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神话
楚瞬召在人俑方阵中来回探索着,他发现那些人俑手中握着的大戟抹去浮尘后仍旧是崭新发亮。
如今的胤国铁骑倒有些当年大秦铁骑横扫天下的影子存在,而且胤国兵制武器许多方面都是秦人留下的遗迹,他们在战场上使用的透骨枪与大秦长戟相比,大秦铁戟的重量明显重上不少,即便穿透力却和透骨枪一样强,但杀伤力却是透骨枪难以比拟的。
大秦武器兵制在那个时代实在是高到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比起许多战国诸侯们喜欢穿戴的犀皮甲,大秦骑兵使用的蜂刺镞可以轻而易举将他们的皮甲洞穿,可他们使用的圆头箭根本无法洞穿大秦铁铠,谁强谁弱立马高下立判了。
武器上的先进可不是一兵一卒可以弥补了,当年大秦始皇可以横扫**荡平天下,和那些出色的墨家巨匠也有很大关系。
楚瞬召慢慢拾起一把泛着铁青色的长剑细细打量,手中在长剑的边缘细细摩挲着,轻弹剑身发出的声音高亢如鹰鸣。
剑身上的符文和剑身组织融合得相当稳定,他看着面前这块如此美丽且危险的金属,下意识地吐出一个词语。
“陨……神钢剑?”
大秦公主双手置腹,轻移莲步向他走来,看着他手中握着的长剑语气平淡道:“北域诸国都带着大秦文化的精髓,西临便是继承了大秦的铸剑神术,便是你们现在所谓的陨神钢剑。不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锻造陨神钢剑的金属就是普通的青铜,但铸剑师会在炼制过程中凝聚心魂,将其捶打在剑胚,才能使这些剑变得特殊,比起寻常的剑更加轻盈坚韧且难以折断。”
她弯腰拾起一把落满浮尘的古剑,在楚瞬召的震惊中用力一弹,古剑立刻折弯,但下一刻又变得挺直起来变成一团虚幻的剑影。
“在我们那个时代,我们会用龙焰来提纯金属中的杂质,比你们现在的陨神钢剑更加锋利且轻盈,不过我们当时没想这要把飞龙变成武器,那个叫赵公明的男人的确有想法,否则大秦的历史或许真的有机会往后再推三千年,你要是喜欢的话,都可以将它们带走,别嫌少。”
楚瞬召摊开双手无奈道:“你说陵墓里面的东西任由我带走,可我连个书箱都没带下来,我又没有般海移山的本事,该怎么带走?”
她听后轻轻抚摸着自己腰间的玉带,解开袍带将玉带缓缓取下递了过去。
楚瞬召没有在意她腰间若隐若现的美好春光,将注意力放在那条纯金玉带上。
整条玉带上总共有九个金格且均匀镶嵌着五颗玉石,上面的墨绿玉石散发出极淡气机。
“楚瞬召,这条玉带你戴在身上,算是我们的见面礼吧,在千年之前,我曾经杀了一个号称可以撒豆成兵的道教真人,在他死后摸出来这条玉带,虽然我不知道玉带的来历,但玉带上镶嵌的每一颗玉石都蕴藏着一个气符,只要你灌入气机开启气府,便可以里面可以储存任何物品,即便是活物。”
楚瞬召不免心神大震,眼神炽热地接过大秦公主递来的玉带,要是这样的话他可以将大秦皇陵里的宝物全部搬回去胤国,与其将这些宝贝留在地底下无人问津,为自己所用岂不是更好!
楚瞬召按照她的指示戴在自己的腰间,打算开启玉带里的气府,将墓穴中面那些金闪闪的宝贝全部带回去。
嬴栎阳看着楚瞬召那两眼放光的眼神,忍不住讥笑道:“往大殿里面走进去就是藏金库了,里面的金子珠宝堆积如山,你要不要将那些金子都带走?”
楚瞬召笑笑道:“金子就不带了,将那些能在日后的战斗中保命的符甲宝剑带走还差不多,反正金子藏在这里又不会有人偷,以后有得是时间机会来拿金子。”
大秦公主笑道:“希望你还有机会来这里。”
楚瞬召把玩着手中的玉带,颇有官员下村巡视百姓的样子,好奇地看着大殿的四周,问道:“大秦始皇最宝贝的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啊?”
大秦公主冷笑道:“就站在你面前了。”
楚瞬召忍俊不禁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你,不过他也挺宝贝你这个女儿的,身为君王居然敢点燃满城狼烟知为哄你一笑,我要是有了女儿的话可不会做那么傻……”
眼见她的笑容愈发浓郁,甚至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气,楚瞬召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改口道:“要是以后我女儿有你一半漂亮的话,别说点狼烟了,上天摘星下海揽鲸我这个爹爹都愿意为她去做。”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指着大殿的后方没好气道:“大部分的大秦遗物都给项羽占了,在你左手边那个石室里有一堆库藏法宝,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大殿后方就不用去了,那里都是墨家工匠为皇陵建造的运转大阵,那些东西你我都不懂估计也没什么看头。”
在楚瞬召拿着玉带大肆搜刮宝物的同时,大秦公主再没有回到那龙椅上坐着,而是凝视四周的黄金棺材和人俑,眼神流露出穿越千年的空虚。
楚瞬召将那些喊不出名字的大秦宝剑都纳入囊中,他虽没有遗传皇帝老子那那股疑神疑鬼的劲头,但好奇心可不是一般地重,对于不了解的东西极度富有考察精神,捡到什么没见过的东西都去问大秦公主,她也耐心一一解答,没有楚熏给自己讲道理那般蛮横劲,语气平静地有点像是和古寺老僧般。
大秦公主看着地宫大殿的目光有些温柔祥和,至于太阿剑现在被她插在龙椅之前,如定海之针一样光彩四溢。
这把凡人握着便能屠神的巨剑被她握在手中的感觉有些违和,但楚瞬召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她使用起太阿剑会比自己更加得心应手?
楚瞬召拾起一把金光流溢的宝剑缓缓放入玉带气符中,头也不扭地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是喊你虞姬……还是
栎阳?”
她闻言道:“虞姬也好,栎阳也好,都已经是过去的东西了……”
楚瞬召忽然乐了,咧嘴笑道:“现在的天下应该已经没有人姓嬴了,要不你跟我姓吧,我帮你想一个名字。”
嬴栎阳冷笑道:“你拿够了没有?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看在你将我唤醒的份上,里面的东西你一件都别拿碰!”
直到最后一块玉石气府再也无法纳入任何物体,楚瞬召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那我就喊你栎阳吧。”
大秦公主不置可否,楚瞬召目光落在那些黄金棺材上,问道:“既然是大秦皇陵,里面放一具棺材还不够吗?干嘛在这里摆那么多具棺材?”
楚瞬召边说便拾起一把青铜匕首,打算撬开那些棺材一探究竟,看看里面到底能找到什么样的宝贝。
大秦公主伸手拦住了他,说道:“不要打开那些棺材,里面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棺材里面躺着的人是天下王朝千年以来的身怀王息之人,即便他们死去多年可身上的王气犹在,在我行走人间的千年中,我每得到一具君王尸骸便会返回一次秦王陵,将他们安葬在这里用他们的体魄来豢养大秦王气。”
楚瞬召点了点头,问道:“既然你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返回这里,那外面的尸骸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一进来他们便活了过来攻击我和赵皇后?”
大秦公主将手放在棺材上,声音沙哑道:“知道为何我的肉身在陵墓中,可元神却附在太阿剑上吗?”
楚瞬召何其聪慧说道:“你……是不是被什么人追杀了……”
大秦公主说起话来没有一点拐弯抹角,直来直言道:“幸好你不是个蠢人,否则我也没法再度回到地宫这里了。”
楚瞬召苦笑道:“这还真是过奖了。”
楚瞬召只是刚好想起地宫大门外那些深如沟壑的剑痕和堆积成山的尸骨,他也是使用过太阿剑的人,自然是知道太阿剑的破坏力有多么惊人。
楚瞬召在妃子关的时候曾经用太阿剑做过一剑破甲九百八的壮举,除非是西临剑神那样的猛人,若是他的话也只有靠着这把剑中王者才能发挥出这样惊为天人的效果。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你自己看吧。”
她忽然踏前一步捧着楚瞬召的脸庞,这个亲密的动作可以让他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但奇怪的时这个千年不死的大秦公主身上没有那股难闻的尸臭,反而带着一股像龙涎香的古香。
嬴栎阳身上的体香像是清水一样漫过自己的鼻腔,让他昏昏欲睡,她轻轻捧着楚瞬召的脸蛋,便这样以额抵额。
楚瞬召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眼前的景象由彩变黑白,如同在许多梦境之间穿梭而过般,但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身处何时,身处何地,身见何人。
他像是进入了她的记忆之中,在那份记忆中,他看见大秦公主被人追杀的场面。
他看见她手握太阿剑且战且退的样子甚是狼狈,追杀她的那些人周身气机翻滚极为强大,皆是身穿黑袍手持刀剑之人。
大秦公主在陵墓中和他们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数千人在地宫的门前围杀这个少女,最终被她杀死了他们所有的人,血肉翻滚人头落地的场面何其骇人。
在最后的画面,他看见大秦公主拖着破碎的肢体,一步一步地走向大殿上的龙椅。
她坐在龙椅上摆出高高在上的姿势,将元神注入太阿剑中,直到这把剑变成一道赤色的流星突破大秦皇陵,消失在天际之中……
画面直到这里便消失了,他面带震撼再度看见了大秦公主的脸。
嬴栎阳明艳如花此时带着笑容,说道:“现在你知道,为何我的身躯会在这里,可元神却附在太阿剑上了吧?”
楚瞬召沉默了一会,他才开口道:“你在太阿剑里的失去肉身的时光,一定很难熬吧?”
她笑如夏花道:“恰恰相反,距离我那次被人围杀后,在我感知中过去的时光大概也就是过去了不到一个月,比起那千年在人间游历的旅程,还算是过得快了。山中度一日,人间一甲子,大抵也是这样的感觉了。”
楚瞬召顿时无言以对,有些艰难道:“那追杀你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来的?”
她轻声叹息道:“我说过了,有些记忆我已经模糊不清……不知为何他们知道了我千年不死的秘密,包括我是大秦公主的身世,便一路追杀我来到大秦皇陵,就是想得到传说中的不死药。”
“既然那些人都被你彻底杀死了,那外面那是尸僵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我一进来他们就攻击我?”
“那些尸僵是我安置在这里守护这片陵墓了,既然你有本事找到这片陵墓了,想必那些尸僵也没对你造成太大麻烦。”
“麻烦可大了。”
楚瞬召扯了扯嘴角,想起那些拖着武器杀来的尸僵们,现在还是一阵后怕。
嬴栎阳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楚瞬召眼睛问道:“如果我现在把不死药拿给你,让你吃下去和我一样长生不死,你愿意吗?”
楚瞬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这玩意送我都不吃,我父皇说过生而为人,死而为鬼才是人间大道,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变老死去,可自己还活在人间如孤魂野鬼般,这种生不如死感觉,很好玩?”
大秦公主笑而不语,楚瞬召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改口道:“我不是在说你,我只是……”
她再次展露笑容,赞许道:“看来我这次真的没有选错人,你很好……很好,你比我这千年来见过的许多人,加起来都要好。”
楚瞬召哑然失笑道:“言重了。”
她一笑置之,继续说着过去的事情,“不死药的功效只在于无伤不死,若是我被人砍下脑袋或者贯穿心脏的话还是一样会死去,他们当年重创了我的**让我濒临死亡,但是却低估了我的手段,我用尽最后的气力将元神附在太阿剑上,离开了这个陵墓去寻找新的宿主,肉身则留在这皇陵里借着陵墓中的王气休养生息。”
“就在我附在太阿剑这段时间里,这把剑不知道换了多少轮持剑人,也只有那样的时候我才有机会醒来,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沉睡,可那些持剑者最终都因为滥用这把剑的力量导致死去,这让我也感到无可奈何。后来不知人间过了多少年,王朝更替了多少个,我才遇见了苏顺天,并且将过去那场被人遗忘的战争告诉他,希望他能为这场未来即将降临人间的战争去做准备。”
“他答应我会为我铸造三千万把陨神钢剑,我也答应让他去做那天下之君,对于如何让他去一统天下,我自有办法。”
她心有不甘地说道:“我本该让他早点带我来大秦皇陵这里的,可惜他一直不敢接受太阿剑的力量,否则也轮不到你们胤国人抢走他费劲心血为我建好的剑库,现在剑库里的一切已经被你们拿去武装士兵了,我和他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想要打赢他们的话,陨神钢剑便是最基础的武器之一,也只有这种带着人之心魂的刀剑才能将他们杀死,时间已经不够了……可你们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楚瞬召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就知道西临王不是天下人口中说的疯王,只是要为这场战争准备的东西实在是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在这场战争的后面……有着天大的纠葛。
楚瞬召声音有些沙哑道:“那场战争……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轻轻抬手按在他额头上,楚瞬召顿时紫瞳变白瞳。
数度睁眼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了一道光芒在自己眼前凝聚形成巨大的光幕,将那场战争的一切都展露在他眼前。
在一片浩瀚无边的冰原上,四周都是雪白泛蓝仿佛刺穿天空的雪山。
天空只剩下一种铁青地流淌着火焰的颜色。一颗耸立在冰原之外的参天巨树。
数以万计的的枝条蔓延了整片天空,每一根纸条上结着乳白色的果实,上面结满厚厚的冰霜。
整面城墙就像是一块从雪山之下取出来的巨冰,莹白如玉,城墙上篆刻着早已失传的铭文,在阳光照耀下更是显得光彩夺目。
这面城墙就这样以人间最夸张的姿态屹立在天地之间,可谓气势巍峨。
天上地下,四方八荒。
遥遥望去,即便在百里之外仍旧可以看见城墙呈现出灰蓝色,仿佛将这片天地牢牢撑住一样。
何等之高,何其雄伟。
城墙之下枯骨满地,城墙之上无数的黑影密密麻麻的站在一起,高高举起手中燃烧的长剑。
举目望去,如煌煌火海。
城墙之上,有人擂鼓,有人举剑,有人咆哮。
无数的声浪汇聚在一起,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震碎般,
更多的巨树从冰层的深处腾起,巨树之上的果实开始疯狂摇摆,那些长着血红双翅的苍白人形撕裂了果实的膜层,从果实中展翅而飞,如群蝗过境般笼聚在城墙之上。
它们生来就是要撕碎这个世界的。
一道道光柱降临在城墙之外,那一刻仿佛天地随着变色,极为可怕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
当那些光柱降临在雪峰之上时,竟硬生生压跨了半座雪山。
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此时迅速崩塌下去。
那些光柱中隐约可以看见和人一样的影子,犹如神明一般带着无法言语的威严。
他们还有这面城墙在撑着。
沉浑的号角声骤然响起,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高高升起。
“死战守城!”
此时此刻,在这座仿佛屹立在世界尽头的城墙上,出现了令人无法忘记的一幕。
数万高举火剑的英雄,挥舞刀剑飞掠而去。
城墙上下,剑气纵横。
人就像是扑火之蛾般。
天地之间直接下起了一片血雨!
浩瀚无尽的气机涌动遮蔽天日,无尽的天雷倾泻而下,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炽热的地火冲破地面,狂风张着血盆大口从天而降,数万人在一瞬间死去。
往后八千年,再也看不见这样残酷苍凉的战争。
城墙之上,万人持剑。
城墙之外,群魔乱舞。
没人知道这场战争持续了多久,直到城下的尸体堆积成高山,鲜血像是暴雨般滴打在城墙上缓缓流下,最终汇聚成小溪,变成血色的雾气重新回到天空中,整片天空都是由人的鲜血染红。
当那面城墙轰然倒塌之后,
当城墙外的参天巨树全部被砍断之后。
当最后一把染尽鲜血的刀剑断折后,
当幸存者沐浴着英灵的鲜血欢呼高歌后。
时间,终于开始了。
这一天,被称为新时代。
楚瞬召看着眼前消失的画面,泪流满面。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何为毁天灭地的战争。
第四百一十二章 雷河下,大风起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传说道教真人可入梦逍遥游天地,可观过去可预先知,美曰其名逍遥神游。
逍遥神游即指拥拥有预言性质的梦境能力,这些梦也被称为“启示”或者“视野”
但“启示”和逍遥神游却不一样,出现“启示”现象的人在天下王朝数不胜数,这些“启示”充斥着象征性的画面,甚至隐喻着即将发生的事情,但“启示”的含义并不准确,但一旦经历便会发现与梦中的相差无异。
拥有逍遥神游能力的人极为稀有,但天下王朝中拥有这样能力的人,多数会被人视作疯子或者巫婆烧死在木桩上,他们可以看到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和未来即将出现的影像,这就是所谓一梦逍遥游天地,甚至可以遇见自己死去那一刻,这就是所谓一梦逍遥游天地。
嬴栎阳也拥有逍遥神游的能力,并且这份能力在她身上体现得极为高级,她可以甚至可以让其他人也看见过去发生的事情,正如现在楚瞬召所看到的一切。
许久,楚瞬召终于回过神来,望着嬴栎阳喃喃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大秦公主缓缓说道:“在神代时期,他们才是这片天下的掌握者,我们只是被他们好奇糅杂出来的东西,曾经天地万物皆处于他们的控制奴役之中。”
“可“人”这种东西,展现出来的潜力却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他们不甘被随意被他们支配践踏,便试着去挣扎崛起,最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我们才在这片天地有立足之地,建起一座抵御诸神的长城。”
“在我亲眼见证两个王朝的灭亡后,我在人间徘徊了许多年,直到我觉醒这份能力后,一梦洞中游千秋,看见了当年这场场战争,而且那些战败的神明尚未死去,甚至现在沉睡在极北之外的深渊之地。”
“他们当年杀死诸神所用的刀剑,传承到现在便是你们所说的陨神钢剑,这就是我让他铸剑的原因,可惜却被你国家的军队将这一切给毁了。”
“他们很快就会苏醒来此人间的,而你们还在处于彼此的战争中,再这样下去的话,人间很快就不属于你们这些王侯了。”
她最后悠悠一叹道:“这就是我们的过去,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关于这场战争的更多信息,等我们离开这里后,我再细细告诉你,”
大秦公主绝美动人的脸庞此时带着凄然的笑容,听到这句话后,楚瞬召的耳朵都有些嗡然,盯着她缓缓道:“这就是你一直活在人间的执念?”
“自然是为了我大秦王朝不被人间彻底遗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毁灭这个天下,也希望你可以帮我做成这一切。”
楚瞬召苦笑道:“我有那么厉害?”
她故态复萌道:“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东西说太多就不灵了。”
“最后,再送你一样东西吧。”
嬴栎阳当着楚瞬召的面拾起一把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体内流出来的鲜血和墨水一样漆黑,沿着她的手腕滴在地上。
她用力握紧拳头,让更多的鲜血从手腕处滴在大殿的金砖,血液粘稠如墨。
楚瞬召感觉脚下的金砖仿佛震动了起来,滴在地上的鲜血开始变红,像是烛火般忽闪忽灭。
此时此刻,猩红的刻痕在自己脚下浮现,鲜血瞬间如同无数根荆棘般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地宫大殿都被那猩红的铭文所覆盖了。
一个极为强大的气机领域瞬间充满了整个大殿,而引发这一切的便是大秦公主的生命之血!
嬴栎阳的血液里依旧残留着大秦气象,唯有她才是这片陵墓的掌握者。
她面朝龙椅高声唱诵了起来,在那古意威严的声音下龙椅颤动了起来,慢慢变得赤红如炭,最后亮得如同刚刚从烧红的铁水中拿出来的铸件般。
大殿里的一切像是活过来一样,黄金棺材在反复颤动,里面的腐尸似乎随时都想逃出来。
站在过道两侧的俑人无声地举起他们手中的大戟,铁青色的铜锈在他们的手臂间缓缓落下,面朝龙椅单膝下跪。
暗青色的雾气在他们的身后浮现,他们头顶上悬挂的骊珠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有妖魔冲向自己般。
此时一切死物都在此时活了过来一样……大殿之间,仿佛群魔乱舞。
“三千年前,我父皇在登基的时候便花费了无数的黄金和水银才建成这个陵墓,即便那么多年过去了,刻在金砖上的铭文依旧有效,黄金是为数不多可以打败时间的金属,水银亦是。”
“为了掩埋这个陵墓的秘密,他不惜在陵墓建好之后,淹杀数万工匠包括那些监工的将士。”
“直到巨鹿之战大秦铁骑尽死沙场后,父皇他终于愿意认输,并且将大秦王朝一部分的气运汇入陵墓之中,这个陵墓本身的意义已经超过了葬王之地,若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变成一件武器。”
“好好看看这一幕,这是一个超越时间的奇迹。”
龙椅在楚瞬召震惊的眼神中寸寸崩裂,直到这一刻,他终于看见那超乎想象的巨大棺椁。
大秦公主挥动手臂,黄金棺盖一瞬间被气机狂风掀开,里面静静地睡着一个人。
他没有变成一具腐烂得只剩下两个眼眶的枯骨,容貌和他死去的时候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孔武有力的脸庞上有一道可怕的伤疤,不显得这张脸难看反倒有种莫大的王威。
这位人间君王只是静静地睡在里面,身穿着一件和大秦公主身上那件黑金凤袍大相径庭的龙袍,只是显得更为宽大威严。
楚瞬召呆呆地看着棺椁里的大秦始皇,就是这个男人在三千年前手持太阿剑迎战城下万军,最后被西楚霸王一枪击杀。
在此之前,他的身后躺着将近一万具死在他剑下的尸骸!
即便变成尸体的他依旧是那么高高在上,让自己心生跪地膜拜的想法,他要是活着的时候,该是一副何等万人之上的姿态啊。
大秦公主在面对那个男人的尸骨时,已经是扑通一声,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她轻声哽咽道:“父皇……”
楚瞬召却被他身上的气机所吸引,慢慢走了过去。
他实在没有想到过去那么多年了,他的面容还是和活人一样生动自然,简直就是个闭目歇息的中年汉子一样,随时都会睁开眼睛吓他们一跳般。
不知不觉,他已经站在了那个男人的面前,缓缓伸出了手……似乎想唤醒他一样。
“等一等”
大秦公主忽然喝断了他的举动,这下吓得他不小心碰开了始皇帝的衣襟,看见了他胸膛上那些凌厉可怕的伤口,包括胸口上的血黑大洞,像是一个将他吞噬的深渊般让他觉得天旋地转的。
始皇帝的脸此时忽然坍缩了下去,楚瞬召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变成了灰烬,星星零零地散落在自己身上,黑金皇袍也就这样轻飘飘落在他脚下,一切的发生都让他措不及防。
楚瞬召木然地看着大秦始皇就这样消失在他面前,手臂还维持着伸出的姿势,哭声却在他身后响起。
“父皇……等等……等等……”
大秦公主带着哭声扑倒在楚瞬召脚下,颤抖着捧起那些骨灰,紧紧握在手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的。”
楚瞬召也跟着跪了下去,他扶着大秦公主的肩膀低声安慰她,只感觉皮肤上传来的温度像是生铁一样寒冷,但却触感却和所有和他接触过的女孩一样柔滑细嫩。
嬴栎阳会不会也像他一样,下一刻就变成一抹飞灰消失在陵墓这里,留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这个忽如其来的念头让他细思极恐。
北冥之鲲也跟着游了过来,在大秦公主身边来回游动着,看着楚瞬召慢慢张大了嘴巴,故作凶狠态。
她跪在地上哭了好一会,才慢慢擦去泪水,轻轻叹气道:“这具棺材可以保持他身体容貌永世不朽,但他还是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可至少让我再看看他啊。”
楚瞬召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跪在那些骨灰前,他知道现在大秦公主心情极度伤心,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就是最好的安慰。
许久,她擦干泪水慢慢拾起那件沾满骨灰的黑金皇袍,将上面的骨灰轻轻扬干净。
嬴栎阳双手捧着龙袍递给楚瞬召轻声道:“这件金缕龙袍和我身上的这件是用同一件布料制成的,上面还沾染着大秦气运,你穿上这一件龙袍得到的力量等同于弑杀一位君王得到他体内的王息一样,看你有没有能耐穿上这件龙袍了。”
楚瞬召看着那件透着暗金色泽的大秦龙袍,声音有些沙哑道:“我是胤国世子,以后是要继承我大胤国统的人,怎么可以穿大秦皇袍呢?”
“你身怀墨星命,手持太阿剑,身处秦皇陵,与其说你更像胤国的世子,倒不如说你更像大秦王朝的继承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去继承这件皇袍。”
她踏前一步对着楚瞬召轻轻丢出那件袍子,大秦龙袍在空中飘动的瞬间,竟然出现一道缥缈如烟的王气涟漪。
就当大秦龙袍贴在楚瞬召身上时,楚瞬召下意识想挣扎,可这件龙袍的大袖却像是触手般缠住了他。
此时身上的白衣居然燃烧了起来,少年脸色剧变,痛苦和力量在一瞬间灌入了他的身体里。
他瞬间感受到那股霸道至极的王息在他体内的经脉中游走,漆黑的气机涟漪从他身上溅射而出。
少年双膝跪地口中发出高亢的咆哮,这件皇袍像是有生命般将他身上那件白衣燃烧殆尽,直到将楚瞬召彻底吞噬为止。
直到楚瞬召完全穿上龙袍之后,袍子上的剧烈浮动的衣纹这才慢慢平静下去,可他的后背仍是颤动不止,像是死而复生般
大秦公主蹲下身子满怀赞叹地打量着他,看着楚瞬召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颇具帝王相。
他穿着这件龙袍的样子居然没有一丝的违和感,龙袍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服装一样,嬴栎阳恍惚间想起过去很多东西。
楚瞬召在秦皇骨灰前,忽然吐出一口黑金皇气。
他顿时能感觉道体内气机如同江水般崩腾翻滚,将大秦气运汇入身体中的他,比起踏进皇陵的时候,不知道强大了多少。
他满心震撼地看着自己从暗金大袖中伸出的手掌,淡金色的脉络在手掌处浮现出来,身体里某些被淤积的气脉被大秦王气硬生生地冲开,浑身血液加速流转,让他顿时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而眉间那道猩红印记传出奇异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成型了般
他微微抬头,便对上了大秦公主的悠然深远的目光,何其睹物思人。
她知道楚瞬召和自己父亲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可她看着那充满柔情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亲人一样。
嬴栎阳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龙袍少年,淡淡说道:“这里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我们离开吧。”
楚瞬召有些如释重负地擦去脸上的汗,刚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大秦公主眼神一变,如临大敌般抬头看着头顶之上。
陵墓之上,一位黄紫天师脚踩云海,如踏云之仙。
在云海之下,是一条百丈雷河!
雷河横挂天际,滚滚雷鸣高亢如龙吼。
这位龙虎山天师在宝莲洲上空用雷云凝出一整条雷河!
张玄德眼神冷漠看着身下那片盆地,微微抚袖随之朗声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为何你们总是不愿意闭上眼睛呢?大秦只属于过去,而非现在,如今就让本天师用这条雷河,将你们这些亡魂之鬼灭杀在天道之下!”
一道雷河自天来!
……
……
轰!
一道磅礴如龙吼的巨大雷声直直灌入楚瞬召耳中,听得他肝胆俱裂。
他从小就怕打雷的声音,那些电闪雷鸣的夜晚他都会和苏长燕躲在被子里说悄悄话,也只有有人陪伴的情况下才没那么怕雷声。
可他现在不是在垂鹰宛里,而是在深不见底的大秦皇陵中,如果这样还能听见这道可怕的雷声,那么这道撕裂天际的雷电到底有多么可怕。
大秦公主脸色凝重道:“这是……雷劫,有人……有人在我们上面用雷劫……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容忍我建起大秦气运柱……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嬴栎阳翻转手掌,整个大殿上层轰然分开,千倾河水流入陵墓之中,将这片金山银海冲得一片狼藉。
她拉着楚瞬召化作一道黑虹直接离开这里,径直冲入那道冰冷的湖水中,将身后的大秦皇陵远远抛开。
当楚瞬召再度回到那片湖水之中时,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头顶上传来的轰隆雷声,在这方天地间铺天盖地响彻而起。
两人突破湖面后,楚瞬召终于看见头顶上那条悬挂平天的雷霆之河,眼中立即涌现惊恐神色。
此时明明应该是日出之时,但乌云却铺天盖地出现在他眼中。
苍蓝色的雷电如狂龙般在云层间穿梭,将乌云反复撕裂后汇入那道雷河中,为雷河的壮大添砖加瓦。
整个天地之间都被这股狂暴至极的雷电气机所侵染,方圆十里开外的百姓看见面对那条雷河之时,纷纷双膝跪地念念默默,希望天神平息心中的愤怒,唯恐雷电落在自己身上。
可引来这道雷河只是一个样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手中的拂尘在风雷中猎猎飞舞。
张玄德他在雷河上缓缓移动着,在他脚下时不时的会有着雷电划破长空。
雷电暴涨就像是浪潮拍打岸边一样,但他的神色平静地就像是在自家的后院行走般。
能迎来天雷之人在天下王朝里多如过江之鲫,但大多数施展雷法的人手法并不正确,大度都是一些旁门左道的窃师之法,稍有行差踏错便会导致天雷缠身,而且这些天雷威力强大的同时也极不稳定,动用雷法之人若不修习体魄,动用雷法一样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反而会和你的敌人一起灰飞烟灭。
天下一切雷法都是脱胎于龙虎山的五雷天罡正法,凭借开天辟地般的威力凌驾于天下术法之上。
楚瞬召瞪大眼睛看着那道横跨天际的雷河,他自然是从书中看过关于五雷正法的可怕传说,眼前这一幕比书中描写的有过之不及,的确是龙虎山天师府独有的雷法。
龙虎山天师擅长雷法驱魔,引导天雷直劈而去,威力巨大,神佛难挡。
大秦公主脸色平静道:“只有他一个人吗?明知道我是何人凭借一条雷河就想对付我,真的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吗?楚瞬召你去一旁呆着,我来对付他。”
楚瞬召抹去脸上冷汗,认真点头道:“我也是那么想的。”
雷河在云端翻滚之际,楚瞬召看见那黄紫天师脚踩雷河观人间,低沉的雷声如巨龙的咆哮般在天地间响彻着,四面八方涌现着天师之威。
雷河之上传来一道温醇笑声,:“大秦千年不死之人,既不往天门,也不下黄泉。留在人间究竟有何意义?”
男人语音刚落,如今这方天地之内雷鸣不断雷光闪耀,脚下雷河暴涨翻涌。
“轰!”
雷电咆哮出击,下一刻几十道雷电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直劈那道黑虹,狠狠地对楚瞬召两人轰杀过去。
楚瞬召看见那道扑面而来的雷电下意识调动王息护体,但下一刻极被大秦公主狠狠甩了出去,重重落在沙地之上。
黄紫天师看着那螳臂当车的黑衣女子,微微一笑。
阳雷一劫!
在天雷临头前,她还不忘对楚瞬召出声提醒道:“快趴下!”
楚数召在沙地中双手抱头,眼睁睁看着天雷击中了大秦公主的身躯,但他也被雷电的余威波及到了,身体猛然一颤,体表上传来阵阵刺痛,眼前更是变成一片模糊的雪花粒。
在天雷降临前他还是可以看见大秦公主的身影,只见那雷河一阵翻滚激荡,无数道天雷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倾泻而下,狠狠劈打在少女窈窕纤细的身躯上。
这些雷电的余威已经让自己苦不堪言了,至于那些结结实实打在她身上粗如合抱之木的雷电,到底有多么巨大的威力啊!?
雷声渐停,方圆十里的天地气机都被雷电所浸染,甚至出现了无数个被残电波及的浅坑。
若有似无的电光偶尔出现在自己眼前,面前的一切都让楚瞬召如坠噩梦。
大秦公主呢?
她死在天雷下了?!
“我才刚刚醒来,这就要来杀我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楚瞬召惊奇地追寻那道声音的踪迹,只看见陆地之上雷河之下,异象横生。
有一龙袍女子,手触天雷,直腰而起。
第四百一十三章 血染苍生
毁灭仿佛在这一刻降临,
面对这道撕裂天空的苍青雷电,想必整个宝莲洲的人都能看见这可怕一幕,雷河中蕴含的毁灭之力,让观者不免肝胆俱裂。
但在雷电落下之后,数道天雷在接触她的同时猛然断裂开来,如一条出水蛟龙遇到百年难见的剑气宗师,在出水的一瞬间被剑气截断龙躯。
雷电气机在嬴栎阳的身躯下变得七零八碎的,残电在空中噼里啪啦落在四面八方,楚瞬召顿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楚瞬召眼神微眯呢喃道:“这就是真正中的雷河吗?这也太可怕了吧?”
一手挡住天雷的她脸上并没有半点欣喜,这些天雷不过是杯中滴水,在她头顶还悬挂着一整条雷河!
楚瞬召举头看着那悬浮在云端上的男人,脸色顿时阴沉下去道:“龙虎山天师……龙虎山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张玄德望着那龙袍女子,不免感慨道:“不愧是那传说中千年不死的大秦公主,仅仅是凭着**便可挡下天雷,与其把你称为人类,倒不如说你已经是半神之类的怪物了。”
大秦公主周身焕发出熠熠生辉的热烈金光,那是气机涌动前的压势,在雷河压境风雨如晦的荒原之中,那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嬴栎阳看着那位黄紫天师,抬头傲然道:“我不入天门下黄泉,人间之人何人能逼我?至于我为何一直活在人间,除了一个无法告知与你的理由外,自然是不甘心我大秦还不曾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一道浓墨之笔,便如烟火般悄然消失,这一切,我不甘心。既然我再度从人间苏醒,那么我要往后三千年的人类史书,都是由我大秦史官来书写!”
张玄德像是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般,畅快大笑道:“痴心愚蠢,本天师实在是想不到任何可以形容你的词语,大秦不过是过去之物,如今再来天下王朝这湾池水去谋那一席之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在给这个乱世增添更多的战火罢了。”
说罢张玄德低低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看着她道:“本天师理解你心中的执念为何,若是你能在今日放下这道执念,我大可倾尽一身之力为你撕开天门壁垒,送你入天门成仙,以你体内的气机修为必定能在顺利熬过神火的煎熬,顺利渡过天门化作那一方神明被天下百姓信仰供奉,岂不美哉?”
她像是看着白痴那样看着张玄德,冷漠摇头道:“一方神明?只不过是万世之奴而已,我是大秦的公主,我谁的奴隶都不做,即便是神!”
两人谈话之际,张玄德脚下的雷河一次次电光涌动,雷声隆隆,声势惊人。
凄厉的雷光一次次打在张玄德的声上,更为这位斩妖除魔的龙虎山大天师增添了不少气势。
张玄德那张常年无笑的脸庞不知为何看着大秦公主的时候,总是嘴角带笑,看起来对她有什么打算般。
“你看见我脚下的雷河了,五雷正法的威力你刚才也感受过了,想必电流穿体的滋味一定很难受,若是整条雷河倾泻而下,岂是你可以抗衡的力量!何必负隅顽抗?!”
“难怪天下王朝这千年来偶有王朝兴衰换代,王朝气运都会随着消散不留痕迹般,可唯独有一道王朝之气,一直不曾消散过,虽然如风中残烛般弱小,但一直在时间长河中吸取其他王朝的气运存在着,原来就是你造的孽!赶紧放下你那些无谓的执念,让本天师送你过天门了结这件陈年往事,或者你死在这道雷河之下,大秦王朝的气运一样会消失!”
大秦公主抬头冷笑道:“我大秦为何要消失?这片天下本就是我大秦的,我父皇才是统一过这片土地的人。就算是你背后的庆安王朝,也没有能耐做成我父皇做过的事情。”
张玄德终于失去耐心了,冷哼道:“亡魂不散,天道难容!今天让我送你去和那千古一帝团聚!”
黄紫天师伸指画圈,眨眼之间无数片乌云涌聚成团,生成一道道雷电灌入雷河之中。
雷河声势再度涨大,粗如合抱之木已经难以形容雷电的粗大,数道电虹在张玄德脚下奔腾游走。
男人深吸一口气,手中拂尘一扬,脚下的雷河再度炸裂了起来。
这位不愧是当之无愧的龙虎山大天师,体内气机冲天可比神佛。
雷河如江河入海般滚滚直下!
大秦公主深吸一口气,身上的黑金龙袍呈现出浓郁的金黄光彩,抬头看着那条虽时会吞没她的雷河,寒声道:“我保证你会后悔的,若是今日不死,我日后必将带着万骑军队踏平你龙虎山!”
楚瞬召看着针锋相对的连两人,就在这是,大秦公主身上的凤袍慢慢呈现出像羽毛一样的质感,一只只凤爪她的身上冒出,透着刺眼的光芒。
九条粗如手臂的金色飞凤从凤袍里钻出,围绕大秦公主的身躯慢慢游走,如流萤汇聚。
“古往今来,唯我大秦可称无敌,挥指雄兵三百万,铁蹄踏平诸侯志,黑旗插遍天下地!”
一阵阵秦颂从她口中传出,而皇袍上飞出的金龙对那条雷河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当她闭口之时,身后骤起大异象。
天地气机为之沸腾,一股巨大王息自天地间弥漫开来。
庞大的漆黑身影在她身后出现,只见那黑影身形迅速拔高,漆黑王息迅速凝成一条黑龙,张牙舞爪对着雷河发出一声声咆哮。
楚瞬召看着那在她身后骤然升起怒目张须的巨大黑龙,不觉得有半点可怕,反而觉得黑龙身上的散发出来的气机让
他觉得亲切,就像是那道力量来自自己身体里的一样。
龙袍少年恍然大悟道:“她莫非和我是一样的!”
他猜的一点都不错,大秦公主身体里一样有王息,而且他是同一个星相命。
墨谷星玄,吞天沃日!
“速入黄泉!”
龙虎山天师一挥大袖,雷河暴动如出水狂龙般直劈而来。
大秦公主嘴角扬起一丝弧度道:“你还没见识过真正的黄泉,可我会让你看见比黄泉更加可怕的东西!”
这位天师大人瞬间让整条雷河倾泻而下,如同书法名家挥毫走笔走龙蛇间,手中的拂尘顿时变得如剑般锋利,指向大秦公主怒目圆睁,高声而起。
“天地玄宗,万本根。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大秦公主化作一道黑虹扶摇直上,直接开始带着黑龙冲击天雷!
这天下果真有在不畏雷劫临头的女子?
或许也只有她了。
当年她的父亲大秦始皇也是带着这样的勇气舍弃一切身后之事,提起一把剑悍然出城,独身一人面对城下数万大军。
作为女儿的她,岂能在他的陵墓外畏死逃跑?
大秦公主一身龙袍,大袖飞舞,悍然直上。
身后黑龙便是这样跟随她的身影,悍然决然冲向雷河,如蛟龙返海。
下一刻,天地之间微微一颤,这条黑龙便闯入了雷河之中,疯狂地咆哮撕咬雷河里的气机,比炸雷更加可怕的声音在楚瞬召耳边出现,除此之外再也听不清其他声音。
天雷每一次劈打在黑龙身上,每次都能贯穿它的身躯,让它咆哮不止。
楚瞬召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的一幕,在黑龙疯狂地冲击雷河的时候,龙身焕发金光四散流溢,气机残流如星点般落下,渐渐消逝在天地之间。
黑龙在雷河之中翻滚挣扎,雷河汹涌如江涛般在黑龙身边缓缓聚拢,层层叠压,让它能进不能出!
这位仿佛神一样站在云端的黄紫天师冷冷地看着那个破雷而上的凤袍女子。
嬴栎阳以手为剑穿开滚滚雷电,她不管面前这位是天师还是天神,只要她还活在人间,就绝不会看着大秦气运随之消散!
与其说是不死药支撑着她的长生,倒不如说是这份执念在支持着她活下去。
轰!
黑龙和雷河都在云端一同破碎,再无遮天雷河,再无悚人巨龙,一道阳光直刺而下,天地之间再变颜色。
大秦公主如鲤鱼过龙门般在雷河中席卷而出以手为剑直劈而去,气机之强让张玄德不得不且战且退。
男人手中的拂尘也在体内气机的包裹下如钢铁般坚硬,脚下一点在天上倒滑而行,棉布青鞋带着一阵气机涟漪飘然而行,拂尘瞬息变得三丈之长般直刺大秦公主。
嬴栎阳她一路冲杀而来轻喝一声,以毫无道理的起手势狠狠劈打在他的拂尘上,发出金铁碰撞的轰鸣声,拂尘微微向后弯曲,继而挺直了起来划过她的脸颊。
大秦公主不急不慢伸臂一握,直接将拂尘上那道暴起的电光捏炸在掌心之中,气机爆身沉闷至极,眼神如剑般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虽说拂尘上的电气给她捏灭,但一道极度缓慢且爆裂的气机速向着拂尘四周散播开来,随时都会燃烧起来般,火焰腾起瞬间将大秦公主的身躯包裹在其中。
张玄德早年游历南陆曾在火云宗寄宿时,亲眼看着火云宗的弟子们晨起练功,起手之时火云缠身,完功之时周身火柱冲天,他观其招领其意,便学会了这道足可燃石的真火道法,但大秦公主在火焰中依旧抬头前行,身上的黑金凤袍也没有被烈火燃尽,径直松开拂尘如一道黑虹般继续冲来。
她既然敢孤身一人穿过天雷之河,区区真火又能将她怎么样?
面对让南陆诸国诸侯心生畏惧的龙虎山大天师,她简直是悍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所到之处风声滚雷。
张天师手中的拂尘如藤蔓般缠绕而出,继而化作千百道雪白细丝,每一根尘须迎面刺来都被她挥动大袖挡返,那些硬如钢针的拂尘不满没有伤害到她,反而慢慢崩断。
就在这时她与张玄德的距离便慢慢拉近了,欺身压近之时,一掌打在龙虎山大天师的胸口上!
金光骤然升起!
嬴栎阳的掌劲被那他身上的金光所化解,低头看去张玄德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一层金光之中,周身亮如明镜。
龙虎山之人除了雷法之外,金光神咒照样明震天下,金光咒号称以修炼道体之心性为主,大成之时便可以金光元神护体,以金光护体可挡世间暗器,其形成的金光壁垒坚不可摧。
张玄德的雷法号称龙虎山第一,可金光神咒何曾比他的雷法弱上半分。
当年龙虎山和武当山联手对战影月教教徒的时候,数百龙虎山弟子如星火流荧在夜色和影月教教徒放手厮杀,五雷正法的修炼条件堪称苛刻,可金光咒却是每一位龙虎山弟子可以学会的招式,简单易懂练成之时刀枪不入,方可以手碎钢。
张玄德金光遍体气机横生,但丝毫不敢对那凤袍女子有半点放松。
两人拳脚相交拳拳生凤,每一次交手而过时,张玄德都会感到身体一阵颤动,可
见身上的压力并不轻松。
嬴栎阳愈发轻松随意出拳抬腿,眼见身上的金光壁垒已经出现了些许裂痕,那一对凤眼之中,磅礴杀意在凝聚起来。
这位向来喜欢使用雷法胜过金光咒的大天师,现在却被她硬生生将金光咒被逼了出来,何尝不是对她的重视。
在他们两人战斗的下方,楚瞬召看着他们拳脚交错间不由得瞠目结舌,这个大秦公主的实力居然达到一种如此可怕的境界。
嬴栎阳的进攻方式皆是大开大合,没有任何后手阴招,凌厉浑重的拳头重重打在张玄德的手腕上,两人每次交手相过之际,仿佛连这片天空都在颤抖。
她果真是秦始皇的亲闺女,这父女二人的性格都是一样地霸道强势。
她忽然一把抓住张玄德的道袍,脸庞逼近素手紧握成拳,狠狠打在他的胸膛上。
张玄德突然间瞪大眼睛,眼见她出拳如雨,拳重如雷打在他的金光壁垒上,嬴栎阳冷笑道:“龙虎山又如何?当年我大秦铁骑纵横天下的时候,就连你们的祖师爷也要在我父皇面前俯首称臣!”
嬴栎阳体内的王息冲天而起,张玄德体内的气机忽然被这道君王之息给压制住了,眼见一道黑金王气疯狂缭绕在她的拳头上,最后一拳打在自己胸膛上,这身惊世骇俗的金光壁垒神咒顿时烟消云散,让张玄德口吐鲜血之余,还忍不住惊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墨星王息吗?果然厉害!”
那一拳直接让他倒退三十余尺,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龙虎山天师抹去唇边鲜血,将手放在胸前那抹渗出的血渍,低声喃喃道:“我错了,有你这样的人活在人间,大秦气运并非死而不僵,而是死而不倒啊!”
大秦公主一脸轻松,摊开双手冷声道:“你就是龙虎山最强之人?看来踏平你们龙虎山根本不需要万骑军队,我一人足以!”
张玄德笑容温醇道:“且慢等,还有一道雷很快就要来了。”
呲!
而在两人目光谈话间,一道黑电在两人之间直劈而下,只见雷影却没有雷声。
阳光不知何时又消失了,嬴栎阳抬起头只见一道黑如老墨的庞大雷河在她头顶缓慢涌动,在先前雷河消失的地方慢慢凝聚着,比起之前那条咆哮如龙的蓝紫雷河,这条雷河在涌动的过程中连雷声都没有发出,看起来像是阴沟里的污泥般油腻阴冷,隐约间可以看见气泡般雷河中爆开。
“阳雷伤心肺,阴雷损肾脏,为了对付你我可是很多年没有如何伤筋动骨去动用雷法了。”
张玄德说话之际,一抹黑血又从他的嘴边缓缓流下。
楚瞬召看着那些漆黑之间粘稠如水的气机涌动,深黑雷光涌动,宛如暗河一样直接将整片天空给覆盖住。
张玄德艰难开口道:“你的**简直强横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阳雷没法将其贯穿自然也伤不到你,那就不妨让这阴雷来试一试。”
她眼神冷冽地盯着张玄德,道:“我说了,你有什么手段可以尽管使用,倘若我今日不死,日后必将踏平你整座龙虎山,最后把庆安王朝也踩在脚下。”
张玄德闻言淡笑道:“真是好大的野心,不愧是大秦的公主,身上的确带着有那千古一帝的豪迈气概。不过我说过了,大秦终究是不合时宜之物,你将大秦王朝的气运彻底销毁汇入天地间,今日我便可为你撕开天门好让你成仙为神,何乐而不为呢?”
大秦公主抬起绝美的脸庞,眯眼冷酷道:“成仙?我看是成奴吧?你们这些道人真是愚蠢得可怜,所谓的证道成仙不过是拿起枷锁往自己脖子上拷而已,其中的奥秘我不告知于你。你既然可以目观龙气,自然也能看到你大庆王朝气运柱看似稳如磐石,实则八方漏水,此等大厦将倾之物,只需要有人伸手轻轻一推,整个庆安王朝便会如泥牛入海般。”
张玄德还是微笑道:“那公主殿下是想做这双推翻大庆王朝的手吗?”
“我一个人自然是没法做到的,但有人可以。”
她微微将目光撇在下方看着她的楚瞬召身上,又迅速与张玄德对视,两人之间仿佛有电光涌动,不死不休。
“你若不死,天道难容!”
“天道?你知道天道是什么吗?我大秦花了将近五百年才统一这片天下,便是希望天下再也不要发生战乱,那些死去的秦人尸体堆积如山的时候,鲜血流淌沙场的时候,天道在哪里?
“我亲眼目睹我父皇在城下孤身一人迎战数万叛军,千古一帝便这样被他们围攻杀死的时候,天道在哪里?”
“阿房宫被叛徒们投下的火炬点燃的时候,火焰烧起来的时候都能触碰天空了,那天道又在哪里?”
嬴栎阳凤阳微眯,用极度彻寒的声音说道:“天道,就是一把悬在每个人头上的剑,有人看剑等死,有人视其无物,有人跪拜惶恐,唯我大秦敢取天道为剑,用鲜血和意志去征服这片土地。”
别说把天道当成剑去征伐了,两条狗为了骨头可以撕咬一个晚上,自然有人可以为了权欲,将天道当成婊子按在地上**。
张玄德叹息道:“你和他不愧是一脉相承的疯子,在你们这些王侯眼中,人命就真的那么卑贱如草吗?倘若你执意让大秦王朝重现人间,那整片天下将会再度天崩地裂,血流成河啊。”
嬴栎阳嘴角微微翘起,嫣然一笑间竟有那恶龙吞天仙的气概,声音悚然道:“既然如何……那就让鲜血把这片天下给染红才好!”
第四百一十四章 千年之后的背影
用鲜血染红整个天下……楚瞬召觉得这句话听着真酷,却忽略了血染苍生要付出的代价和承受的痛苦
当嬴栎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变得凌厉至极,一道被雷河更黑的深渊涡旋出现在她身后,惊天王息破体而出,直冲九天之外。
张玄德缓缓抬手,他知道凭自己这点口头功夫是不可能劝得动这位杀伐果断的大秦公主,既然如此的话,今天他们之中还是得死一个人。
大秦公主抬起柔美脸庞,那具窈窕修长的美躯包裹在黑金凤袍下,漫头青丝随风飘舞,脸上带着傲视人间一切女子的惊心美感,凤眼中带着君王般的王霸之意,悬于云端。
在她的身后,那轮漆黑涡旋像是一张贪婪的大嘴,仿佛要将人间一切光芒都纳入其中般,贪婪且凶恶!
这个女人今天必须死在这里,否则日后将会是庆安王朝最为棘手的敌人。
他摇摇叹息道:“心之何如,有似万丈迷津,遥亘千里……”
“九渊阴雷!”
张玄德高举的手臂猛地落下,整条阴雷之河便这样倾斜而下,没有雷声,没有雷光,就像是将蜂蜜倒入陶罐中封存一样,但却带着一股无比可怕的威严对着下方的大秦公主铺天盖地地压了过去,比起刚才阳雷之河声如龙吼的咆哮天威,这条阴雷之河投显出无比冰冷冰冷的毁灭之力,粘稠且冰冷。
大秦公主将一身王息凝聚而出,以**之力硬是和阴雷之河硬抗,雷河眨眼至,将她紧紧包裹在其中!
阴雷没有将她的身体贯穿,而是如触手般攀爬直上,将她全身都覆盖在其中,紧紧地将其包裹住。
世人皆知龙虎山天雷威力之大足以开山,但这阴雷之法算是龙虎山雷法的另一个秘密。
阴雷的修炼比阳雷更为艰难苛刻,而且不如阳雷之法攻击对手来得光明磊落,这阴雷腐蚀性极强且无孔不入,让遭受者有深感无力浑身经脉断裂般的感觉,甚至会将一身气机全部纳走,反倒有些接近邪门道法不符龙虎山在百姓眼中的高大光明形象,便极少在世人面前所展露,知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尤其像张玄德这样弄出一整条阴雷之河,更是前所未闻的举动。
大秦公主在阴雷中不断挣扎,却没有想到这阴雷会如此难缠麻烦,撕裂一道另一道便攀臂直上。
在阴雷的吞噬下,她很快便感觉身后的王息涡旋慢慢衰弱了下去,力量渐渐消退,倦意慢慢升起整个人似乎随时都会睡过去一样。
嬴栎阳的绝美容颜变得如同在冰原中行走的旅人一样苍白无比,她没有再过多与这道阴雷纠缠,抬手催动身体里惊人气机,打算从这条阴雷之河中挣脱出来。
忽然间,一道在她身下盘旋隐蔽着的阴雷,眨眼便刺入她的脊背上!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凄惨至极的女子哀嚎,让楚瞬召听着没来由一阵心悸。
张玄德不紧不慢地调动阴雷困住大大秦公主,看着那阴雷中的女子如一株风中摇曳垂死的蔷薇,忍不住讥讽道:“大秦亡魂鬼,何处不是觅死路?既然穿透不了你的身体,那么就让这阴雷慢慢将你身上的气机给消化掉,让你感受一下失去力量沦为凡人的感觉,这下子不光要你死,还要你死得一无所有!”
大秦公主艰难地看着身下的大秦皇陵,咬紧银牙,眼中流露出巨大的不甘和愤怒。
嬴栎阳看着生前身后那可怕粘稠的阴冷之雷,无论她如何快速移动都无法逃离这条雷河。
因为在她移动的瞬间,整一条雷河都是跟着她在移动的。
她每调动一分体内气机都会被阴雷慢慢吸取半分,这样耗下去的话她迟早会在阴雷中死去。
她有些无力地叹息一声,咬了咬纤美嘴唇不再犹豫,以聚气之势将一身王息都调动起来,身形爆射间便要撕裂这道雷河!
“你想跑?”
轰!
阴雷蜿蜒直去,瞬间出现在她的正前方形成一堵高大的黑墙挡住了她的去路,就当眉头紧皱她打算撕开这道雷墙的时候,那一直粘稠不动的阴雷却忽然咆哮了起来!
轰轰轰轰轰!
她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仿佛自己身处一片乳白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炸雷中愈发凄惨地惨叫了起来,张玄德借着阴雷去消磨她体内的气机,在她最为疲弱的时候,将阴雷瞬间转化为阳雷。
现在整条雷河都在瞬间炸裂,那可怕的电涌直接贯穿了她的身躯,让她口吐鲜血苦不堪言。
“公主殿下,一路走好。”
张玄德慢慢伸出手指,一道粗如龙躯的雷电咆哮而下,以毁灭一切的姿态,要将大秦公主的身躯化作一片灰烬!
就在雷电即将击杀大秦公主的时候,一道黑影忽然穿过雷河闪到大秦公主的身前,硬生生为她挡下这道致命天雷。
与其说是挡下,倒不如说是吞掉。
北冥之鲲在那道天雷前竭尽全力张大嘴巴,将条惊天之雷吞没在口中。
天雷在被它吞没前便后便炸裂开来,但那可怕的冲击波却不曾伤害到大秦公主。
就在冥鲲的身后,楚瞬召将嬴栎阳紧紧抱在怀里,两人身上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剑气壁垒。
手臂被天雷贯穿得血肉模糊的大秦公主,颤颤巍巍地伸手抓住楚瞬召的袖子,眼睛倔强但又楚楚可怜。
楚瞬召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她再被天雷伤到。
张玄德脸色剧变,睁大眼睛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猛然抖袖,不假思索就将整一条雷河炸裂!
轰!
北冥之鲲的以鲸吞之势将那些即将波及到身后两人的天雷全部吞下,身形骤然变大,双眼金黄远胜龙瞳!
这条不久前还被楚瞬召笑称说丢进鱼池里连鱼饵都抢不过那些锦鲤的银白小鱼,如今身形骤然变大将近十丈,巨大的鱼嘴中有漆黑涡旋出现,仿佛能将整片陆地吞噬而下般。
张玄德看着那条忽如其来的巨大冥鲲,惊得眼珠子都要带下来了,整片天空也在此时寂静了下去。
身为龙虎山天师见过的奇珍异兽何其之多,但面前这条仿佛来自远古的巨兽扑动着巨大的翅膀,类似龙鳞的细小菱形鳞片遍体蔓延而去,眼中的赤金仿佛是一汪被倒入的炽热铁水般,让他遍体生凉。
直到最后一丝雷电消失在天空中,巨大的冲击波将整片天空的云雾全部抹去。
晨曦扑面而来让整片宝莲洲被阳光所笼罩,震动声从早已传出十里开外,或许连大红城里的人都能感受到这股来自云端的震动。
某个在城墙上喝酒喝得半醉的青衫汉子,忽然抖了一下身子,望南揉眼道:“这地震老夫见过好几次,天震还是第一次见?是在宝莲洲那边吗?妈的,是不是那小子又闯什么祸了?”
“扶苏?”
大秦公主竭力睁大眼睛那条为她吞下天雷的冥鲲,声音充满惊奇欣慰。
楚瞬召也是有些目瞪口呆,声音颤抖道:“它……怎么会变得那么大?”
两人此时坐在冥鲲的脊背上,抬头便能看见那呆滞而立的龙虎山天师。
大秦公主靠在楚瞬召肩膀上,面露微笑艰难道:“北冥有鱼,以龙为食,我没骗你吧……”
楚瞬召看着她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吐槽道:“我还真以为你可以打赢龙虎山天师,看来大秦公主也”
话还没说完,他的腰便被她伸手狠狠扭了一下,大秦公主故作逞强道:“我忘了把太阿剑带上了,要我一开始手持太阿剑的话,他早就死在我的剑下,这场比试不算数。”
楚瞬召无奈道:“你嘴硬的样子还挺可爱的,至少没有一开始那么吓人。”
张玄德扬袖冷哼道:“敢问阁下何人?为何要阻止本天师斩妖除魔?”
他看着那个和大秦公主身穿同样黑金龙袍的少年,感受他体内涌动的气机时,脸上展现出凝重之意。
楚瞬召清了清嗓子,在冥鲲背上站了起来,右手高举。
大秦公主看着龙袍少年的背影,恍惚间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画面,让意识有些模糊的自己仿佛回到过去。
在大秦皇宫里有一望无际的蔷薇花田,一块墓碑很是突兀立在花田中央,上面写着“阿房”二字
那一年,年纪不过五岁的锦衣女孩跪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两个大字泪流满面,身后尽是随风扬起的盛丽花瓣,直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皆是无言。
她没有转过头去看自己的父亲,男人也不生气轻轻抚摸女儿的脑袋,这位曾经屠杀万军毫不手软的铁血君王,跪坐在她身后掏出一把木梳替她梳头,看她的目光是那么地温柔仔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那男人已经离开,只剩下一朵插在她头发间的红蔷薇。
小女孩猛然转过头来,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黑色背影,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他,但男人却离开了,再没有回头去看她一眼。
千百年过去了,他的历史已经被写在最前面那页史书里,如今她再度看见那黑色背影,那么地鲜明清晰,像是触手可及。
嬴栎阳任凭泪水流过脸颊,轻轻呼唤一句。
“父皇……”
一道燃烧金光从大秦皇陵中直射而来,如一道流星般重重落入他的手中,少年周身眨眼睛间金光飞扬。
太阿之剑,可杀天神!
楚瞬召在龙虎山大天师面前,直起腰杆,拄剑而立,摆出剑道宗师般的气概,笑容灿烂朗声道:“大胤世子楚瞬召在此,拜见天师大人!”
……
……
日出东升,晨曦绚丽。
张玄德看了一眼那在冥鲲背上拄剑而立的龙袍少年,表情慢慢凝固在脸上。
他作为龙虎山天师的他曾经见过许多凤毛麟角的天之骄子,本事高超通玄之人比比皆是,尤其是那些持剑闯江湖的年轻儿郎,想要这趟江湖之旅走得惊险且自在没有几手压箱底的本事可不行。就像当年庆安龙仙赵曦便是靠着一袭红衣两把剑去纵横南陆,自然也上过龙虎山讨教武功。
当时的老天师本来想送这位公主殿下一份大机缘,可比试切磋的时候,手下的徒子徒孙在她手中连三剑都走不出去,将老天师的脸打得啪啪直响,自然也没脸皮将龙虎山秘法给这位心高气傲却剑术超群的大庆公主了。
那年张玄德也是败给了大庆公主,如今想起那把剑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有一口气憋着吞不下去,导致
他对这些王侯一直不喜,没想到现在又遇见了一个号称是胤国世子的小子替那大秦女鬼挡下天雷,脸色自然也是难看无比,况且自己这次来西临也没想着要和胤国这边的人过不去。
自从妃子关之战后庆国上下可是摆出一副要荡平胤国不死不休的局面,两国关系急剧恶化,稍有不慎战争随时就会爆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才好。
这个楚瞬召浑身上下的气息很是复杂,居然以一人之身怀三国之气运,和那大秦气运也带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让自己不免心生好奇。
脸上带笑看着大天师的楚瞬召后背也是猛地流汗,他没有太多把握可以战胜这位龙虎山天师,天师的实力高不可测且避世少战,若是两国之战时将这些老神仙丢入战场的话,就好比将一条杀人巨鳄丢入鲤鱼池般,一人杀万军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就凭他刚才弄出来的那两条雷河,打仗的时候随便在战场上丢一条去敌军阵营中,那还打什么打,眨眼间大家嗝屁。
这些深藏不露的神道高手就像是老天爷的宠儿般,举手投足便能迎来天雷杀人,气机运转转瞬即逝,眨眼间对手的脑袋就被他握在手中。
好在楚瞬召也不是第一次和这些传说中的高人对视,只要这位天师敢再度出手,虽说杀他不太可能,但也有办法让他流几两血,然后带着她一路逃回大红城里找救兵,让西临剑神教训他。
张玄德负手而立冷笑道:“小子,敢来为她挡我的天雷,很威风啊!”
楚瞬召那双带着些许阴柔的瑰丽紫瞳,在黑金龙袍和太阿剑的衬托下,浑身上下带着君王般的威严,像是随时可坐上龙椅,俯视文武百官君临天下般,他轻声道:“我们和龙虎山并无恩怨纠缠,天师大人何必纠缠不放,非得大家都落得个两败俱伤吗?”
张玄德皱眉看着楚瞬召,声音洪亮,怒道:“先不拿胤国和庆国的事情出来说什么,就凭你是胤国世子的身份,为何要为这个大秦女鬼挡下天雷,而且你还穿着和她一样的大秦皇袍,就不怕你的皇帝老子寒心吗?”
楚数召听罢倒吸一口凉气,厚着脸皮说道:“我穿大秦皇袍关您什么事情,您总不能厚着老脸去和我父皇告状吧?而且只要我站在这里您就别想伤害她,我告诉您,就凭我是胤国世子这个身份,要是您今天敢对我做些什么,就是等于你们庆国向胤国正式宣战了!到时候您就是引发两国战争的千古罪人,就不怕到时候被胤国铁骑马踏龙虎山,灭了你们天师一脉!”
哥哥曾经和自己说过,你出门在外拳头不够硬的情况下,就把你的身份亮出来去吓他们,这是最不英雄但也是最有用的手段,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还挺有气势的。
张玄德怒极而笑道:“小子,且不说你们胤国铁骑有无机会踏入庆国疆土,你如此不惜生命代价也要护着这大秦女鬼,难道是疯了不成?英雄救美固然荡气回肠,但你也要看看你救的对象是人是鬼,你就不怕她在你背后捅你一剑?”
楚瞬召有些欲言又止,缓缓说道:“她不是什么鬼,她和我们一样都是活人,斩妖除魔才是你们天师该做的事情,难不成去杀一个平生不曾谋面的女子也是吗?”
“她不是女鬼是什么?你见过有哪个女子可以千年不死的?”
楚瞬召忽然笑容灿烂道:“万一她是仙女呢?”
张玄德看着这小子的笑脸,嘴角一阵抽搐,曾多次被老天师夸赞他临危不惧遇事静气的他,平生第一次有想一巴掌抽在这小子上的感觉出现。
大秦公主微微脸红低头不语,柔美青丝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张玄德深吸一口气,脸色舒缓下去平静道:“你是楚瞬召对吧?燕莽的毁灭者,妃子关之战的英雄,名声大到连龙虎山下的孩子都知道你一人连斩数龙骑的故事,本天师看得出来你根骨极佳身怀王气,虽说不知道你的剑术师承何者,但必然是剑道宗师之人,才有你如今年少杀龙骑的壮丽传说,良材栋梁来说已经是贬低你了。以天下百年武林然来看你也算是鳌首顶尖,或许日后真的可以成为一代强者,除了影月教那些该死之人,本天师不曾对你这样后辈出手过,既然你是胤国世子,那我更不应该对你出手了,但她不行!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护着她,她是大秦王朝的公主,也是千年不死的女鬼,我不辞千里从龙虎山来西临便是要斩断她大秦龙脉,而且大秦王朝的重现人间和你有很大关系,虽然不知道你和大秦王朝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不过本天师还没下作到要杀你以绝后患,毕竟你是胤国世子不是秦国皇子,而且大秦龙脉消失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至于她的话早就该死了,所以本天师劝你一句,明知有些事情是天道难容,便不要逞英雄去争那一口意气。”
楚瞬召转头看了大秦公主一眼,又看了看高高在上的龙虎山天师,摇头轻声道:“天道高高在上,我看不见也碰不到,可她就在我身后还会说话还能笑,所以我不能看着她死。”
张玄德叹气问道:“你真的幼稚到无以复加,果真要一怒冲冠为红颜?你要是护着她的话,你会害死很多人的。”
楚瞬召眼神倔强道:“你不是第一个说我幼稚的人,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对于一个男孩而言,没有什么比让自己背后的女孩受伤更加屈辱的事情,这样的道理,连我这个孩子都懂。”
嬴栎阳听了这句话后顿时愣住,除了那个男人之外,她见过的男人都是将她当成女人来追求来征服,可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说自己是女孩,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孩,绝美容貌笑得无比动人,笑得肆无忌惮。
她第一次发现一个孩子的背影,居然也能那么高大。
第四百一十五章 秦太阿剑
杀伐之气,在楚瞬召和张玄德之间弥漫而出,像是一对不死不休的仇人般见面,分外眼红。
脸色肃然的张玄德地握紧了腰间的符剑,说道:“幼稚之言,何其可笑。”
张玄德死死盯着楚瞬召,带着居高临下般威严道:“世子殿下,你若是真的要庇护这个大秦妖魔,那我张玄德,唯有让你与她一起陪葬了。”
楚瞬召眼神微眯,滔天杀意顿时弥漫而出,认真道:“若是我能战胜天师您,可否放我两人离开?”
张玄德脸色愈发难看,没想到他说了那么多的东西都被他听成了废话,冷笑道:“可以,本天师不妨给你这个机会,倒要看看战胜我庆国龙骑兵的人,是否会让我失望?”
楚瞬召摇头,没有半点做作平淡道:“所谓的战胜,便是将您斩杀在云端上,不是切磋的点到为止,因为只有在这样的心境下,我才能以弱战强。”
第一次被一个孩子以生死威胁的张玄德微怒道:“本天师常年不下龙虎山,没想到见了你之后,反倒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了。”
“请出剑!”
楚瞬召摸了摸紫金腰带,想要战胜这位大天师靠一把剑是不行的,好在他这从秦皇陵带了不少剑出来。
年轻世子双袖飘荡大作,腰间玉带气府全开。
顷刻间,千百把大秦名剑从他的腰间飞掠而出,浩浩荡荡如龙卷悬天般倒映在他眼中,气势何其雄浑伟壮。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但这位龙袍少年几乎有一种以凡人之力面朝天神的傲然气概。
张玄德看着无数青铜长剑无一例外飘然挂空,剑尖朝下。
东曦既驾,大片的阳光被剑气切碎投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继而化作剑气肆虐当空。
龙袍少年悬空而立,剑指天师。
楚瞬召那凌厉至极的眼神带着一种穿越千年的悲凉怆然,千百年来再度有人穿大秦皇袍持大秦之剑,以君王之姿傲剑问苍天。
楚瞬召双眼骤转深黑,黑发在剑气中肆意飘拂,咆哮如龙道:“请指教。”
张玄德看了看少年身前那些颤巍巍的大秦名剑,摸了摸下巴赞叹道:“有意思。”
张玄德身为天师不过十余载,但年少之时便在龙虎山上翻阅武籍何止千百,上代老天师对他们几个弟子都是一种放羊式教育,偶尔指点大部分时间都是让他们自己去学,可天下太大也太过复杂,龙虎山无疑就是天下王朝里一口小井而已,山上弟子出门游历遇到陌生流匪被那些看似花拳绣脚的招式宰掉的人多了去,谁都不敢说自己学了什么什么厉害招式便能保证这辈子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张玄德这半辈子也是见过许多堪称惊为天人的招式,因此他从不会因为自己是龙虎山天师的身份便自持清高,南陆诸国那些让他远远看着便感到坐立不安的老神仙多了去,而且他做事向来谨慎,可眼前这个少年更让自己感到后生可畏,他不愿也不想,甚至有些不敢杀死楚瞬召,但之后该怎么去接他的招,也是很棘手的一件事情。
他本来是向老天师请示要去断大秦龙脉,若是这次被人打得灰头土脸回去龙虎山的话,这面子往哪里搁去。
可不远处龙袍少年体内那复杂不清的气息,在他细细探知下居然发现了一缕仙气,更加让自己感到楚瞬召不好对付。
楚瞬召剑指天师,声如洪钟道:“剑去!”
楚瞬召说完那两个字后,千百青铜古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猛密集地砸射过去,连同那千百道剑气更是如大雨倾盆般齐射而来,密集得都能在空中撞出火花!
金光骤现的同时,张天师轻扫拂尘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雷光涌动的雪白涡旋,将那些灌面而来的古剑扶摇逆转直上九天,他继续以仙人姿态般岿然不动,任凭那些剑气穿身而过,至于那些古剑更是在他的雷光涡旋中无一例外地被碾碎成渣,古剑里蕴含的剑气炸裂溃散而去。
这番看似大气的起手势对他并未造成实质伤害,只是凭借金光神咒便抗下了所有的大秦剑气。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手持巨剑的少年,他在龙虎山上很多年没有看见有人引发如此波澜壮阔的气机风景了,笑容渐渐浓郁道:“光会驭剑不会御剑可伤不了我的。”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楚瞬召脸色沉着,双手持剑冲出,接下来的一幕没有什么磅礴如雷的惊天剑气,像是个不顾身前身后的莽撞剑客般,瞬息间已经来到天师的面前,没有咆哮怒劈而下,太阿剑上燃起的火焰可比肩灼日。
张天师看着那毫无声势的一招,轻挥拂尘扫向楚瞬召的肩膀,楚瞬召微不顾剧疼逆转手腕挥出一道绚丽剑虹斩断了天师手中的尘须。
天师面带微笑丢去了手中的拂尘,轻轻抽出腰间的龙虎古剑朝着楚瞬召的胸膛便是一剑,楚瞬召不得不纵剑格挡,金铁轰鸣之间,张天师的剑劲便灌入了自己身体里,让
他感觉挨了一道雷电般难受,比起自己的大开大合,天师的剑术堪称灵动迅速。
五彩剑气在自己周身炸裂来开,楚瞬召好不容易躲开那记突刺,便后背便挨了他一道剑气让他遍体生疼。
一时间楚瞬召便落了下风,两人乱战剑气横生,云上风景一片气蒸云梦泽般的画面,让观战的宝莲洲百姓心生向往。
楚瞬召咆哮起剑,手中的太阿剑红光横生峥嵘毕露,极长的赤色剑气当空劈过,这足以在战场上破甲数百的剑气却被天师轻松躲过。
张玄德看着身后那条肆虐剑虹,忍不住笑道:“本天师的剑术不过是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在剑术上的造诣或许你比我还好上一些,可没人告诉你出剑的时候要气沉丹田稳然起剑吗?你这一声声的咆哮算是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这样极为容易让对手看到你的破绽。”
楚瞬召反复咆哮如怒发冲冠的狮子般咆哮道:“没有!西临剑神也是一边出剑一边咆哮的!他是天下最厉害的剑客,什么龙虎山天师也好,佛家圣僧也好,儒道圣人也好!你们有谁可以挡他一剑?!”
这位曾经在妃子关之战怒杀数龙的龙袍少年如今在云间反复咆哮,剑气纵横撕裂八荒般冲向龙虎山天师。
张玄德只是平静地出剑收剑再出剑,最近的一处出剑里楚瞬召的喉咙不过半尺,切碎了楚瞬召额前半缕黑发,期间汹涌如龙的剑气更是吹得他满头黑发逆流而上。
张玄德看着那个狼狈不堪的少年,冷冷笑道:“你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哪来那么多英雄救美的故事?滚回你的胤国去!”
楚瞬召咬紧牙关持剑前冲,天师轻轻叹息了一身,身上的护体金光如彗星般直射而出,重重炸在楚瞬召的身上。
张玄德看着他握紧巨剑倒坠而下的样子,也懒得棒打落水狗,只是轻轻捂着腰间那被他划出的伤口,缓缓平息体内的气机。
好久没有人可以伤到自己了,他不免心生感慨。
楚瞬召在下坠的过程中被大秦公主一跃而起,牢牢接住,一袭黑金凤袍在云端旋转起舞,比起那翩翩彩蝶不知道要美上多少。
楚瞬召在她怀里狠狠吐出一口鲜血,看着那大秦公主那半分柔美半分冷漠的脸庞,有些丢脸道:“我还是托大了,对不起了……”
她没说些什么,带着他回到冥鲲背上后,但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傻子一样随手丢下,疼得他有些龇牙咧嘴的。
这番举动让楚瞬召不高兴了,虽然我输给了龙虎山老头,但好歹也为你挺身而出了,可你这样的眼神和态度真寒了本世子的心啊,下次再也不要救你这样的女人了。
但接下来龙袍女子的一句话,让楚瞬召目瞪口呆的同时,忍不住想再吐一两血,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静气沉着了。
“白痴,没人告诉过你要把太阿剑拔出来用吗?”
……
……
“拔……出来?”
这一句话将楚瞬召直接问懵了。
“拔出来?怎么拔出来?”
楚瞬召低头看着手中的太阿剑,剑身上的铭文依旧璀璨如火。
嬴栎阳看着他这幅痴呆样子,愈发恼火夺过他手中的太阿剑,楚瞬召更加不解的看着她,但下一刻嬴栎阳做出的事情,让他的嘴巴张大得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嬴栎阳在冥鲲背部缓缓站稳,单手握着太阿剑,另一只手缓缓贴在剑身上!
此时此刻,太阿剑上忽然升起金色的火焰,赤红的裂纹沿着剑柄缓缓蔓延而上,整一把剑像是要寸寸崩裂般。
楚瞬召能感觉到太阿剑上传来的可怕杀机,仿佛连呼吸都静止住了。
“楚瞬召,剑不出鞘何以成锋,好好看看这把剑的真正样子!”大秦公主轻声说。
少年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听见了太阿剑上传来的咆哮声,这把渴血的剑愤怒了起来,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太阿剑上展现出来的力量,让楚瞬召再度看到战胜张玄德的曙光。
赤色的剑气领域在扩展开来,这把巨剑外刻着那层铁青色的铭文的那一层,原来并不是太阿剑本来的剑身,而是封存它力量的剑鞘。
这把剑是大秦王朝仅存的硕果,是人类刀剑史上的巅峰奇迹,上面沾染了数万人的鲜血,包括神的的魂灵……这把剑根本就是个活物。
铁青色的剑鞘开始破碎成灰,从剑鞘破碎的地方开始展现出璀璨如阳的金光,这把剑开始延展了起来,从四尺巨剑变成将近三丈的高度,而且还在继续延展下去!
楚瞬召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冲天剑光,显然内心深处已经无法用震撼二字来形容。
阿剑的此时的边缘已经不能用锋利来描述了,就像是一片平滑地看不见边缘的光芒一样,在大秦公主手中变
成一道刺破天穹的光。
这把剑让楚瞬召想起了那个被封存在胤国皇宫武器库里那个天启剑盒,一样有超乎想象的力量存在于剑身上。
但此时太阿剑身上释放出来的神威却是天启剑盒的千百倍之强,太阿剑在大秦公主的手中活了过来,它感受到大秦公主体内的充沛气机,便在疯狂延展中继续突破自己该有的长度,如一条暴怒的狂龙般仰天咆哮。
神兵在历史上的来历何其复杂难以探寻其出处,其锻造技术无与伦比唯有出自诸神之手。
天下王朝各国作为镇国之兵的十把神兵中,目前唯一出自凡人之手的神兵便是太阿剑,被称为刀剑史的巅峰之作。
传说在秦王征伐楚国的途中,曾在锦河边遇到一位来自天上的骑龙仙人,仙人在大秦万军前斥责秦王的暴虐无情,血手人屠之举,为了一己之欲让整个天下流血千里,并且对他发出了最后的通牒,三日之内若不撤军离开,他便会发动天威摧毁大秦的军队。
秦王当然不可能撤军,便以一人之力和仙人发生了激战,两人在锦河边以死相斗,霎时飞沙走石,遮天蔽日,数万秦军跪地不起唯恐神怒降临,直到最后秦王一剑穿透仙人身躯,断去仙人长生命才结束这场人神之战。
大秦始皇他将仙人的头颅砍了下来在万军之前高高举起那一刻,数万大秦铁骑呐喊声如同山呼海啸般,尊奉秦王为举头神明,自那日之后,大秦铁骑不出一年便攻下了大楚都城。
在大楚都城被攻下那一日,秦王命人点燃大楚皇宫里的铸剑池,将那些从染着秦军和楚军鲜血的宝剑融化在铸剑池中,他亲手将大楚皇帝和那位死在他手中的仙人尸体丢入铸剑池中后,匪夷所思的奇迹在这时出现了。
众人只见一团红光直射天穹,磅礴剑气从铸剑池中激射而出,整片铁水疯狂涌动如巨龙在其中咆哮一样,太阿剑便是在这锅沾染数万人鲜血的铁水中锻造而成,剑曰可斩仙人,可毁天门。
大秦始皇铸就太阿剑的的炼铁技术可谓是让后人感到高山仰止,秦王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扭转金属的特性,用最高温度的龙焰让那些名剑的特性全部融合在一起,连同仙人尸骸里的力量也一同绞碎汇入其中。
当这把剑被铸造出来的时候,天地变色,诸神哀嚎。
大秦始皇用着这把剑带给他的力量征伐了最后的两个国家,一举平定天下登基称始皇帝。
也只有这样的剑,持剑者才能肆无忌惮地屠杀天上仙人,一剑便可撕裂天门。
楚瞬召眼神呆滞间,神色却是极其喜悦,他显然也是没想到,这把当时被他用来屠杀巨龙的神剑,原来还没用从剑鞘里面拔出来,若是当时知道有这一回事的话,他岂不是能一剑宰了龙无獒和数十条巨龙?
楚瞬召顿时放声大笑了起来,先前的的绝望早已荡然无存。
大秦公主举起这把剑一步一步走向错愕的楚瞬召,抓起楚瞬召的手将这把剑塞到他的手中帮他握紧剑柄,最后捧着他的脸,轻笑道:“这才是和你身上这件龙袍与之相称的武器,拿着这把剑去杀了那个神不神人不人的东西,将他的头带到我面前作为你给我的见面礼,我的小君王……”
楚瞬召苦笑着看着那张璀璨剑光衬得无比美丽的侧脸,说了一句百感交集的话语:“穿大秦皇袍用大秦之剑杀龙虎山天师,可我是胤国的世子啊,在这之后,我还是我吗?”
听了楚瞬召的话后,大秦公主忽然哭哭笑笑了起来,呢喃道:“你当然是你,但也可以是他啊……”
楚瞬召背对着她继续看着那高高在上的龙虎山天师,抹去嘴角血迹,眼神,慢慢变得冷冽起来。
“天师大人,先前的雷河遍天很威风啊,不如再弄一条出来吧?”
张玄德看着少年那忽然变得金黄璀璨的瞳孔,握紧古剑惊恐嘶喝道:“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楚瞬召啊。”
在他说话的同时,一尊拔地而起的百丈金身也随之开口,如同铜钟轰鸣般,回荡在这片天地间。
被煌煌金身笼络其中的大秦公主声音轻柔,每个字都带着极其浓烈的血腥味,道:“龙虎山,武当山,观音宗,金蝉寺……这些深山老门派曾经不服大秦王朝的统治,大秦的铁蹄便将反抗者全部踏成肉泥,焚尸深埋,不费吹灰之力。”
张玄德的道袍被一身汗水所浸湿,看着金身中的两个人影,咆哮道:“不对!你不是胤国世子!你是他!你是他!你就是那个人!”
楚瞬召一头雾水,大秦公主笑而不语。
在他的愤怒之中,被晨曦摆布的天地间,展览的天空再度深黑了下去,云龙便黑龙般乌云密布了起来。
这位德高望重的龙虎山天上此时如孤注一掷的丧家犬般,神色狰狞道:“好!我今日即便是身死西临宝莲州,也要为替天行道,除去你们两个大秦妖魔,太阿剑是吧?我便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对付天上仙人!”
第四百一十六章 神明与怪物
忽如其来的黑云漂浮在宝莲洲上空,云舒云卷之间犹如一副悬挂在天空的的山河社稷图般,山雨欲来。
漆黑如墨的黑云之间如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般,张玄德那一身黄紫道袍何等引人注目,就像是黑云中出现了一颗太阳。
成千上万的墨色云层汇聚之后,声势之大令人惊心动魄。张玄德站在齐腰深的黑云雷电之间怒看身下金身,面不改色道:“好一个法相金身,楚瞬召你身为胤国世子竟然吞接大秦龙脉,如果让你的皇帝老子知道你此刻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楚瞬召和嬴栎阳身处一尊巨**相中,金光灿烂间,肃然出现在大秦皇陵之上。
黑云压城涌动下压,楚瞬召抬头望去,笑容灿烂,说道:“关你屁事。”
张玄德扯了扯嘴角,肆意大笑道:“佛门不走偏入黄泉,你这是自寻死路!”
伴随着这位黄紫天师的话语,黑云间出现了无数道转瞬即逝的电闪雷鸣,开始有天雷滚动的迹象出现,这些缥缈无形的雷电开始有了形状,在瞬息万变的黑云中反射着橘黄色和苍蓝色的光芒,最后变成像是拳头大小的雷球。
雷球与雷球之间被颜色各异的闪电所牵连着,而且这些雷球还在持续扩大着,疯狂地摄取这一方天地的自然气机。
眼前这一幕和比刚才那两条雷河的视觉冲击强上许多,张玄德此时如同一条深处一片雷电汪洋中金黄鲤鱼般,对此场景神色自若,果真是恍若神人。
楚瞬召看着那些大如拳头的雷球,忽然想起一件在临安城里流传多年的奇闻异事,据说有个姓严的卖剑商人曾经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被雷电惊醒,只看见窗前漂浮着一颗人头大小的雷电圆球,被吓出一身冷汗的他连忙摇醒熟睡中的妻子,就在这时雷电圆球往外面飘去,当他妻子醒来之后没有看见什么雷电圆球,却看见他们储存旧剑的库房里有火光出现,夫妻二人都以为雷电烧了那屋子时,便披衣起床急急忙忙赶去库房,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夫妻二人看见库房完好无恙,但推开大门一看里面的墙壁都变黑了,那些悬挂在木架子上的旧剑全部融化城铁水滴在地上,可里面那堆放在角落里的柴火却没有被点燃,反倒是屋子里的铁器全部融化了!甚至那些被封存在剑鞘里的古剑也被融成铁汁,可剑鞘和剑柄完好无损,这样的现象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已经超出了凡人的理解范畴,只能用鬼神之说去解释了。
但眼前这一幕仿佛那个故事的重演,楚瞬召再度看见那些和人头一样大小的雷球逐渐交织成网,气势咄咄逼人。
张玄德在这片雷网中毕恭毕敬举起手中的龙虎古剑,抬头看天,沉声道:“洞慧交彻,五腾腾。”
手中古剑金光乍现,化作一道光虹直射九天之上。
无数道蓝色的雷电在雷池中渗透交织,迸溅出一条条粗如手臂的电涌,连同身边的雷球一同扶摇直上。
张玄德眼神平静,含藏金光,说道:“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九天之上出一线,天幕大开,流光绚烂。
“急急如律令!”
西临上空,天门再开。
北冥之鲲背上,楚瞬召握紧太阿剑,举目远看。
当精疲力尽的龙虎山天师说完那四个字之后,依稀可以看见一道天柱直坠人间,
天地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道金色长线,遮天蔽日的光芒汹涌而至。
不仅如此,那一道金线渐渐拓展而开,楚瞬召眼底出现了一道道璀璨光芒。
曾经在天门之外杀过苏长青的他知道,那就是神焰才会带来的逼人光亮。
若是凡人近距离去观看这样的光芒,不出三息眼眶里只剩下两颗漆黑的炭球。
直到光芒散去,楚瞬召的视野恢复清明,最终看见了那一道道从天门中走出的身影。
浩荡的仙气冲荡云霄,在这一瞬间,整个宝莲洲的百姓都抬起头来,面色惊惶的望向头顶之上。
他们看不见那些天上仙人,但只能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压力,死死地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感到由衷的恐惧,然后恭恭敬敬的跪倒下来。
即便笼罩在层层云雾之中,天幕之中仍见仙人身影,楚瞬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脸色苍白。
楚瞬召是第一次看见那些天上之人,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何等庄严有力。
一位位仙风道骨的成仙之人在云间持续飘出,眼神雪白不见瞳仁,在天幕间飘然直下。
楚瞬召看见一位身穿类黄紫道袍的苍老仙人,手持拂尘,盘腿与雪白莲鹤上飘然飞下。
有一位身穿白衣的绝美女子,人首蛇身,带着雪白如玉的极长蛇尾轻轻下坠,白衣飘飘手持长剑,仿佛壁画上的飞天女子一样。
有那三头六臂的赤红巨人脚踩金轮手持金枪,身后红带飘飘,犹如孔雀开屏。
更有身穿金甲的俊美仙人乘龙而下,那身形极长的金黄巨龙不见龙身只见龙头。
这位仙人不同于身后那几位仙人的仙气凛然,身缠玉带头戴冠冕,身上飘着几缕君王身上才会出现的紫金王气,眼神落在那座拔地而起的巨大金身上,嘴角微翘。
其中一位不知从何而来的**小仙,拿起一颗蕴含天地气机的雷球,长大嘴巴便将雷球整一颗吞入腹中,这些倘若落在人间足以焚河的
雷球便这样被他一口一口给吃得一干二净,站在冥鲲背上的楚瞬召看着这些形态各异的仙人,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小仙吃饱后打了个舒舒服服的大饱嗝,对楚瞬召咧嘴一笑,伸出胖嫩手指往嘴里指了一下,随后被那人首蛇身的白衣女子拎了起来抱在怀里。
仙气满人间!
楚瞬召咬紧牙关看着这些天上神仙,手中太阿剑的剑光愈发璀璨。
大秦公主没有说些什么,愈发挺直腰杆一步不退。
一位位仙家之人便这样在云上依次排开以观人间,双眼雪白,气势恢弘,和人间寺庙里供奉的神明如出一辙。
那位乘鹤下人间的黄紫仙人转头看向张玄德,笑问道:“就是他们两人?”
仙人没说的一个字,就像是用巨大铜钟敲出来的声音一样。
张玄德负手而立,目不斜视毕恭毕敬回答道:“就是他们两人,一个是千年不死的大秦公主,一个是在天下掀起战火的大胤世子,诸位仙家觉得他们二人该死不该死?”
乘鹤仙人微微皱眉,看着那笼罩在无上金身中的年轻男女,开口呵斥道:“愚不可及!”
楚瞬召看着那些散发仙气,让他目不暇接的仙人,讥讽道:“狗屁龙虎山天师,不敢单挑就找那么多人来帮忙,人多了不起啊!”
诸位仙家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手中的剑,不知何人缓缓开口道:“一次又一次,上次是谁在这附近大开天门,引得仙人出门被尽数屠戮,人间最近还真是不消停啊!”
望着手持太阿剑的楚瞬召,诸位仙人更是脸色剧变,神情阴冷无比。
“呵呵,你小子真有意思……”
乘龙而来的年轻仙人饶有兴致望着身下这一幕,目光停留在嬴栎阳和楚瞬召身上,说道:“你们两个人……不,本仙已经很难将你们定义成人了,说你们是半神或者怪物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倒比在场某些家伙要厉害不少啊。”
每一位仙人都将目光落在楚瞬召手中的太阿剑上,瞳孔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恐惧,神色更是变得慎重了许多。
白蛇仙人缓缓道:“想必你就是大秦始皇的女儿吧,没想到真的有人可以在人间千年不死,大秦王朝死而不倒的原因,原来就在你的身上。”
“我大秦究竟得罪了你们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想我们死?”嬴栎阳面孔扭曲,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乘鹤仙人顿时勃然大怒道:“改朝换代本就是大势所趋,你人间之人天天喊着万岁万岁,到现在为止有几个王朝可以千秋万代的,像你这样执迷不悟的人,还不快速速去死?!”
“执迷不悟……什么叫执迷不悟……我大秦是唯一统一过这片天下的王朝,凭什么要我们消失……我不愿意……我不仅要大秦王朝再度崛起!还要还这片天下一份自由,我还要将你们所谓的仙人……所谓的神!从这方天地驱逐出去,一个不留地驱逐出去!每个人一出生都是自由的……我们不需要信奉你们这些无用的神明!”
众仙人顿时哑口无言,嬴栎阳哭哭笑笑地看着这些仙人,像是想起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无助的少女站在无尽的黑暗中,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大雨中,少女握着手中的剑举目望天,鲜血在她的脚下流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这次来人间算是开眼了……我真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话……”
“自由……这可是个新鲜词啊。”
不知谁带头笑了起来,之后一众仙人也跟着笑了,那个**小仙边笑边鼓掌说道:“带着这样的梦想去死总是幸福的,一会你们可是会死得很惨很惨的,先从那个握剑的废物开始,让你们成为一对亡命鸳鸯,黄泉路上好作伴啊。”
黄泉,你们这些仙人知道什么叫黄泉吗?嬴栎阳嘴角翘起,望着这些仙人的目光只有不屑。
嬴栎阳对楚瞬召朗声道:“杀了他们,我们是猎手他们才是猎物,现在是你围攻了他们!”
楚瞬召缓缓握紧剑柄,这把屠神之剑骤放光芒,竭力摆出一副要力战仙人的威武气势。
天地之间仿佛升起一道火炬。
楚瞬召看着仙人们放声咆哮,周身笼络在煌煌金火之中,黑金龙袍上绽放出璀璨夺目的紫金光芒。
少年大喝一声,带着一剑之威扶摇直上,剑劈仙人!
那位三头六臂的金枪仙人看着这胆大包天的少年,怒吼道:“蝼蚁之愚!”
金枪仙人双手持枪试图以枪破山河之姿刺穿这个凡人的身体,楚瞬召没有想着躲开那神来一枪,手臂上青筋暴起持续加重力道,带着一道粗如合抱之木的明丽剑虹,直扫仙人。
仙人又如何?你们还带着一个人字,那就是可以杀得死的东西。
楚瞬召直接力劈金枪,一阵气机爆响从云端四溢开来,这杆金色长枪在太阿剑的斩击下,竟然被他一剑斩断!
不可思议的魁梧仙人看着那剑光下的狰狞脸庞,怒喝道:“你敢弑神?”
楚瞬召看着这位三头六臂如壁画里走出来的仙人,微微一笑,直举巨剑就要劈杀而下,就要狠狠撞在一起!
魁梧仙人心知不妙,身上的红绫爆射而出,将楚瞬召紧紧缠住后撤而去,双手结宝莲印,深吸一口气,双眼骤放金光。
下一刻,魁梧仙人周身都变成赤红火热了起来,金色的纹路在他喉咙处出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喉咙里喷出来一样。
楚瞬召抬剑绽开束缚他的仙气红绫,也不见他继续进攻,只是摆出一个单手持剑的动作。
三味真火!
一道仿佛可以烧穿九天的明丽火焰从他口中直喷而出,楚瞬召手中的太阿剑像是风车般横扫了起来,将那道足可焚河的火焰一扫而空。
如此声势惊人的一幕即便是西临剑神看见了,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
魁梧仙人有些如遭雷击般看着这一幕,楚瞬召皇袍微动,整个人抡剑前进。
黑金龙袍在明火中肆意飘摇,道尽人间三尺风流的无尽写意。
楚瞬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魁梧仙人迅猛掠去,在刹那间突破了音障,
少年咆哮着在三味真火中挥舞劈斩,剑气纵横肆虐八荒般进击而去。
仙人和凡人的最大区别便是千年不死,直到他们证道成仙之后便可与天地共鸣的同时,也要遵守着许多天地间的条条框框,若是收到致命重创一样会神格破碎下坠人间。
这位倒霉的下凡仙人在进入人间之后,刚刚好遇上了刚刚从大秦皇陵出来穿大秦皇袍手持太阿剑,身怀四国气运的楚瞬召。
在楚瞬召身边,无数明火如同滂沱大雨倾泻而下,浩大天威竟是变得混淆无序。
他如同一条冲入火焰中的黑色狂龙般,一举破开了这道密集真火,剑指那高高在上的魁梧仙人。
太阿剑一往无前径直切开了三味真火,眼前的一幕让诸天仙人为之震撼,甚至忍不住开始向后飘荡,抬手遮住眼睛不忍看那仙人神格破碎惨落人间的画面。
金色剑气裹挟滚滚风雷冲扫而去,磅礴剑气穿透了那位仙人的身躯,剑气投向那看不见的远方。
一道明亮的光芒仿佛刺穿人间所有的黑暗,音爆之声在天空中久久回荡。
楚瞬召带着居高临下般的威严剑指仙人,剑锋离那仙人眼前不过半寸的距离,魁梧仙人根本不敢有丝毫挣扎。
云霄之下,剑气火风,吹拂少年的龙袍和长发。
天边一线上的仙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免蠢蠢欲动。
三味真火顿时分散消失,像是被一道至强的气机所碾压殆尽般,简直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可谓弹指间,灰飞烟灭。
楚瞬召对着他露出一个讥讽笑脸,轻描淡写问道:“神仙大人,你逃不逃?”
魁梧仙人怪叫了一声后,便脚底抹油般撤回天门之中,留下长长的惨叫声。
“仙人……也会感到恐惧吗?”
楚瞬召慢慢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低垂着的脑袋如蛟龙抬头。
举目望去时,脸庞无比狰狞。
楚瞬召眯起眼睛看着其他仙人,冷笑道:“接下来,我很好奇你们会不会流血?”
就在楚瞬召将那魁梧金仙赶回天门后,许多仙人很多都不约而同地露出震怒神情,部分仙人看着楚瞬召手中的剑窃窃私语,想着要不要回去算了不掺和这档子事情。
尤其那乘鹤仙人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现在将他收入囊中用天雷日夜镇压方才大快人心。
那白蛇仙人叹息道:“这下子可丢脸丢到天上了,好在他没有杀了他,这件事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希望不要让主知道了……”
怀里那**小仙忍不住嘲讽道:“依我看不如把那三人杀了以绝后患算了,动不动就大开天门弄得气机流汇人间,烦死了。”
那乘龙仙人冷笑道:“既然你连卵蛋都没长大就那么有种,不妨你去和他比试两招?”
**小仙叉腰怒喝道:“你想护犊子也得看人家领不领你的情,早看你们这些人间君王不顺眼,做了皇帝还想成仙!”
楚瞬召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扛剑看仙人,面无惧色笑容灿烂道:“我这一路都是被人群殴过来的,下一位是谁?”
乘龙仙人催促道:“人家喊你去呢,还不去速速领死,我顺便帮你收个尸也好啊!”
“你想单挑是不是?老子一会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神力滔天!”
白蛇仙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仿佛对这两人的针锋相对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楚瞬召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整个人像是虚脱般浑身疼痛了起来,视野慢慢变黑了,失去气机支撑从云间坠落而下。
诸位仙人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面面相视间,反倒是那乘鹤仙人冷哼一声,轻挥拂尘,一道锐利光芒从天而降。
“大秦王朝,死不足惜!”
“不要!”
大秦公主看着那缕带着毁灭气息的金芒尖叫了起来,金芒呼啸着射杀而去,楚瞬召就像是一只折翼的雏鸟般脆弱,随时都会被这道锐箭射穿身躯。
一道金色的身影扶住了楚瞬召的身躯,顺带握着那根尾随而来的金箭!
那位不速之客浑身骤放金光,望着这些天上仙人冷笑道:“刚才是谁说我大秦王朝死不足惜的,找死吗?!”
第四百一十七章 放下
张玄德不断揉了揉眼睛,凝视着那尊笼罩在金光中的身形,不由得面目惊骇,失神呢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朕的龙袍?居然会穿在你的身上。”
煌煌金光中的人影看着脱力昏迷的楚瞬召,喃喃道:“很好,没想到居然有人继承了我大秦的王统,真是命不绝我大秦,你既然穿上了这件龙袍,就应该明白这件龙袍背后的意义和必须支付出的代价!”
金色的人影将双手放在楚瞬召的肩膀上,“长夜过后,诸神泣血,不可回到之过去终究无法回到,所见之真相必将超乎想象,日月为证,天地共鉴,朕以始皇帝之名在此赐汝龙魂,愿大秦重现天下之时,汝等君临天下之日,千秋万代,一统人间!”
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涌入楚瞬召的身体里,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焕发而出的金光如高燃的火炬,熊熊燃烧。
只是在一瞬间,楚瞬召仿佛脱胎换骨,身体里被太阿剑全部汲取完的气机顿时如枯木逢春,体内窍穴接连洞开,焕发勃勃生机,身体气机逐渐趋向巅峰境界,甚至巅峰之上!
嬴栎阳望着金光中的人影,泪流满面,呢喃道:“大秦亡国已有三千年,真的可以再度重现人间?”
煌煌金光最终散尽,依稀能看见那和这位仙人的真正模样。
大秦始皇,君临天下,
一统六国,天下归一。
无数道震惊惊疑的目光投射而来,面对这这位忽如其来的大秦始皇,漫天仙人都是面露惊容。
秦皇扫**,即便化身仙人的他,依旧在天庭之上高高在上。
仙人的实力也有高低之分,而秦皇此时灌输到楚瞬召身上所蕴含的力量,令仙人们感觉到了将近恐惧的心悸。
果真要将这样的力量给一个凡人?!
这样的举动和逆天有何区别。
乘鹤仙人更是怒火中烧。
在大秦铁骑马踏天下之时,曾经将无数武林门派的弟子踏成肉泥,包括他们龙虎山。
乘鹤仙人不免自嘲道:“这该死的大秦……真的是死而不僵啊。”
大秦公主眼圈红红,死死瞪着那道脸色模糊的身影,楚瞬召慢慢回过神来,看着身边这位瞳孔雪白无比浑身骤放紫金皇气的身影,嘴边张大到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秦皇目光所到之处,一个个仙人低声叹息,左右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弯腰,行着那诸神之礼。
本想着离开天门猎取部分人间气运的仙人们,个个脸色沉重地看着那个男人,这场忽如其来的变故,显然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张玄地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他强行撕线开天门,居然连那最不该来的人也来了。
大秦始皇缓缓道:“诸位仙家,寒暄的废话朕也不说了,各自回去后嘴要闭好,不要让主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既然你们无理取闹在先,那朕也无理一次,将大秦龙脉注入这个孩子身体里,无论如何,以后天下必须有我大秦一席之地,有何异义?”
诸位仙人颔首,脸色晦暗不清。
大秦始皇强行将大秦龙脉根入凡人体内,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仙人馈赠,与其说是大秦始皇的借尸还魂,更接近与让这个孩子成为过去的大秦始皇,继承了他过去全部的力量,如此一来天下的因果线必然会被他的举动打乱,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甚至连他们这些仙人都不知道。
这个男人还真是狡猾啊,他们触犯天规有错在先,自然也不敢去“主”的面前检举他们秦皇离开天门后的所作所为,这次离开天不仅没有捞到半点气运,自身气运又得散入人间些许,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如此一来他们也没有留下攀谈的心思,化作一道道金光消散而去。
他们都知道未来即将出现的那场战争,在这样毁灭人间的战争中,没有任何人能够独善其身,即便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一样会被这场战争所波及到。
接下来的人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乘鹤仙人恼羞成怒道:“这小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何又要出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
秦皇眉头一皱,最后将目光落在乘鹤仙人身上,轻声道:“滚回去!你现在做的事情,主根本不在乎!”
声音犹如洪钟大吕响彻人间。
乘鹤仙人如收山压般七窍流血,身下莲鹤发出一声悲鸣,带着背上仙人飞入天门,也随之消失。
天地之间一片清明。
大秦始皇缓缓转身看着那冥鲲背上的绝美女子,雪白瞳孔第一次出现哀伤这种东西,轻声笑道:“你还是像以前那么漂亮,让朕想起你的母亲。”
他曾经以天下皇帝的名义统治这片土地,死后魂灵升入天门为天上仙人,替那比他更高一级的存在镇守北方神灵,对于那曾经为她点燃烽火哄她一笑的宝贝女儿,心怀巨大愧疚。
他亲眼看着她背着自己的尸体前往皇陵,亲眼看着她吞下不死药,亲眼看着她孤身一人前往冰原,亲眼看着她被众人追杀,出于仙人难顾人间事的立场,他只能做到可看不可管,难免心生愧疚长达千年。
如今借着这道开启的天门,他再度看见自己的女儿,他很想对她说一句对不起,但千言万语汇聚到喉咙的时候,只剩下沉默。
“父皇……
嬴栎阳她流流满面,跪地难起竭力伸出手想抓住眼前这道身影,最后被陷入一个温暖的拥抱中,强壮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她的身体,这样的感觉她不知多少年没有感受过,像是做梦一样。
大秦始皇深深地看着女儿的容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她泪如雨下。
“栎阳,累不累?”
她哽咽了一声,扑在男人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得肆无忌惮,哭得肝胆具断,将这一千年来行走人间的痛苦伤痛,伴随着泪水全部展露在男人面前。
谁说长大的人就不会流泪大哭,只是更多的时候,那个可以听着自己倾诉哭泣的人,早已不在自己身边,于是就将泪水藏了起来,一直藏着,直到泪水消失为止,或者遗忘了那种感觉。
如今的她哭起来的样子当得一句洪水开闸,大秦始皇犹豫了一下,脸色和熙道:“别哭了,都快几千岁的人了,你这个缺心眼的傻闺女,当初谁让你吃下那颗不死药的,你本可安然百岁后便能来到天庭见到父皇,这下子我们父女俩真是天人永隔了。”
嬴栎阳擦干泪水,糯糯道:“都是父皇的错,如果不是父皇当年傻乎乎”
“打住打住,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破事就别提了,你小时候不仅缺心眼还死心眼,笑一个给父皇看有那么难吗?”大秦始皇抬起手擦去她眼角的残泪,然后柔声笑道:“这一路上一定过得很苦吧。”
嬴栎阳嘴角下压,凄然颤声道:“父皇死的时候,我就在城头上看着您,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即便在您死去后,我能做的事情还是太少了,大秦亡国了,没有什么人愿意帮助我,我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都没有用。”
之后她不再多说,一句话就给自己的过去盖棺定论。
秦皇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脑袋。
真傻,像他。
楚瞬召看着这对千年过后方才相遇的父女,只是静默无语。
大秦始皇抬头看着楚瞬召,再也没摆出刚才那副恐吓仙人的可怕姿态,面带微笑道:“楚瞬召,大秦龙脉就交给你了,只会你该做的事情栎阳会告诉你的,朕就不多说了,你要照顾好她,如果她以后有什么犯傻的地方,不要让她钻牛角尖了,这条复国之路你们会走得十分艰难,路上小心。”
楚瞬召不可置信道:“你真的就是他……真的就是那个人,人死了之后真的可以变神仙全部都住在月亮上,住在光秃秃的岩洞里,姐姐真的没有骗我?!”
大秦始皇诧异道:“什么住在月亮上?天上人间和人间也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天上的“房子”可比你们人间的好看多了。”
“刚才那些仙人们……”
提起那些仙人,秦皇冷哼道:“每一次有人撕开天门后,总有些无知鼠辈想着离开天门,将人间当成自家的渔场,随便猎取人间气运,这样的做法本就是触犯了天条,不久前好像就是这附近有人开了一次天门,不少仙人离开天门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弄得“上面”大发雷霆,不许仙人离开天庭半步……哼,龙虎山老儿还想断我大秦之气,朕一个屁就将他吓了回去!”
楚瞬召听得迷迷糊糊的,这位千古一帝的喋喋不休,弄得他没由来想笑。
秦皇忽然看着仙人们消失的方向,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一个个见到朕就喊大秦始皇,看着你们不服朕已经三千年了,如今还想在老子背后捅刀子,既然你们如此得寸进尺,就休怪朕更进一步了。”
楚瞬召放下太阿剑,虚弱地坐了下去,微声问道:“您究竟给了我什么东西?”
大秦始皇沉默了片刻,望着栎阳问道:“你有没有告诉他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嬴栎阳点头道:“我让他看了那场战争……可太多的细节没法一时间说明白。”
大秦始皇瞥了一眼不远处静默无语的张玄德,似乎不想让他听见这一切,悄悄地贴在嬴栎阳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楚瞬召看着嬴栎阳的表情变化十分精彩,最后神色凝重道:“我懂了,我会保护好他的,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也不会让任何人夺得这份力量,之后我会跟他慢慢解释这一切的。”
大秦始皇不免捶胸叹气道:“什么你保护他,是他保护你!让朕将这样东西送出去,真是比嫁女儿还心疼。”
嬴栎阳笑脸如靥,不再和父皇争辩。
秦皇沉声道:“就由朕为你们安排接下来的命数,部分被那些王朝侍奉的仙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大秦崛起,末世之战迫在眉睫,与其说朕希望大秦崛起,朕希望你们可以挡住“他们”的降临,天上想做收渔翁之利的家伙太多了,指不定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摧毁人间。”
楚瞬召听得一头雾水,瞥了秦皇一眼后眼皮低敛道:“叽叽歪歪说了一堆也没说给了我什么东西嘛。”
秦皇火冒三丈道:“若不是看在你穿着这一身龙袍的份上,朕才不会将那样东西给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朕不仅将大秦王朝的命数给了你,但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有更珍贵的东西藏在龙脉之中,栎阳会告诉你如何去使用,你现在得到的东西若让其他仙人知道的话,成千上万的仙人都会眼红得来杀你!”
楚瞬召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大秦始皇顿时乐了,笑道:“楚瞬召啊,你和太阿剑倒是挺有缘分的,居然让你一路折腾走来见到了朕的女儿,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不过你别担心,开不了天门就不会有人来伤害你,别老一惊一乍的,你还穿着朕的龙袍呢,摆出点帝王
的威严行不?!”
楚瞬召直接闭上眼睛,只觉得心里如江海翻腾般紊乱。
“我该怎么去感谢您?要我下跪吗?”
“你想跪朕吗?”
“心里是不想的,但我可以跪,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救命之恩如父母赋命,为何不跪?”
在长久的寂静后,楚瞬召终于睁开眼睛, 双袖交互一挥,似乎要以莫大的敬畏给这位千古一帝下跪,但手臂却被他按住了。
大秦始皇坦然笑道:“不想跪,就不跪,但要站稳!”
楚瞬召站稳身子后,只是笑了笑。
这就是传说中大秦始皇啊,真厉害啊。
楚瞬召轻声道:“三千年后的人间,比三千年前的更好,对吧?”
大秦始皇点头道:“有意思的东西变多了,没意思的东西消失了,总体而言还是比过去要精彩许多。”
两人皆是无言。
大秦始皇看着这片云海,嬴栎阳枕着他的肩膀,楚瞬召站在他们身边,像是一家三口。
“父皇千年前说过要带你登最高的山去看最美的云海,后来总是因为北征的事情忘记了,这次就算补偿了。”
大秦始皇眼神内疚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嬴栎阳柔声摇头道:“什么云海都不如父皇送我的狼烟烽火好看,那是我一生中笑得最开心的一回。”
男人忽然沉声道:“楚瞬召,你能帮我照顾好她吗?栎阳不是普通的女子,朕要你照顾好她,朕懂我的意思吗?”
楚瞬召愣了一下,赶紧答应道:“我会照顾好她的,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大秦始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望着自己女儿绯红的脸颊,叹息道:“朕就怕你伤了她……”
说完这句话后,大秦始皇笑了起来,重重拍在楚瞬召肩膀上,说道:“楚瞬召,我女儿以后就是你的了!一定好照顾好她,以前有些事情朕没做好,朕希望你能做好,做得比朕更好!能不能做到。”
楚瞬召大声回答道:“答应过您的事情,就算做不到,也得扛!”
大秦始皇笑道:“做不到就不要做了,千万不要学这个傻闺女那样逞强,有些事情放下,比拿起更重要。”
楚瞬召只是苦笑,秦皇从头到脚打量了楚瞬召和嬴栎阳一番,一个身着大秦龙袍,一个身着大秦凤袍。
他颤颤巍巍伸出手,放在两人的脑袋上,呢喃道:“真像啊。”
一道光柱直落北冥之鲲的背上,将秦皇的身影笼罩在身上,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托着他的后背一样,慢慢离开。
大秦始皇再无多言便转头离去,
嬴栎阳看着他背影心里苦涩,一如许多年前他在那片蔷薇花田里一样,他最后留给她的东西,也是剩下一个模糊得跟影子般的背影。
那一年,整个大秦王朝气味温暖,春秋鼎盛。
身为大秦公主的她唇红齿白,发如乌云,指排削玉,有如花如月之容,倾国倾城之貌,可从未开颜一笑,除了喜欢吹箫弹琴之外,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在母亲的墓碑前跪坐着,好似铁了心要大秦始皇来找她才肯离开这里一样。
嬴栎阳自从母亲死后她的心就像是被封闭了一样,无论身处再美丽的宫殿,吃着再珍贵的食物,穿着再华丽的衣服,她也不曾展露笑容,那个曾经手刃万军毫不留情的男人却被自己弄得完全没有脾气,无论他带给自己什么惊奇有趣的东西,她始终脸庞冷漠,一直都没有笑容。
其实她并非没有笑过,有个叫高渐离的乐师给她弹琴的时候,嬴栎阳听着那优美如风的琴曲的时候,她就曾经笑过。
可惜这个高渐离是个瞎子,他没有机会看到公主的笑容,只能听见她的笑声。
后来他也死了,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冰冷了,临死前抱着一把长琴,死不瞑目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琴,在这之后再也没有人自己弹琴,她也就不笑了。
她十五岁诞辰日那天,整个咸阳城烽火高燃,她以为战争又要爆发了,可整个咸阳城却歌舞升平,直到她在城墙上看见诸侯的大军千里迢迢赶往咸阳城,数万大军扎营在城下时,父皇悄悄告诉自己他们都是来给自己庆祝诞辰日,让她今天开心点的。
当时她不知为何忽然笑出声来,笑声极大传得极远,整个城墙上的将士和宫女都听见了,他们也跟着自己笑了起来,包括城下的诸侯大军们。
就在这股欢快的笑声中,大秦亡国了。
在大秦烽火点燃之前,如果她愿意给那个男人一个微笑,那大秦是不是就不会亡国了?
可惜没有可惜了。
“父皇!”
她对着那个背影再次深深下跪,这一次下跪,她跪的不是那个曾经春秋鼎盛的大秦王朝,而是离她而去的父亲。
大秦始皇忽然在空中停住,转过身来看着她,轻声道:“这一次可没有烽火了,但可不可以再给父皇笑一个?”
她抬头咧嘴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满脸是泪。
她笑起来真好看啊,像花田的蔷薇一样。
男人满意足点了点头,天上心结人间已解。
他放下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君子与美人的复仇
“噗嗤!”
一张宛若惊鸿的黑色符纸从天而降,从大始皇帝面前迅速略过,几乎让他没有任何反应过来的时间,直射北冥之鲲背上的二人!
面对这道忽如其来的强大力量,连楚瞬召都有些失神无法作出任何反应,但他能明显感受道符纸上的可怕力量,让他不由得浑身发冷,头发发麻。
符纸迅雷天闪般往自己的方向射来,楚瞬召身上的王息面对这样的力量,像是收到了涌动般,不由自主地涌现而出,在体表翻腾运转了起来,就想着进行防御。
此时此刻,一袭黑金凤袍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嬴栎阳面对那道充满未知的力量,勇敢挺起胸膛,张开双臂。
楚瞬召脸上出现了巨大的惊讶,但已经无法推开嬴栎阳的奋不顾身,一切的进行就像是缓慢地进行着,符纸狠狠地击中的嬴栎阳的胸膛!
楚瞬召拼了命般朝着后仰倒下的嬴栎阳伸出了手,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两人视线相对,嬴栎阳脸上露出微笑。
天地之间,仿佛万籁俱寂。
晨曦,流云,微风,一切都让楚瞬召感到巨大的寒冷。
往事如潮水般涌入眼中。
他仿佛再度变成了那个跪在雪地中的无助孩子,抱着身体冰冷的红衣女子嚎啕大哭。
四周只剩下雪花飘落和寒风吹过树枝的沙沙声。
朱子微死死握着他的手,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真暖和啊。”
她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就死了。
可嬴栎阳并没有因为这道贴在胸膛上的符纸而死,漆黑的符纸仅仅在瞬息间便消失不见了,楚瞬召愕然片刻,下意识扯开她的衣襟,看见裸出的肌肤白如雪绒,这件黑符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实质伤害,却消失了她的皮肤上,留下一小串的文字。
楚瞬召的指尖停滞在她的胸口处,嬴栎阳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只是细喘吁吁,脸上的红晕如盛放的蔷薇般红润迷人,
楚瞬召发现文字并未消失,而是顺着她的胸口刺入她的经脉,朝着全身蔓延而去,就像是中了蛇毒一样。
见此一幕,楚瞬召脸色剧变,抬头对着符纸射来的方向,咆哮怒吼犹如盛怒中的狮子,喝道:“你做了什么!你们到底做什么!“
“天罚咒!既然现在没法斩断你大秦龙脉,那不妨让本仙投机取巧一次,也算是了结了一桩陈年旧事,大秦曾经杀了老夫龙虎山那么多的人,如今岂能轻易绕过这个妖孽。”
一道模糊的声音从天门外传出,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声。
回过神来的大秦始皇愤怒道:“老混蛋,你居然敢如此狡猾行事!”
“礼尚往来罢了。”
大秦始皇怒火中烧的神情,对着天门咆哮道:“倘若栎阳死在天劫之下,朕宁可神格破碎也要移平你整座龙虎山!”
金色天门轰然破碎,在大秦始皇消失在云端之上,天外似乎传来了极为可怕的打斗声。
嬴栎阳笑容凄然,全然不在乎自己之后的大劫临头。
楚瞬召抱着嬴栎阳懊悔得不行,伸出手来,去触碰她的额头。
楚瞬召紧锁着每天在她体内搜寻着什么,果真感到她体内那道诡异无比的仙人之气,少年脸色顿时剧变了起来,对着张玄德厉喝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张玄德看着那仿佛一锤定音的神秘符咒,轻轻松了口气,肃然朗声道:“斩妖除魔!”
楚瞬召的声音充斥着滔天怒火,道:“我看你才像是妖魔吧,老子今天要和你玩命,不死不休!”
张玄德看着楚瞬召的紫瞳,冷笑道:“你果真是铁皇楚骁华的儿子,性格大抵可以一叶知秋,但不知楚骁华是否也像你这样,可以为了一个披着人皮的女鬼奋不顾身,可笑至极。”
楚瞬召脸色冷漠道:“这个问题你可以亲自去问楚骁华,我保证你有去无回。”
张玄德不以为然笑道:“我还看不出来这片人间有什么地方是我张玄德有去无回的,只是你身后的大秦妖魔很快就要死了,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她一世,况且你也没她那么长的命。”
楚瞬召一咬牙几乎走火入魔,身后身前再度出现密密麻麻的赤红剑气,抬头看着张玄德咆哮道:“不用大秦始皇出手,老子现在就去铲平你龙虎山!”
张玄德平静道:“何必为她做到如此境地,她现在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一个活了上千年的人,她怎么都应该知足了,这件事就那么算了,陪她好好走完剩下的日子吧,之后如何本天师不再干扰你们。”
一股极为浓郁的杀戮之气从楚瞬召身体比爆涌而出,可怕程度以张玄德的静气心性也不由得脸色剧变,摆出防御的姿态。
楚瞬召拾起了太阿剑指着张玄德,冷酷凝绝道:“总有一天,我会带领军队踏破龙虎山的山门,当教你龙虎山每一寸土地都落满鲜血,每一棵树上都挂满像你一样的尸体,甚至连一条狗都不会放过,信否?”
张玄德缓缓呼出一口气,喃喃道:“如果你真的来龙虎山了,本天师一样有办法逼着你的军队下山,不过这天劫咒的是没有办法可以解决,就算是有,本天师也不会告诉你如何去解。”
楚瞬召顿时眼神赤红,准备握着太阿剑和他大开杀戒的时候,顺便问候他龙虎山祖宗十八代的时候,耳中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一袭红衣带着咆哮破土而出,如龙升天。
赵皇后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过的事情,拼尽一身气机
从水银暗河逃脱而出的她从未如此狼狈过,水银如银珠链子般从她的衣服上滚落,她看着冥鲲背上的楚瞬召,愤怒咆哮道:“楚瞬召!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就凭你们也想杀我,也不怕贻笑大方!”
面对那忽如其来的红衣之人,张玄德诧异道:“公主……殿下?”
好不容易水银暗河中逃出的赵皇后再无倾国之貌,原本柔美的脸庞泛起病态的青色,这是水银中毒会出现的症状,如今的她脑袋昏沉,腹部如翻江倒海般难受。
赵皇后看着张玄德,似乎认出了来者的身份,缓缓道:“本宫好像见过你……你是龙虎山的人对吧?来得正好,给本宫杀了这两个人!大庆皇室重重有赏你们龙虎山!”
张玄德犹豫着不知说什么好,赵皇后见他没有如何动作,也懒得继续逼迫他,整个人便如彗星般射向楚瞬召,楚瞬召冷哼一身,摆出进攻的姿势,太阿剑在他手中再度咆哮了起来。
赵皇后像是陷入了疯狂一样带着滚滚滔天的神焰,奔雷而来。
这一刻,楚瞬召想起了在风暴谷的时候,亲眼看着东皇钟的余焰射向安息城,将半座城市点燃的画面,再度感觉寒意刺骨。
这回不等赵皇后她咆哮进攻,嬴栎阳像刚才那样欺身突进,立在楚瞬召和赵皇后之间,皇袍鼓涨,有如鸟翼。
她一掌打在赵皇后的胸膛上,带着一往无前的磅礴王威!
大秦公主寒声道:“就凭你也想碰这件大秦龙袍?”
硬生生挨了一掌的赵皇后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如断线的风筝般,凄厉绝望的惨叫声回荡于楚瞬召耳边,这样的叫声让他感觉心满意足。
赵皇后只觉得一股顾肝胆碎裂的感觉涌上心头,若不是被张玄德在身后将她接住,恐怕真的要直飞九天之外。
赵皇后整个人像是挂在张玄德身上般奄奄一息,张玄德往她的口里塞了一枚墨绿丹药,为她稳转体内气机,劝慰道:“龙虎山大天师张玄德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今日的事情恐怕是没法再继续下去了,那大秦女鬼不出几年就会死在天罚之下,见好就收吧,让贫道送您回庆国。”
“本宫要杀了他!杀了楚瞬召,杀了胤国全部的人!”
楚瞬召听着这样的豪言壮语只觉得好笑,说道:“果真是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赵皇后用力咳出一丝黑血,死死地盯着楚瞬召,威胁道:“这件事不会就那么结束的,庆胤之争始终不会停息的,唯有你或者楚骁华的死亡才能停止这场战争!”
“或者你们大庆皇族全体成员的死亡,等那一天到来,我会用你们赵氏皇族的尸体筑起一座高塔,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地死在一起。”楚瞬召笑容狰狞地回敬了她一句。
赵皇后深吸一口气,带着不甘的眼神,红唇微启:“在本宫得到东皇钟的力量后,才下定决心不辞千里杀你楚瞬召,之后便打算让龙骑兵顺势北上,将你临安城付之一炬,就当给你楚瞬召上坟点香……看来你的命比我想象中的要硬得多,我们之间的战争还没结束,总有一天我会让龙焰降临在你整个胤国境内,将你楚瞬召挫骨扬灰!”
楚瞬召扶着大秦公主的手臂,语气强硬,冷笑道:“来吧,别到时候被我们反过来杀进落阳城,我要让你庆国飞龙在这个人间全部消失,一条不留!”
世子斗公主,针锋相对,谁也不肯服谁。
赵皇后身上的金色光焰渐渐收敛下去,美目盯着楚瞬召,一字一顿道:“可以,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可以带着胤国铁骑攻入我落阳城,算你楚瞬召有本事,即便是死在你楚瞬召的剑下,我赵皇后不会有半句怨言!”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希望是你将剑抵在我赵皇后的脖子上,而不是其他人。”
说到这里,她瞄了一眼身着大秦凤袍的嬴栎阳,嬴栎阳也不甘示弱地望了回去,声音骤然变冷道:“我很后悔刚才那一掌没有杀了你,说不定之后会省下很多事情。”
“本宫不管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日后有何打算,若是下次再遇见你的话,一定会将你的皮拔下来,身体丢去喂龙!”
“在大庆王朝看来,你们两个不过是可以随意捏死的老鼠罢了。”
嬴栎阳不免轻轻鼓掌,满脸笑意道:“来者不拒,逆者皆杀。”
曾经是大秦王朝公主的她,显然不会害怕任何女子的威胁,就天下女子而言,无论是美貌还是实力,她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三个同样是皇族后裔的人,同样的心高气傲,同样的绝不低头,即便是面对那诸天神明。
嬴栎阳抓住楚瞬召的手臂,对着赵皇后和张玄德高高举起:“大秦……风起!”
大秦铁骑每逢死战必喊风起,一直继承到如今的大胤铁骑口中。
风起之时,死战之日。
楚瞬召呆呆地看着身边的风袍女子,她将这句话从口中猛地喊了出去,仿佛向全天下宣告大秦的重临,让所有人都知道,大秦现在回来了。
赵皇后面如死灰,张玄德默默远看,这就是大秦皇族的威严,即便在千年之后依然不曾死去消失,被人提起之时皆带着巨大的尊敬,从大秦王朝到后来的大汉王朝,再到如今的天下王朝,战火不曾在这片人间停歇过,一直都是熊熊燃烧。他不理解嬴栎阳的执念,也不理解楚瞬召的奋勇,只是觉得他们在炫耀什么,像是炫耀一种尊严,一种自己从未感受过的尊严,他们高高在上,他们高不可攀,他们是人间的君王,以仅次于神的名义统治这片土地。
张玄德恍惚间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两人就是神两个很年轻,肩并肩站在一起的人间之神。
赵皇后微微点头道:“好一个大秦风起!大秦也好,大胤也好,我赵皇后在南陆等着你们的到来。”
张玄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今日这番话若是让庆国那边的人知道了,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感受,这也是三言两语之间可以定下的约定?
楚瞬召看了赵皇后最后一眼,望向张玄德语气森冷道:“龙虎山今日所做之事,我胤国日后必定会百倍送还的。”
张玄德点了点头,笑盈盈道:“那贫道便在龙虎山等你,到时候可就不止一条雷河悬挂在你们头上了。”
男人那般神态,显然将楚瞬召的话当做笑话一样。
楚瞬召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了那个问题,“这天罚……多久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张天师轻轻撇了他一眼,说道:“不出五年,或许会更短,神的旨意由不得我去猜测,好自为之吧,世子殿下。”
很快他便化作一道电虹消失在云端中,只留下一大串滚滚雷声。
天地之间重化清明。
楚瞬召看着大秦公主担忧道:“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她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楚瞬召一眼,答案显而易见。
楚瞬召苦笑道,挠了挠头道:“我楚瞬召欠你一条命,日后若有机会的话,我会还给你的。”
她摇了摇头坐在冥鲲背上,抚平了一缕被晨风吹乱的青色,看着眼前云海天籁,眨了眨眼睛俏皮笑道:“言重了,你从来就不欠我任何东西。”
楚瞬召陪她看着云海站着轻声道:“说到做到。”
楚瞬召和嬴栎阳站在北冥之鲲的后背上,目光望着这片汇聚起来的云海风景,楚瞬召这才放松地坐了下去,望着流云犹如观海浪潮拍打礁石般,让人久久移不开眼睛。
现在正是晨曦时分,整个云海更是显得五彩动人,浸透在晨曦中的两人身上染着一抹金光璀璨,恍若神人。
嬴栎阳微微抬起那张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庞,凤眼微眯,淡笑道:“现在很多话我都可以敞开心扉和你去说,其实你在那些过去的记忆中也看到了,那就是我们未来会发生的东西,而且这个未来离我们很近很近。”
楚瞬召的眼神格外凝重道:“现在离我们更近的未来是来自大庆王朝的威胁,没想到这大庆王朝中,仅仅是一个大庆公主就打得我措手不及,更别说庆安龙仙之类的可怕人物。”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们胤国最终的敌人会是庆皇赵问天,没见到这位被他们所有人忽视的大庆公主,一样具有可怕的实力,力量甚至在赵问天之上。
赵问天喜欢收集天下女色已经是总所周知的事情,但赵皇后没有弟弟如此显而易见的**,她的最大想法就是摧毁任何威胁到大庆王朝的敌人。
女人贪心如蛇吞象的事情时常发生,但赵皇后可不是什么男人一只手控制得住的雪白长蛇,她是龙,真正的龙!唯一有什么可以激起她兴趣的东西,或许就是他们眼下这片土地了。
此时雷声已经从他们耳边消失,嬴栎阳凝视着那一道尚未在空气中消失的雷电涟漪,缓缓道:“我低估了她的实力,先前在皇陵的时候就该将她碎尸万段,日后说不定会变成你的最大敌人。”
楚瞬召叹息道:“等将来吧。”
“将来只怕不好杀。”
嬴栎阳这句话已经是对赵皇后的极其重视,但只是抿了抿嘴,不再讨论这个问题。
楚瞬召躺在北冥之鲲的背上,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一觉醒来说不定就能见到长燕姐姐的笑脸。
赵皇后无端端怎么会从庆国赶来杀自己,这个来杀栎阳的龙虎山天师又是怎么回事?楚瞬召感觉有其他人在操纵这一切,赵皇后的背后一定有人在做幕后推手,而且这个人的实力比赵皇后要强大十倍……甚至百倍。
差点就栽在这条母龙的手中,说起来她的样子还挺像关雎的,要是关雎在这里的话,铁定能降服这条母龙。
楚瞬召转头挽着嬴栎阳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这场惊心动魄的旅行直到最后,让他不由得反省了起来,他得到了燕莽征服者和屠龙者的称号,甚至以一人之力杀了三截尸带来围杀他的几千铁骑,还是西临剑神的亲传弟子,这些壮举稍微让他有些感到骄傲了。
直到赵皇后的和张玄德的到来给了他当头一棒,加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们,这才叫举目皆敌。
楚瞬召呢喃道:“你父皇跟我们说路上小心,看来这条路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啊。”
现在赵皇后虽然离开了,但日后两人必将有见面的时候,之后再见,就是两人死战之时。
正如大胤铁骑必将会遇上大庆龙骑。
这场龙鹰之争,必须要以另一方的死亡来划上休止。
“他娘的龙虎山天师很厉害吗?若是郭大神官在的话……”
楚瞬召想起那条悬挂着天空中的雷电长河,那该死黄紫天师的可恶语气,这一笔账,他会亲自去问龙虎山要的。
龙袍少年躺在北冥之鲲的背上,唉声叹气。
看出楚瞬召心中想法的嬴栎阳莞尔一笑,蹲下身子在楚瞬召耳边悄然说道:“君子和美人报仇,十年不晚哦。”
楚瞬召望着那被晨曦衬托得无比绝美的脸庞,甚至能看见女子唇边的细小绒毛,倾国倾城。
龙袍少年顿时正襟危坐,语气严肃道:“但这仇我会从早记到晚。”
第四百一十九章 逆神者之矛
“你……要跟我回去胤国吗?”
现在的一切危险都随着赵皇后的离去尘埃落定,现在楚瞬召最担心的事情便是……嬴栎阳中的天劫咒究竟何时会降临,以及如何却解除这样的神咒。
嬴栎阳眼神玩味道:“你想我跟着你走吗?若是我在你身边的话,就不怕天劫临头时,连同你也会被天劫杀死。”
楚瞬召微微失神道:“这天劫咒……就没有任何办法去解除吗?”
“舍不得我死?”
“舍不得,我跟始皇帝说会保护好你的,如果天劫有朝一日真的降临的话,我定然会在你的视线范围内,寸步不离。”楚瞬召缓缓说道:“而且……始皇帝说你是我的了,我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天劫杀死你。”
“说得我好生感动,若是你方才那句话对普通的女子说出口的话,现在已经对你投怀送抱了吧。”嬴栎阳舔了舔猩红诱惑的红唇,呢喃道:“我现在除了你和扶苏之外什么都没有,而且我可是给了你普通女子永远无法给你的东西,但我要的东西一般男子可给不了我,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东西。”
楚瞬召提醒道:“我现在在想怎么让你活下去呢。”
“我活了很多年了。”嬴栎阳忽然笑了起来,笑容里面潜藏着深深的悲伤,“我看过小桥流水,老农耕地,妇人牧羊,少年念书,少女织衣,大江东流,塞外冰原,沙场点兵,铁骑厮杀,遍地尸山,改朝换代,仙人乘鹤,日出东方,人间百态,我都一一看过,其中的辛酸苦辣也体会过,这样的人生我已经谈不上任何遗憾,死便死了。”
楚瞬召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的话,大秦就真的消失了。”
嬴栎阳反问道:“但死亡永远无法战胜,陆地之上,九天之外,死亡永远是立于不败之地,你可以战胜时间,但你没法战胜死亡,而且你也需要死亡,当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你会发现你为之努力的一切,为之不甘的一切,不过都是浮云罢了。”
楚瞬召顿时哑口无言,嬴栎阳很执着地说道:“相信我,我是知道那种感觉的。所以我不害怕死亡,只是担心失去传承。”
“可我不想你死,不想任何一个女子在为了我而死,没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让我感到痛苦。”
楚瞬召无比固执道,就在刚才嬴栎阳为他挡下天罚咒的场景,他曾经就见过,他无数次地犯错,无数次有人站出来为他用生命承担错误,那袭惨死在雪地中的红衣,血花落在她无神空洞的瞳孔中久久不化……她的奋不顾身,她的毫不犹豫……生命被掠夺后的痛苦残忍,让楚瞬召的心一阵纠疼。
无论她们多么强大也好,多么高高在上也好,一样无人理解内心的痛苦和身上背负的责任,身上的伤痕穿上衣服之后便无法察觉,直到她让自己看见那触目惊心的后背时,他才直到曾经的她们和如此遍体鳞伤,可她们终究是个女子,只所以承受着比一般女子痛苦百倍的压力负重前行而没有垮掉,是因为她们的身后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垮掉和死掉对她们而言结果是一样的,比普通的女子的生活实在是艰难百倍。
那王八蛋龙虎山天师说不出五年天劫便会降临,这天劫定然不是普通天雷之类的东西,若是能让一位背挂雷河的天师都对天劫的力量心怀恐惧的话,那天劫降临的画面该有多么恐惧,比天雷可怕数百倍,到时候死去的人可不光她一个,还有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也要和她一起死。
这根本就不是一条命的事情,他决不能坐视不管。
楚瞬召不甘道:“你就等着五年后被天劫杀死吗?”
嬴栎阳也坐了下去,笑意莹然道:“人活着不就是为了等死吗?”
“老子费劲千辛万苦将你从陵墓里带出来,可不是为了看你等死的。”楚瞬召对着她嚷嚷道,果真是经历了沙场厮杀的他现在的语言风格都粗狂了许多,自称老子的次数可比自称殿下要多,嬴栎阳掩嘴笑个不停,说道:“我都不担心的事情你那么担心干嘛,虽然我解不了天劫咒,但我有办法让天劫降临的时候,让它转移到其他地方。”
“转移?你打算怎么转移?”楚瞬召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满脸惊喜地看着她,这天劫咒本来是乘鹤仙人用来对付他的,现在被栎阳挡下让他难免心生愧疚,若是有解决办法的话,他怎么能不帮她解决。
嬴栎阳跪坐在他面前,正色道:“那你就听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天劫咒是从龙虎山仙人手中释放而出,那龙虎山必然有解除咒语的方法,只是那人不告知我们罢了,你刚才说要带着军队马踏龙虎山,如果你这样可以在五年内做到这样的地步的话,说不定等那个时候我们就有和龙虎山谈判的本钱,让他为我解咒,你能不能做到,一句话的事情。”
“五年内马踏龙虎山啊……我只是说说而已。”楚瞬召被她的话吓到了,心中里顿时有些泄气,肩膀缩了起来。
嬴栎阳呵呵一笑道:“我也是说说而已,天劫咒是无解的,只是没想到你那么快就低头了,方才还在我父皇面前夸下海口要保护我,我可是一句都没有相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看来这个道理过了一千年依旧能在你身上体现出来,看来男人在我沉睡的这些年也没怎么变过,依旧是让女人失望透彻。”
楚瞬召顿时被她泼了一盘冷水,微微咬牙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只要能救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还有一个办法……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到那样东西?”
“什么东西?”
嬴栎阳幽幽道:“最锋利的刀剑便是最坚固的盾牌,既然天劫无法挡下,那就找到可以扭转天劫的东西,可以“刺穿因果”的逆神者之矛!”
楚瞬召神情呆滞道:“逆神者……之矛?”
嬴栎阳字正腔圆道:“如今散落在人间的神兵除了太阿剑都是那场战争中遗留在人间的东西,神兵出自神明之手,而神明是仙人之上的存在,而人类要杀死仙人的方法有很多,只要你实力强大普通的刀剑一样可以杀死他们,但神明不一样,你可以对着天空射出足以摧毁城市的弓箭,但你永远无法伤害他们,但手握神兵就不一样了,神兵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便是为了弑神!”
“这个逆神者之矛……真的可以强大到毁灭天劫吗?”
“毁灭不了,但拥有了这件神兵的话,我们可以转移天劫降临的对象,改变未来即将发生的命运,拥有这根矛的人,将可以控制所有人的命运。”
“什么?”楚瞬召顿时惊呆了,仿佛在听天方夜谭般喃喃道:“改变命运……那岂不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不……这是神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嬴栎阳轻声道:“是啊,连神也无法操纵命运这种东西,这就是逆神者之矛最可怕的力量所在,如果这件兵器被凡人掌握在手中的话,他可以凭借这根枪去修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但无法改变过去,果由因生,无因不能生果,有果必有其因,原因必定在先,结果只能在后,而逆神者之矛的持有者可以从事因中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举个例子,如果你用普通的长矛投刺杀你的敌人,下场只会是刺中或者刺不中,但如果是逆神者之矛的话,刺中与否全在决定者的手中,一旦你选择了要杀的人,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这根矛的进攻,即便是神的到来!”
“逆神者之矛和凤凰琴一样也是神兵?”
“不仅如此,逆神者之矛在已知十大神兵中可入前三,地位无比尊崇,想必当年连神都为了得到这件神兵而疯狂,即便神无所不能,极度难杀,但他们唯一无法改变的东西便是命运,其次便是人的心。”
“人的……心?”
“人的心里可是有着超越神性的勇敢,我们一点都不比那些神明差,其实人和神也是一样的,都是一开始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只会吵吵闹闹。”
楚瞬召静默无言,天下已知的七件神兵都落在天下王朝诸国的手中,每一件都能摧城灭国,太阿剑的可斩仙人,凤凰琴的黄泉之音,东皇钟的焚河开山,还有金帐国的射日之弓,唐国的昊天神塔,包括那大庆王朝的……十方俱灭……而这件前三的逆神者之矛居然有改变命运的能力,改变命运,操纵未来……连神都难以做到的权柄之力。
改变天劫的到来,就能救下栎阳……
逆神者之矛,这样的东西比太阿剑还要抽象难懂,听上去就像是梦话一样的东西,楚瞬召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件东西若是落入了奸邪之人的手中,该如何是好。
楚瞬召问道:“这个逆神者之矛……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嬴栎阳眼神凝重道:“曾经有一个皇帝拥有过逆神者之矛,并且用这根长矛改变过历史发展的进程。”
“谁?”
“汉武帝刘彻。”
楚瞬召傻眼道:“哈?这关汉武帝什么事情。”
嬴栎阳眨眼笑道:“当初我告诉你西楚霸王落败后从去往西境,并且在西境建立了大楚王朝,除了北域的草原和冰原,天下大部分的土地都是属于大汉王朝的,我见证了他们的兴盛和衰落,就在汉武帝统治天下的时期,这个皇帝走上了和我父皇当年大相径庭的道路,过分追求炼丹长生,乃至当时的道士数量可谓登峰造极,我父皇派方士前往东皇蓬莱问仙人要不死药的故事不知道是谁杜撰出来的,不死药的炼制过程只有他知道,当时就炼制了两颗,其中一颗被我吃了。但汉武帝还是派人远渡东海寻找不死药,据我得知就是那些道士带回了逆神者之矛,并且利用这根长矛在风浪中劈波斩浪,最后交到了汉武帝手中,也算是对他有个交代才敢回来。”
“然后呢?”
“很快战争就爆发了,先是北域这边的王公造反,然后大汉王
朝陷入了连年的内战中,可那些逆王们怎么打得过手持逆神者之矛的汉武帝,在这期间他手持逆神者之矛屡战屡胜,无论在兵力如何悬殊的情况下,他都能战胜他的敌人,可没有白白得来的力量,就当他打败了北域的逆王们,带着他们的头颅踏上返乡的路途中暴毙而亡,连逆神者之矛也不知所踪完全销声匿迹再未出现过。”
“之后有无数的人在寻找这根失踪的神矛,但长矛始终下落不明,甚至某些人找着找着就消失了,直到现在已经没什么人记得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件东西。而且使用神兵的力量是有代价的,显然逆神者之矛代价在于即便你可以改变他人的命运,但始终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最终战胜命运的东西,必然是死亡。”
嬴栎阳眼神玩味道:“而且我猜这根长矛并非消失了,而是落入了其他人的手中,否则面对这样一件神器的话,会让整个天下的人眼红地发疯,你真的要为救我的命,去寻找这样一根可能杀死自己的长矛吗?”
“我就用一次……”
楚瞬召嘴角抽搐道,嬴栎阳摊开手掌,眼神充满不信任道:“你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男人对心仪的女子宣称一生只会爱她一人一样不可相信,当你拥有了可以掌握他人命运的力量,我才不信你只会用一次。”
楚瞬召叹气道:“你怎么看事情都看得那么透彻,像你这样的女人,一般男人真不好下手啊。”
嬴栎阳伏下身子,两人鼻息间不过一寸时,吐息如兰道:“我给你机会,你可以试试看哦,我虽然曾经是大秦的公主,但现在大秦已经灰飞烟灭了,如果你可以帮我复兴大秦王朝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份礼物,唉,也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我这残花败柳的身子。”
楚瞬召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绿色的光,缓缓道:“我答应你,你现在给我?”
嬴栎阳眼睛一瞪,绝美的脸庞离他越来越近了,楚瞬召只是下意识地搂着她的腰肢,嬴栎阳说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要不先给你点甜头尝一尝。”
此时温暖的晨曦落在她的身上,将那娇艳欲滴的红唇,照耀得愈发晶莹诱人。
楚瞬召只觉得怦然心动,猛地搂紧她的腰肢,也不顾她那突然瞪大的美目,轻轻咬着那世界上最好看两片花瓣。
嬴栎阳下意识地想推开他,但楚瞬召越搂越紧,连**都伸了进来,她何曾如此被男子对待过,只是觉得气血上涌,眼神迷离,浑身软绵绵地没有力气,不经意间婉转抽泣,楚瞬召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慢慢怜爱。
楚瞬召只觉得浑身的血得热了起来,狐狸尾巴一翘打算趁虚而入,反正这里也没有第三个人,不如就试一次席地幕天的感觉如何,可嬴栎阳的眼神却带着巨大的鄙夷,仿佛看穿了楚瞬召的想法。
就在他一脸享受打算扯下自己系带的时候,她一把捏住了楚瞬召的耳朵,猛地笑眯眯道:“你再乱来的话,信不信我扯掉你那玩意,让你下辈子当宦官!”
“松手松手,疼!疼!疼!”楚瞬召的面容何其扭曲,口里喊着饶命的话:“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嬴栎阳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笑盈盈道:“我要你做大秦的皇帝,大秦失鹿……嗯,以后大秦的旗帜上面就印着一只白色的鹿吧,你觉得怎么样?”
她望着面前身着大秦龙袍的男子,眼中似乎看见了他日后君临天下的模样。
好不容易挣脱她手掌的楚瞬召眉头抽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我是胤国的世子,怎么做大秦的皇帝?”
嬴栎阳柳眉倒竖着,声音彻寒道:“大秦的皇帝,或者大秦的宦官,两个中你选一个吧。”
楚瞬召笑眯眯地搪塞道:“你急什么,大秦的复兴不都是十字没一撇的事情嘛,要不我以后做了胤国的皇帝,在胤国的旗帜上给你画一只白色的鹿,你看如何?”
她愣了一下,眼中不信任似乎少了点,楚瞬召没有再轻薄她的嘴唇,靠了过去以额抵额,柔声道:“要不这样吧,秦胤王朝,多一个字,像是西临或者燕莽一样,你觉得如何。”
嬴栎阳没有推开他,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会做胤国的皇帝的,你会和我一切携手扬起大秦的旗帜,信否?”
“拿什么来赌什么?”
嬴栎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若是你输了的话,以后就得听我的话。”
楚瞬召很少跟别人打赌,但这一次他抱着她,闭上眼睛轻声道:“跟了,稳赚不亏。”
直到这一刻,大秦公主回抱了他,说了一句不太应景的话,但他听着很是感动。
“路上会很辛苦……但我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死在了这条路上的话,无论身处何方,我嬴栎阳的尸体必定躺在你身边,必定死在你之前!”
第四百二十章 沙场之外
临安城,大胤皇宫。
风鹰铁骑大都统蒙羽即将迎娶长公主殿下的消息,早已在整个胤国上下疯传开来,成为人们心中一桩英雄美人的美谈。
就是这个男人让整个北域诸国甚至天下都感受到了风鹰铁骑的恐怖之处,蒙羽作为前代名将花明阁的闭门弟子,年少时便跟着他进入军营,如今退役也算是没有埋没老师的威名,在燕莽和蜀越积累了赫赫战功的蒙羽名声绝不输给任何前代名将,难能可贵的是蒙羽从不和朝中权贵觥筹交错,宁可和自己手下的士兵喝着最辣喉的白酒,听着他们吹嘘那些家长里短的故事。
这位童年时父母双亡专门给自家老爷喂马的小杂仆,如今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举国闻名的大将军,实在是让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蒙羽的出身是四大名将中最差的,他的父母都是在老爷家里帮忙干活的奴仆,父亲喜欢喝酒,每次喝醉了都会殴打他的母亲要么就殴打他这个儿子,靠着富商老爷每个月给点那点银两过日子,一家人临近月尾的时候总有两三天要饿肚子。
从蒙羽记事开始,父亲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两文钱三斤地瓜烧的味道,因为做错事情被管事骂了个狗血淋头,憋着一肚子气回家便殴打蒙羽,要么就是要他母亲去当娼妓补贴家用,最后将他们两人肆意辱骂一番后便倒床就睡,第二天便将母亲起早熬好的一大锅粥喝得几乎见底后,带着一副谄媚笑脸出门帮老爷干活,晚上继续带着一肚子气回来殴打他们娘俩。
在这样充满酒味和暴力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有几个不是沉默寡言但向往自由,以前很多事情蒙羽现在都忘记了,唯一记得便是母亲在父亲睡着之后,点上一盏昏黄的小烛灯后帮他上药的画面,她脸上的伤痕像是刀疤般深刻,一直刻在了他的心里面。
被父亲长期殴打的结果便是导致他似乎对痛感不太敏感,渐渐地皮糙肉厚了起来,虽说在府上蒙羽一家是地位最低的仆人,但在府外,他却是许多孩子心中的孩子王,孩子们总是喜欢手持木剑长棍将自己当成是士兵,在河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和彼此作战。蒙羽总是将他们全部打趴在地,在童年的时候就展现出以一人之力战千军万马的气概。
直到他看着那些街上的整齐有序的铁甲骑兵,知道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士兵,他们的武器是钢铁做成的,刺在人的身上可以将人杀死,而不是留下一片淤青。
当蒙羽看着他们身上的武器时,心中便萌生了日后要做一位士兵的想法,这个想法他不曾告诉给任何人听,打算在自己十二岁的时候逃出这个炼狱般的家,直接去投伍从兵。
距离他真正摸到钢铁制成的武器时,可比十二岁要早得多。
后来父亲偷了老爷的银子去买酒,结果被人发现后让府上的奴仆打了个半死,母亲得知后跑去跟老爷求情,那胖老爷让手下将他们夫妻两人一块殴打,直到他父亲断气为止,连母亲也被打得奄奄一息。
当蒙羽看见自己父亲尸体的时候已经冰冷了,上面盖着一层草席,或许是不小心打死人家父母的富商老爷有些过意不去,便给了一些银子蒙羽让人安葬了他的父亲,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了。
可他母亲还活着,躺在床上彻底瘫痪动弹不得,直到渐渐变得骨瘦如柴,如活死人般面孔丑陋,可蒙羽不愿意放弃他娘亲。
每天从府里挑完水回来的蒙羽,便会熟练地来到灶台前烧柴煮饭,然后用陶罐煮药,一勺又一勺地喂他母亲吃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母亲颤巍巍地对他伸出手,蒙羽赶紧摸了摸母亲的额头,然后握着她的手。
她对着蒙羽不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娘亲一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你,娘亲之所以能坚持到今天,都是因为你啊,可娘亲看着你很累,心里也觉得很累,累着累着,就想死了……
即便被他爹打得劈开肉裂也不曾落过一滴眼泪的蒙羽,望着被痛苦折磨得没有人样的母亲,终于扑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蒙羽的母亲虚弱地微笑着说,娘真希望可以看见你有一天穿着铠甲骑着大马的样子,真希望我的蒙羽有朝一
日可以万旗围绕成为真正的英雄,真希望你能娶一个比娘更好的女子……就这样这个虚弱的女人阖上了眼睛。
蒙羽将她的母亲葬在了一颗桃树下,没有葬在他父亲的身边,因为母亲最喜欢桃花盛开的景象,他希望她能看见。
从这一天起,蒙羽失去了他的母亲。
只不过离将军这个目标更近了一些。
在初雪落下的某一天,府上有人看见蒙羽消失了一整天后,挑着一桶东西踏入了马厩中,当时那人以为是喂马的水,实则是蒙羽用那笔沾了他父母鲜血的银两,偷偷去府外买了一桶石烛水,如今将整个马厩都点燃了。
蒙羽冷漠看着燃烧的奔马嘶吼着撞在管事身上,整个大宅被这些奔马身上的火焰点燃,那些往日趾高气昂的妻妾小姐们,哭爹喊娘地逃了出来,当外出的老爷赶回来的时候,宅邸已经化作了高燃的火炬。
蒙羽将这座囚禁了自己整个童年的笼子给烧了,像一只孤独的黑鸟扑打着翅膀飞出燃烧的笼子,将那片废墟远远抛在身后。
黑鸟一直飞……一直飞……直到他再也走不动路为止。
蒙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的路,走过了多少座城市,但他知道自己或许要被冻死,或者饿死了。
他躺在雪地的中央,身边经过鲜衣怒马狐裘尤物比比皆是,没人会在意一个躺在雪地里快要被冻死的孩子。
除了那个叫花明阁的男人,蒙羽感觉东西抵在自己胸口上,睁眼边看见了男人骑着高大的黑马,用刀鞘戳着自己的胸口,嘴角慢慢拉出一丝弧度。
然后他看见了城门上的两个大字,终于知道自己现在来到了什么地方。
临安。
大胤王朝的都城。
花明阁在雪地里捡到了他,并且将他带了回家,打算当成义子来抚养他,这对蒙羽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恢复过来的蒙羽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个男人为何要带他回家,花明阁思索了片刻后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答案,说看着蒙羽的眼睛时,总感觉像照镜子一样。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男人是胤国的大将军,正二品的护国大将军,蒙羽也不知道正二品是多大的官,但惊喜的时捡到他的男人居然是个将军
蒙羽在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后并且被胤国大将军捡到之后,愈发坚定自己以后会成为名将。
他烧了自家老爷的大宅一口气从江越逃来了临安城,被花明阁捡到的一段时间后晚上睡觉时常会被惊醒,浑身的冷汗止不住地往床上流,发誓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带着军队衣锦还乡。
在将军府中的日子他拼命地练习刀术,一个人在日出之前便持刀劈砍府上的粗大木柱,每当自己连续劈断十根木柱后,总会有一位少女披着轻纱黑着眼圈在自己面前跳着脚骂他是神经病,一大早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蒙羽便放下战刀讪讪地给这位花大小姐问候早安,然后继续练刀,被无视的少女狠狠地往他身上踢了一脚,发现吃痛的还是自己后,气哼哼地回去房间继续睡觉,不再理会这头被她爹捡回来的蛮牛。
蒙羽一直劈砍木桩,直到花明阁的次女花幽月来给自己送早餐,比起那个整天琴棋书画趾高气昂的花大小姐,他更喜欢和这个会喊他羽哥哥的小丫头待在一起。
不过花幽月有时会把他的战刀偷偷带走让自己好找,但至少她看自己的目光的确是把自己当成人来看,不像那个花大小姐或者府上其他人,看他的时候恨不得把鼻子指到天上一样,语气何等咄咄逼人。
但蒙羽不觉得府上有谁会欺负他,反倒很喜欢这些人们,尤其是他的义母,那个眼中总是含着慈爱的少妇望着自己的时候,总会让他眼圈发红想起自己的娘亲。
蒙羽愈发勤奋练武,在得到花明阁的耐心指点后,他的武艺突飞猛涨可谓一日千里,让花明阁看自己一刀砍断木桩的时候,都忍不住连连赞叹,就在他十一岁那一年破格让他入了军营,当自己的牵马侍从。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见到了和自己同年进入军营的白云和叶藏,不知为何这三个人竟然在军营的时候成为了好朋友,并且在日后的战场中互相扶持,多次救助对方逃离生死之境,或许在进入军营那段艰苦孤独的岁月里,三人都希望能在里面找到一份友谊,刚好看上了对方,殊不知三人日后都成为了胤国的名将。
三人一拍即合成为了好朋友,尤其蒙羽在军营里就像是一头找到合适斗场的斗牛般,多次战胜和他同营那些被军官口中称为精锐健卒的士兵,在校武场上和某位将军的嫡子过招,险些将人家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那位从蒙羽手中落败的将军之子心怀恨意,知道自己和其手下打不过蒙羽,便选择对蒙羽那两个好朋友下手。
在一个夜晚将熟睡的白云和叶拖出营帐后打了个半死,用绳子吊在蒙羽的营帐前以做示威。
这件事在当时闹出了很大的风波,因为那人买通了军营里不少士卒,最后这件事便不了之,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一周之后,蒙羽提着两把刀独身一人闯进了那位伤害了叶白云的将军嫡子的营帐中,下了死手般不顾一切往他身上砍了几十刀,连那些冲来救他性命的士兵都被蒙羽的刀砍到在地,眼睁睁看着走火入魔的蒙羽将他剁成了肉块,带着满身鲜血扬长而去。
蒙羽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但一旦不好说话的时候,他会让你下辈子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在这件事发生了之后,蒙羽被抓出来挨了几十鞭,但却没有被逐出军营,不日那位痛失爱子的将军便辞去官职告老还乡,临走前是花明阁将军为他送的行,这背后的原因路人皆知。
从此军营里再也没人敢惹蒙羽和他那两个朋友,蒙羽落得个疯狗的称号,人人避之。
再到后来的金帐国之战中,这条疯狗摇身一变成为了当时风头最盛的少年军神,千骑奔袭直取敌将头颅,带着骑兵一路冲杀撕碎金帐国的北线守军,蒙羽就凭借这三千人的骑兵吓得天不怕地不怕的金帐国蛮子卸甲逃跑,赶到随后楚骁华的大军成功打下了北线,之后才有机会进入天女河。
蒙羽的横空出世让整个金帐国士兵体会到何为铿锵铁甲碎冰河的可怕之处,如今提起“蒙羽”二字的恐惧,甚至比那个叫楚骁华的男人还要害怕半分。
后来他真的成为了将军,顶替了死在金帐国之战的花明阁将军成为了护国大将军,本该在欢喜鼓舞的庆功宴,这条向来流血不流泪的疯狗哭得泣不成声,看着恩师的尸体伤心至极。
下辈子,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值得他如此敬重的男人,让他为之仰望的背影。
这个少年,此时想起很多年前的时候,这个男人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战刀递给他,让他骑在自己的战马上,看着他笑容满面。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父子俩,日后一起征战沙场。
当他心中第一次出现成为将军这个想法的时候,除了母亲之外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在他看来将军就是最厉害的男人,比那皇帝只是差了一点点而已。
“娘亲,我当上了将军,可你却不在了……”蒙羽轻声默念道。
再到后来的西临之战,蒙羽带着那支名为风鹰铁骑的军队将整个西临王朝踏得支离破碎,那些宁死不屈的手下败将直接被他摘了脑袋,数百具尸体直接被他悬挂在城墙上用作威慑。
但蒙羽杀人归杀人,比起白云手下那些胆子大到将西临皇后压在身下的士兵们,他也不会去做那些强暴妇女屠杀孩童的事情,也不准自己的手下去做,违者斩首示众,经常将自己的军禄送去给那些在他手中战死的士兵的家人。
沙场中,有他的恩师躺着,虽死但无憾。
沙场外,有他的兄弟站着,有酒有笑意。
蒙羽从来都不觉得命运欠他任何东西,因为他想要的东西老天爷都给了他。
若说人生,没有比这更值得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沙场外的她
“蒙叔叔,你说小召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世子殿下去了西临好一趟时间,应该快回来,想他了是不是?”
“他回来就能陪我玩了,我在垂鹰宛里帮他种了好多漂亮的花,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世子殿下肯定会喜欢的。”
“蒙叔叔……”
“嗯?我想要个弟弟陪我玩,你和娘亲成婚之后给我生一个呗。”
“……”
“蒙叔叔你又脸红了,你和娘亲成婚了以后,我是不是要改口喊你爹爹啊。”
“嘘,鱼快上钩了。”
“你又岔开话题了,唉算了,我还是喊叔叔吧,我爹就我一个女儿,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天上过得好不好,爹爹和蒙叔叔年轻的时候,谁长得帅气一点啊?”
“当然是你爹啦,要不然你娘也不会喜欢上他了,你是没见过你爹一骑绝尘的样子,当时好多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他。”
“也是,我爹最好看了,蒙叔叔也不赖,不过在我心里面还是小召哥哥最好看,要是我有他一半好看就好了,小召哥哥是不是喜欢胸脯大的女孩子?”
“……”
“蒙叔叔说嘛,娘亲又不在这里,我可是偷偷观察过那些和他走得近的女孩子,像教我弹琴的苏姐姐,她的胸就很大很大,还有那个……”
“女孩子不许问这些,被你娘亲知道了要骂你的,到时候别找蒙叔叔哭。”
“蒙叔叔一定会帮我求情的,嘿嘿。”
“蒙叔叔,你喜欢娘亲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当然是喜欢你啊。”
“为什么?”
“因为你娘亲不在这里啊。”
“嗯……好有道理。”
“蒙叔叔的爹爹和娘亲是啥样的?”
“我爹啊,我不记得我爹的样子,但我还记得我娘的模样,可他们都不在了。”
“你娘亲打你不?”
“哈哈,我娘可舍不得打我,倒是我爹经常揍我。”
“要是以后我不乖的话,蒙叔叔会揍我吗?”
“不敢不敢,被皇帝陛下知道了要杀头的,你娘亲也不会放过我的。”
“要是娘亲揍我的话,蒙叔叔会帮我吗?”
“咱俩一块挨揍,你看怎么样?”
“爹你真好……”
“你说什么?”
“没事,看看看,有一条鱼过来了。”
一位灰衫汉子正蹲在某冬境湖旁钓鱼,男人简单地将凌乱的长发用一根绳子绑到脑后,身材远比城里那些游手好闲的垂钓者要魁梧许多,手背上还缠着一拳白布遮住骇人的伤疤。
他握着鱼竿的手是那么平稳有力,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战刀而非鱼竿,蒙羽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在战场上杀人般一丝不苟,不急不燥。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锦衣小女孩,托着腮帮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时不时看看男人的脸,然后往他的身边坐近了一点,轻轻贴着他的手臂。
蒙羽直直地盯着手中的鱼竿,忽然鱼竿带着一丝轻微的颤动往水下去坠,木质的彩绘浮标图迅速抖动,顺带着连精致鱼竿上的金铃也跟着晃动了起来。
他沉吟片刻,猛然地提起鱼竿,一条肥大红鲤便这样被鱼钩勾着,在半空中甩尾挣扎。
男人露出罕见的笑意,眼角旁的皱纹像是刀出来刻般,此时在他的笑意下愈发锋利。
“鱼上钩了!上钩了!蒙叔叔真厉害!”
李念渊眼睛发亮地看着蒙羽鱼竿上的鱼儿,一边跳着脚一边鼓掌。
蒙羽眯着眼睛用粗糙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看着这孩子高兴的样子这才忍不住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将红鲤从鱼竿上取下,随手丢入冬境湖中。
鱼儿迅速摆尾几下,便消失在湖水中,蒙羽轻轻捶了一下后背,故作满意般将鱼竿放下。
卸去风鹰铁骑大都统的蒙羽除了杀人之外,钓鱼一样显得游刃有余,最近他闲着没事干便经常做这样事情。
自从蒙羽在胤皇的意思下住进来了公主府之后,长公主的女儿李念渊总忍不住避开这个即将成为她后爹的男人,这让长公主感到有些不太愉快,便让女儿每天在学宫上完课后,便跟着蒙将军去河边钓鱼,两人好培养一下感情。
现在天时已暗,远处的天边只剩下一块血红的日边。
蒙羽看着这个眉眼和李长渊有几分相似的小姑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问道:“我们早点回去吧,晚了你母亲要担心的。”
李念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说道:“蒙叔叔也不想回去风信宫的吧?不如晚上带我出宫吃好吃的,我们偷偷溜出去玩!”
蒙语颇为无奈,哑然失笑道:“被你母亲知道我偷偷带你出宫的话,说不定就要蒙叔叔跪搓衣板了。”
她伸手搂着蒙羽的脖子嬉笑道:“没关系,到时候我陪蒙叔叔一起跪好不好?我们两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蒙叔叔带小渊儿出去玩,小渊儿把好吃的都给你!”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李念渊看着西边的落日,忽然伤春悲秋道:“小召哥哥去了西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他啊,对了蒙叔叔,是不是很多女孩子喜欢小召哥哥,我算一算,竹子姐姐,石榴姐姐,还要那个去了西临做女帝的苏姐姐,还要教我学琴的苏老师……还有……还有,你说小召哥哥是不是特别喜欢姓苏的女孩子,要是我也姓苏就好了!”
蒙羽笑眯眯道:“那你等世子殿下回来亲自去问他吧,这种事情蒙叔叔可不敢乱说,被世子殿下知道会生气的。”
她忽然叹了口气,看着湖面嘟起嘴唇道:“蒙叔叔有没有喜欢过什么女孩子啊?”
“有啊,在很久很久之前……”
“那现在她在什么地方呢?”
蒙羽眼神迷离道:“她……死了……死了很久很久,她是个……”
不等蒙羽继续说下去,李念渊又叹了口气迅速转移话题道:“我以后能不能跟着蒙叔叔学剑啊?”
蒙羽楞了一下,轻笑道:“行啊,要是你母亲同意的话我就教你学剑,可丑话说在前面,练剑是很苦很苦的,你爹以前练剑的时候经常练到十个手指都磨出血泡了,就算你不怕疼你娘也肯定会心疼,到时候用棍子打蒙叔叔可怎么办?”
她对着蒙羽张牙舞爪道:“才不会呢,我娘可温柔了,我今晚就和她说去,我变得像我爹一样厉害!”
蒙羽憨憨笑道:“蒙叔叔和你爹在西临之战的时候并肩作战,你爹那年十八岁,带着你们家祖传的那把三十斤重巨剑“啸杀”在战场上一气一剑斩杀数百西临大戟士,你是没有机会看见他的“瞬杀”,那些被他剑气波及的士兵全都掉了脑袋,连蒙叔叔也很难学会他的剑技,不过世子殿下好像会“瞬杀”,之后你可以让世子殿下练给你看,比起李长渊的写意风流,世子殿下的瞬杀带着一股王道霸气,杀伤范围更加巨大……”
李念渊在他身边坐下静待下文,蒙羽给她短暂地回忆了那一场战争。
实在没想到他这样杀人如麻的大人屠,居然最后也能迎娶公主作为自己的妻子,看来他的命真是硬到连阎王爷都不愿意拿走。
蒙羽下意识感慨道:“你可以怪蒙叔叔当年没劝住你爹去攻打大红城西南正门,否则李长渊当年就可以回来看着你慢慢长大了,他才是真正的少年军神,有他在的战场根本不需要什么运筹帷幄坐镇中军,他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你只需要看着他一剑破甲直登城楼就够了。”
说道这里蒙羽刹住了话头,笑道:“这些事情以后在慢慢告诉你,那么晚还不回去的话,你母亲一会将你这不懂事的小丫头吊起来打的话,蒙叔叔可帮不了你啊。”
“妖怪吃我一剑!瞬杀!”
她忽然抽出腰间那把蒙羽帮她做的小木剑,颇有宗师气概般对蒙羽挥了几剑。
蒙羽会意般翻了翻白眼倒在地上,李念渊叉着腰哈哈大笑,直到她看见两人身后那位女子时,感到一道微风从身上吃过,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蒙羽他在身后的草地上伸了个懒腰,刚睁开眼睛便看见那宫装妇人站在他身后,眉眼间带着些许笑意。
宫装妇人穿着一袭红紫长裙,配上那安静动人的容貌更显得好看,虽说岁数已经将近三十,但容貌却不输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女,裙摆下露出的素白小腿更是动人心神。
蒙羽觉得这样看着长公主非常不礼貌,便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絮,长公主没有给他如过去般单膝行礼的机会,麻利地帮他收拾了一下鱼竿和鱼娄,带着他回到风信宫里去。
对于自己即将嫁给蒙羽将军这件事情,楚麝似乎明白了胤皇的苦心,在耐心询问女儿的意见过后,她便决定不能再这样一个人过下去,于是就答应了这件婚事。
胤皇自然大喜,让蒙羽卸去风鹰铁骑大都统一职后,便让他直接住进了长公主的凤信宫,希望两人的感情可以更进一步。
“念渊过来,尽喜欢瞎闹,你看看裙子都脏成什么样了?”
长公主伸手帮李念渊拍了几下裙子上的草絮,小丫头吐了吐舌头,对着那宫装妇人微微一福,笑容灿烂道:“见过母亲大人。”
蒙羽轻轻咳了一声,站起来起来将手放在李念渊肩膀上,说道:“早点回去吧。”
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更为浓郁了,说道:“你们还记得回去啊,本宫还以为你们晚上要出去看戏不回来,就想着要不要把宵夜也给你们准备好了?”
李念渊雀跃道:“真的,那娘亲先回去吧,我现在和蒙叔叔去外面看戏了。”
长公主顿时落下脸,给女儿泼了盆冷水道:“去了今晚就不要回来了,在外面睡大街吧。”
李长渊对长公主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而蒙羽有些紧张地牵着李念渊的手,跟长公主回到了风信宫里。
晚宴早就准备好了,寝宫这里没什么外人只有他们三人,蒙羽拘束地坐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给李念渊的碗里夹菜微微一笑, 期间李念渊吱吱喳喳地将蒙羽告诉她那些故事说给长公主听,这位在外人眼中绝世美丽的公主殿下,此时倒像个居家的妇人般,眼里的笑意也愈发自在轻松。
直到吃完饭后,李念渊说想去垂鹰宛帮楚瞬召修剪一下花圃,长公主便让宫女带着她离开风信宫。
这里安静地只剩下他们两人发出的声音,长公主柔柔一笑,“看来蒙将军真的很喜欢钓鱼,若是将军有意,不妨明日带我出宫,我们去准凉河那边看看。”
蒙羽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头发,说道:“倒不是很喜欢钓鱼,只不过从蜀越回来那么多天,终于可以不打仗了……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只好每天钓钓鱼看看风景,一天也就那么过去了。”
他微微揭开白布,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伤疤时,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长公主也瞥见那些白布下手那如同蜈蚣般的可怕疤痕,安慰道:“将军在妃子关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需要小半年的时间好好休养,今天的药我给你煲好了,将军一会趁热喝吧。”
蒙羽有些紧张地看着长公主的脸,将布满伤痕的手臂藏在身后,说道:“我的伤已经没什么事情,劳烦长公主殿下了。”
长公主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微笑安慰道:“我很快就要成为你的妻子了,就不用喊我长公主殿下了,随意点称呼我楚麝就行了。”
这位军临万军而不惧的大胤军神,看着眼前的艳丽妇人拳头有些紧张地握紧又松开,他向来话少面对女子也不如叶藏一样油嘴滑舌,身上的杀气将某些曾经仰慕过他的女子也吓跑了,但在长公主这里他却再无半点杀气可言,规矩地像个面对姐姐的孩子一样,或许长公主就是喜欢他这一点。
在西临王朝沦陷后,许多同僚为了讨好他将拐来的妃子美人一股脑地往他的营帐去送,那个时候蒙羽满脑子想着他死去的手下,心中没有任何对女子的**存在。
反而现在见到这曾经是胤国第一美人的长公主,脑子居然想着要和她大被同眠的画面,但却连摸她的脸蛋都不敢。
面前这位女子的温婉贤淑,蒙羽口拙除了用一个好字来形容她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只得诚恳说道:“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了……楚麝。”
“嗯,你手臂上的伤应该好了,我帮你把纱布换下去吧。”
长公主跪坐在他面前,用那微微颤动的手中将蒙羽手臂上的纱布一圈圈揭开。
这一过程她做得小心翼翼的,温黄的烛火洒在长公主的脸上,显得脸庞无比柔美动人。
蒙羽微微低头看着她的侧脸,他能感觉到她的身子一样在颤抖,那如天鹅般素白柔软的颈脖,或许因为她较少去晒太阳的缘故,白得看不见任何血色一样。
现在蒙羽比她紧张多了,尤其他看见长公主的抹胸前那片雪白柔软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颗晶莹汗珠的时候,更是咽了一口口水。
他曾经眼都不眨一下将数百败军接连斩首,可面对白雪留胸前的画面紧张无比。
“手臂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看来御医房送来的药真的挺管用的,将军的手已经不需要缠白布了,但药得再喝一段时间……将军……将军?”
长公主喜悦过后,却发现蒙羽的目光直直得盯在自己的胸前,脸红了大半,有些慌乱地用手遮住了胸口。
蒙羽这才醒转过来神情慌乱,连忙下跪
道:“蒙羽该死!不该这样看长公主殿下!请长公主殿下赎罪!”
长公主有些嗔怪地撇过头去,看着蒙羽跪地磕头不起的样子,觉得是自己有些激动了。
她深吸一口气,便将他扶了起来安慰道:“没事没事的,是我不好,将军不必如此激动。”
长公主看着他那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失落,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身份压着他,让他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感到束手束脚。
这时候,有风在院外里穿行而过,带动着烛光晃动起来,屋里充满了让人舒服的空气。
长公主像是明白什么似,抿嘴一笑,轻声道:“将军快去洗澡了,水已经烧好了。”
蒙羽今夜认认真真地洗了一番手臂上的伤口,然后穿上了长公主为他叠放在浴房门前的衣服,浑身清爽地走到寝宫的院子里,闭目养神。
男人慢慢回想起那日在妃子关上的可怕飞龙,不由得感慨若不是陛下的铁修罗军团来得及时,恐怕他和楚瞬召已经葬身在妃子关上了。
胤皇楚骁华不愧是一代君王,如此未雨绸缪建立了一支可以对抗飞龙的军队,澹台凝华和龙无獒的惨败,在蒙羽看来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蒙羽正因为起点比所有人都要低得多,所以他从来不害怕失败受挫,无论打多少场战争都好,只要人不死必有出头日,只要坚定不移地站在胤皇身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
这就是他从来不和那些自诩清高实则傲慢的大臣站队的原因,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力量是可以敌得过胤皇的,即便是权力本身。
当他慢慢回忆妃子关之战的时候,他听见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出现,带着些许湿润软香的气息钻入他鼻子里。
这样的气息他只闻过几次,最早的记忆是小时候花幽月的姐姐花幽影沐浴过后,一边梳着那湿漉漉的长发一边冷眼看着他劈木桩时,身上传来的少女幽香,这样的气息闻着很美好,闻着闻着容易让自己睡过去。
蒙羽微微侧着身子,便能看见她那张充满红晕的脸庞,两条温暖柔软的手臂从自己的腰部缠到自己的胸口上,身后的女人将脸贴在他后背上颤声道:“你给小渊儿讲了许多关于他的故事,能不能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听?”
蒙羽看着夜幕上的黯然流云,声音平静道:“我的故事很血腥的,你不会喜欢的。”
他胸前的手臂仿佛收紧了一点,背后的女人喃喃道:“讲给我听听吧,说不定我就喜欢血腥的东西。”
蒙羽慢慢转过身来,感觉自己的身上越来越热,直视着长公主的眼睛,声音嘶哑道:“楚麝……我……我。”
长公主忽然鼓起勇气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有些暴力地撕咬着他的嘴唇……蒙羽地脑袋一片空白,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才好,口中传来那柔软的触感让自己如痴如醉。
他轻轻吻着她的唇,忽然感到唇上传来的一丝刺痛,愈发搂紧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睁眼看着一滴鲜血沾在她的唇边,像是一颗落在雪地里的红豆那样鲜明,
她的眼中似乎透着一层白雾,红晕不退看着自己的眼睛呢喃道:“你现在还想讲故事给我听吗?蒙将军。”
蒙羽轻轻擦去她唇边的血迹,两人身上的衣服竟有些散乱,风从衣襟间吹过的感觉很是舒服。
楚麝似乎不在乎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如何羞耻的事情,只是觉得这样的感觉温暖极了,让她希望继续持续下去才好。
不料蒙羽竟然日头打西边般说了句情话:“这些日子我好好想了一下,觉得把你娶了是件不错的事情,我会一心一意好好对你和小渊儿的,绝不会像朝廷里其他官员那样三妻四妾,对着诸天神明发誓,这点你可以放心。”
要是此时大皇子在场听见这番话的话,肯定忍不住拆台说老师这榆木脑袋和姑姑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一起住了快两个月了,居然连床沿都摸不上去,要姑姑主动一次才亲到她的嘴,简直是畜生不如啊!
长公主看着他那严肃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蒙羽也跟着笑了起来,觉得她开心自己也开心。
长公主轻声问道:“你的父母还活着吗?我们成亲这样的大事没个长辈在场怎么可以?”
蒙羽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捏了捏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没有亲人了,爹娘早就贵族老爷打死了,那么多年过去连他们葬在什么地方了我都记不太清了,一日为师终生父,我这辈子唯一视为父亲的人便是花明阁将军,唯一当成妹妹的人便是花幽月,在之后便是叶藏白云和李长渊这些兄弟……这就是我的全部了,你是胤国公主身世何等显赫,嫁给我这样的人,在心里会觉得丢脸吗?”
楚麝红着眼睛使劲摇头,烛光将她的容貌照得愈发美丽动人,被玉齿咬紧的红唇愈发诱人。
蒙羽咧嘴笑了笑,将那满是伤痕的手轻轻放在她的青丝上,轻轻揉着。
楚麝微微红脸,八卦道:“对了,花幽月究竟是怎么勾引到小召的,这女人也就比我小一岁,居然老牛吃嫩草和我侄子一起……唉,当年她和我抢李长渊也就算了,贼心不死去勾引小召,楚熏知道这件事后可是气昏了脑袋,蒙羽,你偷偷告诉我他们两个的故事好不好,我今晚让你睡床上。”
蒙羽一头雾水道:“我一直都是睡床上的。”
楚麝白了这个木头一眼,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蒙羽立刻反应过来赔笑道:“世子殿下和小月的事情……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们就是……可能是走得太近了吧,你知道小月这些年其实也很不容易,世子殿下或许是看她可怜才去陪她的,其实你和小月也是一样……有个人陪着的话,或许就觉得轻松很多了。”
说到这里,蒙羽他突然笑道:“小渊儿今天跟我说她想要个弟弟,你觉得怎么样?”
听了这句话,楚麝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只觉得心里噗通终不停息。
蒙羽壮起胆子伸手捧着她脸,笑道:“我想以后带着我的儿子,还有你和小渊回去看一次我的娘亲,告诉她我做了将军,而且娶了世界上最好的女子,你是万人之上的公主,去给一个不认识的死人下跪倒酒,会觉得丢份吗?”
长公主涨红了脸蛋摇了摇头,抿嘴一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这些年委屈你一个人了……”
这是她听过最好的情话,此时楚麝流出的眼泪有委屈,但唯独没有后悔。
这样的夜晚里,一切的气氛都暖味了起来,仿佛连那院子里的竹管滴水的声音,也变得温婉绵长了许多。
蒙羽满脸笑意。
那个从小憧憬成为将军的孩子,生命在紧要的关头拐了个弯,让那个孩子变成了握着刀走进了沙场的少年。
曾经的少年早已变成男人,如今的他放下了手中的刀,走了沙场。
最后遇见了她。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夏雷滚滚,暴雨不绝。
在樽国历史记载中可能这是时间持续最久,最大的一场暴雨,威力之大超乎大多数人的想象。
老天像是将苍天捅了一个窟窿般,雨水不停落在樽国的土地上,导致山洪暴发洪水泛滥,甚至是街道损坏。
在如此可怕的天灾之下,樽国皇室仿佛沉默了下去一样,没有及时展开救灾行动,而是任由樽国部分地区被河流决堤。
农民们没法下田干活,只能眼巴巴在家里等着暴雨消退,看着庄稼地里会雨水淹坏的粮食,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叹。
从这个夏天开始樽国便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皇帝陛下在一次皇室狩猎中不小心被野猪撞到了后背,从此便瘫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如今一国政务都落在的太子刘楷的手上,初次接手樽国各项政务的刘楷被各种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了,同时盼不得自己的父亲快点死去将皇位传给他,各地藩王对樽皇的受伤都各怀鬼胎,都没有入京探望皇帝。
“谢左吗?”
咳嗽声从里面皇帝寝房里面传出来。
“是我,陛下。”男人低低应了一句。
“让他进来……咳咳咳。”刘康说道,声音苍老且混浊。
谢左抖去油纸伞上的水珠,走进那个散发阴沉的红色亮光的房间,房间的角落里各放着一个火盆,明明是夏天可房间里面的温度高得令人窒息。
樽皇刘康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两位大宦官随侍在旁,太子刘楷则看着父皇焦躁地在床前踱步,皇后则坐在床边握着刘康的手臂,披头散发眼睛红肿的样子。
从谢左走进来的时候,刘康的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谢左讨厌房间里的闷热,包括那股死亡的气息。
“给国师大人倒酒。”刘康艰难地指挥两个宦官,谢左沉默地接过那杯樽国最为出名的白金液,看着床上的苍老男人,心中泛起一阵罕见的心酸。
老人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灰色的丝绸皇袍子,胸膛上盖着一件貂皮静静地躺在床上,那原本锋利的眼神此时空洞般散开了。
刘康的眼睛灰蒙蒙地里面什么都看不见,自从被那头该死的野猪挫伤后,他就一直躺在这张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去伺候,跟废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很多人都恨不得他两脚一伸归西而去。
包括这位被他喊来的年轻国师。
“谢左……”
刘康终于可以看见他的脸了,小声道:“靠近一点……让朕看见你的脸。”
谢左没有过多行礼,缓缓坐在床边,看着老人脸上的老人斑,低声道:“臣在,陛下有何吩咐,臣当赴死而行。”
刘康艰难道:“全部人给朕消失,我要单独和国师大人谈谈。”
“陛下,臣妾……”皇后开口道。
“朕说过了,全部人给朕消失,是全部人,除了谢左!”
刘康的语气里有几分往日的威严,皇后脸色平静地对皇帝福了一福,拎起裙子转身离开房间。
太子则跟在母亲的身后,许多人弯着身子离开了房间,整个房间只剩下刘康和谢左两人。
“陛下,您快死了。”
谢左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往常般平静地叙述事实一样,一撮蒙尘的白发落下来遮住刘康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抬头瞪着谢左,气若游丝地叹了一口气,“刚才朕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微微。”
“是啊,微微公主还在胤国,而她和楚三……不,现在应该称他为胤国世子,和胤国世子的婚期将近,您作为父亲也本应该去一趟胤国的。”
短暂的沉默后,老人的手慢慢握紧了被褥,只觉得心里一阵心酸和茫然。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这个小女孩骑在自己背上喊骑大马的样子,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跪在地上给她当马骑,后来他有了别的孩子,便渐渐将这个女孩的存在给忘了,直到她母亲死去后才记得她,他想或许那头该死的野猪就是诸神派来惩罚他对家人冷漠的报应。
每个人迟早都会死的,没有不死的君王。
樽国皇帝刘康白手起家建立狼兵,虽然心狠手辣但重情重义,在他统治樽国这四十多年里显得很平静低调,不曾对任何国家发动过战争,然而也没有谁敢轻视他,即便如此他在众人眼中也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样子。
他的儿子们无时无刻不希望他死于绝症,希望他早点离开人间好让他们瓜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在刘康狩猎被野猪撞断后背脊梁后,不少御医都来看过他的情况,或许是根本没人可以治疗脊柱断裂这样的情况,这样的事情若是被普通人遇到的话,他们会当场宣布这个人不治而亡。
但刘康身体里有王息这种东西,这几个月他便是靠着王息
续命,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
刘康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苍白的唇边带着些许血迹,谢左默默地看着这个油尽灯枯的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刘康忽然问道:“你觉得以后楚骁华在孤死后有没有机会一统天下?”
谢左谨慎答道:“楚骁华会将北方战线推过中原领土,只要能打赢庆安王朝,一统天下就是大局已定的事情,陛下将微微公主送去胤国是明智之举,但只怕在您死后各地藩王会造反作乱,皇子皇孙们也拧不成一股绳子,之后恐怕会发生很多麻烦事情。”
刘康扯了扯嘴角道:“乱就乱吧,孤才不管死了之后樽国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个国家本就是孤抢回来的,在孤死后被人抢过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管他洪水滔天也好战火蔓延也好,孤一个将死之人,要孤忧心什么?孤又能忧心什么?孤这辈子做过最厉害的事情就是抢来了这张王椅,这辈子坐在上面也算是坐得舒坦惬意,也算是挺好的。”
谢左轻轻嗯了一声。
老人喘了口气,自嘲道道:“要是孤能再活个十年就好了,之后是注定看不见胤国铁骑那份波澜壮阔的大风光了,希望谢左你可以离开樽国,替孤去看看……至于微微,她只是个孩子……她是樽国的公主……可孤什么都给不了她……但至少孤可以给她一份嫁妆。”
刘康他在极度疼痛的状态下,虚弱从床边摸出一颗流光四溢的骊珠。
谢左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老人将这颗骊珠塞到他的手中,艰难道:“将这份孤体内这份王息带给微微……无论她接受不接受也好……孤才不愿意死后被他们鞭尸夺取孤体内的王息……送去胤国给微微……麻烦你了。”
“那陛下您现在?”
“如今体内的气机不过是王息留下的余韵,是残渣,孤很快就会死了……还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谢左无比郑重地接过那枚蕴含着刘康王息的骊珠,似乎又记起一事,问道:“在您死后,北都王刘坎和天南王刘准该如何处置他们,总不能让他们乱了樽国,若比陛下真要他们死来为大皇子他们解决麻烦,臣可以亲自出马。”
刘康忽然咳嗽了起来,像是要将自己的肺咳出来一样,摆手道:“不管他们了,樽国那么大点地方,就算他们要乱就乱吧,乱过头的话说不定胤国那边会亲自出手。”
提起胤国那边,这位垂死等死的樽国皇帝,声音无奈道:“金帐国之战后,孤便力排众议和楚骁华结为了盟友,可惜离北的事情弄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十分僵硬,但我始终担心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不过只要孤在位一天,胤国铁骑便一日不会踏入樽国的疆土,从西临和燕莽的毁灭看来,孤当年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大胤王朝有着曾经大秦王朝般的鼎盛之力,能征善战的四大名将和数百武臣,几十万足以踏破山河的铁骑,还有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人间兵器……咳咳咳,同样是人间君王,但孤羡慕他拥有的一切,你们整天都说孤是天命之人君权神授,可孤觉得楚骁华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孤亲眼看着胤国在他的统治下文盛武昌,胤国越是强大,孤越是感到不安,希望在孤死后,樽国不要面临燕莽西临一样的下场才会好。”
刘康和楚骁华,从某种意义上两位都是篡位者,当刘康杀死前代皇帝夺得樽国皇权以孤的名义号召樽国百官时,楚骁华还是个在襁褓里喝奶的婴儿,刘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让他在临死前念念不忘的人,除了那个远嫁胤国的女儿,便是这个让他下半辈子心生畏惧的男人。
垂死的老人伸出手,轻轻抚摸温热的墙壁,这个房间曾经是樽国前代皇帝休息的地方,刘康杀了皇帝之后,第二天就搬进来住了,不得不说在前朝皇帝的床上睡他的妃子真是别有一般风味,老人忽然笑道:“孤当年做的那件事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大胆,孤将自己的妻子送给了太子供他淫乐后,当时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今晚就要将太子和皇帝都杀了,包括他们那些皇亲国戚全部都丢去喂狼,一个都不能留下,成功的话,孤第二天就要去皇帝的床上干他的女人,要是失败的话,无法也就是一死的事情,之所以想要当皇帝,是因为不甘心自己一辈子都受制于人,不用担惊受怕想着皇帝什么时候要孤的脑袋,想要孤的女人和钱财。士农工商,孤是最低贱的那类人,即便握着万贯家财,在朝廷里面的人看来不过是一个浑身铜臭味的商人,男人都是要面子的,谁愿意永远都被其他人低一个脑袋,孤知道你们背后都在骂孤弑君者,孤也不在乎,毕竟你们不敢在孤的面前骂,孤也算是做到了年轻时的目标,可人的**都是一直变的,但痛苦的阈量也跟着上升。孤在当了皇帝之后何曾不想当北域之王,但孤在领兵作战方面确实不好,和西临打了一仗丢了八个城,和胤国打了两仗割了一个洲,弄得当时百姓怨声连连,好在你父亲站出来骂醒了孤,说再这样打下去的话,别说能不能当北域之王,就是连樽国的皇帝也没法当了,这一点孤是感谢你父亲的,不过你父亲后来和孤的嫡长子造反的事情,孤实在忍无可忍才杀了他们,好在你嘴上没有怨恨孤,并且当了孤的国师替孤盯着那些想要造反的人,可你也清楚,要是孤走了的话,谁来压制那几个藩王儿子,孤知道他们一直都在隐忍着,当年那件事情他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看在那些鲜血
流在了朝廷上,最后流进了他们的心里面,最后个个都变得更加圆滑聪明,之所以一直没有跟孤对着干,便是想着等孤死了之后,他们才开始行动。朝廷上的臣子们也是老奸巨猾,私下支持谁,反对谁,孤到临死前都不清楚,太子……咳咳咳,太子还太小了,怎么斗得过他那些兄长,就算斗得过他的兄长们,他也斗不赢楚骁华,樽国迟早都会落入他的囊中,孤死得太早了,在你我大计还未展开前就要走了,最后还是苦了微微啊!”
谢左脸色晦暗不清,指甲牢牢陷入手掌之中,在刘康的床上留下一抹鲜明的血迹。
刘康仿佛积郁已久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脸上渐渐出现了回光返照的红润,轻轻敲打着床边的墙壁,说道:“太子根本就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以为坐了了孤的王椅便万事大吉,独狼死群狼生,和自己的兄弟一味死斗只会害死自己。天下之战已经是大势所趋,先前孤不相信楚骁华可以战胜大庆王朝,可现在不得不信了,胤国和庆国手中的掌握着极端的战争力量,以前的运筹帷幄点兵布阵已经不管用了,在绝对的力量前一切的谋略都会被摧毁,南北对峙的格局已经形成,就连西境都有一半是胤国的,很快他们就会将所有可以动用的底牌丢在战场上,连樽国也会被这场战争波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既然这就天下大势,孤也没有任何办法扭转格局,但微微好歹也和胤国世子结为夫妻,只有靠她樽国的生存机会才会更大一点。”
谢左顿时领悟了刘康的意思,竭力压下心中的颤抖,问道:“那臣什么时候去胤国。”
刘康眼神阴沉道:“现在所有人都会盯着你,等孤的尸身被烧城灰烬后,你就可以走了。”
老人向来不喜欢说起这种军国大事,今晚说了那么多话显然有些疲惫了,眼中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心烦意乱。
刘康缓缓闭上眼睛,想着要一个死后清净般。
"陛下,不要这样,这个国家需要您。"
谢左波澜无惊的语气此时充满了悲伤,刘康紧握住他的手用力挤压,仿佛像从这位冷血臣子身上获取一些温暖般。
“谢左啊,你……真不会说谎,这国家……这国家很清楚……孤是怎样的一个昏君,但孤至少不是个暴君,孤不是楚骁华……他能做的事情,孤只能看。”
“不,”谢左告诉这位垂死的君王,“陛下,您和楚骁华不一样。您比他好得太多。”
刘康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笑容里带着对自己的嘲弄。
谢左重重叹息一声,说道:“陛下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刘康艰难说道:“目前先让刘楷去继承朕的王位吧,但王息这种东西孤才不打算给他……如果剩下的人不乱来,便……留他们一条生路。”
谢左非常平静地说道:“我会把这些事情做好。”
“那孤就放心了。”
刘康在临死前深深地看了这位为一国朝政鞠躬尽瘁的年轻国师,笑问道:“说实在,你到底有没有恨过孤对你家人做过的事情,心底有没有想过要杀死孤,现在孤给你这个机会,不如用你的手送孤上路吧。”
谢左对此不置可否,自言自语道:“陛下好好休息吧,臣不想手上带着您的鲜血,将您的王息带给微微公主。”
长久的寂静无声中,刘康最后看了谢左谢左一眼。
谢左没能看懂他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带着叹息,或者是来自长辈的关怀。
无论那眼神中带着什么,总之现在已经慢慢阖上了,就像被残烛的熄灭。
谢左缓缓握紧老人塞到他手中的骊珠,在某个瞬间,谢左想将这颗骊珠捏碎,当着他的面夺取他的王息,对着老人发出嘲弄报复的笑声。
直到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贴在老人的额头上,老人的眼睛忽然睁开,像个充满期待的孩子般,瞳孔湿润。
“谢左,你能原谅孤吗?”
“我原谅你了,若是陛下见到我死去的父母,帮我告诉他们我很好,只是很想他们。”
刘康微笑道:“孤会的,你父亲有个好儿子,而孤……最后什么都没有。”
这番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插进谢左的心脏里,顿时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想起自己父亲惨死的画面,想起死在狼穴中的母亲和姐姐,但眼前这位始作俑者让他无法去恨,“我会照顾好微微的……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去爱护。”谢左泪流满面地说。
谢左动作轻柔地抚平他的白发,最后像是拥抱父亲般将他抱在怀里,口中呜咽抽泣。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免礼。”这是君王最后的遗言。
谢左抱着这位死去的君王,泪流满面,眼神坚毅道:“陛下安心歇息吧,臣会帮你看好这樽国的江山,也会将微微亲手带上您的椅子,去做那樽国女帝!”
第四百二十三章 梅酒安得佳人笑
樽国离凉三十七年,一个天大的噩耗传入每个樽国百姓的耳中。
樽皇刘康驾崩了,有人悲哭,有人沉默,有人欣喜。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统治期间长达三十七年的篡位者终于死了。
对于这位统治樽国超过四十年的皇帝,后世对他的大部分评价还是篡位者,他从一场调虎离山之计从前朝皇帝的手中夺取了樽国的权力,虽说不曾有过优秀的战功,但和北域历史上最为强大的大胤王朝结为盟友,在胤国这些年的南征北战中,让樽国在这条钢铁洪流的马蹄下保住了应有的地位,虽然没有为樽国百姓拓展疆域,但也他们不至于像西临百姓那样国破家亡,与楚骁华赫赫威名比起来,他的名声注定是要被掩埋在他的光辉下的,在他死后吟游诗人不会为讽刺他的所作所为,但也不会为他谱写赞歌。
离凉的年号总算是换了下去,换上了更为喜庆的衡祥,同时整个洛京城的红色灯笼都换了下来,换上了写有奠字的白色灯笼,在绵长的秋雨中摇摆不止,雨声落在鳞次栉比的屋檐上,声音轻柔如尾指勾弦,细长的水线在檐角处潺潺落下,宽大的官道上出现了极长的队伍,皆是缟素白帽的朝廷官员,低头前进不敢看那巨大的棺材一眼,在今天起,整个洛京城的都不能出现爆竹声或者叫卖声,妓院不许点着灯笼揽客,城里面的男人无处寻欢,直到过年之前,作为对先皇驾崩的哀悼。
先皇在遗嘱中说自己要死后无坟,扬灰凉河,不葬皇室陵墓。
没人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只是默默遵循他的遗诏去做,算是对他的最后一次命令的遵从。
抬棺队伍终于来到凉河边,放眼望去河堤两边都是白茫茫的跪地之人,从一品到九品官员皆穿着那粗布白麻的丧服,双手按地长跪不起,在他们的身后是数万的洛京城百姓,皆是为了先皇的离开下跪,不管他们心中是否愿意。
在哀号和大鼓的交鸣声中,文武百官连同城里百姓一同为樽皇送葬,狼鸣不绝,悲音寥寥。
太子和他的兄弟们将那座塞满的随葬品和黄金的棺材放在细长木船上,抬棺下水,其中太子站在齐胸深的水中,引领船只前进。
谢左手持弓箭在河提边观望等待,乳白色的晨雾扩散在江面上,轻若蛛网淡如回忆。
直到那艘载着先皇棺材的长船顺着水势缓缓前进后,浑身被河水浸湿的太子,对着船只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道:“一跪!”
众人高举双手,一拜三叩首。
“二跪!”
“三跪!”
“陛下,一路好走。”
谢左点燃了箭头,举起弓来深吸一口气,拉满了弦毫不犹豫地将箭头射向长船,随后将长弓交到太子的手中。
原本如此隆重的河葬,本该由太子来送皇帝上路的,可太子的箭术是在撇脚,只好由谢左代劳。
燃烧的箭头顺风爬上,随后呈现弧形般下坠,继而消失在乳白色的河雾中。
这一幕可是看得太子心惊胆战,这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第一箭没有射中的话,可是会在万人面前丢了仪仗的。
随后湖面上亮起了炽烈的红色大花,先皇的棺材燃烧了起来,渐渐变成了冲天的火炬,将那些皇子皇孙的脸都照亮了,太子看见了船只的轮廓在火焰中逐渐萎缩,棺材在烈火中噼啪作响,火星飞舞。
最终燃烧的棺材沉入河中,无数的飞灰随风消失,连同刘康那残暴,黑暗,沾满鲜血的过去。
“国师大人,你说我父皇这辈子到底想要什么呢?”
刘楷看着谢左在那团烈火旁垂手而站,枯槁的长发在火风中随之招摇,谢左缓缓道:“没有不死的君王,无论他此生渴求为何。”
刘楷警惕地看了谢左一眼,说道:“我父皇死后……他身体里的王息……国师大人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吗?”
谢左瞥了刘楷一眼,没有像过去那样称呼他为太子,而是改了称呼:“陛下,先皇已经将这片国家留给您了,您就是这片国家的君王,大家都会称呼您为陛下,就像称呼先皇一样看待您。”
太子可不傻,被这个男人第一次成为陛下的他,伸手拍了拍谢左的肩膀,然后打趣道:“像国师大人这样喜欢算计人的阴沉性子,不会把父皇的王息偷偷藏了起来吧?”
这位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年轻国师,此时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握紧腰间藏着的匕首,满脸笑意说道:“陛下,臣按照陛下的遗诏要去一趟胤国为微微公主送一些嫁妆,她就快和胤国世子成婚了,便是将这个不幸的消息转告给楚骁华,愿神佛赐陛下成仙入天门的机会。”
刘楷看了一眼燃烧的飞灰,轻轻叹了口气,再也没追问下去。
“朕本该跟着国师大人一起去,可现在……”
“陛下要为先帝在城里守灵一段时间,不宜去参加这样的婚庆,只是送些嫁妆而已,这些事情臣会去做的。”
“劳烦国师了。”
然后,这位刚刚当上太子没多久的年轻人,穿上了那件无比崭新的皇袍,在城门外目送着谢左和送礼的车队们消失在地平线上。
新皇面朝胤国所在的方向,手臂慢慢挥舞,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因为他的背后就是樽国皇宫了,无论他去到什么地方,都会有人喊他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高坐在那张椅子上,看着满朝文武百官,如他的父皇般说一句众爱卿平身后,他们才敢站起身来。
万人之上的感觉,真是让人无比沉沦啊。
新皇忽然间想起些什么似的,望着谢左离开的方向,心情顿时低沉了下去。
在他视线的尽头,便是胤国和樽国的交界线,在那个所谓的边疆有无数仿佛蔓延不尽的胤国铁骑,铁甲铮铮。
直到这个时候,这位还未坐上王椅的年轻人没由来地感到一丝恐惧,那是曾经压在他父皇肩膀上的东西,如今随着他的死去,这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
最终他叹息一声,有些颓然地摆下了手臂。
西临王死了,燕莽皇帝死了,樽皇也死了。
若是在三十年前,这些皇帝还是少年的时候,整个北域王朝中,胤国不过是个二流小国,地位还不如他们樽国。
可现在这个国家拥有几十万铁甲雄师,若加上西临和燕莽两个诸侯国,全国占地面积将近万里,听说连那远在南陆的大庆王朝都退避三舍,这一切都是那位让全天下君王感到胆寒绝望的胤皇楚骁华造就的。
本以为做了皇帝的他,以后再也不会有畏惧这种情绪的出现。
直到现在,他终于体会到父皇那种被胤国铁骑支配的恐惧,让他顿时面如死灰,嘴唇颤抖。
一旦胤国铁骑东征樽国,以他的能力能否渡过这样的灭国之劫,他不敢想象胤国铁骑有朝一日兵临城下的画面,几十万根泛着寒芒的长矛指着天下王朝任一一个国家的大门,连神佛也会感到害怕的。
好在父皇在死前做了个明智的决定,将自己某个从未见过的妹妹作为樽国的公主嫁了过去,现在的他和楚氏皇族那边,应该算是亲戚关系,他们总不会对自己的亲戚下手吧?
樽国公主嫁给的男人是曾经的大胤三皇子,如今的燕莽毁灭者和妃子关的屠龙者。
大胤世子楚瞬召。
日后的大胤皇帝。
原来所谓的樽国皇帝,与一只被人养在别院看门的狼狗无异,进退不得,坐而等死啊。
刘楷苦涩地想着,没有知道这位刚刚称帝的年轻皇帝,此时心中究竟是落寞,还是悔恨。
……
……
楚瞬召将一枚从大秦皇陵里找到的金笄送给了恒柔,也算是弥补了她没法去往大秦皇陵一探究竟的遗憾。
恒荣看着楚瞬召爬上那只银鱼般的庞然大物时,仍旧是心有余悸,握着金笄痴痴出神。
楚瞬召脚下冥鲲忽然长鸣一声,扶摇直上带着他和大秦公主冲入云霄,可谓巍巍巨观。
一鲲两人,去看那天上人间。
许久之后,她终于回过神来,想再好好看一次楚瞬召,跟他说句谢谢也好。
只是天上早已看不见他的踪影。
她将金笄插在发海间,看着云上痴痴一笑,随后挥了挥手。
天上,楚瞬召躺在冥鲲的背上看着那慢慢变成小黑点的少女,咧嘴一笑,也跟着挥了挥手。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聚就有散。
大胤王朝,临安城。
此时一匹白马混着人流慢慢进入了临安城的大门,骑马的人是个身穿白袍的年轻公子,俊逸出尘的脸庞上神情温和,配着一把三尺长剑在腰边,还缠着一条与众不同的紫金玉带。
马背上只坐了一个女子,穿着一袭绯红长裙靠在少年的背上,眼神迷离地看着这座巍峨壮观的城市,听身前的少年跟她讲述关于这些年发生过那些大大小小的战争,告诉她西临之战胤国铁骑最后是如何攻下大红城打赢了这场战争,告诉她临安城是何时建立大胤王朝是如此昌盛,整座临安城中轴卦象是如何划地而分。
这位年轻公子嘴一直在说个不停,反倒是那个年轻女子一直闭口沉默,那祸水般的容貌便这样展露在世人眼中,身上穿的红裙看不出大富大贵,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
若是临安城里殷实人家的女孩才不喜欢穿这种纯色长裙,少女只是听着少年的话音,看着街上的鲜衣怒马车水马龙,嘴角带着缕缕笑意。
她乘着冥鲲带他去看看那九天之上的盛丽风景,让楚瞬召看见了最为壮观的云海,扶摇直上,方可通天而入。
两人仅仅花了半天的时间便从西临回到了胤国境内,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
从两人抵达临安城之后,嬴栎阳不再方便将冥鲲暴露在众人视野中,这条巨兽在楚瞬召的震惊中舍弃了庞大的身躯,慢慢变得如一尾鲤鱼般的大小,总喜欢张大嘴巴吓唬楚瞬召。
楚瞬召带着她来到驿站要了一匹白马,顺便给两人换了一套衣裳方才乘马进入临安城,这大秦皇袍可不是能随随便便穿在街上,会给他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换了一身普通衣裳的两人还是引来了不少注意,不过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是在看楚瞬召身后的嬴栎阳,那些锦衣公子们眼中皆是惊艳之色。
嬴栎阳没有去理会他们的炙热眼神,而是看着这座城市大门上方的两个大字。
临安。
她看着城门上的大字,不知为何笑出声来,一笑百媚
花枝颤般,惹得路边的男子更是一阵心神荡漾。
或许这位女子比他们这辈子见过的绝大多数女子都要美,甚至连上辈子的加起来都不如她一个人漂亮。
楚瞬召被这笑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城市介绍,扭头看着她问道:“傻了?”
她呢喃道:“这座城让我想起了当年咸阳城被叛军的火炬点燃之前,也是如这般车水马龙的光景。”
楚瞬召连续呸呸呸了三声,撇了撇嘴对她这番说辞感到很是晦气,顺带瞥了眼她那藏在在红裙下遮掩得极好的波涛山峦,轻轻咽了口口水。
楚瞬召从小到大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面前这个大秦公主比起那些贵族小姐无论气质还是体态都无可挑剔,那两条如皓月莹白的修长手臂任谁看见都会呼吸急促,更别说那贴在马腹上的柔美长腿,足以让世间所有男人心甘情愿跪在她的石榴裙下。
小时候他从哥哥送给自己那本春宫图里看见一些专门讲解女子身材的文字段落,后来这本书被楚熏烧掉了,但上面的文字如今还让他记忆犹新。
用书上的话来讲,这大秦公主可算得上千般绝美尽归她身,腰肢腴润,玉足轻薄,媚艳无骨,千般亲柔愈耐抚柔之类的,反正无论她身上的所有部位都让男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楚瞬召看着大秦公主的娇躯,愈发对这些文字深以为然,笑容慢慢炙热了起来。
大秦公主瞟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顿时冷不丁道:“再看把你的狗眼给挖出来喂狗!”
楚瞬召厚着脸皮道:“看两眼怎么了,犯法了?”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你除了看你还能做什么?”
楚瞬召略显憨傻地笑了笑道:“那你可不知道我胯下一剑……”
大秦公主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是不是忘了连天雷都没法贯穿我这血肉之躯,就算本公主亲自爬上你的床,你裤裆里那**又能耐我如何?”
楚瞬召顿时吃瘪,没有再聊这些荤话,只是一个劲地在傻笑,也懒得这这位神人般的大秦公主面前假装正人君子。
这一路上,大秦公主投桃报李般给他讲述天地气机交汇运转的造化神通,告诉他天下气息错综复杂,不过万法皆通,一样是可以以气证道层层递进,最后甚至可以如她这般逍遥神游以观过去,推演未来不过是雕虫小技。
她尽量言简意赅去讲述给楚瞬召听,正如那小贼窃珠,诸侯窃国,仙人窃命般,他可以以练体魄而求气,大道从简而求势,最后便可如那龙虎山天师般与天地共鸣,起手落手可召雷河。
楚瞬召被大秦公主这般点评过后,领略了些许精髓,有些拨云见日的感觉出现。
楚瞬召还特地帮她编了一个假身份叫楚姬,将她带回宫里就说她是从西临来胤国朝廷观摩学习的女官,好在她的古秦口音和现在的西临方言大相径庭,说起通用语的时候也丝毫别扭的感觉,现在天下王朝除了北蛮那些比金帐国还要蛮子的蛮子,几乎没有哪个国家的人不会讲通用语,这也多谢她老爹一统天下后书文一统的大举。
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撑死也就将她当成被自己拐回来的女子,有自己在皇宫里面没人敢为难她,不过怎么也少不了被苏念妤她们鄙夷自己一番。
楚瞬召也不着急赶回皇宫,带着她一路停停看看,有名胜古迹便跟她讲述一番,他对这座城市可是了如指掌,临安城里的风土人情都能被他说出花来,嬴栎阳还笑他说他是被皇子身份耽误的说书先生。
大秦公主闻到了酒香后忽然说想喝酒,楚瞬召刚好看见了不远处有一个买酒的摊子,便策马过去将她从马上扶下后,挑了一张空的长凳带她坐下。
那极有眼力的店小二看着这两位男女的装束,热情地拿了一壶温过的梅子酒来,她便是被这特殊的酒香给吸引过来。
嬴栎阳看着杯中那清澈晶莹的酒液,精致的玉鼻轻轻嗅了嗅,一股清淡的酒香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饮了一小口。
饮过酒的她脸庞略显淡红,感受着舌尖上传来的醉意,凤眼微眯成月牙般,看样子她对这酒的味道很满意。
嬴栎阳两只手捧着酒杯喝酒的动作很是可爱,就像是小姑娘吃桃子一样,看得楚瞬召愈发怦然心动。
他将面前的梅酒一饮而尽,梅子酒并不烧喉只是有点容易上头,不过这酒的味道,可不比皇宫里面的御酒差……不知为何,这酒似乎让他有些落寞疲倦了起来。
他望着露出笑脸小口喝酒的嬴栎阳,总是在想着一件事情,究竟是什么让这位绝世佳人,为了一个看似虚无缥缈的目标,在人间坚持了那么多年,她不会感到心累吗?
“ 这酒真好喝。”
嬴栎阳将温热的酒杯贴在自己的腮红上,露出一口极为漂亮的小白牙,眼中笑意盈然,像是喝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原来如此。”楚瞬召握着酒杯,恍然大悟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喝酒喝酒,好喝就多喝点,公主殿下。”楚瞬召咪咪笑着给她倒酒,那姿态像极了宫里的宦官。
无论前路有多么遥远黑暗,永远都都不要对自己脚下的路失去希望,因为这条路上,总会出现让你开心的东西。
正如嬴栎阳手中的梅子酒。
第四百二十四章 平身免礼
这酒馆里的人多大数是当临安城的本土人士,身住皇城里的老少爷们最喜欢道听途说互相吹嘘,带着一股皇帝檐下的优越感,对于楚瞬召妃子关之战时的壮举他们到现在还津津乐道。
这场堪称比西临之战还要艰苦的蜀越内战,听说那世子殿下在妃子关的时候有那飞剑取龙头的神通之力,一人一剑便叫那大庆龙骑黯然失色,最耸人听闻的莫过于皇帝陛下最后带着铁修罗军团赶往战场那一幕,将澹台凝华的军队尽数剿灭后,让那些魁梧如山的铠甲神兵撞开了黎京城的城墙,取得了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
这样的故事让城里的男女老少无论谁听了之后都得瞠目结舌,心想那大胤皇家的人个个某不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不知为何这些连临安城都没有离开过的老头汉子,会对楚瞬召在妃子关上的壮举如此了解,说到眉飞色舞的时候,整个酒摊上的人都跟着哄堂大笑,尤其那些扎着辫子的小毛孩更是听得乐不可支。
有人说楚瞬召在妃子关的时候和龙王九将的大都统蒲牢狠狠比试了一番,两人那打得一个叫天翻地覆,而且咱世子殿下还将这位龙将给重创了,险些就取了这位龙将的性命,这下子庆安王朝可丢大脸了。
有人还说咱世子殿下的剑术都是跟西临剑神学的,亲手用剑神的剑技打败了庆安王朝的龙将,众人一边喝酒一边说得唾沫四溅,说别看那世子殿下年纪轻轻,其实则胸藏沟壑颇有良谋,比那大皇子殿下可深藏不露得多,不然也不会当上世子殿下了。
有人忽然唉声叹气道道:“你们知不知道,就是咱世子殿下杀了燕莽的皇后,乖乖,这等天下美人都能下得去手,要是我的话早就抢回去暖被窝了,哪怕当个花瓶看看都好,好比将一副千年古画毁去般可惜。”
立马有人拍案怒吼道:“就你那点坐井观天的本事懂个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你小子到底懂不懂,当年皇帝陛下就是可怜西临那两个皇子皇女把他们带回临安城当菩萨供着,你看看最后那苏长青最后造反了,当时死了多少人你小子忘了吗?燕莽皇后杀得好,把燕莽皇族全部杀了都不可惜,这才像咱皇帝陛下养出的孩子!”
很快有人附议道,“对对对,燕莽人确实杀得好,该死该死……”
“我那表姑的孩子就是被燕莽人杀了……世子殿下杀了他们的皇后做得好。”
楚瞬召将这些议论都听在耳中,那托腮饮酒的女子看了眼沉默的少年,凤眼微眯,眼神促狭。
楚瞬召没有去和她解释什么,这些都是他做过的事情,去过的地方杀过的人,只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让他听着很不是滋味。
嬴栎阳微笑道:“没想到你走了那么远的路才将我从陵墓里救出来,其实没什么的,我父皇做过的事情比你可怕得多,心软的人是很难在战争中活下去的。”
楚瞬召端着酒杯,摇头道:“从胤国走到燕莽,再到蜀越,再回胤国,后来去到西临,其实不远的,只是路上有人陪着,一步一步走下去,就会觉得很轻松了。”
不知不觉,一壶梅酒很快就喝完了,眼神毒辣的店小二看见楚瞬召为嬴栎阳倒酒时那点滴点滴的酒线,像是长出了两条腿般滚了过来,将手臂上的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搓着手掌谄媚笑道:“这位公子,还想喝什么酒,五粮液,涠洲老窖,白冰烧,龙泉双蒸,公子想喝什么酒,这里应有尽有。”
楚瞬召想起什么似的,犹豫问道:“你这里有……竹子酒吗?”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竹子酒他虽然听过,可胤国这边并不盛产这种特殊的酒品,反而在蜀越那边比较常见,刚刚才夸下应有尽有的海口,这下可被自己的话狠狠打脸,正想着不知道怎么劝楚瞬召改换一种酒品,看出店小二心思的楚瞬召只是眯眼笑笑,低头道:“来一壶皇帝陛下最喜欢喝的那种酒。”
整个临安城的百姓都知道胤皇喜欢喝烧刀子,这店小二倒是一点就通,笑道:“不瞒小公子,我们这里的烧刀子是整个临安城最好的,连皇帝陛下都来过我们这里喝过烧刀子,这烧刀子本来是北疆的百姓才喜欢喝,便宜且暖身,不知为何皇帝陛下也喜欢喝,弄得这烧刀子的价钱从一壶酒二两银子的价钱直飚到三十两,这贵是跪了一点,但这酒水可是觉得值的,而且绝不会往里面掺一点水,而且皇帝陛下也喜欢喝这酒,你说像皇帝陛下那么厉害的人都喜欢喝这酒,这酒的身价还能低下去吗?要我说卖五十两银子也不为过,指不定喝着喝着就能变成像皇帝陛下那样的人,戎战沙场指挥铁骑的天大本事……”
楚瞬召听着这店小二的过分吹嘘,只觉得唾沫星子都溅到自己脸上了,但还是会心一笑,眯眼问道:“你觉得世子殿下和皇帝陛下,谁比较厉害?”
这话可将店小二吓得不轻,连忙摆手道:“我的小公子啊,这随便评价大胤皇家的人传出去可是要被杀头的,况且虎父无犬子,皇帝陛下有多大的本事,世子殿下自然也有多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楚瞬召笑容愈发灿烂道:“店家倒是会说话,给我一壶烧刀子,两个碗来。”
店小二愣了愣,心想你一个有模有样的世子公子要碗喝酒干什么,又不是那些满脸横肉的带刀汉子,楚瞬召神秘一笑道:“店家我告诉你啊,以后有人来你这里喝烧刀子,你就拿一个大碗装着酒给他们喝。毕竟是喝皇帝陛下喜欢的酒。”
店小二一头雾水道:“为啥啊?用碗里喝烧刀子有什么大讲究吗?”
“因为皇帝陛下喝烧刀子也是用碗的,无论何种场合!”
那店小二听见这年轻公子的话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怎么知道皇帝陛下喝酒喜欢用碗的,莫非不是朝廷哪位官员家的公子吧,顿时竖起大拇指道:“公子这话说得漂亮!翠丫,给这位公子来一壶烧刀子加两个碗!”
腿脚麻利的小女孩捧着一壶酒怯生生的地
放在楚瞬召的桌上,红着脸蛋小跑掉了,临走前还不忘偷瞄楚瞬召的侧脸,心想这位公子长得可真好看,至于那位陪他一起坐着的女子更是好看了,自己要是有她一成的好看,以后就不愁嫁人了。
忽然想到嫁人的小女孩心里轻轻啐了自己一口,骂自己不知羞,楚瞬召乐呵呵地望着那个躲在角落看自己的小女孩,觉得这城里的女孩子真是可爱,朝她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后,脸皮薄的小女孩顿时吓得没影了。
店小二顿时捧腹大笑,这座酒铺都是自家人开的,媳妇做掌柜,自家当店小二帮忙擦桌送酒,两个弟弟帮着酿酒,还未出嫁的女儿也帮着自家忙,小儿子在学堂上课晚上回家后也会帮忙,在这大胤都城里一家人酿酒卖酒日子倒也过得自在,就想儿子一朝一日可以入仕为官给他们一家争气长脸,至于女儿倒是常年陪在自家身边帮忙,方才大女儿那点小心思被他看在眼里也明在心理,年轻帅气的公子谁家的女儿不喜欢,只不过得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才对,女儿那点看似情窦初开的心思,就跟这白雪见初阳般,过会就不见了。
楚瞬召往两个碗里倒了六分酒,推到嬴栎阳的面前,微笑道:“尝尝这烧刀子,这酒在胤国很出名的。”
“我不要用碗喝,一点都不淑女。”
嬴栎阳白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接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像是刚才一样两只手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楚瞬召双手捧碗,将烧喉辛辣的酒液灌入喉咙中,“若是能用几壶酒就让你喜欢上这座城市的话,我心里实在是很高兴的。”
嬴栎阳捧着酒杯,小口喝酒,脸上的腮红更加好看了。
方才被楚瞬召吓跑的小女孩在墙边露出半个脑袋,望着喝酒的两人怔怔出神,等到父亲喊自己的名字时,依旧是浑然不知。
既然嬴栎阳不喜欢用碗喝酒,楚瞬召倒是将那碗酒大大方方地递给店小二,笑意醉人道:“店家,你倒是有个好女儿啊。”
这店小二也不是矫情人,接过楚瞬召递来的酒,坐在长凳上啜了一口,笑着点头道:“女儿倒是极好的,性子安静也也会读书写字,可惜就是这小儿子不省心,好不容易送他去学堂上课,三天两头给老子逃课捞鱼抓鸟,可惜啊,可惜这大胤王朝不许平民女子参加科举,否则我定要将女儿送去学堂念书,将来养出一个女先生也说不定。唉,算了,不过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读书就不读书吧,长大以后嫁一个好的夫家就够了。”
楚瞬召听了这段话后,思索良久,一旁喝酒的嬴栎阳抬头笑笑,望着路上的行人光景。
店小二喝过楚瞬召递来的一碗酒后,就去招呼其他刚来的客人了,这酒铺就开在车水马龙的官道两旁,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要坐在这张长凳上才喝得着酒,临安城地大人多,兴许你身边坐着的人就是朝廷官员,反正都是些生面孔,或许这一次喝酒见得到下一次喝酒就未必见到对方了,能回来喝几次酒的人都已经是熟客了。
就在楚瞬召喝酒的位置旁边来了一桌读书人,店小二就是去招呼他们落座,楚瞬召瞥了一眼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和脚下的靴子,看样子他们的家境不错,出手也比较阔绰,要了一坛五粮液和两壶老窖酒,几碟花生和熟牛肉摆在酒桌上,不过这谈吐倒有点指挥铁骑的豪言壮语,聊的也是些最新的战争时事,最后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楚瞬召的身上。
其中一位白帽学子喝光一杯酒后,高谈阔论道:“妃子关之战才叫荡气回肠,咱大胤铁骑以少战多一直坚持到皇帝陛下的铁甲神兵到来,那神兵军队可是将黎京城的城墙都撞塌了,皇帝陛下的英雄盖世没有敢说不是,只不过这世子殿下的水分是不是大了点,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战胜了征服了整个燕莽王朝后还打赢了澹台凝华的军队,这听起来简直是神话一样,这世子莫不是战神下凡?”
一位往嘴里丢着花生的学子冷笑道:“哪来的那么多战神,在那箭雨齐飞的情况下还能不死?依我看无非就是坐镇中军运筹帷幄,让士兵们抛头颅洒热血,这天底下哪有我们大胤铁骑打不赢的战争,多他一个少他一个还不是一个样,还燕莽征服者,随便骑个燕莽娘们就叫征服者了?随便在妃子关上面杀两个人就叫屠龙者了?那我们人人都是征服者了。”
一位将用扇子拍打桌面的学子笑了笑:“这就是皇帝陛下的手笔啊,燕莽和蜀越的战争必须要打,自然是将自己的儿子派去随军作战好为他的世子之位积攒军功,如此一来朝廷百官包括那些愚民们都会认为楚瞬召是最适合继承胤国王位的人,让人不敢小瞧这英雄盖世的世子殿下了!有个当皇帝的老爹真好啊,不过说到燕莽,让我想起了燕莽皇后的事情,我猜他是先奸后杀,毕竟这天底下不是哪个男人都有机会骑敌国皇后的。”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道,有人更是阴阳怪气道:“听说这西临皇后也是被咱皇帝陛下骑过,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父子俩做过的事情都一模一样的,也不知道这天下美人的手感如何,不过他还真舍得杀啊,听说燕莽还留了个公主,就像西临的亡国公主苏长燕一样,这世子莫不是想着等养大以后再玩,这下母女俩都让他玩了个遍了,燕莽皇帝真是死了都要戴一顶绿帽子,说不定连坟头都是绿的!”
曾经在学堂上大声念着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读书学子们,顿时哄堂大笑,有人连鼻涕都笑出来。
四周喝酒的小老百姓们听着他们的话自觉地惶恐不安,尤其那位最仰慕世子殿下的小女孩更是气得脸色发红,嬴栎阳审视着楚瞬召的脸庞,楚瞬召继续喝着碗里的酒,轻轻一笑,只是笑得有些苦涩。
这般尖酸刻薄的语气自然引得某些江湖好汉的不痛快,喝完酒碗里的酒后,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缓缓说道:“放屁倒是放得挺响亮的,也不知道读书的时候有多响亮,我倒是听那些经历过妃子关之战的士兵说,世子殿下单骑开军救下了蜀越的公主后带着她从万军中杀了出来,在皇帝陛下到来之前,更是和大庆王朝的龙骑兵们展开生死交战,击
败了传说中的龙王九将,还砍下了澹台凝华的四肢,反正这里面的事情老子一件都不敢做,不知道你们几位敢不敢?”
被这位带刀好汉呛了一把的诸位学子们,个个愤愤不平,诱人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一辈子只会舞刀弄剑的蛮夫?”
这江湖好汉听着这样的尖酸言语,不怒反笑拍了拍腰间的莽刀,开口大笑道:“蛮夫?这大胤王朝的疆土就是用铁蹄和刀划出来的,用士兵们的身躯堆出来的,难不成是用你们手中的笔圈出来的?”
其中一位士子忍不住讥笑道:“何其粗鄙之语,目不识丁的莽夫有何资格谈论天下大事,岂不是贻笑大方?”
汉子身边的朋友们都笑了,一位满脸横肉的汉子龇牙笑道:“老子就恶心你们读书人这一点,眼高手低文不成武不就的,说的比唱得还要好听,读书我们不如你,但做人你们不如我,世子殿下和皇帝陛下做的事情,岂是你们这些学子可以当街议论的,说句比你们刚才说过更难听的话,我要是你爹的话,当年就该把你弄在墙上,大胤王朝要你这样的读书人有何用?”
听着两桌争吵的客人们店小二顿时有些脸色僵硬,这临安城里的百姓无论再百姓,终究是活在都城低下,活在皇帝陛下的庇护下,就方才学子们说的那些话若是传到了某些人的耳中,可是要处以烙舌之刑,但他们还是敢肆无忌惮地议论这些话题,如此看来他们背后一定有很大的靠山,但说话也得讲究个度不是?哪能这样张口就来随便说大胤皇族的事情,这下又来了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和他们吵了起来,吵架不怕就怕他们动手,但若是吓跑了其他来喝酒的客人,终究是件不好的事情。
这精明的店小二麻利地去安抚怒气的学子们,给他们倒酒赔笑,做下本生意没点没点见风使舵的眼力怎么可以,这下学子们的火气慢慢降了下去,又要了两壶酒来喝,不再理会那群带刀汉子。
小女孩不动声色地给那些帮世子出气的汉子们送上了一壶酒,然后一溜烟地跑进内堂,楚瞬召望着小女孩可爱举动,对着她偷偷竖起大拇指。
只是眼圈有些红红的。
嬴栎阳见状安慰道:“有些事情注定是要被人误解的,无论对错也好,别太在意有些人说的话,要不然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楚瞬召抽了抽鼻子,喝完了碗里剩下的酒,那瑰丽清澈的紫瞳里,渐渐流淌着委屈和伤感,嬴栎阳只听他揉了揉眼角道:“可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总不希望别人这样说我,说我做错了事情,说我除了有个好爹之外什么都不是,我也想让他们钦佩楚瞬召这个人,而不是人前畏惧人后讥骂,让我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楚瞬召说着说着,嬴栎阳便看见了他的眼泪流了下去,“我之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见到龙虎山天师的时候我怕得要死,但我想着你还在我身后站着,我才不怕的,是非什么的……我到现在都不太明白,只是不想我家人对我失望。”
楚瞬召似乎有点喝醉了,将脸埋在嬴栎阳的手掌中,念念叨叨的。
嬴栎阳见过他身着大秦龙袍剑指仙人的威严面孔,却没有看过如此悲伤揪心的楚瞬召,感觉他就像是个犯了错误回到家里的孩子一样。
嬴栎阳侧了侧身子,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声音愈发坚定道:“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无论你犯了多大的错误,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的。”
楚瞬召露出个懒懒的笑容,笑中有泪,以额抵额道:“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就算挡不下,我也会去挡!”
两人鼻息相闻之际,时光流逝浑然不觉。
直到一只鹰隼如羽箭般从天上落下,轻轻地停在楚瞬召的肩膀上,对着众人发出一声嘹亮的鹰鸣。
有酒客发现这只千金难换的北域大隼,指着它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此时此刻,地面毫无征兆地震动了起来,整个街道上响起阵阵马蹄,像是一场袭击临安城的地震一样。
酒桌旁的酒客看看着碗里的酒水四处撒溢出,忍不住举目张望,只看见官道上出现一大群铁骑骑兵,马蹄之下尽是尘土飞扬中、
酒客们心里咯噔了一声,不知为何这支精锐御林骑兵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街道上铁甲森森,铁甲骑兵们让那些鲜衣怒马的公子哥们避之不及,几位带头的年轻将军更是大胤朝廷里耳熟能详的高手武将,让这条街道上的人们顿感如临大敌。
看样子,自己真的是回家了。
楚瞬召摇了摇头驱散了胸臆中的酒意,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那支凝神屏气瞬间停止动作的铁骑兵们,里还夹杂着不少武道高手。
看来自己自从进入临安城之后,父皇就知道自己回家了,便让皇宫数百精锐御林军前来接应自己,果然这座城里的一切都逃不过楚骁华的眼睛。
拿着一杆雪白鹰旗的中年将领身披赤色大氅,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直到他看见楚瞬召的身影后,便翻身下马悄无声息地单膝跪地,在他身后的几位随从侍卫,也是跟着下马跪地,动作娴熟如出一辙,如见到皇帝陛下那般心甘情愿。
这一幕让那些旁观的百姓都看傻眼了,这些心高气傲的将军这一跪,可将他们彻底懵了。
“华林殿将军白光心,参见世子殿下!”
“参见世子殿下!”
声浪一波接一波,这一声声的世子殿下,可是喊到那些升斗小民的心坎上了。
眼前光景让楚瞬召百感交集,少年醉眼朦胧间,学着胤皇般抬了抬手臂,说了一句没有任何人可以听见的话。
“平身……免礼。”
第四百二十五章 故事里的他
世子殿下从西临带了一位绝代美人的消息,很快从皇宫里面传到整个临安城百姓的耳中,取代了妃子关之战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趣谈,城里面的世家子弟在得到这个重大消息后,更是想看看那位美人究竟有多美,居然将向来不喜狎妓只喜看戏的世子殿下给迷住了。
据说这位美人就安置在世子殿下的垂鹰宛里,至于到底有多美,有容貌美丽的女官经过垂鹰宛时偶尔瞥见那绝世美人时,都得低头感到自惭形秽,以至于没了卵蛋的太监见着这位绝世美人的时候,除了感慨盛世祸水外,更多是叹息自己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画工精巧的宫女看见那位美人后都觉得这位美人比曾经胤国第一美人,先皇后花幽影还要动人许多,暗暗记下了她的容貌临摹作画了出来后,便将这幅画送到宫外的画坊去,连那些一辈子不知道画过多少**美人的作画名家都说这辈子就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子,若是可以让她**半裸躺在长椅上作画一番,就是折了他们十年的寿也心甘情愿。
既然无法拥有之人终究无法拥有,好在这里还有一副绘着美人真容的画像,心灵手巧的名家们花费重金从宫女手中买下这幅画后,立刻让人铺纸磨墨开始作画,不出三日,一张张的气韵生动的美人画像便从他们手中挂在了画坊最显眼的地方,以至于那些前来购买花鸟画的公子们望着这一幅幅惊为天人的美人像,更是垂涎赞叹到无以复加,手掩**腰肢半裸的慵懒体态,恨不得让他们一口将这幅画给吞下去。
后来前去画坊买画的人更是踏破了门槛,更有人砸下重金将今天挂着的画像一扫而空,打算将这幅画挂在床头,等自己和妻妾行那闺房中事的时候,说不定会增添不少情趣,不过说到情趣,怎么也比不过那个夜拥美人不起早的世子殿下,将此等美人搂在怀里日夜亵玩,真是想想都城里的登徒子口水直流三千尺。
但结果是,自从楚瞬召将她从西临带回来后,这位来自西临的美人仿佛将这皇宫里面所有人都视若无物,一日不进三餐只喝宫里面最好的御酒,而且还是楚瞬召亲手端到她的面前才肯下肚,喝酒动作缓慢迷人别有风情,若是她只是一只被世子从西临带回来的金丝雀也就算了,可她身上散发出的浑厚气机让宫里面的武道高手们,每次巡逻经过垂鹰宛时都噤若寒蝉,眼神警惕地望着世子居住的院落,仿佛里面住着洪水猛兽。
这个女人的来历绝非世子对外所称她是来自西临的女官,西临美人甲天下这句话不假,但试问天底下有哪一个美人,仅仅通过眼神轻撇便能吓走几个在大胤皇宫里武力高强的老太监。
越是美丽的花朵越是可能藏着毒,这位美人虽然很少离开垂鹰宛,再就是给人的感觉话不是很多,喝酒就像是喝水一样,经常站在垂鹰宛最高的地方俯瞰这座皇宫,那迎风直腰的身姿,那居高临下的眼神,就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这座城市就算她的囊中之物一样。
有宫女太监想这位女子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且漂亮到无理的女疯子,皇宫里面有哪个女子敢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可恍惚间又觉得,她站在屋顶上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显得是那么地自然天成毫不做作,就像是皇帝陛下君临百官的样子。
楚瞬召往她杯中里倒了一杯酒,举起自己的酒杯说道:“敬你也敬我。”
嬴栎阳轻轻撇着绝美的侧脸,捧起酒杯,眨着柔美的凤眼望着面前的少年,似笑非笑。
楚瞬召一饮而尽后,笑道:“跟我回来这五六天,皇宫里面还住得习惯吗?临安城是不是比千年前的咸阳城要气派地多?比起那传说中直通云霄的阿房宫,这里还不赖吧?”
嬴栎阳还是继续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猫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肝,柔声问道:“你想说些什么?”
楚瞬召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认真问道:“你想做些什么?你废了那么大心思从皇陵里面出来,总不可能就是为了陪我喝这两杯酒吧?”
这位让城里的公子们为求目睹一眼真容而寝食难安的大秦公主露出笑脸,像是和楚瞬召打哑谜一样,“或许我就是为了出来陪你喝酒的,怎么?你不乐意?”
楚瞬召顿时错愕道:“你说想要大秦复国?可你现在什么都不做,这大秦的都城不会无端端地从天上掉下来,而且你还需要文武百官来帮你建立王朝,更重要的是你需要军队,像是大胤铁骑一样的军队。”
嬴栎阳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说道:“你说的这些东西都很重要,但我现在需要更重要的东西,比军队更重要的动向。”
楚瞬召皱眉道:“你需要什么?只要大胤王朝里面有的,我都能替你找来,开口说就是了。”
嬴栎阳审视着他的脸庞,轻轻摇头,说道:“你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一切。”
楚瞬召的好奇心被她这句话勾了起来,厚着脸皮追问道:“接受什么?是不是我准备好了,你就愿意和我那啥了?”
嬴栎阳愣了一下,忽然伸手扭着楚瞬召的耳朵,羞怒道:“你那玩意是长在脑门上的吗?整天就想着那件事,哪有你这样的男人,闭嘴喝酒不许再谈这件事。”
楚瞬召被她呛了一句,心想本殿下就是太不像男人了,要不然哪里还会跟你试探试探,早就将你抱上床比试剑术了。
可既然她什么都不说也不做,那自己便没辙了,只是陪她喝着酒,时不时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自从带她回来的这些日子,刚回来就被姐姐骂了个狗血淋头,虽然骂得他有些迷糊,但听得出来她绕着弯子骂自己又带女人回皇宫,在姐姐面前向来会审时度势的他老老实实地挨了一顿她的骂,一句话都不敢顶嘴,否则事情又变成先前他和苏念妤那样了。
除去那个爱吃飞醋的姐姐,哥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眼都直了,反复追问自己是从哪里拐来的这个美人,嬴栎阳的相貌简直可以跻身入天下美人榜的的前三了,面对各
种各样的问题,他总不能告诉别人她是自己从大秦皇陵里面带出来的大秦公主,会把别人吓坏的,对于嬴栎阳的来历,让他们猜就是了。
不过父皇应该也是知道了她的消息,这些天一直没有让自己去给他请安,想必最近朝政的事情也很多,一想到自己以后若是当了胤国皇帝就得想他一样整天坐在椅子上批阅奏折没时间陪苏念妤她们玩,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看来哥哥还是说得很对的,做什么就得像什么,当皇子没个淫奢纨绔的模样那还叫皇子吗?可皇帝就不同了,若是当了皇帝还这幅德行的话,你就变成后人口中荒淫朝廷的暴君了,还是及时行乐为好。
不过苏念妤总是躲着自己,不知是不是因为嬴栎阳的缘故,还有花幽月自己也好久没有去看看她了,照个时间去太安上探望她一番,顺便……
一想到花幽月往日那冷艳脸蛋在在他的**下逐渐变得桃腮泛红眼神迷离的的样子,狐狸尾巴高高翘起的楚瞬召嘴角都快扯到后脑勺了,眼睛瞥了眼嬴栎阳的**,望着他一阵眼神炙热心神荡漾,不过好像**的大小实力都是挂钩的,这两位女子的真正实力可谓人间女子难以与之一战,即便是楚瞬召对上她们也不由得有些发怵,果然是胸怀大器者必成大器。
嬴栎阳将酒杯贴在脸上,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去,眼神玩味问道:“我身上的衣裳好看吗?”
楚瞬召忙不迭回答道:“好看,好看,你身上的衣裳真大啊。”
这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楚瞬召顿时想抽自己一巴掌,嬴栎阳笑眯眯道:“你不怕死?”
楚瞬召揉了揉发红的脸蛋,嘻笑道道:“怕死得不得了,不过以我现在继承了大秦龙脉的实力,世间能杀我的人应该不多了吧?”
嬴栎阳眯起眼睛,杀气骤现。
楚瞬召顿时倒飞了出去,重重落在了草坪上,厚着脸皮气急败坏道:“看两眼怎么了?让你掉肉了还是犯法了?你若是一个不小心把我打死的话,谁帮你复国?”
楚瞬召只觉得胸膛似乎挨了一击攻城锤般攻击,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生怕让外面的人听见这里的动静可就麻烦了
嬴栎阳还是盯着楚瞬召,眼中杀气不减,说道:“谁让你自讨苦吃,若是在我还是大秦公主的时候,有其他人敢这样盯着我看的话,早就被我父皇拉杀在广场上了!”
楚瞬召这才小心翼翼地回到石桌旁,无奈尴尬道:“我是其他人吗?我们两个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啊。”
嬴栎阳扯了扯嘴角道:“姐弟?以我的岁数当你的老祖宗的老祖宗都可以了。”
楚瞬召一脸正色道:“你是吃了不死药的人,样子就和那些街上的漂亮姐姐一样,我才不会蠢到将你当成老妖怪来看,说起来不死药的传说原来是真的,不过别说长生不老了,就算能让人返老还童,想必这个天下的女子也会疯了般得到它。”
“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我父皇当年之所以没有吞下不死药,是因为得知不死药有个很可怕的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嬴栎阳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道:“会让你彻底失去生育的功能,想必天下的女子没有谁会愿意为了美貌,而舍弃做母亲的权利吧?”
楚瞬召心里一惊,声音有些颤抖道:“就是因为你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才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无论大秦存在与否,你都无法拥有自己的继承人。”
嬴栎阳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是啊,我不会拥有继承人的,不过这样也好,与其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变老死去而自己还是依旧年轻如旧,作为母亲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长生对人类而言根本就不是赐福,而是一种诅咒,像我一样永无安眠之日,除非我自己了结自己的性命,或者被人亲手杀死。”
楚瞬召有些担心,轻轻握着她的手掌。
嬴栎阳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见楚瞬召认错的态度还不错,嬴栎阳的心情也渐渐地变得好了起来,慢慢跟他说起过去的事情。
楚瞬召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这些事情她从未和其他人分享过,这次之所以告诉楚瞬召,大概是希望日后若是自己真的死在了天劫下,也有人记得自己的故事,记得嬴栎阳这个人。
嬴栎阳说她去往西境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号称陆地观音的白衣赤足女子,手持净瓶走人间,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信徒,都是些衣衫褴褛的破落之人,一路传教一路化缘,她当时只觉得有趣而且也顺路,于是便他们一起往西走去,顺便看看路上的风光。误打误撞认识了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麻脸女孩,从她的口中得知原来这些跟着观音行走的人们,村庄都被马贼洗劫了一番,最后残忍的马贼还将他们的屋子放火烧掉了,就在他们无路可走无处可去的时候,遇见了这位能带领他们去往净土的人间菩萨。这位人间菩萨用教颂感动和安慰了他们,最后他们便跟着这位女菩萨,成为信佛者在人间接受磨炼,希望死后便能去往极乐世界。
这一路上,嬴栎阳可谓是见到了人间百态,跟着这群人一起生活行走,他们将化缘得来的粮食和水分给自己,她也帮他们赶跑了许多路上遇到想要打劫的山贼,渐渐放下的亡国的愤怒和复仇的心打算陪着他们走一段。在夜晚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围坐在篝火边听那位白衣女子讲颂佛道经义,每个人的眼神虔诚无比,那位经常喜欢吱吱喳喳跟她聊天的小女孩,在菩萨念完佛经的时候,甚至还会给大家跳舞,女孩穿着那件缺边少角的裙子旋转飞舞时,样子可爱极了,后来到了分别的时候,自己给她写了几首大秦舞曲打算送给她,可她竟然不肯收下也不愿自己离开,哭得稀里哗啦的。
嬴栎阳跟她解释天下没有不散也宴席
,但有缘终会相遇,后来小女孩在菩萨的安慰下一点一点的擦去泪水,恋恋不舍地目送着自己离开,自己离开之前,将舞曲偷偷塞进她经常用来跳舞的裙子里,希望有朝一日相遇的时候,她还能给自己跳一支舞。
说到这里,一直绝美冷艳不似凡人的大秦公主,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将一杯酒灌入喉咙中,“我当时之所以会陪着他们走了两个多月的路,是因为我要去西境那边寻找一件东西。直到我去到一处村庄时,发现这座村庄里面的人都很不待见我,甚至有村民拿着草叉想要赶我离开,我追问他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知晓这附近发生了一场屠杀,几百人被杀死在河滩边,包括他们其中的亲朋好友。一位带着草帽的村妇站出来替我辩解,说屠杀的事情是一个名为血旗帮的帮派干的,这个臭名昭著的帮会经常洗劫沿途的村庄,前些日子来到了这附近,还没来到他们村子的时候,在江边遇到了一群人,为首之人白衣赤足,是个手持净瓶的菩萨,血旗帮首领敲诈他们钱财和女人,在得到菩萨婉拒之后便强暴了这群手无寸铁的尼姑,将其中的男人们杀死投尸入江,连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妇人都惨遭他们的毒手……”
“我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疯了一样跑去她所说的江边,看见女人的尸体们被插在木桩上,身上都是淤青和血痕,那位每天晚上都会在火堆前讲颂经文的女菩萨,被****浑身**的死在江边,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这样的木桩总共有八十六根,我还记得那孩子说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会给我跳上一支舞,而现在她却死在了我的面前,身上没有穿着那件裙子……”
这位曾经目睹大秦始皇战死在城下的大秦公主,背着父亲的尸体前往大秦皇陵的可怜女儿,此时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醉眼朦胧。
“我当时像个被吓坏的孩子一样,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他们不是在路上传讲佛门教义吗?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他们根本就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为何会受到如此残酷的死法?那些残忍卑贱的小人们怎么敢将他们手中的刀用在这些手无寸铁的佛徒身上,如果是想要钱的话,动动脑子都知道他们都是些化缘的佛徒,身上怎么会有多少钱?如果是想要女人的身体,为何发泄完后还要将人全部杀了才肯罢休?他们所杀的人,都是一些可怜的弱者啊。”
嬴栎阳泪目朦胧,握着手中的酒杯,细细捏着,“后来我找到了那些杀死他们的凶徒,用你没法想象的残忍方式将他们全杀了,首领跪在我面前哭得像条狗一样,恳求我饶了他的命,然后我就**了他的脑袋,坐在他的尸体上看在他手下的尸体叠着一座座小山堆在地上,血水变成了血溪,你很难想象那样的狰狞可怕的画面,以死报死,要不然我还能怎么帮他们报仇?当时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极乐世界,也没有黄泉地狱,只有一个人间,而你我身处其中。”
嬴栎阳喃喃道:“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想知道那个女孩死去之前,到底有多么恐惧,会不会想着我会来救他们,会不会遗憾没有机会给我跳舞?如果我们还能相遇的话,她会说些什么样的话,可惜我永远都无法知道了。”
说到这里,这个故事就结束,嬴栎阳望着楚瞬召,说道:“我想过在我离开他们之后,若是再遇上坏人他们该怎么办?或许会吃点苦头,丢些粮食和钱财也就算了,我当时只想了那么多,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人的手段会如此残忍下作,该我多想的事情,我没多想,所以我也没法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但我只能告诉你,要多想,要深想。”
嬴栎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楚瞬召慢慢咀嚼这句话:“要多想,要深想。”
有人开心欢乐高歌时,也有人伤痛崩溃想要去死。
人间的悲欢离合,从来都不相通,有的人连那临死前的悲苦哽咽声,都不曾有人记住。
嬴栎阳说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会用逍遥神游去推演一番,为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制定计划,你忙你的事我忙我的,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想要战胜那些来自极北之地的敌人,真正的力量就藏在我父皇给你的大秦龙脉里面,千万不要让其他人夺走这份力量,如今大秦的气运就缠绕在你我身上,你我当中任何一人出事的话,龙脉都会被斩断,里面的力量也会倾泻而出,甚至会将一方天地变成真正的地狱。我父皇要你保护好我,其实就是在保护好你自己,也是在保护许多人,不过我在你身边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作为真正的君王,你磨炼的还不够,过些日子,我会教你如何运用大秦龙脉里的力量,可以让你变得更加强大。”
“我选择了苏顺天,可我父皇却选择了你,看来他的眼光一直很好,而且也在为那一战的到来做准备。”
“我们仍可以不断前进,直到达成那个目标为止,即便在这条路上粉身碎骨也好,因为……”
“我们降生到这个世界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有什么样的理由,看着它被毁灭而无所作为呢?”
楚瞬召有些欲言又止,忽然想起这些天带她回来皇宫后,好像从来没有管她住在什么地方。
偌大的皇宫千门万室,除了皇帝的寝宫外她想住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反正这里使是他的家,只要她愿意,也可以是她的家。
但她很少会睡觉,在屋顶上也能一坐到天亮。
像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在守望这漫天星辰。
一颗星星,两颗星星,三颗星星……
大秦王朝的亡魂,都在这亿万星辰里面了。
她的故事和楚瞬召的不太一样但又很相似,同样是走过万水千山和刀山火海,可她的故事里面始终只有她一人。
在她和楚瞬召相遇之后,如今的她的故事里面,终于多了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