声音:“原来……入口在这里吗?”
郭背着那人离开了深渊中央,周围的人们纷纷围了过来,神情焦灼地看着他,郭抹了抹脸上的泥灰喘息道:“让我休息一下……”
半个时辰后,深渊之中的火焰被完全烧尽,孤云宁毅第一个跳了下去,郭刚想说些什么,听见一声平稳的落地声,孤云宁毅的声音从深渊中传来。
“这里不是很深,只是有点黑而已,我想我们找到西临剑库的入口了。”
众人面面相觑,思索了片刻之后,也跟着跳了下去,孤云宁毅站在炽热的空气中,凝视着面前的青铜大门,对着那扇门磕了个头。
“父亲”
他喃喃道。
郭轻轻抚摸着那扇巨门,低声道:“原来西临剑库被他埋在了这样的地方吗”
他无疑是近十年来第一个见到西临剑库的人,可面对这伟大的一幕,根本无法让他伸出惊喜的情绪。
那是一扇令人敬畏的门,上面刻满连郭也看不懂的字符,门框被铜汁锁死,整体透着庄严的气息。
他忽然感觉背后一寒,感觉这附近时候有东西在注视着他们,风中似乎夹杂着婴儿哭泣的身体,当他扭头望去的时候,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看见刚才被烧死的那位术士的骸骨,头骨中的空洞使他胆寒,他走到那具尸骸前叹了口气。
“离字轮火!”赤色的火苗在他指甲徒然升起,将那具骸骨彻底化作尘埃。
郭喃喃道:“睡吧……我的兄弟,你会在神佛的怀抱中得以永生。”
他对那尘埃轻轻地吹了口气,站起身来,这下面的确是个巨大的空间。
他甚至发现了西临王开凿的台阶,沿着台阶一直走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进来的入口,可是他们之间在这扇门的上空凿了个洞,也算是好运气,一下子来到了终点地。
“我们该怎样打开这扇大门?”
有人抽出刀剑对准大门斩去,刀剑在门上划出明亮的火花,丝毫无伤,门看起来不像是用金属铸造而成的,上面暗淡无光,摸起来像石头一样粗糙,毫无寒意。
郭吩咐道:“先不要想着如何打开这扇门……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纸笔给我,我要将现在发生的事情告诉皇帝陛下,快快快!”
孤云宁毅抽出长剑对门缝斩去,门缝中随即涌出冰冷的气,带着尖锐的风声,这片洞穴的温度马上降了下去,他将脸贴近门缝,聚精会神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没有意料之中的万剑耸立,只有无尽的黑暗。
……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贵妃
“你不一定非得跟着我,你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楚瞬召靠着门边,发现那个鬼鬼祟祟跟着自己的女孩,还有一头大狼跟在她身边,蓝眸子直直望着楚瞬召。
“苏幼奴出去了……垂鹰菀里没有人,我好无聊。”
女孩背着双手,脚尖几乎可以在地上划出一个圈圈了。
楚瞬召望着这个名义上是他未婚妻的女孩,心里上多少有点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推辞她。
“你可以去荷花池那边看看,这皇宫里面好玩的东西挺多的,你可以让幼奴姐教你绣花插花什么的……”
“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叶微微的脸红得像一只还没熟透的茄子,苏幼奴告诉她要多点和楚瞬召沟通,两人日后毕竟是要步入婚堂的人,总是躲在他也不是办法,早点熟络总是一件好事。
可她也主动了,但她总是觉得楚瞬召在刻意躲着她,每次见到她都会慌慌张张的。
她这个人嘴笨,也不知道怎样和他搭话,只得远远地看着他,抱着白狼黯然神伤
“那你喜欢什么?”
“我想想啊……”
“那你想好之后再告诉我吧。”
男孩露出一个尴尬的笑,背着手离开了,想凭着插科打诨蒙混过去算了。
“你是不是要去找她?”
楚瞬召止住了脚步,回头望去,女孩的眼泪含着泪水,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白狼则狠狠地瞪着他,口中止不住的低吠。
长久的沉默后,叶微微转身离开道:“你去找她吧……我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你了。”
“别哭别哭啊,我晚上带你去看热闹好不好。”
楚瞬召急了,他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
“去哪?”
叶微微顿时来精神了。
说书老儿从帘子里走出,露出发亮的光头,抖了抖几乎要垂到眼下的长白眉,喝了两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打开折扇踱了几圈,看着台下期盼的目光露出笑意。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域无数荒丘”
老人猛收折扇:“各位听众,上回说到……”
楚瞬召和叶微微坐在二楼的贵宾席上,男孩舒服地躺在锦垫上,一旁的小厮搓着手掌上了招呼:“哟,楚三皇子啊,稀客稀客,楚三皇子今晚想听什么,是《霸王乌江自刎抄》,亦是《惊鸿美人回头瞥》我们今夜可是请
了有名的说书先生,那嗓子可是一绝啊,我让那人给您说去。”
“随便随便,对了,给我来两串豆干,豆干烤焦一点,三碟花生,梅花露掺二两水,本殿下今晚可不希望喝得太醉。”楚瞬召熟络的吩咐道,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那人掌心中。
“对了,再拿一点零嘴像是蔷薇梅子之类的东西,女孩都喜欢吃这些吧。”
叶微微点了点头,心思却放在门外的白狼身上,楚瞬召死活不答应她将白狼带入茶馆中,楚瞬召用手肘碰了碰她道:“开始了,开始了。这临安城的说书可是一流,你来临安城没有听过的话,算是白来了。”
叶微微环视了一圈,仰长了脖子小声问道:“什么是说书呀?”
“这你都不懂?这说书是最初盲人行乞谋生的一种手段,原本是入不得雅堂的,但后来渐渐登堂入室,变成大家都喜欢的一种娱乐方式,这说书用的乐器很复杂,什么琵琶啊惊堂木啊都有。有的说书人喜欢在自己的右手虎口上,还要挽上一个小“连花乐”,总之你是没法注意到这些的,认真听他讲故事就是了。”
“嗯!”叶微微轻轻地点头。
说书老人说完这一段后,楼下掌声忽然响了起来,先生用手中的扇子有规律地打着节拍,在台上悠然来回行走,折扇猛然折开,两个脸带面具的人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身穿绣金红袍,一个白袍粉袖,让人分辨不出谁男谁女。
“那个穿红袍的是帝王,白袍的是杨贵妃。”楚瞬召提醒道。
先生的手指轻轻掠过折扇,一扣醒木,周围全都安静下去。
他朗声道:“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杨贵妃》啊!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听见这个故事了。”楚瞬召托着下巴,眼神缥缈。
那先生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说起书来荡气回肠却不失感情。他偶尔折扇,侃侃而谈。叶微微不认识谁是杨贵妃,也没有人教过她这些。她呆呆地看着,想象着那个锦衣粉袖的女人站在城头之上,琴声由轻转急,帝王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不惜一掷千金换荔枝,先生最后不再说话,轻奏长琴,全由那台上的两角分饰贵妃和帝王,两人时而缠绵,时而分离,先生双眉紧缩,手指放在琴弦反复抹挑。
先生横扫按琴弦,一时间天地俱寂。
“诶诶,我刚才没有看懂,为什么皇帝的儿子喜欢上了贵妃?但为什么贵妃要离开他去尼姑庵,还将头发剪了送给他,之后他们又在一起了,后来又分开了……那他们两个最后在一起了吗?”叶微微小声发问。
没有……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那个国家最后奸臣当道,宦官专政,然而帝王却每日与杨贵妃缠绵作伴,不理朝政,耽于享乐。最后导致叛军谋反,百官认为国家的衰败和这红颜祸水有关,纷纷要求将杨贵妃给处死,帝王最后为了自保,赐给了贵妃一条白绫让她吊死在了梨树之下。”
“怎么可以这样啊……”叶微微睁大眼睛。
“最后帝王回到宫中,便命令画匠画了一幅杨贵妃的画像,挂在宫殿中,整日望着画像思念杨贵妃,最后也死了,他们的故事就此落幕,很感人吧。”
“很扎心。”
“扎什么?”楚瞬召没听懂这小公主的新鲜词汇。
“他不是很爱她吗?可为什么最后还要她去死。”
叶微微忽然激动了起来,即便这只是故事。
楚瞬召幽幽道:“其实在这个故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红颜祸水,有的只是一个死在爱情火焰之下的可怜女人。”
叶微微有些忧郁地看着台上那个躺在帝王怀中的贵妃,楚瞬召已经将故事结局告诉了她,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伤心了起来。
她心中微微一动,原来就是这样啊,爱到最后大家全都死了
“愿作比翼鸟,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尽,此恨无绝期。
贵妃来路失,回首一场空。
帝王浮华梦。三生渺渺恨。
虽堪恋,何必重逢。
帝壤生生,姬当逝水,
东流无终”
这首似歌似诗的声音这么唱着,叶微微的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像是心里开了个很大的洞,里面流出酸楚的水,又像是秋风吹过落叶般,那么萧瑟凄寒。
她就那么死了,台上的女人倒在帝王的怀中,红颜妆血,帝王跪在她面前高唱吊歌,手里拿着一丈白绫。
楚瞬召的目光一直落在贵妃身上,女人脸色带着粉黛的面具,腰肢轻盈得似飞鸟,先生将将琴声跳动了几下,犹如绝弦之音般。
女人高歌放唱,清丽的歌声再次蔓延开来,她唱的是胤国方言,叶微微再也听不懂了她唱的词。只是觉得歌声一时飘然风一样,犹如天上仙人云上走,犹如花瓣淌如流水中,如花美眷永只是漂流,流向没有尽头的远方。那被白绫高缠的美人死之前是否会想着帝王,亦是心中空洞无物,可怜美人树边骨。
楚瞬召的眼角微微湿润了起来。
先生忽然醒木一拍,各种声响全部消失了,台上的角儿也站在先生两侧,对着台上的观众礼了一礼。
“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和小年称兄弟
众人叫好声一时犹如海潮般,似乎要将屋顶都掀穿了,前台的人将大把大把的银子扔到台上,唯有掌声和银子不绝。说故事的先生走到台前了,象征性地捡起一枚银子放入怀中。
帝王和贵妃站在台中央向众人心里,无数鲜花落在二人身上,叶微微咬着指甲看着帝王,但帝王似乎感觉到贵宾台上的目光,眼神逐渐飘向贵宾台上,叶微微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台上的银子越来越多,一时间先生和角儿不得不推到台后,以免被银子中伤到。
几个小厮模样的人从台边的梯子而上,捧着的托盘将台上的银子拾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个胆子大的男人直接走到台上,将一大捧用金箔切成的花送给了台上的贵妃,众人一阵哗然。
“一点薄礼,望姑娘今夜演出结束后,能陪小人……”男人竭力做出严肃的样子,任谁都能看着他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
贵妃一开始没有理他,只是转过身子瞥着他。
男人胆子大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脸色的面具尚未脱下,大家都在猜测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男人的脑袋,那人圆脸一红,顿时觉得有戏,只见她收回手指,轻拉动包裹得严实的衣领,那圆脸男人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在那个喉结面前呆住了,待到他回过神时,贵妃抱着那捧金箔花随着帝王走入后台,留下男人如同雕塑般站在台中央。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原来这贵妃是个男人演的啊。
“我先去两个朋友,一会还有得看,呆在这里你不要乱跑啊。”
楚瞬召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出了贵宾间。
“哈哈哈哈!姐姐有没有,看见啊,那个胖子爬上台前的样子……手里还捧着一簇金花……笑死我了。”
少年一边洗掉妆容,清水过后,露出那张温润如女孩般的脸。
“好啦好啦,别臭美了。”
女人接过他手中那捧金花赞叹道:“啧啧啧,这捧金花得值不少钱,临安城里的富豪可真多。”
“姐,要不下次换你演贵妃,我演皇帝。”
少年往姐姐的脸上亲了一口,俊秀的少年站在淡淡的烛光中,赫连清儿一时间分不清面前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姐弟二人对视一笑,姐姐妩媚唯美,弟弟却婉约俊美。
“你不觉得我们更像姐妹吗?”赫连清儿忽然说。
“小的时候娘也这么说,说我要是个女孩就好了,可父亲听了之后却大发雷霆。”
这对姐弟是临安城里最红的演角之一,他们不属于某家茶馆或者剧团,姐弟二人的行踪飘忽不定,有一阵子他们每晚都出现在城里冷清的花坊楼里,于是数以千计的人们去那间楼子里捧场,待到合约结束后,青楼一夜之间门庭冷落。
有时他们会在最热闹的地方搭台唱戏,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地上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他们二人四只手拿不了那么多,于是便招呼一旁的乞丐也来拿几颗走。无论他们去到什么地方表演,主办总会腾出最好的房间给他们准备。
少年还得意洋洋从袖子里抽出
一个木盒,打开后,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漫整个屋子。
“刚才上台前有个女孩偷偷塞给我的,姐你看漂亮不。”
做工精美的沉香木鱼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少年将它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满脸得意。
“姐,你看到楚三皇子了吗?他还带了个女孩来。”
“早看到了,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我记得小的时候你们很要好的,他每次偷偷出宫都来找你玩,还记得你和他抓蟋蟀摔破头的那次,楚三皇子急的抱着你去宫里找太医。怎么现在反倒和他不熟络了?”
赫连清儿描着眉毛,轻轻笑着。
“士农工商分四等,我们戏子算是第五等……可楚三皇子他毕竟是……”
少年犹豫了一下,慢慢握着拳头。
“怎么了?你们是好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哪里需要顾及这些的,你是担心别人笑他,还是笑你。”
“你知道不是这样的,说不定他已经忘了我们。”
他叹了口气,不敢去看姐姐的眼睛。
门轻轻被叩响,赫连清儿起身去开门,楚瞬召站在门前,含笑以对:“清儿姐,好久不见。”
“呀,我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赫连清儿瞄了弟弟一眼,他的羞得低下了脑袋。
楚瞬召沉默地看着赫连元年,赫连元年也默默回看,很少有人会这样静静地和楚瞬召对视,有个算命先生说过楚瞬召的眼中住着妖魔,之后便惊慌失措地离开。
“认出我了吗?”
少年歪着头微笑,同样是微笑,但在赫连元年脸上能笑出千百种笑容,男女通杀。
“我刚才就在猜是不是你们两个,看着我的眼力还是很好的。”楚瞬召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审视着面前的少年:“小年,一段时间没见,越来越像你姐姐了。”
“你说这话我可高兴不起来。”赫连元年扔了一根眉笔过去,楚瞬召伸手接住。
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开始对话之间局促得很,连楚瞬召也微微有些局促,两人就这样有些艰难地交流起来,聊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两位少年的本性渐渐暴露出来,像是狐狸遇见同类般。
“瞬哥儿,你旁边那个女孩哪里来的,连我姐一半都比不上,这你也下得去口?”
少年挠着耳朵抖着脚,哪有刚才饰演贵妃那般风情万种。
“唉,别提了,那位是樽国的公主,父皇亲自为我选的的未婚妻。今天不知发什么脾气非得我带她出来玩,这不带她来看戏了嘛,没想到刚好遇见你和你姐。”
“你结婚啦,恭喜恭喜,什么时候打算生孩子?”
“未婚妻!未婚妻!你耳朵长在屁股上吗?”
赫连元年望向几年没见的故友,当初两人一起背着木剑在临安城里游荡,两个少年都生着一副俊俏皮囊,每逢楚瞬召从宫里带出的银子用完后,赫连元年都会随便找处地方搭个台子唱戏,一曲下来,结果往往不会让人失望。来听他唱曲的多半是某些卖菜路过人妇女人妻,有铜钱的给铜钱,有银子的
给银子。
楚瞬召也不觉得丢脸,每次接过钱的时候对方都会捏几下他的脸,赞叹几句好漂亮的小男孩。
两人拿着赚来的钱在城里胡吃海喝,楚瞬召酒量很差,被他戏称三杯必倒。
有一次他不服气一口气喝了一坛子的梅花露,最后醉得连前来抓拿他回宫的姐姐都不认得了,一头栽进门前的潲水桶里,每次赫连元年提起这件事情他都死活不认。
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你还是你,这很好,
“少废话,一会带你去菀明楼喝酒吃肉,今天算我的。我跟你说啊,刚才有个女孩送了我这沉香木鱼,瞬哥儿你见过的宝贝多,帮我瞧瞧值不值钱。”他将木盒子递给了楚瞬召。
楚瞬召没好气道:“木鱼这种佛门道物怎么用金钱来衡量的,人家女孩送给你的就好生收着,别老想着拿去卖钱。”
“小年,你觉得这三年里我有什么变化么?”楚瞬召轻声问。
赫连元年举手打量着彼此,笑眯眯道:“长高了。”
“还有呢?”
“变帅了。”
“……”
楚瞬召忍不住说道:“我现在开始练剑了,怎么样,要不要我们兄弟俩找个场子过两招?”
“我可是听说你在比武大会上被我们的皇子一招秒杀,怎么?不服气来找我报仇,我一样能让你吃上不少亏哦。”
赫连元年指着角落里的双剑,他的父亲是西临名将赫连山雪,而他在剑术方面也算半个高手,楚瞬召忽然翻了个白眼。
“啧啧啧,一段时间没见,还学人配剑了,从你父皇的兵器库里偷出来的?你以前可没少干过,差点将脚也剁了。”
赫连元年打量这楚瞬召的龙雀剑,摩拳擦掌地看着楚瞬召。
“什么偷出来的,这可是陨神钢剑,宝贝来的。我跟你说啊,前段时间有个剑术大师收我为徒,我现在的剑术可谓实力大涨,很快就要成新一代的剑术高手了。”
赫连元年斜眼道:“剑术高手?就你!你这几年还是那个德行,放着你父皇的黄金椅子不坐,一天到晚想着练剑变高手,你姐不是不许你练剑嘛。”
“她现在不怎么管我了,对了,要不要去皇宫里面当乐师或者舞者,管吃管喝管银子,我保你在皇宫里面快快活活的,谁也不敢给你脸色看,至少我不会。”
“别别别,我的愿望是要自由,我要自由地歌舞在这个天下,我就是为这样东西而生的,也愿意为这件事去死,皇宫再漂亮也是个鸟笼子,我可不想踏进去。“
面对这大不敬的话楚瞬召没有一点生气,反倒拍起手来道:“为你的愿望鼓掌,临安城最好的戏子赫连元年。”
“是天下最好的戏子!”
赫连元年换上一套青衫皂鞋,将头发简简单单地扎在脑海,露出一条马尾,将双剑缠在腰边:“姐我今晚点回去,你晚上一个人回去小心点,走大道比较完全。”
说完他抓住楚瞬召的眼睛,眼神明亮。
“走,我们喝酒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皇子和戏子
楚瞬召朝小二做了个倒酒的手势,店小二麻利地来到他们面前满上一壶子酒,外加两碟酱牛肉。
楚瞬召撕下一块递给了叶微微,对方摇了摇头,楚瞬召也不嫌弃,一把扔进嘴里:“好久没来这地方了,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
对面的赫连元年一杯接一杯地喝,笑容醉人道:“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栽进去那个潲水桶的吗?”
楚瞬召涨红了脸,撕下一块牛肉塞进他口中:“就你多话。”
叶微微低着脑袋,不时瞄向对桌的赫连元年。
天啊,这人真的是个男人吗?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男人,而且楚瞬召刚刚跟她说,方才在台上饰演杨贵妃一角的便是面前这位,让对着温婉如女子般的少年心生了几分敬佩。
赫连元年就着烈酒吞下牛肉,抬头看向叶微微,故作老成地说道:“嫂子,我得跟你说啊,我这兄弟平时小肚鸡肠了一点,可人品不坏,你跟着他准没错。”
叶微微满脸通红,楚瞬召骂骂咧咧道:“会不会说话,什么嫂子嫂子,还没过门呢!”
赫连元年笑容古怪,给楚瞬召满上了一杯子酒道:“这不是过几年的事情嘛……来来来,我们今晚不醉不归,反正有嫂子在,让她送你回皇宫得了。”
“你又想看我出笑话对吧!”
“你总不会两次栽在同一个桶里吧?”
“去死去死……”
楚瞬召哈哈大笑,调侃道:“小年来来,喝酒喝酒!”
两位少年酒足肉饱之后,赫连元年打了个酒嗝,将剩下的酒水一壶喝光。
不得不说他连喝酒的样子都那么迷人,像是天鹅饮水般,丝丝酒液沿着他的颈脖渗入青衫中,叶微坐在那里看着这个浮夸的少年,心情如流云变化般。
楚瞬召丢给赫连元年一个眼色,赫连元年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但楚瞬召使劲点头,叶微微一脸奇怪,楚瞬召直接架起赫连元剑的肩膀,示意叶微微留在这里,两人一溜烟地跑到酒馆后面的草丛中,间隔脱下裤子对着草丛间的石碑肆意喷洒了起来。
两人之前在城里厮混时,每逢喝醉就喜欢来这处撒尿,在月光下露出光屁股的感觉别提有多好了,楚瞬召这极为荒诞的一面在皇宫里面掩盖得极好,谁都无法想象此时在草丛间撒尿的二人,一个是大胤的三皇子殿下,一个是临安城里最红的戏子。
“还是出来比较开心,在皇宫里可憋屈了,吃喝拉撒都有人管着。”
楚瞬召叹了口气,赫连元年没吭声。
“我演的很好吧,今天的杨贵妃。”
少年忽然笑了,楚瞬召想说那是当然,你男人扮女人都能演的那么出色,就连那些糙汉都赏了不少银子给你,连我都差点给你感动了。
“其实瞬哥儿你也是个戏子,演的比我好多了。“少年轻声道。
楚瞬召摆手道:“哪有
,本殿下这么阔达,从来不喜欢搞什么伪装!”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不记得了,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玩的?”
“就在离这里不远处的细谷街街,当时我刚来临安城,除了姐姐以外无亲无故,我们每天都在那条街唱戏卖艺,姐姐才是天生的戏子,她的一颦一笑总能让路人心甘情愿地为她掏钱,可我不是,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学剑,我本该是一名剑侍!”
少年伸出手掌用力一刮,上面薄薄的脂粉褪去,露出蜡黄的剑茧。
“我刚开始演的可烂了,舞也跳不好,曲也不会唱,姐姐总把我推上去表演,客人都在台下笑,我演到一半就哭着跑了,可丢人了。”他的眼中雾蒙蒙的。
“噢,我记得了,当时我和父皇他们出宫巡游,当年你和你姐姐在表演,我偷偷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你当时演的是虞美人吧。”
“是,姐姐总喜欢让我演女角,她说这样才能体现出一位戏子的功底,最好的戏子就是男人唱女的角色观众而根本听不出来看不出来。可我当时演的并不好,客人们都是冲着姐姐才来看的,当我上场的时候,你躲在人群里看我,可能你并不知道当时我也在看你。”
“我演的时候,围观的客人都离开了一大半,当时你趴着台下看着,像只小老鼠一样,眼睛亮晶晶的,但至少你给了我一点鼓励,让我坚持演完那场戏。“
赫连元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楚瞬召心里动了动。
赫连元年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时间已经很晚了,嫂子还在等你,我们回去吧。”
两人从草丛中走出,后方的人影陡然间出现,楚瞬召一刷的转身拔剑:“什么人”没有回答他,更多的人影在草丛中出现,楚瞬召心头一凉,赫连元年站到了楚瞬召面前,抽出双剑,钢铁和皮革摩擦声音让那些人也纷纷抽出后背的剑。
“把玉佩交出来,你可以不死!”那领头声音沙哑。
“玉佩什么玉佩,我们与诸位无冤无仇,望诸位高抬贵手。”
赫连元年将剑插在草丛之中,洪声抱拳道。
楚瞬召后退了一步,握紧自己怀里的玉佩,玉佩散发出温热的光,似乎要烧起来般。
他们是谁,怎么会知道西临王的红鱼玉佩在自己身上的。
“楚三皇子,若你不想她也受伤的话,最好乖乖交出来。”
领头一摆手,叶微微被两个黑衣人押着从酒馆里出来,方才他们如厕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酒馆里的人除了叶微微以外,都被这伙贼人斩于刀下!
众人身影交错,将草丛中的二人团团围住。
叶微微看着渐渐逼近自己脖子的刀锋,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她不能哭,谢左告诉过她不能在胤国的土地上随便落泪
“楚三皇子吗,如果你不想她受到伤害的话,最好把剑收起来,你拿剑的样子让我感到害怕。
”那一刻,楚瞬召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自己面前释放,他沉默了片刻将剑插在地上,死死地盯住他们。
“我再问一遍,红鱼玉佩是否在你身上!”他又继续说。
楚瞬召没有回答他,赫连元年茫然地看着他们“玉佩?什么玉佩?”
领头将叶微微提了起来“我数三声,不然我就将她的脑袋砍下来!”他大声威胁着。
“三!”
“二”
“我给你,放开她!”
楚瞬召丢出了红鱼玉佩,赤红的玉石在月光下翻滚着,最后落在领头手中,领头一把推开了叶微微,就在那个瞬间,得到西临剑神真传的少年猛然挥剑,剑光飞舞,一下斩倒了三人,领头口中大喊:“撤退!”
然而楚瞬召的剑已经来到他面前,血花飞溅,红鱼玉佩重新回到他手中,赫连元年将叶微微压在草丛中“别说话!”话音未落,对着虚空伸手,两柄长剑落入他手中,加入了此时的战斗中。
楚瞬召跌跌撞撞地退后了数步,几乎撞在赫连元年身上,口中高声道:“小年你带着她回宫找救兵,先拖着他们。”楚瞬召喊:“找什么救兵,我们两个足矣!”
赫连元年持剑出击,然而仅仅是两招,两位黑衣人被他拦腰斩断,他和关雎一样也是用双手剑,只不过他的剑势猛烈如虎,剑风呼啸如江河奔腾般。
一个黑衣人从旁边冲了上来,刺中了楚瞬召的手臂,他一吃疼,玉佩脱手而出落在了另一个人手中,那人不紧不慢地抽出长刀,楚瞬召捂着手上的手臂,声音颤抖:“你到底是谁?”
回答他的是一击极为狠厉的刀风,叶微微忽然站了起来抱着楚瞬召,两人随即被那道刀风吞噬,飞滚出去,楚瞬召身怀王息这种程度的刀风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但叶微微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两人在草丛里翻滚了一会,叶微微伏在他胸口上,刚抬起头,鲜血便喷在了他的脸上。
“快走……”
女孩的声音如同刀剑落空。
她的声音近乎呻吟,楚瞬召的脑袋有瞬间的空白,这不是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偷袭,说时迟,那时快,一团白影从他们二人身边闪过,下一刻毛毛已跃上持刀人右手,张口便咬。
狼把人扑倒在地,他手一松刀便掉落,人和狼双双在草地上打滚,白狼不停咆哮撕扯,持刀人一拳将它打晕,捂着受伤的肩膀就跑。
打斗声陆续消失,众人随着那名刀客飞身远遁,转眼奔逃出他们视野之外。
楚瞬召懵了手都在发抖不止,他抱起少女柔软的身体,看着鲜血从她额头流出染红了半张脸,少女摇了摇头,一把推开他,朝着那头晕倒的白狼爬去。
“毛毛……毛毛……我带你去找大夫。”
片刻之后,叶微微晕倒在草垛之中,离白狼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们没有家了
回到垂鹰菀的时候,里里外外的已经有不少人聚集过来。
胤皇亲自来到走进院子里,推开了房门,小召已经回来了,他捂着嘴巴看着床上的女孩,胤皇心里松了口气,倒是楚熏脸色不悦,而旁胤皇跟门口的太医询问了几句,脸色才微微舒展。
“父皇”楚瞬召这才开口,“
我带她去看戏,回去的路上被刺客偷袭了。”
胤皇过去捏了捏儿子的肩膀:“你没事吧。”
“没事,我担心的是她。”
楚瞬召往向床上闭目的女孩,叶微微昏死前提心吊胆的白狼此时趴着床边,可怜巴巴地看着主人。
还好刘康前几天走了,要是这事传到他耳中,指不定会说些什么呢?
皇子遇刺的事情可大可小,临安城的气氛看来安详平和,实则暗波涌生。
楚瞬召守着她很快就睡着了,之后连楚熏也离开了,胤皇吩咐人将赫连元年送了回去,随后便去处理其他的事情。用膳之后,此时时间正是下午,胤皇收到了郭的来信,顿时觉得精神大振,疲惫一扫而空。
太好了,西临剑库的事情终于来消息了,他看见那封被泥水点点的书信,也不顾净手一把撕开一行字跃入眼帘。
“陛下在上,郭百拜。”
胤皇微微一笑,这郭说话的语气总算是收敛了一番,终于知道什么叫礼敬三分了。
再往下看,胤皇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楚骁华,老子找到西临剑库的入口了!厉不厉害,牛不牛。西临孤峡山这鬼地又热又湿,还有岩浆池,带来的酒全部都酸了,嘴里淡出个鸟来!啥也别说,等老子回去之后,可得好好敲诈你一番,这酒和银子肯定是跑不了的了,你先让人扛几坛子酒上山,老子吃定你了,”
如此惊天大事,这家伙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如此俏皮得意的语气,让他很是无奈。
胤皇继续看下去,眉头一皱,这剑库的入口虽说是发现了,但他们被一扇门给难倒了,无论他们是用利剑斩击,亦是用火炙烤,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胤皇纳闷了,这西临剑库看起来需要钥匙才能进入,而这一切的谜底得自己亲自去看看才能揭穿真相,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许他能帮助自己解答这一切。
胤皇往紫砂壶里续了水,又煮得咕咕嘟嘟沸腾起来。一股浓烈的茶香弥漫在院子里,对面的老人将他的两把重剑放下,老人刚刚练完剑,敞开了袍子让清风灌进去,满身的湿热渐渐褪去,老人脸色不善接过胤皇递来的茶说道:“老夫只是一介粗人,陛下找老夫来此作甚?”
胤皇轻轻呷了一口茶,抖了抖眉毛道:“听说西临的温袍子很出名,今日特地让人去弄了点,希望能让先生回忆起故乡的味道。
“你是在嘲笑老夫吗?”
“不敢不敢,先生以神剑之名闻名北域之时,朕只不过是个黄毛小儿。”
“西临的土质偏酸,而且山林中年处于浓雾之中,产出来的茶自然味道自然上乘,可温袍子只有种在西临,泡出来的茶才有那股子清香,别处的温袍子喝起来酸酸的,一尝就可以辨出来。”
关长夜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那缥缈的茶香。
胤皇笑了笑道:“先生喜欢就好。”
“我听说小召在跟先生学剑,这孩子让先生劳心了。”
对于西临剑神教导楚瞬召学剑这件事,胤皇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拜高手为师的。
“三皇子的身子看着虚弱,其实挺强壮的,他是个好苗子,很适合练剑舞刀,我已经没有太多可以教他的东西了,剑毕竟是杀人的武器,只有等他真正踏上战场后,才能懂得剑术的真谛!”
关长夜直言不讳,胤皇喜上眉梢,又给关长夜亲自倒茶。
“但只有一点不好。”
“哪里不好?”胤皇的手一滞。
“他有病……我的意思是他有心病,总是会在练剑的时候没由来地发狠,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情绪,会拖住他日后的进步,他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定位。”
关长夜犹豫了一刻,还是说了:“或者他不知道为何要练剑,像一只无头苍蝇般的努力,最后还是会伤到自己。”
“会伤到自己啊。”
胤皇笑了笑“可他就是这样的人,最见不得别人受伤,自己受了伤反倒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他一点都不像帝王之家的孩子,对吧。”
胤皇放下手中的茶杯,脸色凝重道:“不瞒先生,我们已经找到西临剑库的入口。”
关长夜凝视着滚烫的茶水道:“陛下一定要提西临剑库的事情吗?”
胤皇沉默了一会儿道:“有些事情始终是避不开的,我希望先生能理解我们,我们打算将西临的剑挖出来,专门用来对付庆安王朝,为北域人民开拓新的家园。”
“你们所谓开拓新的家园只不过是将侵占别人的家园而已,你们已经将西临占了,这还不够吗?陛下到底想要多少土地。”
“朕想要的不是土地,而是未来,胤国人民的未来。”
胤皇摇了摇头:“自从朕即位以来,北域战火不断,可南陆却安居乐业的,七十年前的北伐之战庆国当年集合六国,为的就是希望一统天下,吞并我们北域六国,朕再也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这一次,我们要亲自打回去!”
“那陛下打算怎么打回去,用西临的剑来戳庆国的龙吗?”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关长夜点了点头道:“是不好笑,但你们做的事情那才叫一个好笑。”
胤皇默默的转着杯子,并不说话。
“我希望先生能为了胤国的大业出一份力,毕竟朕还在考虑,要不要将西临还给你们。”
字字惊雷,关长夜冷笑道:“将西临还给我们?陛下会如此好心?”
“剑终究是战争的兵器,可我们只需要西临的剑,不需要你们西临人民参与进这场战争。”
胤皇直直地看着他眼睛,眼神透着真诚。
“陛下是认真的吗?”
关长夜一愣,胤皇波澜不惊地说出那个最大的秘密。
“而且朕可以告诉你,朕根本就没有杀你们西临的王,他只是被朕囚禁了起来,他需要为自己做的一切赎罪。”
“我能见见他吗?”
“只有这件事不可以,但朕可以向你们保证,待到南征之战结束后,朕会亲自将西临还给你们,而且王位由你们的皇子继承,不然你以为朕为何要将他带到皇宫里。”
“原来陛下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也不算是一开始,很多事情都是后来才想清楚的,你们西临人民这十年来吃了不少苦,所以朕不想再将他们拉入战争之中。”
“要是当年他有你一半的理智,说不定我们西临就不会遭遇灭顶之灾了。”
“他为何要铸造那么多的剑?”胤皇疑惑道。
“陛下去问三皇子殿下吧,他知道的东西不比老夫少,而且他之所以将老夫带来西临,一样是为了西临剑库的事情。”胤皇叹了口气“那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唉……算了吧,这得怪朕没看好他。”
“陛下虎父无犬子,不过他的确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西临剑库的事情我不知道能帮上你们什么,而且我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要帮助你们。”
胤皇沉默了一会儿,笑笑道:“没关系,至于先生说的钥匙……”
“一把在我们的公主殿下身上,一把在你儿子身上,苏顺天他将钥匙给了他。”
“真的吗?”
胤皇大喜,这可真是神来之笔啊,天助我大胤。
“父皇?师傅?”
楚瞬召忽然踏进了凉亭,脸色极差。
“小召,你来的正好,父皇有件事要问你!”
楚瞬召没有理会胤皇,反倒是在关长夜耳边低语了两句,关长夜露出一种想笑又笑不出的表情。
“我和你父皇刚好谈到这件事情,你自己告诉他吧。”
“你们聊到西临剑库的事情了!”
楚瞬召吃了一惊,胤皇轻轻掐住他的肩膀,强迫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现在长大了瞒着你父皇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关先生都和朕说了,对了,那个西临剑库的钥匙是不是在你身上。”
半柱香时间后,胤皇背着手在两人面前来回走动,嘴里念念叨叨道:“丢了……怎么在这个关节眼丢了?”
“藏不住的终究都藏不住,玉佩上设有禁咒,就算没有人见到它,它自己的力量也会和别的东西产生共鸣,看来苏顺天只是希望你将剑库的钥匙带出来,自然会有人替他来取这把钥匙。”
关长夜轻轻抚摩那两把重剑,神色平静。
“那些人……是冲着剑库来的!”
楚瞬召狠狠打了个寒战。
胤皇沉吟了一会道:“另一把钥匙是在苏幼奴身上对吗?”
苏幼奴捧着水盆走进屋子里,刚放下水盆,一个脚步声从远而来,断断续续,颇为沉重,最终停在了门口。
“殿下,微微公主刚刚醒了!”苏幼奴抹去手上的水珠,一推开门,对上极为阴冷的眼神。
“哥哥……”她被吓了一跳。
他捂着受伤的肩膀,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躺在苏幼奴的床上大口喘息。
他用纱布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但鲜血仍止不住般渗出,如同雪中落梅般。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幼奴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忙翻箱倒柜找针线和药膏,苏卫胤疼得
倒吸一口凉气“那头该死的畜生。”
“我去找殿下,去找太医帮你治疗。”
她刚想转身离去,手腕被苏卫胤死死抓住“不,不要去找楚瞬召,给我,把玉佩给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玉佩,什么玉佩。”
苏幼奴发现哥哥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口上,里面的玉石像是要烧起来般。
“我是来拿玉佩的的,”苏卫胤说“你把玉佩给我就可以了。”
“哥哥,你伤的很重,你到底想干嘛!”苏幼奴死死捂着胸口,避开那只血迹斑斑的手。
“我要那个玉佩!现在不想跟你废话!给我!”
苏幼奴像是明白了什么,尖声道:“哥哥,不要去,那个剑库害死了我们父皇和母后,不要去!”
“父皇根本没有死,你这个蠢丫头!”
苏卫胤怒道,反手给了她一掌。
少女哎呀一声倒在地上=满脸是泪,她扶着墙角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母后之所以将玉佩给我……是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你口口声声说要复国,可你现在做的事情和强盗有什么不同,哥哥”
“闭嘴,我现在就要玉佩,我不想跟你废话,我要母后的玉佩!”
苏卫胤一字一顿的说,她愣了一下,挣脱了哥哥的手道:“我要去找殿下,我要告诉他……”
话还未说完她又挨了一巴掌“你是他养的狗吗?殿下,殿下……”苏卫胤怒极反笑道:“你是西临的公主殿下,居然为我们的敌人说话,我很怀疑他是不是占有过你,以致你对他一直痴痴念想。”
苏幼奴呆了一下,垂下了脑袋低声道:“哥哥是想要母亲的玉佩吗?”
他强调道:“把玉佩给我!”
苏幼奴的脸骤然苍白无比,连那两个梨涡都泛起病态的嫣红。
她捂着胸膛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面对苏卫胤那双野狼般的眼睛,她慢慢脱下了外杉,露出贴身的肚兜,娇翘玲珑的胸脯暴露在空气中。
“把玉佩拿给我。”
苏卫胤将头别过去,不去看妹妹的身体。
“你自己来拿啊,你想要什么自己来拿啊。”
苏幼奴直直地看着他。
“你是我妹妹……”
他捂着受伤的肩膀,颤抖着伸出了手,他从那团柔软之中找到了那块玉佩,此时玉佩没有一丝温度,冷的像冰一样。
妹妹忽然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掌上,苏卫胤一吃痛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从她嘴唇边缘缓缓地滴落下来,滴在玉佩上。
“愚蠢!”
苏卫胤猛地抓住她的脖子,从衣襟里扯出另一枚玉佩:你知道这是什么!西临剑库的另一把钥匙,父皇脖子长的玉佩!楚三皇子失踪之后见到了父皇!就在这座城市里面,父皇根本就没有死,是楚骁华将他囚禁了起来。他一开始就瞒着你这件事,你个蠢丫头还在为他卖命!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你,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少女愣了一下。
“我了解他……可我现在不了解你了。”
她剧烈地咳嗽着,苏卫胤最终松开了手,大笑道:“你只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他和他哥哥一样,身边围着他的女人数不胜数,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他只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如今西临剑库的入口已经被发现,他很快便会问讨要玉佩,剑库是父皇留给我们的东西,凭什么要落到他们胤国人手中!”
少女说不出话来,感觉哥哥变成了陌生人般。
他忽地不笑了,温情渐渐出现在他脸上。
“毋庸质疑,你永远都不会懂得这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痛苦,因为我是西临的皇子,我需要这种痛苦来帮助我。这是楚骁华和楚瞬召都不懂的事情,可是我懂。我知道要夺回西临所付出的代价,为了复国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我不想这样。”他的声音渐渐趋向冷漠“长燕,我给你一次跟我离开的机会,跟我回家!”
“我们回哪个家啊?我们没有家了。”她重复着说着这样一句话。
“撒谎!”他继而给了她一巴掌,苏幼奴的指甲越掐越紧最后她终于哑着嗓子,噙着泪水低语道:“我不知道……我们没有家了。”
苏卫胤猛然睁大眼睛,慢慢地松开了手:“那你就好好看看,我是如何夺回整个西临的,夺回西临,我能够做到!”
“不,你做不到。”
烛光下他看着妹妹空白的眼睛里似乎有淡淡的莹光,像是将一块石头投入悲痛的湖中,看着那荡漾的涟漪,让人忍不住慢慢走向湖的中心。
两人静了很久,苏卫胤一个手刃劈在妹妹脖子上,女孩翻了翻白眼便昏了过去,他忍痛将她扛着肩膀上,拿起门边的鬼头刀,一跃而起消失在夕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