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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你三千遍     天启王座txt下载     天启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中间人生

    当楚瞬召站在那座棺材前,方才与女孩们嬉闹带来的欢乐顿时荡然无存,女帝双手置于腹部站在他身边,两人此时的神情很是微妙。

    这具浮在水面上的棺材很大很大,像是一座大船那般,蜀越人相信力量来源于大江河流,如同他们旗帜上的白蟒般,那就让士兵们的骨灰撒入河流之中,魂灵归天,**归江。

    这搜送葬船非常巨大,用了将近百根山林上的松木制造而成,这艘船在丹阳骑兵们对抗胤国铁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虽然看上去过于简洁朴素,但巨大所带来的庄严感一直在人们心头挥不去。

    蜀越贵族的送葬船大多镶满宝玉和金箔,这些以黄金为襁褓的贵族们,最后死后也用黄金来送葬,原本以丹阳城城主的身份地位也该用黄金送葬船的,但他的家人们坚持将他与那些战死的士兵安置在一起。

    他们把丹阳城城主放在床头上,城主蔡文轩还穿着死前那身盔甲,厚重铁铠在秋阳下极为暗淡,猩红披风在他身体两侧展开,女帝亲自为他盖上一件蜀越白蟒旗,而非澹台凝华的血蟒旗,那杆陪伴他超过四十年的铁枪立在船头,枪锋上白旗猎猎飞舞,而在他身后是许多和他躺在一起的,在这场战争死去的将领士兵,他们身边摆满各种干草和细碎的香木,以及用来压舱的大石头。

    这艘船上除了蜀越人外,还有许多在这次战争中牺牲的胤国士兵,蒙羽觉得皇帝既然和女帝结盟了,那么胤国的土地就是蜀越的土地,反之胤国人葬在蜀越和葬在家乡有什么不同?于是把他们的尸体也放在船身内,希望他们的家人不要怪自己。

    楚瞬召望着这首大船,沉默了很久,单膝下跪,以示哀悼。

    女帝平静说道:“以前你父皇在我蜀越皇宫里当质子的时候,比我皇兄还要快活,即便是见到我父皇也绝不下跪磕头,他觉得男儿膝下有黄金,即便是去跪那些死去的人。现在没有下跪的必要了,起来吧。”

    楚瞬召站了起来,伸出手来抚摸那艘大船,并没有说些什么。

    送葬的队伍终于来了,他们统一穿着黑衣,代表黄泉与人间的送葬人,他们依次下水推动船只,众人步入潜水之中,这首无比巨大的船的重量明显超出了这些送葬人的预想,他们只得让那几十个强壮的送葬人在船尾去推,让最高那两个人守住船头,引领船只前进。

    女帝站在岸边观望大船的入水,船只如一杆锋利的长矛,刺入宽广且迅捷汹涌的河流中,船只于浊

    流相互撞击,夕阳的余晖扩散在江面上,轻若蛛网,淡如回忆。

    自己很多年前就是这样目送父皇和兄长离去,先皇和先皇后在河那边等你,文轩哥哥,女帝颇为伤感地想,他们会原谅你的无奈背叛,正如我也原谅你一样。

    巨大木船漂过激流顺入下流河域之中,逐渐加速直往喧嚣的河流交汇处,女帝可以清楚看见蔡文轩身上的盔甲泛着血色,老人脸上无比安详,渐渐迎向落日。

    女帝接过侍从递来的弓箭,对着渐渐远去的船只搭弓射箭,楚瞬召忽然看见箭头冒出一丝红火,继而迅速射了出去,飞箭如风般插在船头上,红火猛烈绽放。燃烧的风帆迅速扩张开来,加速朝着毁灭的终点驶去,船只的轮廓渐渐被火光吞噬。

    你能原谅我吗?小公主?耳边有道声音细细地问。

    我原谅你了,不知是她口中所说,亦是心中所想,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野。

    楚瞬召想拉住女帝的手,可女帝却默默走到河岸边的最高处,在他们二人身后,是无数跪倒抽泣的丹阳城百姓,还有胤国骑兵们,两人并肩站着,看着火焰逐渐熄灭,燃烧的船只连同船上的尸体汇入河流之中。

    “丹阳城城主死战不降,身上带着王者般高贵的品质,可惜被奸人所压迫,您会替他报仇的。”

    “这同样也是我的心愿。”女帝说道:“可惜黎京城和临安城隔着千山万水,你父皇向我许诺的军队现在还没来,我只能依靠你和你父皇了。”

    说起父皇的军队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楚瞬召疑惑地心想,但父皇从不撒谎,既然他向女帝许诺有军队会来支援,那就一定会有军队来,而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候就行了。”

    澹台宁静默默走到女帝右手边,有关雎陪着她,此时她再也没有往日的活泼可爱,按照母皇吩咐她的,对着船只离开的方向双膝下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她站起身来,右手握着澹台宁素,左手握着楚瞬召。

    他忽然低头看着澹台宁静,问了一个看似不合时宜的问题道:“你以后想不想当蜀越的女帝?”

    这个问题把她问懵了,她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心中想的却是永远和楚瞬召在一起玩。

    但她还是做出了一个公主该有的回答:“蜀越需要我当女帝我就当。”

    这个回答让女帝充满愧疚,但她低头摸着女

    儿的头发,眼神格外宠溺。

    楚瞬召说:“如果我以后当了胤国的皇帝,那么你就是蜀越的女帝,胤国的铁翼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守护你的国民,谁也抢不走你的东西。”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皇的意思?”

    “大胤三皇子楚瞬召的意思,但会永远有效。”

    女帝神色庄严道:“我相信你会成为胤国的皇帝。”

    “宁姨为何如此确定?”

    “因为你到现在还陪着我们母女。”

    女帝说这话的时候,一阵微风从她脸上拂过,白发飞舞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楚瞬召望着女帝绝美的侧脸,忽然发现女帝眼角带着一丝极细的鱼尾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

    她和父皇一样也老了。

    今夜丹阳城会有一场盛大的送葬仪式。

    关雎特地为死去的士兵剑舞。

    配有黄钟大吕,琴瑟丝竹。

    歌姬舞女身披白麻,缟素送英魂。

    城中灯火如白昼,煌煌终不绝。

    百姓们接连为士兵送葬,哭声一片,歌声更大。

    葬歌由楚瞬召亲自填词,洋洋洒洒一百零八字。

    “十里走马一扬鞭,我军行路日浩浩。”

    “驻马孤坟无干土,低空断云妇孺哭。”

    “杀戮尽如扫万军,积尸若似大丘山。”

    “铁蹄入蜀伸正道,干戈流血屠豺狼。”

    “一杯浊酒敬天地,两行血泪洒胸前……”

    女帝肃然站立,手里捧着一碗凉酒,在城楼上缓缓倒下。

    澹台宁静和关雎泫然欲泣。

    蒙羽和郭长风站在女帝身后,手握铁枪,聆听唱词,静默无言。

    屋顶上。

    楚瞬召缓缓倒酒,随之洒泪。

    朱子微望着那醉卧在屋顶上的楚三皇子,楚瞬召如士兵般身穿白甲,跟着拍子敲打剑鞘,身后猩红披风随风飘舞,那双瑰丽的紫瞳愈发深沉,如坐云端天上仙。

    仙人倒酒。

    落人间化雨。

    中间是人生。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君临

    六百精骑疾驰出安息城外,迎接远道而来的皇帝陛下。

    如今的安息城已经进入了修缮阶段,那些被东皇钟神火毁灭的楼阁慢慢建了起来,楚鹰仰面无表情地扭头望向城上安息二字,想起现在还在蜀越征战的弟弟,脸上浮现出一丝失落和愧疚。这些日子他除了在城里陪士兵们喝喝酒,时不时还去皇宫里看看,有时蹲在池子边发呆,时候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如今安息城里的一切有花幽月去处理,他这个楚大皇子自然也疲懒了起来,好在这里有南宫明月陪着自己,这位靖南城城主三番两次想回去处理靖南城的事情,都被自己拦了下去,两人好不容易相见怎能那么快分开,性子温婉的南宫明月拗不过倔起来的楚鹰仰,只好答应陪他在安息城里待到十二月,总之过年前自己就得回去靖南城了,这让楚鹰仰高兴了好一阵子。

    如今人们都知道燕的公主柴鳞渔并未死在安息城之战中,楚三皇子甚至还保留了她的封号,就让她住在皇宫里面,这位天下美人柴鹿牡留下的女儿,也就是在皇宫里偶尔走动,大多数的时候都在自己的寝宫里下棋,不曾离开半步。除了每个月的月尾去祭拜那死在三皇子殿下手中的父母,每当这个时候公主只会一人出宫,连奴仆也不曾带上,也只有这样的时候,众士兵也才有机会目睹公主的身影,但公主的留给他们的却是沉鱼落雁般的忘怀,柴鳞渔早已忘记如何悲伤了,只是有些寂寥而已。

    现在的她只是胤国的檐下奴,何等寄人篱下的悲惨,好在这宫里的人都待自己如公主般看待,不曾有谁欺负过她,那个和楚瞬召走得很近的黑袍女将军时不时还会来看自己,有时是那个曾在云剑河之战杀死叶霸的楚大皇子,看自己的眼神总是色眯眯的,他还会陪自己下棋下到深夜,最后被一位穿蓝袍的女子揪着耳朵带走。

    如今叶微微也住在安息城里,一人是离乡在外,一人是亡国篱落,刚好两人的身份都是公主,何等讽刺,叶微微时不时会带着白狼去找柴鳞渔,两人一来二去也熟了,柴鳞渔很喜欢叶微微那匹白狼,很是交心而谈。

    她曾经想过很多种安息城破之后自己的下场,但如今的生活说不上什么尊荣,但足够自由,如楚瞬召临走前向自己许诺般,她会有尊严的活着。

    “我知道你是公主你脾气大,但有些事情事关重大,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要轻易离开安息城,就算有什么理由非得出城,也一定要告诉花幽月将军和我哥哥,让他们陪着你去。”

    “与你同姓之人除了柴真颜外谁也不要信,尤其要留心怀陵王柴牧之那老狐狸。”

    “先前我在千机楼你为你挑选好的典籍你一定要看下去,我需要你在二十岁之前觉醒王息,这是我对你的期许。”

    如今想起这些嘱咐,自己眼眶不知为何红了起来。

    花幽月注意到了女孩的失魂落落,心中也不免叹息,当时自己本想陪着他去蜀越的,可楚瞬召拒绝了自己的陪同,言外之意是让她好好休息。

    柴鳞渔定了定神,轻声问道:“花将军,你说皇帝陛下怎么会那么快来,胤国临安城距离燕安息城可有几千里的路程,若是乘马渡船的话也得三个月的时间。”

    她现在也称称为皇帝陛下,花幽月疑惑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皇帝陛下既然说今天来就一定会来,我们等就是了。柴鳞渔,你现在还是是公主殿下,一伙见到皇帝陛下的时候可以不跪。”

    柴鳞渔点了点头,低头揉捻着手指。

    花幽月看着她,心中涌现出一些同情,亡国人人不忘家国,自己对于这些亡国之人,能善待便善待,若是欺负他们的话,便是书上写的那种面目可憎之人了。

    花幽月忽然感觉到急促的风声从头顶传来,这样的风声绝不是自然而来的清风,而是席卷平原的狂风,此时她胯下马匹长嘶不已,伴随那狂风的吹起,整片天空的云层被骤然分裂!

    柴鳞渔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她本能地想尖叫,但下一刻她的叫声被堵在喉咙里,眼前这一切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简直是黄泉阎王带着他的军队从天而降。

    对于这片天下而言,楚骁华就是那个阎王。

    花幽月强行镇定心神,望着那一面面钢铁壁垒落在他们的面前,如同天神挥舞手中的锤子敲打地面,令人敬畏。

    那些顶天立地般的身影,能撕裂任何阻挡在他们面前的军队,花幽月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铠甲,大到能扛天震地!

    “这是……这是……”柴鳞渔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两眼一翻白险些从马上摔落,幸亏花幽月扶住了他的肩膀,从胤皇寄给她那封匪夷所思的信上,她就得知了这种新型铠甲的巨大,身高接近两丈,这个人间没有任何马匹可以搭载这样的铠甲,而铠甲也根本不需要马匹来搭载,铠甲里面的骑兵可以如同常人般奔跑挥剑,甚至连风鹰铁骑也没法阻挡铠甲的前进。

    胤皇没有告诉自己,铁修罗铠甲会飞!

    当这就究极胤国和西临最顶尖国力的究极武器降临在自己面前,自己还是被吓坏了,她甚至怀疑这铠甲是来自天门之上,和凤凰琴神兵一样的存

    在,这一具具钢铁身躯里面搭载的绝非是人人类,只能是神明!

    三千铁修罗蓄势待发,铁甲森森,如神降人间。

    胤皇率领骑兵御驾亲征,三千铁修罗一路行军至安息城,仅仅用了一天半的行程,这样的速度和御剑飞行有什么不同,即便是花幽月这个神兵持有者也感觉到惊讶。

    除了胤皇之外,来安息城的还有号称手握胤国四分之一兵权的叶藏将军,加上现在远征蜀越的蒙羽,安息城中的花幽月,现在胤国三大名将共伐蜀越澹台凝华,在铁修罗铠甲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地位仅此于四大名将的年轻将士,只有这些最为精锐的士兵才能驾驭着天神般的铠甲,胤皇这趟亲征可是把胤国所以能征善战之将都带来安息城了。楚骁华让整个北域诸国感受到了被胤国铁骑横扫的恐惧,无论是金帐国之战亦是西临之战,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铁骑军都在他的指挥下进退自如,入鱼如水般随意进出战场,号称滴水不漏,战法出神入化。

    胤国铁骑甲天下众所众知,尤其以凤鹰铁骑最为名声显赫,这支胤国最强骑兵军队可谓是皇帝的宠儿,自楚骁华登基为帝以来,胤国每每有战事到来,风鹰铁骑必做先锋之军横扫战场,未曾尝有败绩,这也给北域诸国一个印象,日后胤国必将靠着这支狼虎之师冲锋陷阵,巩固政权,或许在百年之内无人胆敢入侵胤国。可现在二十年还不到,在楚骁华的铁腕推动下,风鹰铁骑到底还是被新型铠甲所淘汰了,这种名为铁修罗的铠甲将会再次颠覆整个天下。

    对于楚骁华的想法,人们始终猜不透他下一步棋会落在何处。无论是西临之战也好,铁修罗也好,楚骁华的举动总是那么让人出乎意料,如现在毫无征兆般降临在安息城外,众人皆穿神兵铠,不知谁人是皇帝,谁人是士兵。

    花幽月将手放在剑柄上,下意识瞪大眼睛,呼吸忽然紧促了起来。

    在众多铁甲的围拥之中,一具铁铠缓缓走来,铁铠上的面甲呈十字裂纹般展开,露出那张曾让她无比憎恨可现在只有恐惧的面孔。

    花幽月脑子一片空白,翻身下马,单膝跪在男人面前,罕见地毕恭毕敬道:“臣女参见皇帝陛下!”

    身后几百众骑兵一个个如临大敌,跟着翻身下马,朗声道:“参见皇帝陛下。”

    男人身上的铠甲遮住他们面前所有的温煦阳光,胸甲上挂着青铜锻造而成的鹰徽,身上散发出来如山一般的威严。

    这位钢铁皇帝终于缓缓落地,抬头看了安息城一眼,自言自语道:“这下子终于得服老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静女

    楚骁华轻轻嗯了一声,望着那些骑兵们,嘴角露出浅浅的弧度:“居然还剩下那么多人,看来燕人也没有朕想象得那么厉害。”

    花幽月只是苦笑。

    “我那两个儿子一个去了蜀越,还有一个呢?”胤皇提问道。

    在铁矛的铁骑拥簇中,白甲策马而出,手提长戟。

    当年这位年轻皇子,便是在云剑河之战一戟破军,将那燕第一猛将叶霸当场击杀。

    英武神勇的年轻皇子下马,如同花幽月般单膝下跪,轻声道:“儿臣拜见父皇。”

    楚骁华俯视许久未见的长子,握紧铁拳胸有成竹般一笑:“父皇现在看来如何?”

    楚鹰仰拍马溜须道:“父皇神勇天惧,儿臣拍马不及。”

    “拍马屁的功夫你倒是一流。”胤皇笑道,继而将目光转移在花幽月身上,顺嘴问道:“怎么?现在怕了,当初在皇宫的时候可不怎么给朕这皇帝面子,反倒还得朕求着你带朕儿子去打仗?”

    花幽月噤若寒蝉望着胤皇,现在的她很是忌惮这个看似笑眯眯的皇帝陛下,尤其她和楚瞬召发生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们赢了燕,现在瞬召他在蜀越……在和澹台凝华的军队死战。”花幽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胤皇指向蜀越所在的方向笑道:“我和你们的想法不一样,我带着这支军队来安息城,不是为了等着我儿子得胜归来的,蜀越这场战争不仅要打,而且要打得比安息城一战跟漂亮,澹台凝华这条老蛇肆意篡位,相比尾巴早已翘到天上去了,他既然敢跟胤国铁骑死磕,想必也是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势力所协助,单靠小召和澹台宁素的军队是没法战胜他们的,朕之所以让他们先打先锋,就是想看看这背后针对我们的胤国人的势力到底有多少,将他们一个个扯出来狠狠抽打一顿,一个个吃掉他们!”

    花幽月喃喃道:“陛下是想带着这支军队,亲自去攻打黎京城吗?”

    胤皇对着蜀越的方向握紧拳头,说了这样一句话。

    “朕的儿子和女人都在那里,你说朕去不去?”

    ……

    ……

    楚瞬召用过晚饭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而且还下着冷雨,他也不想出去找关雎或者澹台宁静玩了,女帝给自己准备的房间大气而华丽,比垂鹰菀的房间还有大上一丈,他站在窗边感觉有些孤零零的,不知为何自己总会出现这样的感觉,明明已经有那么多的士兵跟着自己马后,可他还是容易在晚上感到害怕,经常会梦见自己站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亦是手握长剑站在燃烧的宫殿中,被惊醒的时候满头大汗,四周却无一个可以倾诉安抚他的人。

    他忽然好想好想苏念妤,那些她曾经给自己身体和心灵上的愉悦,竟然成了他这一路上的安慰,让他恨不得现在结束这场战争,现在扑进她的怀里,和她拥抱缠绵。

    若有若无的青烟慢慢飘到自己面前,冷雨带来的寒风让他有些抖擞,他还能闻见青烟中带来馥郁的花草熏香味,而且整个房间的地面和案台上都点着蜡烛,如此火光盈盈让房间看起来宛若白昼般,还带着一种别样的情调。

    楚瞬召低声喃喃道:“涤蓝翎,沧海倾,怎断桃洲不舍情,相思绿柳营。人飘伶,影孤伶,书断渊尺素轻,枉添苦梦萦……

    一丝极细的铃声传入他耳中,他下意识警觉了起来去摸自己腰间的剑,却发现剑被自己挂在床边的扶手上,梨木架子旁坐着一位女子,女子绯红纱裙,巧笑嫣然取下龙雀剑望着楚瞬召,眼角眉梢尽是风情。

    “大人是在找这个吗?”朱子微轻轻抽出龙雀剑细细打量着,明亮如镜的剑身映着女人窈窕的身段,她的腰间戴的环佩轻轻摇动,倒像是一曲浅浅的曲子传入楚瞬召耳中,楚瞬召皱了皱眉:“谁让你来这里的?把我的剑放下,这可是陨神钢剑,剑身无比锋利,小心伤了你的手。”

    澹台宁素也是个美人,却显得端庄绝丽,远观让人不敢亵渎,反观朱子微这位血亲她比起女帝更是显得妖娆美丽,将妩媚二字显得淋漓尽致。

    她向楚瞬召招了招手,像是逗猫的女孩般,楚瞬召深吸一口气,心想既来之则安之,慢慢走到朱子微面前坐下:“你到底想干嘛,偷偷跑进来刺杀我吗?我差点忘记你是澹台凝华的女儿了。”人们都认为女人是弱者,都认为自己可以主宰女人的命运,却不知大多数人的命运都被女人捏在手里。

    朱子微莞尔一笑,做了个俏皮鬼脸道:“我?一个弱女子如何杀得了你,倒是你杀我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是吗?”

    楚瞬召皱眉道:“我不杀你,现在给我离开这里,我要休息了。”

    随着她慢慢将龙雀剑收回剑鞘中,手腕微僵给楚瞬召倒了一杯酒轻声道:“你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

    楚瞬召接过只抿了一口酒,自己这趟蜀越之征倒是喜欢上了竹子酒,这些竹子里面酿出来的清酒蕴含着竹子的清香,细品之间隐约能感受到露水般的清香,女帝特地让人送了几坛子过来,说等他们打赢这场战争后,将那些皇宫里那几坛藏了几十年的竹酒都送给自己,让他高兴了好一阵,楚瞬召喝完后,

    朱子微又倒了一杯,但这次他没有拿起来继续喝。

    “怎么?你不是很喜欢喝的吗?”朱子微幽幽道,那狭长的眼眸很漂亮,楚瞬召斜眼瞥了一下他的胸脯,朱子微却将自己手遮在上面,弄得他一阵尴尬,但朱子微没有半句责怪,楚瞬召微微抬头,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鼓励,让他心里咯噔了一声。

    只见朱子微嫣然一笑,楚瞬召顿时看得痴了。

    比起第一次见面的疯癫张狂,这样的笑容反倒显得异常纯净,像路过见到邻家姐姐般对方投来的微笑,朱子微穿了一件单薄的朱袍,袍子绣着的朵朵桃花在这样的笑容下变得异常鲜活,她没有戴任何金玉首饰,甚至没有上妆打扮,这样的素颜让楚瞬召看见她那比白玉还有精致柔滑的皮肤,自己厚重的呼吸扑打在她鬓间的青丝,这下子让他的魂都被勾走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是个不言而喻的事实,为了看见心爱女子一笑,哪怕烽火连城戏诸侯也在所不辞。

    等楚瞬召回神过来的时候,朱子微就已经坐在他的身上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朱唇轻启问道:“你为什么要踏蜀越这一趟浑水?”

    “女帝和她女儿很可怜,因为你的父亲她们失去了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如果我不陪她们回来的话就没人肯来了,我同情她和她女儿,这样的一对母女,总是让我感觉怜香惜玉的。”楚瞬召说这话的时候看见了朱子微的冷笑,在战争面前谈论无辜是多么可笑的失去,当胤国铁骑马踏西临燕莽的时候,有多少对无辜的母女死在他们的铁蹄下。

    朱子微的指尖在他心口撩拨着,慵懒问道:“你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把她女儿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对吗?”

    楚瞬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道:“虽然你生得很美,可我知道这是不对的。”

    朱子微回答道:“什么是对的?你现在盯着我的胸看是对的吗?”

    “谁让你贴到我身上?而且我只是看看而已,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你太危险了……”

    朱子微正视楚瞬召,双眸如秋水的美人眼中透着些许**:“我脱光了你不就喜欢了吗?”

    “……”

    朱子微抹去了嘴上的胭脂,眼神妖治道:“一直没有问过你,我生得好看吗?和蜀越女帝相比?如何?”

    楚瞬召想了想道:“你长得很漂亮没错,但我一旦想起你身体里的红丝,便对你没有任何兴趣,我不想为了一时的愉悦最后收到那种万丝穿身的痛苦,我说过你太危险了。”

    “那是大人不了解我呢。”朱子微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红裙掩映下,玉白雪足撩人心魂,纤纤玉足柔若无骨,一双玉手的指甲上猩红如血,她侧身贴在楚瞬召身上,将手搭在他脖子上,媚眼如丝,如噙了一汪春水般。

    楚瞬召不放心般眯眼问道:“我该了解你什么呢?世界上没有白捡的便宜,什么事情都有付出代价,是不是?”

    朱子微笑而不语,沉默了片刻揉着楚瞬召的肩膀轻声道:“任何事情都得付出代价,但有些事情的代价是极小的,假如你们赢得这场战争,整个蜀越都会听从你们胤国,我今日委身于大人,只是为了让这个庇护更牢固一些,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楚瞬召想了想:“很合理,也不过分,毕竟这种事情吃亏的是你。”

    朱子微掩嘴低笑道:“大人怜惜我才会这样说啊,大人不是说害怕我身体里的红丝吗?有些东西见得多了可就不怕了,要不我弄出来让大人瞧瞧。”

    没等楚瞬召说话,柔软的红丝渐渐从她的手臂上钻出,像是蠕动的红蛇般从楚瞬召的脖子缠遍他全身,楚瞬召视线之中都是这些疯狂舞动的红丝,红丝垂落至地面,远远看去像是一大泼鲜血洒在地上般,触目皆红。

    但楚瞬召的表情没有任何痛苦,眼神中呈现云雾般的迷离,里面透着**。

    朱子微咬着他的耳垂轻声道:“这下如何?大人还怕我吗?”

    ……

    ……

    半个时辰终于过去,楚瞬召眼中不再有任何**,只是疲倦地躺了下去,他微微扭头看见朱子微抱着被子蜷缩着,黑白发散落在肩膀上,脸上还有些许泪痕,委实有些可怜。

    楚瞬召揉了揉眼睛轻声道:“我不想这样的,是你……”他最后将逼我这句咽回了肚子去,这句话在他们完事之后没有任何意义,和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上床有何不情愿,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或许这就是花幽月所说的虚伪吧,做了就是做了,想那么多干嘛,每个国家的皇帝每年收那么多女人入宫当妃子,要是每次占有这些女人都会让他感到愧疚,那还做什么皇帝?

    朱子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靠在楚瞬召身上咳了几声,楚瞬召抚平她的后背道:“你要庇护我可以给你,只要你不要背叛我们就行了,我不会伤害你的,别害怕。”

    “这件事我没有怪你,是我一厢情愿的。”她嗓音沙哑道,两人缠绵过后,朱子微靠在楚瞬召身边轻轻说话,说自己小时候在妓院被人欺负的事情,有些娼妓总是欺负她,有些娼妓总是护着她,连自己偷

    偷拿母亲口袋里的钱去买好吃的事情都和楚瞬召说了,说着说着无声地流下了眼泪,让楚瞬召有些手忙脚乱地替她抹去泪水,她忽然觉得楚瞬召像是她的情人,但不会欺负她,于是让她格外的安心,想起过去二十多年来的痛苦,她觉得自己心里穿了个好大的窟窿,一直有酸楚的水从里面流出,需要被人填满,于是现在楚瞬召填上了那个窟窿。

    想起过去自己为了力量和权力做过的种种事情。她曾经杀了自己的师傅,那个男人是血蟒帮其中一位下级元老,他收了自己当作弟子,传授自己这个看似强大但修习过程却得经历巨大痛苦的秘术,但看自己的目光如同发情的野狗般,自己最后对他放松了警惕,让这个男人对自己有机可乘,被他夺走初夜的她既不愤怒也不可怕,甚至没有去找她那个在蜀越一人之下的私生父亲,而是加倍殷勤伺候他。

    就这样她习得了师傅所有的秘术,那时的她实力已经远超那人,最后她趁男人在她脖子上忘情亲吻时,顺手扭断了他的脖子,将他的尸体拖入血蛇坑中,亲眼看着他的尸身被毒蛇一口一口吞噬,最后偿还了他亵渎自己的代价。

    好在那人让自己看透了某些东西,眼泪并非女人唯一的武器,她们最好用的武器还是在双腿之间,正如现在发生的事情般,但朱子微恰好就是喜欢楚瞬召这种看似嘴硬实则内心坦诚的男子……那些熟练的老手反倒让自己有些反感,或许他们都让自己想起了师傅。

    “我现在很疼怎么办?”朱子微忽然笑望向差不多比她小十岁的少年,嗓音充满诱惑力。

    楚瞬召尴尬道:“我会记住你跟我讲的故事,这些故事很有价值,值得被人记住。”

    朱子微幽幽道:“你是大胤的皇子,日后要做皇帝的人,你哪能记住那么多的女人,都是露水情缘罢了。”

    “至少我会记着你的好。”

    两人抱在一起休息了一会,楚瞬召抚摸着她瘦削光滑的肩膀,皆是无话,她往床上随手一模,摸到一本书,便翻开来看看,可惜她不认识太多的字,年幼的时候母亲没钱送自己去学堂念书,床上只有几本被自己翻烂的《三字经》《识谷》入了皇宫以后,在父亲的安排下也忙碌得顾不上学字,之后闯了一点地位名声,也是为了避嫌再也没有拿起书本看过。

    朱子微忽然睁大眼睛看着披上轻衣的楚瞬召,说道:“这上面写的东西,你能给我念一念吗?”

    楚瞬召接过书本,发现居然是那本从小被姐姐自己耳边念念叨叨的《诗经》下意识没了读下去的念头,但烛光之中,朱子微的眼眸却闪动着渴望,让他找不到理由去拒绝,随便翻开一页念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可朱子微还不满意,让楚瞬召又念了几首诗,顺便还让他解释了一遍,这一过程中,她听得如痴如醉,像是小时候母亲给自己讲故事一样,如今这种感觉又回来了,直到三更的时候,朱子微看了一眼烛火说道:“要不我回去了,要是被人看到的话你我就麻烦了。”

    楚瞬召放下书本,沉默了一下道:“我和你今晚的事情先不要告诉宁姨,算是我的请求吧。”

    朱子微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般,瞥了眼楚瞬召棱角分明极为耐看的侧脸,轻声问道:“你不知道是她制定了进攻丹阳城的计划吗?那个女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毕竟她也是做了快二十年皇帝的人。”

    楚瞬召轻声笑道:“但她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邪恶,她只是个疲惫且无奈的母亲,如果没有她的勇气和镇定,或许我们还没走到丹阳城这里就已经全军覆没了,虽说也有我们胤国骑兵的帮助,你是没有看见那些败阵之兵脸上表情之丰富,比起楼里的戏剧还要精彩。”

    朱子微不置可否,她知道蜀越的士兵在正面战场上是打不过胤国铁骑的,只能默默接受楚瞬召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仿佛看出女子心思的少年厚着脸皮笑着,将脸靠在她充满绯红余韵的诱人手臂上,眼神迷离道:“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就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没有人会逼你去做那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惜我不是那些傻傻的无知少女,否则一定会被你这句话哄得神魂颠倒。”朱子微撇过头去,不去看楚瞬召那张忽然认真起来的脸。

    “你爱信不信,我说到做到。”楚瞬召喃喃了几句,枕在她脖子边悠悠地睡了过去,朱子微低头凝视他的脸庞,不由得柔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因为迫不得已背叛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我会保护你的……”楚瞬召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朱子微听后内心安静了下去,将楚瞬召的脑袋从自己腿上轻轻挪下,抱着他慢慢说起了自己过去的生活琐事,也不管楚瞬召听不听得见。

    她最后还是没有离开,或许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太过美好了。

    清晨之时,朱子微搂着被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似乎自己很久没有睡过如此安逸的一觉了,她听见楚瞬召推开窗户的声音,充满惊喜道:“哎呀,终于有太阳了。”

    朱子微忍不住笑了:“是啊,有太阳就好了,周围都感觉温暖多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烽火戏诸侯

    地上都是被风吹落的残叶,城中的青石板像是铺上一层黑色地毯般,继而被雨水所浸透。

    落叶在楚瞬召和朱子微的脚下咯吱作响,曾经的丹阳城的城门宽大且昏暗,现在楚瞬召用剑气粉碎了巨大的城门,透着破碎的城门隐约能看见远方的夕阳落下,两人漫步至城墙下,城墙上爬满一层厚厚的绿苔,朱子微将手放在城墙上,缓缓闭上眼睛。

    楚瞬召唠唠叨叨道:“临安城城墙比这里更高,是北域诸国最高的城墙,我们国家的先皇在城的东西南北开了二十四个城门,即便如此每天入城的外来人口和城内百姓还是可以把城门堵塞满,从城墙望下去,就人就像是蚂蚁在搬运食物般壮观,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临安城看看,要知道我们胤国临安城可是北域的掌上明珠,住在临安城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表面上对外来人和气宽容,实则骄傲得很,他们会不厌其烦地和你一路讨论,从国家大事到各种奇闻异事,而且我们国家重武不轻文,无论你是热爱兵器的顽皮少年,还是喜爱读书的安静孩子,都能在这个国家找到自己的位置……”

    楚瞬召和她往人群多的方向走去,朱子微掩嘴笑出声来:“胤国人普遍都是像你这样话痨吗?”

    楚瞬召不想把话题弄得那么复杂,要是他有机会向她展示临安城的雄伟,亲自带她去城里最好的酒馆喝上一杯烧刀子,从道路两边的花垛摘下一朵栀子花给她,带她去看看看城内城外河流纵横,各种商业繁华的场景,临安城御街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商业大道,两边店铺林立,城北运河中漂行河舟昼夜不舍,可谓鳞鳞万瓦,屋宇充满。

    但他知道这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梦,他不可能带她回去临安城,这座城市不属于她,而他和她的感情也只是露水情缘,待他和蜀越女帝的约定完成时,两人也随之分道扬镳,那些疯狂的夜晚也像是炽热阳光下破裂的泡泡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子微忽然说道:“或许我以后会想去临安城,我还想去很多的地方,认识很多很多的人,你呢?楚瞬召。”

    以后?不知道她指的以后是什么以后,这场战争结束后,在他或者蜀越女帝轻手杀死澹台凝华后?还是等自己离开蜀越之后?

    父皇曾经告诉自己胤国或许需要新的藩王,现在西临成为了胤国的诸侯国,但他们还需要更多可以替他们管理领土的人才,这一计划需要胤国人和西临流民达成真正的协议,让他们像过去那样生活,但是必须向胤国每年缴纳岁贡,这些位置需要信得过的人来做。

    自己为了自由放弃了西临亲王的位置,哥哥告诉自己或许父皇会把世子的位置封给自己,日后胤国的一切土地和军队都是自己的,面对这份重得惊人的遗产,自己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也找不到太多接受的理由,在他小的时候希望当一个纵横天下的剑客,像是关长夜那种人,后来再长大一点,则希望当一个出口成章的读书人,像是左慈老师一样。

    这是这些所希望,造就了现在的他,但或许自己有些厌倦了战斗,可由不得去战斗,作为一国之君的男人是绝对不能厌倦战斗,若是皇帝失去了战斗的心,那么

    他的国家便会受到侵略者的进攻却无力反击,就像是西临王一样。

    这附近有些孩子在堆雪人,几个稚童将推动着雪球弄了个歪歪扭扭的雪人,最后拾起地上的石子给雪人弄了个眼睛,用松枝插在雪人脸上做鼻子,这才算大功告成。

    “我扛得住吗?”楚瞬召望着那面城墙喃喃道,朱子微叹了口气:“你什么都不懂,只是个被人握在手中的武器,你和我是一样的,我服从父亲的命令,你也一样。再说了,你们胤国人才是真正的侵略者,你们用铁骑兵攻入其他国家的领土,然后杀死他们的皇帝,在他们的废墟上夺走他们的粮食,霸占他们的女人,做一切你们想做的事情。”

    “我们是这样的人吗?”楚瞬召有时会忘记她是澹台凝华的女儿,更多地觉得她是蜀越女帝的亲人。

    “我知道你们这些王侯是什么样的货色,你们用所谓的权力和刀剑来到一片土地上,然后宣布这片土地上的一起都是你们的,只要那些服从你们的人,你们用给他们冠以臣民的身份,那些反抗你们的人,你们就用武器迫使他们臣服,亦是杀死他,这取决于你们的**,可这天下大部分的人都没有你们这样的**,大多数人想要的只是一个家,而你们连这一点东西都要夺走。”

    “人和人的**都是一样的。”楚瞬召指出:“市井百姓想要一个温暖的家,我们也想要一个安定的王朝,一个不去征伐的国家迟早会被别的国家讨伐。普渡众生这种话也只有那些不闻人间不顾世,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僧人才说得出口,我们没有能力去做这样的事情,我们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国家的百姓生活得比其他国家富足一些,孩子可以平安出生,老人可以安然死去,让路有冻死骨之类的事情少发生在我们的国家里。这个世界的幸福就那么多,想要自己身边的人幸福,我们只能去抢别人的幸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女子的红衣拖在雪地中,望着不远处那个歪歪扭扭的小雪人,笑问道:“抢谁的幸福,西临?燕莽?还是我们蜀越的幸福?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杀了那么多的人,你幸福了吗?”

    楚瞬召愣了愣,继而静默无语。

    朱子微笑了笑,忽然红袖翻滚,一股红丝从她手腕窜出击碎了那个小雪人,将那些正在堆雪人的孩子都吓跑了,脸上的笑意慢慢收去:“看来你做的都是无用功,你想想要是你这千金之人死在蜀越的土地上,无论是这城里对你看似客气的百姓,亦是黎京城里的人民和潜伏势力,想比都会拍手叫好,那才叫一个幸福,这样一想,似乎你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不是吗?”

    楚瞬召看着那被朱子微击碎的小雪人道:“我不能死在蜀越,要是我死了的话,胤皇楚骁华的怒火会把蜀越燃成一片火海,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我活着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着,无论对我还是对你们。”

    朱子微下意识想反驳嘲讽他,可最后还是挤出这样一句话:“有个做皇帝的老爹真是好啊。”

    说罢她神色恍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个做皇帝的老爹又如何,她父亲现在不也做了蜀越的皇帝,可他何曾在乎过

    自己这个女儿,都是把自己当成一条随意差遣的狗来看待。

    楚瞬召笑笑:“是啊,是啊,我算是投了个好胎。对了,要不我们出城看看,我想去边境那边的小镇看看,女帝告诉我那边有些好吃的小吃,我想去尝尝。”

    朱子微坦言道:“你真幼稚,我和你终究不是一路人。”

    楚瞬召反而承认了这句话:“对,我们只有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是一路人。”

    “在床上?这没什么,上床而已嘛,和你吃饭喝水一样都是需求,三皇子,你和多少个女人上过床?”她靠到楚瞬召身边,用手去摸他的腰带,楚瞬召抓住她的手腕:“你有完没完,我倒是想问问你和多少个男人上过床?总之我不会是最后一个,对吗?”他使劲捏紧,加以强调,朱子微呵呵笑了起来,伸出春葱般的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三个!”

    “才三个?”楚瞬召诧异道,这女人差点将他弄得下不了床,怕是青楼花魁也没有她这般床上功夫厉害。

    “两个是我所厌恶的,一个是我所喜欢的,可三个都死在了我的手中。”朱子微像红蛇一样扭动,最后挣脱了他的手。

    “他们两个是谁?”楚瞬召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放在剑柄上,可朱子微注意到了。

    “一个是将我从青楼买走了男人,那个混蛋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逼我跟他行男女之事,后来我杀了他逃出了那个地狱般的家,另外一个是我在血蟒帮的老师,最后也被我杀了,原因我不想告诉你。”

    “至于那个你喜欢的呢?”楚瞬召铁了心要刨根问底,可朱子微摇了摇头:“你问那么多干嘛?反正都已经死了,连我都不关心的人,你关心什么?”

    “我不关心他们,我比较关心你。”楚瞬召承认道。

    朱子微扯了扯嘴角:“我不需要你关心,我自己会关心我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自己更重要了。”

    我知道,你从骨子里就是个会保护自己的人,否则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楚瞬召拉了拉她的红袖子,朝着城门外的方向走去。

    他们两人虽说没有欢笑闹腾过,但他们抱在床上亲吻过,当自己进入她身体时,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和愉悦,在他们完事后,有些东西很容易忘记,但朱子微总会和他说些什么,自己却忘记了,也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发现两人之间,隔着一面看不见的墙,将彼此的世界分割开来。

    朱子微走在他前面,此时云层低垂,丹阳城上空出现极为绚烂的火烧云。

    女人忽然甩了甩那头柔顺漂亮的黑白长发,夕阳的余晖将她的侧脸照得无比动人。

    古往今来千万年,美人都在英雄前。

    楚瞬召忽然有点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那个古往今来被各国说书人调笑说用满城狼烟去戏耍诸侯博得美人一笑的傻皇帝,其实他不是傻,只是有点痴。

    ……

    ……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我要我觉得 不要你觉得

    楚瞬召骑着黑马和她离开了丹阳城来到了边境附近,后楚和蜀越的习俗很是接近,这个国家可以说是天下王朝最为悠久的王朝,楚王灭秦而败退乌江来到西境,在介于北域和中原之间建立了大楚王朝,后来大楚王朝被澹台家族和巫马家族的崛起一分为二,与其说蜀越的习俗和后楚很相似,倒不如说蜀越人民的生活习惯都是源于后楚,都是大楚王朝的后裔。

    比起蜀越人民喜黑白,后楚这边的人相信自己是炎神的后代,形成的喜穿赤衣彤裙的特殊风俗,他们的战旗全都是火红的,旗帜中央描绘着一尊巨鼎,至于爱国之心,忠君之忱,是每一个国家的百姓都有的,然而后楚人尤为突出,达到了翕然成风的程度,后楚西面面海,在蜀越这样的强邻的夹缝中顽强生存,时间之长以数百年了,比起胤国崇尚术士,后楚则巫风更盛。巫师的神通有大有小,地位有高有低。他们要有不同于常人的秉赋和实力,和术士一样可以操纵自然之息,据说他们还能和死去的亡魂通灵,而巫师的小巫以女性居多,大巫则全是男性,每逢家国大事,必有巫师前来作法,人人敬畏。

    楚瞬召骑着一匹黑马和朱子微离开了丹阳城,两人在荒无人烟的小路上显得尤为突兀,此时霜雪齐下,马蹄阵阵寒风吹吹,小路边的树上倒挂一串串冰凌,寒风吹过树枝飘荡的声音尤为悦耳。

    楚瞬召顺手折了一根大的冰凌子含在嘴里,觉得从内到外都凉飕飕的,舒服极了。

    他用被冰水浸过的手指去搓朱子微的脸,小时候的冬天他在皇宫里可喜欢这样去逗石榴和竹子了,可出乎自己的意料,朱子微没有躲开,只是侧头向自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只好悻悻一笑,策马朝着那灯光点点的小镇奔去。

    秋去冬来,霜杀百草。

    楚瞬召和她说了许多关于自己和胤国的事情,一路上就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或许如朱子微所说般他这个人有时就是特别话唠。

    他说自己小时候冬天和哥哥去冬境湖抓鱼的时候,自己在冰面上蹦蹦跳跳踩到一处封冬未好的地方,冰面破碎自己掉到了冰湖中,在刺骨的湖水中挣扎了一会就不动,差点就死了。到头来还是哥哥跳入冰湖将自己救了上来,自己被太监急急忙忙送来的毛毯裹着时连头发都结着冰渣,真是有够糗的,要不是自己当初那么胖,一片小小的冰湖怎么困得住自己,即便如此还是吃了姐姐一顿胖揍,喝令自己再也不许在冬天的时候跑去冬境湖抓鱼。

    楚瞬召说起这些过去的丑事时总是得意洋洋的,好像那个掉入冰湖中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一样,真是奇怪啊,自己这一路上见过他多次在战场上飞剑取人头的悍猛英勇,没想到他的童年是如此的幸福,像是自己曾经做过的梦般,听着听着连她都没注意到自己唇边带笑,懒得和这孩子般的大胤三皇子去计较什么了。

    如今没有了父亲和血蟒帮的监视,她再也不是那个在黎京城里叱咤风云玩弄权术的女子了,也就懒得和楚瞬召针锋相对了,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下来,她发现楚瞬召是个极好说话的人,你敬他一尺他还你一丈,要是以后做了胤国的皇帝相比也是个仁慈但不失威严的君王,不会像自己父亲那么手段暴虐,也不会像澹台宁素那样软弱。

    这一路上不断有飞鹰从他们头顶掠过,这些飞鹰都是从胤国来的,稳稳当当停在楚瞬召肩膀上,年轻皇子取下密报看了几眼便撕碎丢在雪地里。

    楚瞬召自然不会和她这个蜀越人说那些重要情报的事情,对于现在敌友不分的两人而言,要想谈话开心轻松最好忘记彼此的身份,将对方当成普通的男女来看待。

    少年骨子里还是带着皇族般的高傲,谈起自己的国家还是带着十二分的骄傲,对于这些临安城食客茶余饭后最喜讨论的

    皇宫秘闻,楚瞬召像是倒豆子般全部讲给朱子微,可朱子微像是提不起兴趣般,左耳进右耳出,偶尔问几个问题罢了。

    楚瞬召闻到村庄里传来的羊肉香味笑着说道:“不如我们去吃羊肉火锅吧,我好久没有吃羊肉了,上一次吃羊肉还是在靖南城,这羊肉吃下去即暖胃又暖心。”

    朱子微皱眉道:“我向来不喜欢吃牛羊肉,怕胖且味道又难闻。”

    “你长得那么好看,胖一点还是很好看的,而且我说了才算,你说了不算,就那么定了,我们去吃羊肉。”

    她听后愣了一下,抿嘴低笑:“我觉得羊肉很难吃,不吃你能拿我怎么办?”

    “不要你觉得难吃,我要我觉得好吃你就得吃,要不你去啃路边的冰渣子。”

    朱子微懒得和他争下去,要是以往有陌生的男人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早就被自己一掌打碎脑门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平洲文潮关的时候,这家伙也是说想去彩花艇里喝粥,带着自己和那背剑盒的女子去花艇喝粥,三人碰见了一位俏丽的渡船小娘,对楚瞬召哭诉自己年轻轻轻便为战死丈夫守孝,其实这样女人都会编一些可怜身世的故事来哄骗船客,好让他们怜心和色心一起,银子裤子都交到自己手中,可楚瞬召听完她的故事后眼圈红红的,裤子倒是没有脱,只是将自己兜里的银子一股脑都给了那个船姑,还把腰间那块价值连城千金不换的玉佩也给了那女人,三人喝完粥离开花艇时,楚瞬召在岸边蹲了好久,眼泪一直在流,瞧着像那些没钱吃饭的乞丐一样。

    自己当时觉得这三皇子真是脑袋发热,给那烂娼一样的女人送去了全部的银子,真是不懂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他这样的人,年少掷千金后本该醉卧美人膝的,可他连那美人都手指都没碰一下,真是奇怪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扛得住

    朱子微并不反感和楚瞬召同游,但楚瞬召这次挑的地方可不太好,根据蜀越以往了解到的军情,这座坐落在丹阳城外的小镇里住着的都是后楚人,其中有一个叫周成铧的人,这位本来和项氏皇族沾亲带故的人,早年却因为儿子在新年宴席上酒后失言,对那后楚皇后虞念卿出言调笑,楚皇一怒之下下令处死他儿子周穆,而周成铧收到牵连,被皇室贬职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村镇当司徒,也算是将功补过,这人略懂兵法武力更是超群,每逢后楚与丹阳骑兵作战这人必将披甲作战,却每次都能死里逃生。

    而且这周成铧在独子死去后变得性情极为暴虐,那些在落在他手中的丹阳骑兵下场极惨,五马分尸已经是比较好的死法了,他要是有心折磨死一个士兵真的是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逢过节必将那蜀越俘虏出来当牛羊般宰杀,最后将尸体摆成某种奇怪的符号送到丹阳城外的荒滩上,在丹阳城人看来可谓人神共愤,更有甚者出千金雇刺客买周成铧的脑袋,可那些刺客都没有回来过,很快城外又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由刺客的尸体组成。

    想到这里,朱子微森冷一笑,后楚和蜀越这两个国家的恩怨如同胤国和燕般,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在西境这块肥沃的土地上,早已沾满后楚和蜀越人的鲜血,战争常年不断,血流成河遇冬凝结成血霜,这片看似美丽平和的土地下,埋葬着无数英雄好汉的尸体,随便掀开一块土地看看,里面都是令人作呕的尸骨。

    想来这澹台宁素也不是傻子,知道去抱胤国的大腿来弥补自己的不足,要不是自己的父亲弄出那么多的幺蛾子,或许蜀越和胤国结盟后,胤国铁骑入蜀联合枪兵征伐后楚,后楚西面临海孤立无援,想拿下后楚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啊。

    两人将马停在马栓上,此时的天还未完全昏黑,楚瞬召看见有孩子还在树下偷鸟窝,朱子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道路两边的门口都搁着一个红铜大锅,里面煮着飘香沸腾的羊肉,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于小镇居民来说没那么重要,能吃饱暖胃就行了,偶尔再沾点芝麻酱,真是将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楚瞬召二话不说牵着自己的手,小跑去了人最多的那间酒楼里。

    自己这头过于惹眼的黑白发特地用一顶帷帽着了起来,但那盈盈一握的身段是无法掩盖的,一路上还是有很多人看着他们两人,有些村里的浪荡子看着朱子微灯光下的绝美侧脸,真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边境这边杀人斗殴抢女人官府都是很难管的,有几个地痞想着呼朋引伴过来调戏朱子微,楚瞬召像是感觉到什么用手搂着她的肩膀,扭头望向那群流氓往自己的脖子横了一下,这等宣示主权般的目光让他们怒火攻心,于是围了过来想要围殴楚瞬召,可手还没碰到他被被震飞老远,最后捂着腰悻悻离开,朱子微看着楚瞬召那口小白牙摇头低叹幼不幼稚你这个人。

    楚瞬召走进了人头攒动的酒馆,要了一盘羊肉火锅和两户酒,朱子微点了两碟凉菜,面对那盆冒着热气的羊肉锅自己是提不起半点兴趣,楚瞬召倒是吃得很起劲,还向店家要了两碗羊杂炖饭,香气诱人,眼见着他风卷残云般吃了三碗,看得自己目瞪口呆的,后来连凉菜也被他一扫而空,自己只得放下筷子为他挽袖倒酒,楚瞬召接过酒杯吃吃笑着,一饮而尽。

    朱子微何等秀色可餐,面容神似蜀越女帝,黑白秀发看着倒也赏心悦目,可惜没有女帝那飘然仙气的银白长发,想想倒也有无奈遗憾,楚瞬召看了一眼低头吃菜的她,给她夹了一筷子的炖肉,轻笑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和壁画上的红衣女鬼一样吓人,想不到你也是有活人气的。”

    朱子微愣了愣,笑道:“我只是喜欢穿红衣罢了,没想着当什么女鬼,只是没想到像你这样的王侯也会上阵杀敌?”

    楚瞬召白眼道:“上阵杀敌有什么难的,活下去才是最难的,而且我还是临安城里的大才子,虽说我没有参加过科举,要是现在

    让我去考的话,中个举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朱子微喝下一杯酒撇眼道:“真是厉害了,下床的时候还得揉着腰,那时候怎么不见你举起来,小举人?”

    楚瞬召尴尬转过头不去看她:“人无完人嘛,这方面我还算不上高手,等本殿下养精蓄锐一段时间,再让你看看什么叫一剑皆跪,到时候可别哭着求饶。”

    朱子微捧腹大笑,随即一脸不信:“我赌你坚持不了一刻钟的时间。”

    楚瞬召眯眼笑道:“听说过西临剑神关长夜没有,一剑湮神,一剑鬼裂,两剑一出群仙跪!本殿下可是西临剑神的亲传弟子,号称手里一把剑胯下一把剑,剑术可是相当厉害。”

    她轻轻呸了一声:“堂堂皇子也会讲这些荤段子,往日在皇宫里没少玩宫女丫鬟吧?”

    楚瞬召撇头笑道:“错了错了,家花不如野花香,我也是认识了你才懂这个道理。我说的没错吧,朱姐姐。”

    朱子微一脸忿忿不平,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两人之间谈起荤段子并不反感,倒有些亲近的意思,虽说自己落在他手中是形式所迫,但从他身上感到的暖意绝非是黎京城里可以见到的,曾经对年幼的自己而言,那座城市就像是一个吃人的怪物般可怕,她这些年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个个吃掉,自己想要逃离这一切,可又不能失去这一切,让她深感矛盾。自己从小就是从青楼长大的,自然会察言观色,楚瞬召比那些入了楼阁便心急火燎脱裤子的嫖客顺眼多了,至少自己吻他的时候总是怯生生,这样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他的食物,两人之间是平等的。

    就像现在这样的,自己忽然带着几分粗暴咬着楚瞬召的嘴唇,楚瞬召的脑子忽然懵了,可朱子微觉得一阵酸麻酥软,四周的食客看着这对大胆的男女吹起来口哨,还有女子捂着身边孩子的眼睛,低声喃喃非礼勿视,伤风败俗之类的话。

    楚瞬召看不清她的眼神,只是觉得她有些痴迷地闭上了眼睛,他忽然懂了,这个女人好像是爱上了自己,里面的**像是烈火般燃烧了起来,良久,她的嘴唇移到了自己的耳旁,眼角似乎带着泪光。

    “我没喜欢你,也没那个资格……只是我觉得你和我见过的很多男人不一样,你对我很好,对其他女人都很好,你一点都不凶狠,对吗?”

    楚瞬召忽然笑道:“或许等这次战争结束后,我想去走远一点去后楚那边看看,那边的大漠黄沙似海涛,我想亲眼看一看,据说还能看见天地一线圆月贴地平的场景,我还听说里有一片彩虹树林,树木的枝干充满五彩斑斓的颜色,在高处看的话就像一条彩带那样美丽,在那里你可以看见最壮观的流星雨,那个场面就像漫天的繁星坠向地平线。”

    朱子微没有直接答应他,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在这场战争结束后,你不需要回去胤国吗?你夺下了燕这个千年古国,如此之大的功勋怕是谁也无法压下你的风头,你这个三皇子可能很快就变成的胤国的世子,你觉得呢?”

    楚瞬召低头垂眉陷入沉思中,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每次见到自己都会笑眯眯将手放在他肩膀上的男人,父皇才是这场战争最大的执行者,他只是男人手中的剑而已。

    胤国的世子?也就是将来胤国的皇帝,自己真的有勇气去继承那个男人的位置吗?

    没有了楚骁华的胤国,真的还能像现在这样强势纵横吗?

    他现在不知道。

    但总有一天会知道,他会向所以人证明,他扛得住。

    此时此刻,有好几辆华贵马车悄悄停在了门口。

    楚瞬召微微撇头,看见了好几位身穿华贵锦衣的公子从马车上走下,大摇大摆走入了羊肉馆内。

    此时馆内的气氛骤然凝固,某些带着孩子前来吃羊肉的老百姓恨不得拔腿就跑,无奈那些马车挡住了门口。

    为首那人清了清嗓子,离最近的那张桌子屈指敲了敲,声音尖锐道:“喂喂喂,你们这里全部的人我数三声,立刻消失在我们面前,知道外面车厢里坐着的人是谁吗?咱们后楚的东京王大人项卓,还不快点滚出去。”

    楚瞬召心里咯噔了一声,心想怎么每次和女子出去吃饭都遇到不长眼的东西,朱子微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后楚其中一位藩王今晚好死不死来到这里。

    这块地方虽说可以允许蜀越商贩进入,但严格意义上属于后楚,而且经过这片小镇就是后楚的东京城,东州是这项卓的封地,他的兄长项白刎为楚皇不过三年,政绩平平,勉强说得上兢兢业业。

    朱子微抬头望了一眼车厢里的模糊身影,要是车厢里的真的是东京王可就糟了,比起那位平庸的兄长,这位后楚曾经的三皇子殿下可就称得上暴虐二字。

    连在蜀越的她也听说了这位东京王的斑斑恶事,年少时垂涎司徒侍郎家的那对貌美无双的母女花,将尚书侍郎一家子请到了自己府上,当着那对母女的面杀了司徒侍郎,将她们二人弄到了自己床上接连羞辱,并且让自己的手足亲信担任了司徒侍郎的位置,这件事后楚先皇到死都没知道,被他的兄长强行压了下去,生怕扰乱民心,至于那些被他凌辱过的丫鬟侍女更是无法计数,东京王府上下七十二口井里都死过不堪受辱的女子,可谓恶名远扬。

    要是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好色之徒,怎么可能担任东京一地的藩王。

    他身材十分肥胖有将近三百斤,但动作疾如风焉,提刀杀人只在瞬息之间,而且项卓权势的取得,除了武艺高强和手段狡诈,也善于谄媚逢迎。东京城数十万的铁骑兵都听从他的命令。

    他熟悉蜀越和后楚两地的情况,以征战或欺诈手法镇压丹阳骑兵立下血汗大功,虽说无法将其全部歼灭,但在很大程度上阻止了蜀越对后楚的进攻,这位曾让澹台女帝无比头疼的人虽然没有楚骁华那样的傲视诸王之心,但决定称不上庸碌二字。

    此时,那位身材臃肿如小山的男人终于从马车上下来了,楚瞬召也是第一次见那么胖的男人,但脸庞绝对称得上孔武威严,没走一步浑身的肥肉便颤动几分,那身华贵至极的袍子如江潮翻滚般,腰间那柄大金刀有足足有五尺长,足以当战斧来使用。

    方才那些进来喊话的锦衣公子连忙来到他身边跪拜着,对着楚瞬召那张方桌指指点点。

    楚瞬召也懒得理会他们,继续往锅里夹肉吃,他不认识这个人是谁,可朱子微却不自在了,那死胖子那双铜铃大的眼睛一直打量着自己。

    她下意识往楚瞬召身上靠了靠,但这并不能阻挡东京王的审视,那死胖子往同伴耳旁窃窃私语了两句。

    朱子微忽然站起身来对楚瞬召说道:“吃饱了没,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这位臭名昭著的东京王大驾光临,想必是冲着自己来的,早知方才将那些骚扰他们的浪荡子们都打杀了,可楚瞬召还在喝酒,唇边带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东西。

    一道极猛的刀风几乎扑面而来,将自己头上那顶帷帽吹飞,满头黑白秀发垂落至后背。

    直到这这一刻,东京王眼中才流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白发?敢问这位小姐和澹台皇族是什么关系?”

    朱子微冷声回答道:“没有关系。”

    东京王哈哈大笑:“没有关系那就最好了,否则本王可得连夜将你的脑袋送去西京那边。本王平生最喜两件事,一是玩女人,第二是杀蜀越人,若是能玩玩蜀越那边的女人后杀了,倒也是一桩美事。”

第三百四十章 本殿下姓楚

    朱子微皱了皱眉毛,扭头望着楚瞬召,他好像当什么回事都没有一样,继续喝酒吃肉,心中不免一阵凄凉,这种情况下可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情了。

    东京王见朱子微久久没有回答自己,也不急躁,只是慢慢打量女子的身段,气质可谓不俗啊。

    那袭红衣下的诱惑腰肢让自己口水都流出来了,看来那几个刁民的眼光不错,难得有这样的女人来这里,回头赏他们几个自己玩腻的婢女,这大冬天总算是有点乐趣打发时光了。

    他搓了搓满是肥肉的大手,满脸堆笑道:“小美人,要不今晚去我东京王府一坐,本王保证会让你流连忘返,把那当成自己的家来住。”

    朱子微看楚瞬召还没有动手的意思,眯眼冷声道:“东京王,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你想把我抢走,到时候没把我弄到你的床上,反而你的脑袋被我带回了蜀越。”

    东京王除了喜欢玩女人外,还喜欢听女子被他亵玩前的狠话,自己这辈子玩过的女人何止上千,当然不乏那些名门贵族之女,在此之前总是满是骨气的斥责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一些无法阻止自己行动的废话,在这之后还不是被自己从头到脚玩了个遍。

    先前去南潮江观潮游玩时碰见一对绝美的姐妹花,这对姐妹花撑伞游玩翩翩如神仙女子,还不是被自己请到了自己的船上,将这对姐妹花接连亵玩,船外潮声不停船身荡漾,那对姐妹痛苦的尖叫声被潮水完全掩盖了,可惜自己肚里没有几滴墨水,否则一定能写下一首浪潮荡漾春光诗,说不定能千古流传下去。

    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可真是爽快,爽快过后便将那对姐妹花丢下南潮江,现在他还记得她们那含恨而死的眼神,乖乖,真是回味无穷啊。

    一想起这件事,他望着那红衣女子的眼神愈发炙热,想到她身边的年轻男子,心里灵机一动,说不定可以将这两人带去王府演一出活春宫,让他看着自己的女伴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场景。这等花样好久没玩了,想着想着,他眼中充满了森冷笑意,大手一挥兴致勃发道:“抢了,今晚不吃羊肉了,吃小娘!”

    那锦衣公子应该也是东京王府下的一条走狗,听闻主子下令道,愈发挺直腰杆,对门外那群披着铁甲的骑兵低骂道:“没听到王爷都开口了吗?把那个女人带回王府里洗干净,送去给王爷暖被窝。”

    楚瞬召擦了擦嘴边的油渍,终于开口问道:“你活腻了敢抢我女人?”

    东京王项卓伫刀而立,左手拍了拍肥胖的肚腩,终于注意到了这位面生的白衣公子,笑意渐渐浓郁:“你也是蜀越人吗?要想本王可以饶你一命,代价就是把你的女人卖给本王,可否。”

    楚瞬召想了想道:“卖,万物皆有价,怎么不卖,看你付不付得起价钱而已。”

    东京王愈发觉得这个少年意思了,捧腹大笑道:“本王是东京王项卓,你说个价钱吧。”

    朱子微匪夷所思看着这个带她来吃羊肉的年轻皇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楚瞬召唇边带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万两”

    东京王脸色不变道:“好,一万就一万,来人,去王府……”

    楚瞬召语锋一转笑眯眯道:“一万个鬼,我逗你这头死肥猪玩的,真是长得跟猪一样,脑子比猪还笨。”

    此语一出,四周死寂一片。

    东京王笑容慢慢收敛,脸色阴沉望着楚瞬召:“小子,想死有多难?若你再出言不逊,本王将你一刀劈成两半,之后丢入商洋河喂鱼,来人,把那女人给本王带走!”

    “滚开!”

    不等楚瞬召开口,朱子微红袖翻滚震飞那打算伸手抓她肩膀的锦衣公子,那公子飞往东京王被他迅猛抽刀斩成两半,鲜血将门前的雪地染得深红,这羊肉馆内的食客心里凉了大半截,东京王的华袍被鲜血染红,但望着那红衣女子的眼神竟是见不到半点恼怒,反倒是眉开眼笑。

    这等泼赖的女子可是很对他的胃口,在床上亵玩想必极为畅快,如今在这东京自己是一手遮天之人,这女子或许有点本事但拿下不难,至于那年轻公子

    也是一刀两断的事情,强抢民女的事情自己做得多了,自然也胸有成竹了,想到这些项卓心中不免冷笑,你小子今晚死定了。

    他将金刀插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拍了拍手掌:“还愣着干什么,抢人!”

    门外穿来极为浑重的马蹄声,一骑接一骑的铁骑兵奔向这羊杂馆,大约有三十骑左右,将整个雪巷围得水泄不通,东京王出行游玩只带三十亲信铁骑,这些铁骑兵们手里不握铁枪,而是一人高的冲锋战式拖刀,这种拖刀砍杀效果绝佳,在战场上遇到普通士兵基本上能刀刀致命。

    一名骑兵马踏而出,拖刀在青石地板上拖出点点火星,楚瞬召没有起身,也没有拔剑,将手中的铜筷子抛射而出,冷光乍现。

    筷子狠狠刺入那骑兵的双眼,可眨眼功夫,楚瞬召踩着木凳来到他面前,龙雀剑出窍半分割开了他的脖子,骑兵猛然往身后倒去,东京王眼神一凛高举金刀咆哮成风。

    楚瞬召欺身前压躲他的斩击,金刀没伤到楚瞬召,斩中了骑兵的黑马,马膝跪地,长嘶不已,楚瞬召一腿踢中黑马,这一下直接将黑马踢死,黑马顿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楚瞬召瞬召没有大开大合动用王息,也没有动用任何剑招,即便是普通的体术,一样可以让这些骑兵们吃到苦头。

    更多的骑兵鱼贯而入,马蹄跃起,举刀砍杀。

    楚瞬召反手握剑,作瞬击势!

    一剑既出,几乎是剑锋所到之处,红血泼洒之时。

    十颗大好人头倒飞了出去。

    楚瞬召踩着那些尸体,来到东京王面前,男人脸色苍白地看着他,眼中更多的是震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轻而易举地举起了起来,狰狞怒问道:“想不到西楚霸王有你这样子孙,你姓项很了不起吗?!”

    年轻皇子用力一甩,这坨三百斤的肥肉直接被摔了出去,东京王一时间倒在雪地里竟然爬不起身来。

    楚瞬召一字一顿道:“本殿下姓楚,从胤国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真好看啊

    朱子微没想到楚瞬召一出手便将十几个骑兵接连斩杀,动作之迅速让她猝不及防,可这里是东京,是东京王项卓的地盘,论实力的话你项卓怎么也打不过身怀王息的楚瞬召,但楚瞬召终究是强龙不敌地头蛇,若是东京王一声令下召来几千骑兵,仍你楚瞬召再剑术通天又如何杀出去,此时羊肉铺里的男女老少连同老板都已经逃之夭夭,留下一地狼藉。

    朱子微抬头望去, 隐约能看见茫茫雪雾之中的猩红旗帜,至少有三百号的东京铁骑军穿越雪雾包围这里,如此气势鼎盛,丝毫不输给胤国铁骑,作为替后楚镇守国门的东京,这里的百姓都是朴拙狂野之人,年轻男人他们喜欢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连同他们爱好的女子都是身穿皮甲的野性女子。东京铁骑的铠甲上封着有一层轻便猩红的皮甲,这层皮甲可以很大程度上抵挡流箭的攻击,这看似简陋的铠甲让他们的冲锋更快,挥舞拖刀的节奏更加流畅。手中所使用的拖刀锋利程度和宽窄都是有利于骑兵快速斩杀,在马匹高速移动的瞬间,可以轻而易举斩开敌人的战甲。

    想到这里,朱子微愈发想谴责楚瞬召的莽撞行事,要是说他狠厉斩杀骑兵的风格很对自己的胃口,自己不是第一次被人出言调戏,在这种情况下她知道该如何处理,但楚瞬在在他们两人深陷险情的情况下,也不知道说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其实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太懂什么叫做隐忍,在自己生命中那些不懂得隐忍的人最后都死了。

    可隐忍这件对楚瞬召这个毛孩子而言太困难也太无趣,直接将东京王这坨三百多斤的肥肉甩出去自然很威风,但即便他是头猪也是头会咬死人的猪,如此浅显的问题他难道看不出来吗?朱子微低哼了一声,既然楚瞬召已经为她出手了,那么她也就没有置身事外的理由了,说实在的楚瞬召愿意为她出手杀人她还是感到很欣慰的。

    楚瞬召单手垂剑潇洒前行,剑锋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轨迹,落雪染白了他的发鬓,白袍随风而动气机荡漾,宛如那仗剑走天涯的俊逸剑客般。

    “杀了他,杀了他!本王要用他的脑袋来上香!”东京王躺在雪地上翻滚着身子,这位极位人权的藩王大人何时如此狼狈过。

    剩余那十几位骑兵并肩冲锋,马蹄滚滚撕裂雪地,雪尘冲刷着战马的膝盖,骑兵们拖动着雪亮的拖刀,东京铁骑的高速乱战能力可谓一甲,他们与丹阳骑兵作战时往往会分成两段冲锋,丹阳骑兵往往在他们第一次冲锋时便会将队列缺陷暴露出来,攻势最盛的二段冲锋往往会给他们一种出其不意的攻击,彻底击溃他们的阵型。

    他们手中的拖刀比起寻常的马刀要宽大不少,也更为锋利,但正因其重量较重,所以斩劈的威力非同小可,剩余的十位骑兵分成两列冲锋,配合身后的同伴与往日在战场时的经验,一旦这年轻公子露出半点破绽,迅速和他们配合转换,将他砍成肉块。

    一剑升扶摇。

    楚瞬召的眼睛变得越来越黑,漆黑的王息蔓延在龙雀剑上。

    他将龙雀剑身置于腰部,侧着身子右脚踏前,左脚迈后。

    年轻皇子欺身前进,宛如一尾白燕般发动了进攻,在雪地中滑动着身形来回穿梭,侧身避开骑兵的刀劈,反手将龙雀剑送入他的咽喉中,将其杀死,双脚顺

    势将他踢翻在雪地里,随即交错身形将剑锋刺入黑马的身子里,黑马的冲锋恰好停止整匹马前蹄弯曲倒在雪地里,尾随而至的骑兵一个马跃避开了那匹毙命的战马,毫无停滞地对楚瞬召冲锋挥刀,可见其骁勇善战。

    楚瞬召的龙雀剑在他们的铠甲上划出一道璀璨火花,随即被鲜血所替代。

    楚瞬召并没有要和他们胶着作战的念头,两位骑兵之间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头顶掠过,随即视野便显得天旋地转般,因为他们的脑袋已经切开了,滚落在雪地上,将雪尘染成血尘。

    楚瞬召反复蓄力出剑,夹杂瞬击剑势那种酣畅淋漓的杀伐快感,出剑之时毫不停滞,以射日穿心之势击杀那些骑兵,剑锋在他们的铠甲上一进再进,剑气穿身而出,楚瞬召毫不留情用剑气粉碎他们的五脏六腑,体内气机之绵长如大江东流。

    他一气呵成用了六剑,每一剑都要杀人!

    一朵六瓣莲花的残影绽放在骑兵的尸体上。

    这一切仿佛发生在瞬息之间,楚瞬召自发起进攻以来,整个人都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如那登天仙人般急速掠项飞驰,大起大落之间,一个个骑兵脑袋从脖子上滚落,身下的战马还在冲锋,带着他们的尸体消失在雪幕中。

    东京王带来的几位骑兵全部都被楚瞬召杀了,一剑斩首。

    当楚瞬召挥剑血振撤回到朱子微身边时,体内的气机仍不见退却的迹象。

    朱子微看到仗剑而立潇洒翩然的年轻皇子时,侧脸沾满鲜血。

    真好看啊。

    东京王在手下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更是怒气攻心指着楚瞬召咆哮道:“周成铧,将那不知死活的混小子脑袋给我砍下来,本王要把他的身子丢去南潮江喂鱼!骑兵冲锋,杀了他!”

    楚瞬召抹去脸上血迹嘲讽道:“东京王你这头肥猪不会自己跑过来咬死我啊,本殿下今晚吃了羊肉,忽然有点想吃猪肉了,不如从你身上割半斤下来送酒?”

    这位身材魁梧的老兵不再和楚瞬召废话,抽出腰间战刀指着楚瞬召,杀机骤然升起。

    老兵脚尖一点,刀罡荡漾而起。

    他的杀人术简单明快,来去自如也就那几招,绝无拖泥带水的招式,战刀对上了龙雀剑,两人的手臂轰然对冲,震荡出一股极强的气机。

    年轻皇子手腕一旋转出一个极为饱满的剑圆,将落雪纷纷斩断,周成铧握紧战刀并未作退势,右臂骤然发力,仿佛要用刀锋刺破这个剑圆般,陨神钢剑和斩马战刀摩擦间发出刺耳的交错之声。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之时,周成铧刀罡层层叠加,刹那间气机炸裂宛响雷,在雪地中回斩出一道极为璀璨的刀气.

    楚瞬召猛然转身反手握剑,龙雀剑身上攀沿出猩红剑气,倒挂斩剑而出,剑气就要和刀气碰撞在一起。

    这位在小镇上被称为血手人屠的著名老兵冲奔而上,刀气叠刀气破开了楚瞬召的剑气,在成功破开的一瞬间仍是不断叠加刀罡,眼见此人身上的气机没有退却迹象,反倒是愈发膨胀,就要破开楚瞬召的剑气壁垒.

    眼见年轻公子双脚深陷雪地之中,轻轻

    侧身便躲开自己的跳斩,楚瞬召在躲开斩击后收剑垂地,在地上挑起一大堆雪尘迷惑了周成铧的视野.

    这位体内气机极为古怪的年轻公子,低头握剑旋转了起来,遍地雪尘围绕着他旋转,被他弄得有些迷糊的周成铧只觉得一阵奇怪,死死盯着这个可以驾驭死物的年轻公子,狰狞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小子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一会成为我们东京铁骑的马下肉泥时,可不会有人来救你。”

    楚瞬召继续旋转,漫天落雪渐渐变成粗如树木的雪卷风,龙雀剑焕放白芒,楚瞬召在雪龙卷一气呵成挥出十八剑,带着雪卷风就要和周成铧碰撞在一起,怒不可遏的周成铧挥出极具杀机的一刀.

    但楚瞬召在蜀越诸多军郡征伐的这些日子,学会了不少武将的拿手招数,郭长风的枪击长空和蒙羽的九张刀都显得融会贯通。加上关长夜和关雎授予的剑术,面对各种险境已经是显得游刃有余。

    刀滚雷。

    这对于蜀越人民而言无疑是如雷贯耳的招数,即便是在后楚这里,也无人不知那位老郡守詹东羽的年少成名招刀滚雷。

    凭借这招张东羽在崇尚枪术的蜀越以用刀第一人的身份一览众山小,可这位郡守最后却死在自己手中,临之前老郡守凭借一刀在连斩数百铁骑兵,刀气滚风雷无人匹敌之势.

    最后被自己一剑红龙穿身而过,血溅三尺,刀折人亡。

    凭借奇袭侥幸杀死他的自己也记下了他的招数刀滚雷,并且试图用长剑通刀意.

    那一瞬间,被包裹在大雪中的年轻皇子眼神忽然凌厉了起来,将满腔肺腑的刀意倾斜而出,在雪龙卷中用了一招看似残缺但初具雏形的刀滚雷。

    所谓凌驾一切刀招之上的刀意,被楚瞬召照葫芦画瓢连续用了一遍,在此期间他整个右臂被风雷包裹着,谓之风雷滚滚。

    楚瞬召不厌其烦地将刀滚雷用在他的身上,周而复返之下,老兵口吐鲜血,身上的铠甲残片纷飞而出,露出鲜红的血肉,有的地方深可见骨。

    一招又一招,一刀又一剑。

    待到风雪消停后,周成铧一身铠甲已经被楚瞬召的气机滚烂了,他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白衣公子,双膝轰然跪地,手中的战刀以然破碎,七窍流血。

    这一幕让东京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但楚瞬召从头到尾不曾露出力竭的样子,或许杀这样一位残忍暴虐的武士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举手投足般简单。

    龙雀剑被他插在雪地里,上面的血很快被冻结了。

    周成铧双手埋入雪堆中,浑身浓郁鲜血滴入雪地里,形成片片红雪地,跪地不起。

    那身红甲已经是破碎不堪,体内的气机无法治愈如此可怕的创伤,他不知道自己挨了他多少剑,乃至浑身血肉模糊。

    他艰难抬头咬牙看着楚瞬召:“小子,算你有种,老子下辈子再”

    楚瞬召鞭腿横扫他的脑袋,毫不留情将他的头踢到了东京王脚下,露出狰狞笑意望着那坨肉山,右手轻轻抬起,龙雀剑直掠入他手中:“东京王,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借气御物!

第三百四十二章 西京大雪

    东京王转身就往骑兵奔来的方向去跑,楚瞬召大步踏前掠至他身边,抓住他的后领口将他扯回雪地上。

    这位一旦倒地便需要侍从来搀扶的藩王大人像一只翻肚的老乌龟,被楚瞬召拿剑刺入口中,一脚踩在他的肚腩上,这下子可就彻底动弹不得了,东京王满口血沫但不敢说话。

    楚瞬召弯腰笑眯眯道:“东京王,你刚才想杀了我,现在被我反杀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吧?”

    楚瞬召轻轻抽拉,东京王半边脸的肉被切下来,楚瞬召露出温熙迷人的笑脸:“大胤三皇子楚瞬召在此,对了,就是我带着胤国铁骑夺下了丹阳城,看看什么时候有空也带着他们来东京转转,看看后楚的骑兵到底有多厉害!”

    东京王鬼叫般看着楚瞬召的脸,半边脸被切下来的他愈是显得可怖狰狞。

    “你!是你!你就是他!”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楚瞬召顺手切开了他的肚腩,将龙雀剑钉死在他肩膀上,朱子微听着这藩王大人鬼哭狼嚎,一袭藩袍渐渐被血水染红,屎尿齐流,极为狼狈。

    东京王的尖叫声在雪地里回响,四周都是他手下骑兵的尸体。

    他将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但是却被肥腻腻的肠子滑开了,手上沾满了淋漓的血。试图把肠子捂住,但肠子从他的肚子里流出来,渐渐被寒气所冻结。

    惊恐的东京王瞪大了双眼,双手撑起来试图逃跑。

    楚瞬召又在他手腕上补了一剑,鲜血嘶嘶嘶溅射而出,溅到朱子微的裙摆边,东京王像头被阉割的公猪一样惨叫着,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

    “现在怎么办?我好像是闯祸了。”

    楚瞬召颇为苦恼得挠了挠头,朱子微轻启檀口道:“杀了东京王,把他的脑袋带回去给澹台宁素,说不定她会很乐意见到的。”

    “这样啊。”

    楚瞬召想了想,便割下这颗脑袋。

    “王爷就在那里,战骑们冲锋!去救王爷!”

    东京王手下第一大将黄硕一马当先,手持拖刀,呼啸而来。

    楚瞬召郁闷地想你们王爷都被我宰了,还冲锋个什么劲啊,早点回去睡觉吧。

    朱子微望着那支浩浩荡荡奔来的骑兵,满臂红丝蜉蝣而上,猩红气机卷袖而起,露出素白如雪的小臂,绝美脸旁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楚瞬召,你觉得我们可以杀出去吗?”

    “三剑足以!”

    楚瞬召拖剑而来,自负托大道,朱子微眨了眨眼睛:“三剑?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剑神了,要是你真的可以三剑解决那支骑兵,本小姐今晚亲自帮你擦拭胯下那把剑,如何?”

    楚瞬召凑到她耳边,咧嘴笑道:“要不我们赌大一点呗,我一剑解决他们,带着你逃回丹阳城,今晚我们就这样这样……”

    朱子微捧腹大笑,漫头青丝被落雪染白:“色字头上一把剑,楚瞬召你如此托大就不怕力竭人亡吗?”

    楚瞬召自信满满道:“我哥哥曾经说有些战场男人是不可以认输的,临阵不惧,无所不前!”

    他笑嘻嘻往脑袋轻轻一抓,一把由霜雪凝成的长剑便出现在他手中:“你要是信不过我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放手厮杀,你帮我看好后背就行了。”

    朱子微抹去唇上的红胭脂,笑骂道:“就不怕我捅你一刀?”

    楚瞬召吃吃笑道:“若是能死在美人手中,倒也不枉来此人间走一趟?”

    “明知道我不会杀你,才敢说这样的话。”

    楚瞬召没有反驳,剑指骑兵,颇有剑术大家的气概朗声大笑。

    “东京铁骑对吗?你们真的以为你们比胤国铁骑强吗?我一人足以对付你们!”

    ……

    ……

    西京皇宫,大雪遍天。

    在一尊千斤重鼎前,身材魁梧的男子将双手搭在冰凉的铜鼎旁,这位男子腰缠玉带,身上的红袍绣着九尊大燮鼎,大楚本为蛮夷之族,在很长的时间里楚人以五色服饰皆杂,现为后楚皇袍,金羽烈火巨鼎。

    这位站在巨鼎前的汉子可是名正言顺的西楚霸王正统后裔,后楚先皇项空明的嫡长子,但母妃位卑早逝,其地位远不如先皇后所生的二皇子项毅和三皇子项卓来得正统,先皇颇有远见将他送去东京边境重地锤练。

    一手霸王枪法师承名将龙白雷,和龙白雷的长子龙三千是生死之交,情同手足。两人年少时在边境与蜀越人作战时必将是身先士卒,即便不去做这个皇帝按军功累计也能当一方将军,和传说中那位年少举鼎的西楚霸王一样也是爽利豪迈的汉子。

    凤冠霞帔的少妇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痴痴一笑,皇宫里面用苍青玉石铺就而成的道路,

    两侧站着的几十位带刀侍卫小心翼翼为皇后让开一条道路,在他们身后的玉花坛种满了桃树。

    今年不知为何宫里的桃花都开反花了,整个冬天皇宫后花园桃花始盛开,这些从北域运来的娇贵树种,开出的花朵嫣红泛紫,桃红花枝和中间那尊千斤重鼎形成强烈对比,这位母仪后楚的皇后娘娘手中拎着一件厚重狐白裘,脚步轻轻走到男人身后为其披上,男人似乎被皇后的举动惊了一下,很快露出笑脸。

    男人有些用力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抱着她的柔软身段使劲嗅着,声音陶醉道:“怎么还不去睡觉?”

    女子眯眼抓住男人的袖子,恨不得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你不在妾身睡不着,大王那么晚都不睡心里有事?”

    这对后楚最尊贵的夫妻谈笑之际总是笑脸相迎,男人将女子埋在自己的厚重狐裘衣下,一路朝着寝宫的方向走去,少妇挣扎了一下:“大王你力气可大了,妾身喘不过气来了。”

    男人打趣道:“皇后身上闻着可香了,手都粘在你身上挪不开了。”

    少妇眼神幽怨道:“那大王也得松手,在这宫里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男人面对自己的妻子哭笑不得,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就在少妇拍打他的手腕时,一名面色枯槁的黑衣男人出现在男人身后,双杀交叠,抚袖跪地:“大王,丹阳城那边出大事了。”

    这人乃是东京都护赵长石,以双手刀术冠绝后楚四洲,是后楚皇室在东京安放的一颗暗棋之一,为监视东京王项卓。

    两人关系不温不火,东京王项卓实则多次对其实行暗杀,但都被他独身一人挡下了。

    听闻东京都护的简述后,男人的脸庞变得极为坚硬,尚能故作镇定,皇后却已经被消息吓得面无人色了,随时都会从男人的臂弯中瘫软在地般。

    胤国铁骑马蹄下,何处不亡国?

    这条消息如同惊雷般传入自己耳中,丹阳城被胤国铁骑攻陷,这支来自北域的最强骑兵最终还是踏入了蜀越的土地,大胤王朝以三十万铁骑纵横北域,马蹄如雷鸣,号称足以横扫天下骑兵军团。

    当年自己远赴北域游历时,曾经在云剑河外见到数万骑兵的冲锋,将燕莽人接连踩成马下肉泥,为天下骑兵悍勇,已达巅峰。

    现在自己才知道什么叫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先皇无数次举兵进攻丹阳城,都被蜀越人的铁枪战马死死守住了,而且蜀越第一毒士澹台凝华的横空出世更是将骑兵的步伐完全止住,以各种诡谲的阵法将他们这些真正意义上装备精良的铁骑完全挡下,想想真是举步维艰。

    可如今胤国铁骑和丹阳骑兵的第一战便已经夺下这座城市,对蜀越而言可谓是一剂极猛的毒药。

    名为项服的后楚皇帝喃喃自语:“丹阳城自古以来便是我们两国之战地,地偏但兵非弱,这座看似在后楚和蜀越夹缝求生的城市,实则是唯一可以抵挡我们后楚铁骑的屏障,失去了这道屏障,蜀越再也没有军队可以抵达我们骑兵的冲锋。可惜被胤国人后来居上,趁着现在蜀越和胤国厮杀不断,真想带着十万铁骑从东京冲到丹阳城,和胤国铁骑好好打一场,说不定还能来个黄雀在后!到底是谁带兵攻下丹阳城的,这人好大的本事!”

    “回大王,胤**神蒙羽和胤国三皇子楚瞬召,据信子传来的谍报,丹阳城城门就是被大胤三皇子亲手攻破!”

    两人这番对话,听得后楚皇后虞念念满脸冷汗。

    西北雄鹰占北望南,庆国巨龙居中面北。

    胤国这个天下强国先拿西境开刀了?

    项服松开自己的手,对皇后说:“皇后先回去歇息。”

    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男人将腰间双刀解下丢在皇帝的脚下,猛然跪下,面朝雪地悲痛道:“大王,属下无能,王爷被胤国三皇子给宰了,脑袋也被带回蜀越去,望陛下赐死!”

    后楚皇帝听闻东京王死去的消息淡然转过身,不看那跪在地上的赵长石,望向铜鼎自嘲道:“死了就死了,他要去找死,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也拦不住。”

    赵长石静默无言,许久才叹息道:“起来吧,你随我征战沙场多年跪我跪得还少吗?我让你去当这个东京都护便是监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现在他死了,你反倒轻松了。”

    当初自己得知王爷在边境遇险时亲自带着三千铁骑倾巢出动,路上他得知了某位年轻公子带着一位红衣女子进入这边境小镇时,更是下定决心将其斩杀,可自己并不知道的是那年轻公子就是来自胤国的三皇子,且不说他有没有本事将其杀死,若是真的杀了三皇子的话,后楚等于向胤国正式宣战,要是胤国铁骑举兵攻入后楚的话,再给他们十万骑兵也会输,后楚背靠黑海没有盟友靠山,中间隔着蜀越这片千里之地。

    东京王府距离边境小镇不过三里之地,当自己带着骑兵抵达时,整个小镇都在楚瞬召的王威下颤抖不止,在他的剑下死

    去几百号王府精锐骑兵,被他一气一剑截断身躯,尸体顺着尚未完全封冻的南潮江漂流而下。

    年轻皇子白衣变红衣,身边跟着一位黑白长发的年轻女子,两人站在屋檐之上,身后升起巨大的圆月,他一手举起东京王的头颅,一手提起长剑,自己被他那几句话震慑得无以复加。

    “这就是你们后楚骑兵的真正实力吗?还不够我一人塞牙缝,把你们后楚最强的骑兵拉出来我们比试一下,可别让本殿下带着胤国铁骑一口气打上西京城,这才叫过瘾!”

    楚瞬召笑容灿烂道:“大胤三皇子楚瞬召在此!你们来杀我啊!”

    这些傲气无比的话彻底震慑住自己和身后的骑兵们,他看起来也受了不轻的伤,但自己还是没有胆量阻拦他带着那红衣女子离开,仿佛有什么东西遏制住体内的气机般,让他动弹不得。

    东京王的尸体早已被霜雪覆盖,远远看去好像一座小雪山。

    项服望着天空落雪飘零,心中如翻江倒海般远不如脸色平静。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啊。

    独坐朝堂之上,权倾万民,如何比得上在雪中大气厮杀来得畅快?

    赵长石跪在他面前,满脸是雪。

    项服声音平静道:“楚瞬召对吗?燕莽征服者楚瞬召,我弟弟死在他剑下总比死在女人肚皮下要好,也算对得起他王侯的身份了,起来吧。”

    赵长石抹去脸上的霜雪,咬牙切齿道:“大王放心,赵长石跪求虎符一枚,只求三万精锐战鼎骑明日攻入丹阳城,把那楚三小子的脑袋切下来给王爷报仇,什么狗屁胤国铁骑,我们从来没有怕过他们!”

    后楚皇帝项服靠在冰冷的廊柱上,眼中没有一丝死去亲人的悲伤,反倒浮现出笑意:“我喜欢这小子,有我年轻时的气概,本王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也带着皇后去过胤国,我们二人行走北域诸国时遇到的流氓马匪何其之多,皇后可谓倾城怎不招蜂引蝶,有些想借着自己是地头蛇的身份来压本王,下场都是被本王一枪杀了他们全部,何等畅快淋漓。如此看来项卓不也是那条地头蛇,这次被人宰了只能怪他自己眼光不好,地头蛇遇上了真正的强龙,唯有一死,这小子挺厉害的,率兵攻下燕莽亲手灭了燕莽皇室,现在又来了蜀越和澹台凝华那个夺权的逆贼开战,不愧是楚骁华的儿子,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当得虎父无犬子一句!”

    赵长石和项服相识多年,但对这位老朋友兼君王带着无上的敬畏,他虽然不喜欢东京王的行事方式,但终究是东京都护大人。

    这次东京王被大胤三皇子杀死心中难免有愧疚和怒气,若非楚瞬召自曝身份来震慑他们,他当场便会让那三千骑兵冲杀而去,你把东京王带来的骑兵杀得一个不剩下,有本事你一口气杀下去,把他带来的三千骑兵也杀了。杀个气竭人亡才好!

    赵长石不敢附和他的话,想起那胤国三皇子在雪中酣畅厮杀的场景,自己带来那三千铁骑要是真的对上了他,会不会像螳臂当车般不堪一击?

    项服拾起地上的双刀脸色缓和道:“那小子杀了项卓和那群骑兵也算他本事,本王早就看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顺眼,这次正好借他的手除掉项卓也算拔了本王一根肉中刺,一人尽杀几百骑兵的本事,要是以后变成了我们的敌人,想必会很棘手。”

    说到这里后楚皇帝微笑道:“这些年我们屡屡受制于蜀越却难以反击,好在蜀越也没那个本事吃下我们,日子过得有些平静无味了,这场胤国和蜀越的好戏很快就会落幕了,经历了丹阳城一战,长石,你觉得他们有无机会战胜澹台凝华攻下黎京城?”

    赵长石小心翼翼道:“无论他们最终谁胜谁败,大王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待他们两败俱伤之际,举兵攻入蜀越灭了他们?”

    男人扶额自嘲道:“本王不敢如此托大莽撞,如那燕莽皇帝般落得个满门灭绝的下场,可就遗笑万古了,胤国铁骑的崛起必然会引起中原巨龙的警惕,让那些有能力对付他们的国家去啃这块硬骨头吧。”

    这话落在其他人耳中不免觉得这位君王有些软弱,但赵长石和他在沙场上一路摸爬打滚而来,岂能不知他的隐蔽心思,如今东京王被杀正好让他全面接手东京,摆脱这位尾大剪不断的藩王弟弟,东京王膝下有两个尚未成年的女儿,还有一个在襁褓中的儿子。

    东京王年幼时可谓享尽先皇后和先皇的宠爱,自小不曾肥胖如山,反倒俊美孝顺,每隔三日还会为太后熬汤,在三位皇子中最得太后宠溺,如今却死在大胤三皇子的剑下,他就有本事收回东京这块藩地,重新建立一支狼虎之军,而不是如东京王般将这块土地变成自己的享乐园。

    这位当年最不受宠的皇子,如今的后楚皇帝想起了自己死去的母亲,心中出现了一点委屈,这种好像自己得到了一切又失去了什么的感觉,让他活得不自在。

    母妃,倘若你能再活十五年,你就能亲眼看到我坐上那张椅子,以铁铠换帝袍。

第三百四十三章 女子痴情最深情

    这一趟朱子微虽然不曾出手杀人,但也为楚瞬召当了不少暗箭,可他却是杀上头了,王息极胜大开杀戒,她担心这孩子每杀多一人他们就要留在东京这里给那死胖子陪葬。

    楚瞬召每一次抛射剑气截断他们的身躯的场景何等雄奇壮观,整个南潮江的冰盖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像是将墨点挥洒在白纸上般,血红朝着下游缓缓推进,在冰面下娓娓地摆动。

    所谓血流成河,大抵也是这样的意思了。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楚瞬召对自己是何等手软,剑气所到之处无不是血肉模糊,这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敢问世间武夫有多少可与之匹敌,正如自己所说般他还真是投了个好胎,虽然里面也有努力的成分。

    楚瞬召仗剑砍杀不曾流露出油尽灯枯的状态,反倒是一气一剑皆破甲,要想对付楚瞬召这样的对手,光靠数量是无法战胜了,即便耗尽体内气机再不济也能脱身而走,楚瞬召一人一剑单杀几百骑兵,果真只有君王才能战胜君王。

    朱子微也是杀人如麻的狠角色,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血水里漂浮着一具具尸体,他们无神的眼睛望着落雪的天空,想起了那些死在胤军下的蜀越士兵,她忽然蹲在雪地上,双手颤抖,浑身冰冷。

    楚瞬召带着她一路逃回丹阳城里,时不时还得担心身后的追兵,所幸出了边境东京那边再无举动,楚瞬召将东京王的脑袋放在马囊里,口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胤国小调,发鬓沾满红霜,不知是雪亦是血。

    朱子微伸手替他抹去霜雪,楚瞬召反倒脑袋往后一仰,露出孩子般的牙齿吃吃笑道:“怎么样?别说几百东京铁骑了?再来几千我也能带你杀出重围!”

    朱子微没有说话,伸手捧着他的脸庞嘴唇紧贴,楚瞬召松开马缰回吻向她,朱子微脸色泛起红晕:“如果要死,我们就一起死好了,总比孤零零死去要好,但我们死去之前首先得好好地活着。”

    两人一路上打打闹闹,若非四周霜雪遍地,楚数召还真想找片柔软的地方将她好好办了,两人一路疾驰,午夜时分来到一处丹阳城里的小村庄歇脚,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客栈,正在打瞌睡的伙计见着这对浑身雪霜的男女,那点睡意被朱子微的祸水容颜给驱散了。

    楚瞬召交了银两带着朱子微走上了客房,这伙计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女子的背影,用屁股想也知道这对狗男女是来干啥的,小心翼翼踮起脚尖想去一看究竟,却被老板娘拉了回去怒斥一声,伙计垂头丧气看着自己这肥胖臃肿的老婆,再想想那仙女般的女子,长叹一声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两人沐浴更衣后,楚瞬召清清爽爽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搂着被子闭眼歇息。

    朱子微轻轻走来,坐在床头,现在的她,虽然是为了保命才委身楚瞬召,但两人之间的男女本能却无法磨灭。

    她将自己的纤纤玉足,轻轻的放在了楚瞬召的腿上,少年重新睁开了眼睛,咧嘴笑道:“刚才你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够锋利吧,把东京王的大好脑袋都砍了下来。”

    朱子微身上散发出湿漉漉的香味,酥然然地“嗯”了一声。

    楚瞬召坐了起来,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一手揉捏她那双玉足,少年的动作很是温柔,朱子微闭上眼睛靠在他肩膀上,好像很享受他的温柔似的。

    她只穿着一件单薄衣裳,胸前幽壑起起伏伏,楚瞬召将脸凑了过去,笑道:“当真不后悔?”

    她眼神迷离道:“死也不后悔。”

    朱子微那艳丽脸庞让楚瞬召怦然心动,楚瞬召侧了侧脸,向那脸蛋吻去。

    两人肆意的喘息声,在房间里回荡着。

    当这场战斗彻底结束时,楚瞬召枕着她的手臂,这期间不知道和她做了多少次斗争。

    这次的战争不同以往,她极为主动自己的动作自然也粗暴了起来,结果自然是两人身上的落满伤痕,朱子微伏在他胸膛上,眼角的余光看着楚瞬召的侧脸,脖子处被自己咬出一道浅浅的伤口,有些失神地看着他。

    楚瞬召翻个了身子,将怀里的玉人紧紧搂着,她此时两颊晕如红霞。眼神迷离檀口微启看着自己,心情早已十分疲倦了起来了。

    他轻轻伸手摸着她脖子上的点点红印,自己轻轻抱着她的身躯,四目相对之时,不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

    面前的女子本该是他的敌人,她是澹台凝华的女儿,她可以如现在般像一只猫咪那样缩在自己怀里,也可以变成一条危险的毒蛇,这种荒谬且刺激的感觉是如此真切,自己轻轻抚摸她的身体,给予她温柔和安慰。

    这一刻朱子微总算是意识到楚瞬召和她见过的绝大部分男人真的很不同。

    她那个所谓的老师在她身上发泄完后,便提起袍子扬长而去,第二天见到他时,依旧是那副枯槁庄严的作态样。

    自己像猫儿一样蜷缩在他怀里,被他轻柔抚摸着,心里竟然有一种奇妙的满足感。

    “我还不赖吧?”楚瞬召坐了起来,杀意过后那青涩的眉目展露出来,也只有现在自己才记得他的年纪不过十七,自己可是比他大了五六岁,她静静地看着楚瞬召,缓缓说道:“你头发乱了,我帮你梳头吧。”

    她从自己的袍子里摸出一把檀木香梳,楚瞬召背对着她,将自己的脑袋暂时交给了她。

    但凡女子嫁人后,都有替自己丈夫梳头的习惯,自己这辈子都被男人玩弄在股掌中,对婚嫁一事自然是敬而远之。

    仔细想想也是一种悲哀,但身为女子,总想着有一天能为男人梳头穿衣,红袖添香,生儿育女,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夜里,她忽然很想试一试为男人梳头是什么样的感觉。

    指尖的头发乌黑浓密,楚瞬召的头发慢慢平缓整齐起来。

    这一过程中,两人都是沉默着,似乎两人今晚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出去吃了顿羊肉,回来还滚了个床单,顺便还把后楚的藩王给宰了,想想真是畅快至极,这趟做事全然不顾后果。

    朱子微跪坐在他身后,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楚瞬召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楚她是谁了,那个在城墙上**双足提矛杀人的她,此时这个温柔乖巧为自己梳头的她,到底哪个才是她。

    她的手很巧和苏念妤还有莲花郡主的是一样,不像楚熏帮自己梳头总能弄得他龇牙咧嘴。不过身为公主四肢不勤也不能怪她,如今澹台凝华做了蜀越的皇帝,作为女儿的她算不算是蜀越的公主?

    木梳柔顺地在他发间滑动着,这一过程中,她眼中出现了淡淡的痴迷和眷恋,她多么想时间就停留在此刻,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任凭屋外大雪遍天,可她的心还是那么地平静,就算在此刻死去她也不会眨一下眉毛。

    “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吗?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在我身边陪着我。”

    楚瞬召靠在她柔软的心口上,听着那柔软的心脏在他耳边扑通扑通跳着,朱子微沉默了一下:“我会陪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

    楚瞬召望着她那时而妩媚时而平静如水的眼睛,他将她紧紧搂进自己怀里,贴近她的脸颊,朱子微喃喃道:“我想找一个人度过一生,和他生一个孩子,当一个母亲,不想再过这样刀头舔血的日子了。”

    “你会有机会的,我保证。”

    楚瞬召在她耳边喃喃着,这句话让她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眼泪流了出来渗入楚瞬召长发中,

    “再来一遍。”朱子微脱口而出,楚瞬召被她眼中那股倔强劲所吸引,一如春风相逢柳玉树,两人身子一紧又厮杀起来了。

    冬天的清晨极为昏暗,还不曾有晨光撒入窗户,朱子微轻轻搂着他的身体疲惫欢愉到了极点,现在她的负罪感慢慢从心底浮现,她知道这是个错误,但这个错误未免太过美好了。

    两人在昏暗中互相磕碰起来,楚瞬召昏昏欲睡有些睁不开眼睛了,她捧着楚瞬召的脸庞喃喃道:“我喜欢你在我身体里的感觉,我们就在这里好吗?我们就在这个房间里,哪里也不要去,楚瞬召,我们永远不要离开彼此,好不好?”

    楚瞬召喃喃道:“我会保护你的。”

    朱子微以为自己现在是快乐的,心里再也不觉得难过,唯有泪水在黑暗中无声划过脸庞。

    ……

    ……

    多事之冬,不过如此。

    对于过惯安稳日子的蜀越百姓而言,这场山雨欲来的内战弄得这个国家人心惶惶的,澹台宁素入蜀越后可谓战事捷连,旗开得胜。

    蜀越两洲十三郡已经被他们的军队拿下,那些镇守军镇的守军死的死, 降的降,蜀越人民对自己这位女帝的看法也算是彻底改观了。

    这一天,有一个惊人消息以丹阳城为中心,迅速朝着整个西境传去,如那晴空雷霆般震慑人心。

    大胤三皇子楚瞬召亲手杀了后楚藩王项卓,脑袋被带回蜀越。

    虽然后楚那边秘不发丧,但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蜀越却没有人会质疑。

    因为这颗脑袋就被放在面前的楠木盒子里。

    蜀越女帝低头垂眉,盒子里的脑袋死不瞑目。

    面前的少年品着自己亲手为他泡好的香茗,欲言又止。

    不久之前,这孩子的父亲将那个装着她母亲脑袋的盒子送到她面前,现在他的孩子将她敌人之一的脑袋送到自己面前,倒有些因果的意味。

    楚瞬召突然说道:“我杀了项卓,宁姨你不会怪我吧?”

    澹台宁素摇头道:“我曾经领教过东京王的本

    事,这位嗜色如命的藩王大人多次设局诱骗我蜀越商人来东京行商,以宴席招待这些商人们,但设宴款待时在酒里放入莨菪子,待到他们昏迷时便将他们的货物送走,一个接一个将他们杀死,将尸体抛入南潮江中,这样的恶事做了无数次。但和那位皇帝兄长比起来的话还是远远不如,这次项卓死后项服肯定会派一个有雄心的心腹去镇守东京,不过东京王死在你手中倒变成了后楚的一个笑话,你可是狠狠扇了他们后楚一巴掌,可项服到现在都不敢还手。”

    楚瞬召小心翼翼道:“到时候蜀越和他们的矛盾会愈发剧烈,对吧?”

    女帝欣慰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次倒是借你的手除掉东京王,也算是解决了我们一根肉中刺,项服就算是想动兵入蜀也找不到借口了,做事比你父皇以前还冲动,不过宁姨很喜欢。”

    楚瞬召无奈一笑,女帝合上了楠木盒子,轻声道:“带着朱子微那丫头仗剑破敌冲回丹阳城,想想也挺厉害的,一人曾当百万师固然有勇气,难怪她最近死心塌地跟着你,但你的命比我们所以人都重要,即便是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楚瞬召的笑容忽然僵住了:“宁姨……你都知道了?”

    女帝撇了撇嘴道:“早就知道了,果然和你父皇是一个德行,年轻时都借着一张好皮囊东勾西搭的,朱子微这孩子身世挺可怜的,我看出她是对你动了情。天下最痴唯女子,听我过来人一句话,你好好对她她定不负你,你若负她到时候玩火**谁都帮不了你。”

    楚瞬召点了点头,握紧拳头尴尬道:“可她是澹台凝华的女儿,我不知道该不该……”

    澹台宁素给了他一个看似有趣的回答:“她可算得上是我的血亲,而且长得很像我对不对?”

    楚瞬召哭笑不得,仔细想想,倒也无法反驳。

    女帝继续说道:“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是要做皇帝的,想要那张椅子的话你就得用命去拼,宁姨知道你想回家,但你父皇执意要你随我入蜀就是希望你建功立业,要做胤国的皇帝单凭攻下燕莽还不够,你还需要更多的战功,你父皇在等你长大,这趟逼你和我一起回家,你别怪你父皇狠心,都是为了你好。”

    楚瞬召打趣道:“我懂得,男人的责任嘛。”

    女帝起身望着黎京城所在的方向:“蜀越三州十八郡,最为兵强马壮的丹阳城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澹台凝华没有出兵援助蔡文轩,未尝不是为了和我们的最终之战保留兵力,他这个人虽说是澹台皇族的一员,但年幼时并没有得到我们的帮助,在官场上摸爬打滚那么多年才走到现在的位置,想想倒有些凄凉。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未尝不是在向我们复仇,他从来不担心自己行事手段过于激烈会引来非议,在他辅佐我的这些年里,蜀越那些老王爷被他打压得极惨,可以说是半点实权都没有了,他认为只有将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力才是权力。这次和他们的最终决战,他注定要孤注一掷,孤注一掷的澹台凝华将会十分可怕,你我都要做好准备。”

    楚瞬召又喝了一口茶,将茶水彻底喝光。

    女帝为他倒了半杯茶,平静道:“我蜀越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和平,尤其和你父皇结盟后,胤国铁骑的强盛会震慑后楚,且不说我们以后有无机会战胜他们,但只要盟约一天有效,后楚人就一天不敢侵犯我们的土地,现在蜀越已经分裂得不像样子了,而项服到现在还在观望着,即便你杀了东京王他也不敢举兵入蜀越为弟弟报仇,或许担心我们将矛头指向他,我不希望这场战场再多一个对手了。”

    夜晚寂静无声,只剩下他们两人,楚瞬召看着她的眼睛直截了当道:“我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杀了澹台凝华终结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愤怒可以带来勇气,我向您保证,无论他从你手中夺走多少东西,我都会让他一样一样还给您。”

    澹台宁素摇头道:“有些东西没法无中生有,失去的便是失去了,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只要你保证我和我女儿成功归家,夺回王位,无论你们胤国要什么我们蜀越只要给得起,我们都会给你。除了黎京城,因为那是我们皇权所在。”

    楚瞬召拿起茶杯没有喝茶。

    这位年过三十但还是绝美如少女的妇人,抚起一丝凌乱的银发,眼神坚毅道:“或许在你父皇看来,蜀越这片土地只是他通往南陆的过道,没有太多可以吸引他的东西,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帮我夺回王位,再给我们三年的时间,我们可以提供十万蜀越男人为你们征服南陆作战!你们此次出兵助我夺回王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条誓言永远有效,若日后胤国有需要蜀越的地方,我们必将带着最为精锐的军队站在你们的阵线边,虽死无憾,绝不会推脱半句!这就是我澹台宁素的万世之盟!”

    楚瞬召有些恍惚地看着她,澹台宁素也在与他对视:“我没有很多东西可以给你和你父皇,只要你们想要都可以来拿,我绝不会说不字!”

    即便楚骁华和她是少年时期的伴侣,她到现在也不敢对那个男人全盘托出,时间是会改变人的,比如澹台凝华,比如自己的丈夫,最后是自己。

    过去了那么多年,她为了澹台皇族放弃了很多东西,也妥协了很多事情,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女变满手沾血的女人,最后连手上的鲜血也懒得洗了。

    但有样东西对她而言很重要,可只要面前的少年开口,她一样会给,因为她知道他会和自己一样保护好那件东西,谁知楚瞬召只是笑了笑:“宁姨你想多了,我会帮你和小宁静回家的,其实我一直也很想回家,我很想她和她……”

    说罢少年扭头望着北边,她愣愣地看着少年那张充满柔情的脸庞,此时浮现在少年脸上的东西,她如他般曾经无数次这样望着北方,只希望那个男人可以如自己思念他这般思念自己。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蜀越女帝眨了眨眼睛,平静笑道:“蜀越和你们胤国不一样,我们这边的男孩十六岁,女孩十四岁就要成婚了。当年有个女孩在十三岁的时候遇到一个男孩,也是等着十四岁的时候和男孩成婚,可女孩到了十四岁时,男孩还是没有打算娶她,女孩脸皮薄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当时很多人都笑话她,她就一直等啊等啊,等到自己十六岁的时候,男孩却走了,后来那女孩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成婚了,你说那个女孩是不是很傻?”

    楚瞬召轻声道:“她不是傻,只是有点痴。”

    女人点了点头,神色恍惚道:“是啊,她就是痴,女孩和那个不喜欢的人生活了很久,她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她,女孩过不下去也想过要自尽,只不过是一跃而起的事情罢了,女孩忍受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要去死,可她还是没有死成。”

    “为什么?”

    女帝难得俏皮一笑道:“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呗,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做了母亲,那么她之前做过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谅,以后遇到的一切的痛苦都可以被化解,剩下的日子也就有盼头了。”

    楚瞬召听罢笑容温柔,侧脸也愈发柔和了起来,他想起那个缩在自己怀里说想做母亲的女子,自己从小没有母亲,不理解这种为人妻母的盼望,但她眼中闪动的渴望是如此强烈,没有一丝作假。

    澹台宁素顺着他的视线望着北方感慨道:“我希望可以活着看到太平盛世那一天,家家户户炊烟缥缈而非狼烟四起,学堂四周书声琅琅而非炮火连天,男人女人可以牵手相依,不用拔刀相对,寒门学子可以入仕为官而非寒窗苦读不得志,江湖百姓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孩子生有所养,老人老有所依,死人死有所葬……”

    澹台宁素这番话让自己想起父皇以前的一些醉话,像是他给自己讲的故事,又像是在胡说八道,父皇当时一边喝酒一边告诉自己要对未来的天下有信心,虽然他们现在处在乱世之中,但是以后的天下会变得极好的,君王的气象会慢慢消失,不会像现在这般父位传子,而是由大家选出来的领袖来统治这片土地,这样的领袖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换一遍,有了不同的人为国家出谋划策亡国乱战的事情就很少发生了。多数人可以直上九天而揽明月,后下深海以寻蛟龙,日行千里不再是夸夸而谈。寒门子弟都会得到入读学堂的机会,书卷粮食都不需要他们父母掏银两,直道他们长大成人为止,他们年复一年地读书,但有的人只是在翻书,但书翻得多了多数人的脑子也拎不清了,不知为何而读,最后自己不愿意读书便认为读书无用,将那些苦读之人当成傻瓜……

    年幼的自己把他的话当成一个奇妙的故事,可父皇说起那些事情的时候,瞳孔里焕发出来的光芒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般,就像他曾经在那个世道生活过一样。

    楚瞬召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这片乱世是否会出现如女帝亦是父皇所说的未来般,在血流成河的土壤让建起的人间天堂,何等迷幻美好啊。

    女帝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望门边望了一眼,随即招了招手,澹台宁静怯生生望了母亲和楚瞬召一眼,脸上写满了慌乱。

    她手指拉着裙角,眼中似乎还能看见泪光,楚数召也乐了,对着她招手。

    澹台宁静却没有如往常般见到楚瞬召那样扑过去,而是来到母亲身边紧紧贴着她,握着她冰凉的手,另一只手手里还拿着一个木质玩偶,玩偶的脑袋歪倒在一边,她没有正眼去看楚瞬召。

    母女二人的相貌是如此相似,但澹台宁静的娇小玲珑如何也比不上她万人之上的气度,女帝摸着女儿的脑袋说道:“先前见国师家的小丫头有两个哥哥宠她一人,你就闹别扭和母皇说想要一个哥哥宠你,以后让楚瞬召当你哥哥好不好?楚瞬召可是胤国的大英雄,比张家那两个歪瓜裂枣不知道强了多少,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小丫头瞪大眼睛一脸茫然,楚瞬召则是捂着嘴巴笑个不停,女帝脸上的笑容更为浓郁了。

    小公主嘟着嘴巴,一脸幽怨地说道:“我现在不要哥哥了,我想要爹爹。”

    这话顿时遏制住女帝的笑声,原本

    颇为轻松的笑变得有些苦涩了,她捧着女儿的脸庞带着一丝歉意道:“傻丫头,你爹爹死了,死了的人怎么可以回来呢?”

    女孩轻轻哦了一声,脸红了半分:“那我想要一个夫君可以吗?”

    楚瞬召伸手把脸也捂住了,女帝没有接话,只是摸着女儿的脑袋,眼睛望着楚瞬召。

    只要自己做了母亲,才知道自己的母亲不管为自己做了多少事情,都是觉得不够的,那个过程,也太短了。

    我的小公主,母皇不想杀你爹爹的,但母皇真的很爱你,舍不得你离开我。

    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她穿上嫁衣,看着她被心爱的男子抱下轿子,而自己只能远远看着这一切,并且祝福她一生幸福。

    澹台宁静忽然毫无症状哭出声来,哭得有些肆无忌惮的,女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轻轻捂着女儿的嘴巴,楚瞬召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有不喜欢你,你还太小,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其实我也不明白。”

    “我知道……你喜欢子微姐姐还有关雎姐姐,还有那个苏姐姐,还有好多好多我不认识的姐姐。”

    她轻声嘟囔,语气很是幽怨不甘:“我太小……我抢不过她们。”

    楚数召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这种话,女帝只是目光慌乱地安慰自己的女儿,小公主好不容易止住哭声,认真地看着楚瞬召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会长大的,你等等我好不好?”

    女帝只是轻轻叹息,眼神有些祈求地看着楚瞬召。

    楚瞬召笑道:“那再过几年?等你长大的时候我再娶你好不好,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老啊。”

    这丫头也不笨,麻利干脆地撕下白裙的一角,将那裙绢递给楚瞬召,闷声闷气道:“写婚书!”

    楚瞬召打着哈哈道:“可现在这里没有笔墨啊,要不我们下次再写呗

    澹台宁静摸出那把女帝赠给她护身的匕首,在左手手掌上狠心划出一道血口,楚瞬召愣愣地看着她将左手伸到自己面前,鲜血滴到地上,女帝一脸郁闷心疼地看着这个傻闺女,楚瞬召到底是斗不过这个执拗的女孩,轻轻接过裙绢,点了点澹台宁静手腕上的鲜血,写下“大胤三皇子楚瞬召”这几个字。

    女孩忍着疼说:“加上我的名字,蜀越长公主澹台宁静。”

    楚瞬召哭笑不得写下“蜀越长公主澹台宁静。”这句话,她死死望着白绢上的血字,想了想说:“写上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这句话!”

    楚瞬召心想你这闺女难不成把人家婚书上的话都背得滚瓜烂熟,写着写着或许是觉得鲜血不够用了,她又想继续望手腕上下刀子。

    女帝望着心里一阵揪疼,但还是没有阻止她的动作,楚瞬召伸手沾血笔走龙蛇,很快写完这句话了。

    “最后加上,此证。”

    “好,以此为征!”

    少女视若珍宝得接过那卷尚未干涸的婚书,可怜兮兮地看着楚瞬召道:“我会在蜀越等你的,你以后一定要来娶我啊!”

    楚瞬召心想只不过是哄哄你这傻孩子而已,婚书上的人是大胤三皇子,或许等你长大自己就不再是三皇子了,说不定到时候你还会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想起今日这份婚书还会觉得脸红。

    她将婚书卷起来心满意足放进衣服里,对着楚瞬召郑重其事地微微屈膝做揖礼,忽然雀跃了起来,这才蹦蹦跳跳地离开,口里叫着“我要拿去给关雎姐姐看看!”

    女帝最后补充了一句道:“快去找医师帮你止血,这傻丫头!”

    楚瞬召望着澹台宁素笑道:“我现在懂您说的盼头是什么意思了。”

    澹台宁素点头道:“是啊,我希望她可以活得随心自在,不要像我这样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幸好你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让她对未来多了那么一点希望。”

    她展露笑容,意识伸手捋了捋鬓角散乱的银丝,动作是那么地轻柔迷人,楚瞬召看得有些呆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父皇当年会喜欢上她,要是当年那个人是自己的话,说不定他会选择留在蜀越。

    就在澹台宁静走后没多久,一名亲兵疾步来到他们面前禀告道:“陛下,血蟒帮的使者求见!”

    “血蟒帮的使者?”

    女帝微微皱眉,如今血蟒帮已经是澹台凝华的得力党羽,她身体忽然绷直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放在角落里的或天戟嗡声大颤,出现了一声声沉闷压抑的连串声响,如白电般射入她手中,顿时气机涟漪大盛!

    荡漾开来的气机反复溅射着,门外站在一位红衣女子。

    楚瞬召下意识以为门前站着的是朱子微,但她的头发是纯银白的,并非如朱子微那样黑白泾渭分明,她穿着绣满金丝的华贵红袍,头顶还带着象征血蟒帮阁老的红冕冠。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望着院子里的两人,她的目光很平静,那个年轻女子微笑着看着他们,眼中那种温和自信,不像是一个女子该有的眼神,这种仿佛胜券在握的目光让自己感觉很不舒服。

    她的身后跟着一众侍卫,侍卫们冷冷地打量着她。

    红衣女子对他们鞠躬行礼,她对蜀越女帝做揖礼,小步踏了进来,朱门随即关闭,将屋内和屋外的一切声音隔绝开来。

    楚瞬召看着她白玉般的双手置于腹部,女子轻启檀口道:“好久不见,女帝陛下,或许我不应该这样称呼您了,别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三人,而我连武器都没有带来。”

    女帝声音坚硬道:“你父亲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东西,我现在要全部拿回来。”

    红衣女子说道:“我带来了父亲的口谕,命你三日之内撤出丹阳城,离开蜀越这片土地,你和你的那些士兵都可以活着,前提是将澹台宁静这个名正言顺的蜀越公主给我们,否则你将会受到整个血蟒帮的围杀,这座城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女帝说道:“这里是蜀越,是我的国家。”

    “蜀越为这场内战付出的代价已经很大了,这场战争将蜀越弄得千疮百孔,我不认为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女帝说:“我不认为我们会输,也不觉得你父亲会赢,回去告诉你父亲,我是一定要回家的。”

    女子轻笑道:“您这番话实在盲目,曾经万人之上的女帝如今变成了一只困兽,你一个人赢不了这场战争。”

    “谁说她是一个人的。”

    楚瞬召站到女帝面前,与红衣女子对视,女子神色不变,平静道:“幸会,燕莽的毁灭者楚瞬召,但经历了燕莽一战你们还能坚持多久?号称甲天下的胤国铁骑,最终却因为这样一个女人而冒险,齐齐葬身在蜀越,岂不可笑?”

    楚瞬召说道:“蜀越对于胤国铁骑而言何险之有?我们随时可以动兵杀进黎京城!”

    女子眼眸微冷道:“可你们无法离开这里,我们之所以没有出兵援助丹阳城,那是因为丹阳城只是用来困住你们的!三日之内,你和你的骑兵都会死在这座城里,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

    楚瞬召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并且说道:“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红衣女子说道:“你们已经惨成这样,何必还要硬撑?整个丹阳城里都是伤兵,你们打算用这支军队来对抗我们?”

    楚瞬召说道:“别小看任何一支受了伤的军队,在你肤浅的眼界看来受伤便是要输的表现,但在我看来,我们从燕莽来蜀越时便受着伤,即便受着伤还能坚持打赢你们丹阳骑兵,看来你们蜀越的士兵也没多厉害,他们是受了伤不假,但他们刺出的长矛一样可以洞穿你们的铠甲,我们的长矛还很锋利!”

    女子沉默不语,头顶的冠冕似乎下垂了一点。

    楚瞬召平静道:“没有人可以困住胤国铁骑的前进,我不认为你们可以战胜我们。我们都明白,命令的力量在于命令者的强大,可澹台凝华似乎没有强到可以将我们吓跑,可我们不会让他继续强大下去了,受伤又如何?你回去告诉澹台凝华,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即便是神都会血流不止!”

    “而我对澹台凝华只有一个想法。”

    女子声音颤抖道:“什么想法?”

    “杀了他!”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是显得那么地自然,他没有详细说出该如何杀死自己的父亲,但语气却异常平静,仿佛胜券在握般。

    更可怕的是,他脸上带着的笑容是那么地真挚,自己知道是他杀死了燕莽的皇帝和皇后,万事开头难,既然他可以杀一个皇帝,那么再杀一个,似乎显得也没多难。

    即便是女帝,也感受到楚瞬召身上释放出的寒意。

    她呼吸着四周微寒的空气,寒夜的冷意钻入那件宽大的红袍,她好不容易控制住愤怒的情绪,在他面前自己的愤怒没有任何意义,心想怎么会有那么自负自大的人。

    她望向女帝叹息道:“我的话已经带给你们了,三日之内撤出丹阳城离开蜀越,你和父亲一样都是固执的疯子,别逼父亲去动用那些不该用的底牌,到时候我们蜀越将会陷入一片火海中,没人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尤其是我。”

    女帝微微皱眉问道:“底牌?什么样的底牌?”

    她没有回答女帝的问题,只是转身推开大门离去。

    女帝没有让士兵阻止她离开,只是眉头蹙的越来越紧,她望着屋檐下的冰凌子,这女子最后那句话让她感到十分不安。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取悦一人

    直到日上三竿,朱子微才慢悠悠从床上醒来,敞开的窗户刮来一阵冷风。

    她看着窗外的雪花出神,好久都没有关上窗户,不过以她现在的实力,早已寒暑不惧了。

    这间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楚瞬召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让她觉得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有些空虚。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会黏男人的女子,走便走了,晚上记得回来就行了。

    她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这才慢悠悠去找衣服穿,房间里没人也懒得找东西遮身子了,她一向比较放得开,或许楚瞬召也就是喜欢她这一点。

    窗外的寒风吹过树叶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她披着一件单薄的内服坐在窗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低头看着它着它被自己的体温融化,雪水从自己指间滑落,这一切显得是那么地平静,美好地有些不太真实。

    她望了好一会落雪忽然又想睡觉了,这段日子不知为何总是那么困倦,或许是入冬的缘故吧。

    她还记得最早的冬天,自己和母亲在青楼的房间里守着一锅刚刚煮好的鱼羹,蒸腾的香气模糊了母亲的容貌,她手里拿着鲜红如血的糖葫芦在啃。

    她最后还是回到床上,可惜楚瞬召现在不在,她只能趴在床上去闻他残留的气味,黑白分明的长发倾泻在锦被上。

    就这这时,她闻见淡淡的体香,是女人身上才会有的香味,而且自己有些熟悉这味道,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自己刚刚坐过的窗台上,现在坐着一个女人。

    “是你,你来了。”

    朱子微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可她失败了。

    女子的声音飘入自己耳中,带着嘲讽的意味道:“好久不见,看来你现在过得不错,妹妹。”

    “我的任务失败了,我以为你们已经放弃我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去,慢慢穿上自己的红衣,她忽然发现对方也穿着一件红衣,而是是代表血蟒帮阁老的血袍,她梦寐以求的位置。

    “怎么会呢?我们是一家人啊,家人怎么会放弃家人呢?”

    女子笑笑道,“父亲让你将女帝带回来,你也算是完成一半任务,之前我们要活的女帝,现在却要死的。”

    朱子微诧异道:“你打算去杀澹台宁素?”

    “准备杀了,血蟒帮的所有成员将会倾巢而出,我已经将消息带给了女帝,顺便来看看我的妹妹。”

    她慢慢走向朱子微,轻轻抱住她道:“我亲爱的妹妹,你好像瘦了一点,不过我没想到你和那个大胤三皇子搭上了关系,一个澹台宁素倒好处理,不过楚瞬召和那些铁骑兵成为了我们最棘手的敌人。”

    提到楚瞬召,她心头一跳道:“你们想杀了他?”

    女子慢悠悠道:“任何威胁到我们统治的人我们都想杀,可楚瞬召太强大了,我们没有太大的把握去杀他,随意对他动手可能引起胤国铁骑的强烈反扑,所以我们想你帮我们一次。”

    朱子微沉默了一会,望着面前那位和自己有血脉之交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她向楚瞬召发了誓自己不会背叛他,而楚瞬召也许诺自己会保护她。

    她揉了揉脸蛋低声道:“我很高兴你来见我,姐姐,可我不想去杀人了,我喜欢上那个三皇子了……我打算等这一切结束后,和他一起去胤国看看,血蟒帮阁老这个位置我抢不过你,以前我们说过的梦想什么的,就当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吧,”

    女人很久没有说话,看她的目光愈发陌生。

    朱子微还在绞尽脑汁试图把话说得好听点,犹豫道:“其实我对你们已经没用了,我很感谢父亲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只是我还想活着,我还想当一个母亲,不想再杀人了……这一去一回我想明白很多东西,我发誓不会泄露我们血蟒帮里的秘密,无论这场战争是谁胜谁败,我都不会插足进去了……姐姐,我希望你有一天也能离开这个圈子,找一个喜欢的人远走高飞。”

    “还记得黎京城里戏台上那些走钢丝的猴子吗?驯兽人训练猴子走钢丝,在钢丝上翻跟头跳舞,驯兽师们用果子引诱它们往更高的地方去走,猴子们也觉得自己不会掉下来,一个劲往上爬,直到它们摔下来时,手里还抓想着那颗果子。”

    朱子微幽幽道:“父亲就是那个驯兽人,我们就是那群猴子,一辈子在钢丝上走的人,终有一天会掉下来的。”

    女人叹了口气道:“小妹,你现在说话的语气真让我伤心,我感觉你是退缩了,十八岁时的朱子微跟我说要做黎京城里最有权势的女人,叫那些男人们都不敢欺负我们,你恨那些欺负你的男人,可为何最后选择了一个这样的人?”

    朱子微抬起头,长长呼吸着,艰难道:“我是退缩了,因为我不想死!我这一路回来,见到太多人死去了,胤国人杀蜀越人,蜀越人杀胤国人,蜀越人杀蜀越人,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眼神坚定道:“所以我不会帮你杀他的,我和你们之间的关系算完了,我现在很满足也很开心。”

    那女人反倒呵呵直笑道:“我刚才才见过他,很傲慢的一个小子,说是宁可死战也不投降,

    你喜欢那个皇子对吗?我还能闻到你们昨晚翻云覆雨留下的气味,可你也不为自己想想,你对他而言算得上什么东西?他是胤国的皇子,只要他想要女人都会有各种千娇百媚围着他向他示好,哪能记住你这样的女人?”

    她低声喃喃道:“总能记住一点的吧?”

    女人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语气生硬道:“可有遗言?”

    朱子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从没有想过遗言这种东西。”

    女子举掌冲杀而来,所到之处,风累翻滚。

    朱子微深深吸气,扬起手掌,满臂红丝,气机翻腾宛如龙卷云雾。

    两女在房间里撞在以对,朱子微红丝附体,在狂风中死死抓着女人的手臂倒着滑行,两股一脉相承的气机在摩擦对冲,一道肉眼可见的壁垒在空气中呲呲燃烧,那是她们体内的燃烧的气机。

    朱子微的通臂红丝在她气机的压制下无法出体,而女子手掌则是肆无忌惮砸在自己手臂上,每一下都带着铁锤敲打般的硬劲,势大力沉让自己难以抗衡,拳脚呼啸之间,整个房间都被她们的气机撕裂得沟壑纵横,那件价值千金的梨木屏风摧枯拉朽般粉碎在她们面前。

    在风雪和木屑中,女人的面孔顿时扭曲了起来,对着朱子微嘶吼道:“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黎京城里死在我们两姐妹手下的男人何其之多,还记得那次我们被自己的同伴出卖的事情吗?整个血蟒帮的人都想杀我们,可我们两姐妹一路冲杀出去,光是死在你手上的人就超过了千人,整个黎京城都在我们的愤怒下颤抖,是你将那个叛徒的脑袋亲自带给父亲!我们说好了要做人上人,叫那些男人都不敢欺负我们!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朱子微在她的进攻下艰难说道:“那个你口中的叛徒,也是你唯一爱过的男人。”

    “住口!若不是那个男人,我们早就是血蟒帮的阁老了!不至于落得今天的下场!你居然为了一个异族人和你的姐姐作对?!”

    “朱子微,你也想他赢对吗?黎京城对你而言就那么廉价吗?!那里是我们的家啊!那些铁蛮子们怎敢染指我们的家!?”

    女人的疯言疯语让朱子微很是难受,两人好不容易拉开一段距离,朱子微擦去嘴角的血,望着自己的姐姐站在窗边,那身荣贵的血蟒红袍无风自动,双眼血红,五指弯曲成爪。

    她得知爱人出卖自己时,都不曾如此。

    朱子微单膝跪地,脸色苍白如纸。

    她体内的气机无比紊乱,红丝刚刚出体,便湮隐无踪,反倒是面前女子双目鲜红如血,声音沙哑道:“你变弱了,弱者在这个乱世是活不下去的,所以请你去死吧。”

    朱子微抬头笑笑,吐出一口浊气,用力往唇边一抹,鲜血作胭脂。

    反倒是面前女子脸色愈发红润,面颊出现三道红痕。

    展现出真实实力的她红袖翻滚,悬空而立,如入魔之人般。

    朱子微皱了皱眉,口中发出极为压抑的声音,平静道:“你果真将“血痕”练至大成境界了?还可你也知道练成后的后遗症将会伴随你一生,每日三更时红丝钻心苦不堪言,待你年老时更是疼痛锥心!你当真相信血蟒帮那些人教我们这些招数是为我们好的?!只是想将我们训练成他们的走狗罢了。”

    此时她已经愤怒到极点了,远比朱子微体内红丝粗壮的鲜红血蛇钻体而出,猛地朝着朱子微的方向射去,疾驰如电!

    朱子微心中一惊。

    这女人疯起来如刚才般横冲直撞而来,带着风雷滚滚的气势杀向朱子微,这仿佛要同归于尽般的招数,朱子微向来小心谨慎,但从未和她交手过,但论疯癫杀人的本事,她可是更胜自己一筹,可是这女人的招数再凶猛逼人,她也不相信她会杀自己。

    因为她们是姐妹,自己无数次救她于危难中,她们是扶着彼此的肩膀一路走来的。

    朱子微垂下双手,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红衣女人瞪大眼睛骇然喊道:“朱子微!”

    刹那间,连同屋外的落雪仿佛停止了般,许多雪花悬停在空中。

    这极为可怕的气机影响了四周的天地气象,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

    但很多时候,刹那便是生死灭。

    朱子微再度感受到那天晚上的血腥味,那些杀戮的味道,面前的鲜红血蛇顿时清晰了起来,身后仿佛有有千万根针在蛰她的后背般,让她浑身颤抖。

    这一切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红衣女子却站在自己面前挡下了那些红蛇,其中一根擦着自己的脖子击穿了身后的墙。

    朱子微茫然四顾,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自己还活着。

    她默默地摸了摸脖子,雪白的颈脖上出现几道细细的划痕,满手鲜红。

    屋内翻天覆地的气机顿时炸开,整个房间满目裂缝,摇晃不止!

    女子声音尖刻道:“我告诉你朱子微!不出三日血蟒帮便会兵临城下,在城外插满血旗进来屠城!你觉得他会管你生死吗?到时候谁能救得了谁?即便你活下来了,你确定这个皇子以后会娶你这样的女人?你现在对他死心塌

    地的,到头来还是人家在玩你!”

    朱子微淡淡笑道:“他没有在玩我,是我在玩他。”

    啪!

    女人狠狠甩出一掌,朱子微那如羊脂美玉般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巴掌印,可她在笑。

    “婊子!”

    她冷静道:“我娘就是个婊子,婊子的女儿自然也是婊子,像我这样的女人,不都是迎来送往的吗?”

    朱子微轻声说出这句话,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下去,喃喃道:“以前我需要讨好很多人,现在我只需要取悦他一个人,活得可轻松了。”

    女人深吸一口气, 默默看着自己的妹妹出神,许久,她用朱子微都听不清的声音说道:“既然你在蜀越过得不开心,那你就跟他去胤国吧。我会和父亲说你被我杀了,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蜀越,为你也为我好,我就当你这个妹妹死了!”

    说罢,她红袖翻滚手掌掠过朱子微的额头,一缕黑白发出现在她手中,被她紧紧握在手心里。

    朱子微声音干涩道:“这算你对我的施舍吗?”

    “我从来没有施舍过你,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我是一定要在蜀越做人上人的。”她转身走向窗户道:“我不知道你选了他,最后的下场会如何,但你还那么年轻漂亮,如果他不在乎你的身世,那你就跟他走吧,好自为之,妹妹。”

    朱子微沉默着,女人也在沉默,窗外的落叶哗哗哗地响,风雪呼呼呼地吹,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人。

    朱子微靠在墙壁上,顿时觉得极为疲倦,她只是想下辈子活得轻松自在一点,但从她握着父亲的手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踩上那根细若发丝的钢丝,她一直想要走下那根钢丝,却发现那根钢丝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这些天她和楚瞬召在被子里抵死亲吻,全然不顾一切地缠绵,或许他们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浓烈似火,自己选择楚瞬召只是因为孤单,楚瞬召接受自己只是因为他害怕。

    像楚瞬召那样的人也会孤单吗?

    他在自己怀里昏睡时,说出来那一串名字,里面却没有自己的名字。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是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风雪飘摇过。

    “姐姐……”

    “嗯?”

    朱子微问:“你还不走?”

    “看一会雪就走,上次和你在一个房间里看雪是什么时候?今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多人都死了,蜀越遍地都是尸体,这雪下得真大,真好啊。”

    朱子微双手捧脸,低声哽咽。

    女人呢喃道:“妹妹,你怎么忍心将姐姐一个人丢在黎京城里,现在我觉得,当时和你一起死在那座城市里,也算不错……至少那是家啊。”

    她明明在笑,却流下两行眼泪。

    ……

    ……

    晚饭过后,青石小院里。

    关雎和澹台宁静堆着雪人玩,楚瞬召则和朱子微相对而坐,中间摆放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旧木棋盘。

    说来也怪,胤皇楚骁华棋术比起那些棋坛国手不相上下,遗憾的是三个儿女都无人会下棋,想和这几个孩子一边下棋一边交流感情也是不太可能。

    楚瞬召下棋经常下着下着便下成四子棋了,朱子微的棋术也是外行,两人便这样随便落子也不在乎谁胜谁败,楚瞬召望着星罗密布的棋盘也也不着急落子,朱子微放下棋子轻声问道:“我想等这件事结束后跟你回胤国,要是我有一天对你没有用了,你不会把我当成弃女赶走?”

    楚瞬召毫不犹豫地说道:“不会。”

    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朱子微很是感动,像她这样经历过无家可归的女子才会知道家的重要,比起权力和力量,她更想要一个家。

    但她还是不放心地看着楚瞬召:“你在胤国那边……女人挺多的吧?”

    “……”

    她撇了撇嘴道:“不愧是三皇子殿下,看来我除了这张皮囊之外,在你看来也没什么好的了。”

    楚瞬召却柔声道:“不管你好不好,反正你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说你不好。”

    虽然这话是发自内心,但楚瞬召哄女人根本不用甜言蜜语,可在朱子微听来这句话比喝了蜜还要甜,尤其那张俊逸出尘的脸蛋更是惹女人怜爱,若非这个院子里还有两个女孩在玩闹,她恐怕已经忍不住吻上去了。

    朱子微笑眯眯不依不饶道:“那你觉得我哪里好?不说床上的,只说床下的。”

    楚瞬召抱臂爽朗笑道:“我说你好你也不信啊,你们女人不都是喜欢把话反着来听吗?”

    朱子微冷冷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黑子缓缓说道:“我小时候和我娘住在青楼里,我羡慕那些世家小姐每天都有漂亮裙子穿,胭脂多得用都用不完,我还想知道我爹是谁,可觉得来找我娘的那些嫖客都是我爹,说说你的家人吧,我和你身上都带着王血,让我听听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可以有多大。”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我想要一辈子

    楚瞬召也习惯她那半带嘲讽的说话方式,缓缓说道:“我家里一个姐姐一个哥哥,我姑姑加上父皇,没了。我娘在我出生时就死了,当时有些人都说我是害死我母亲的灾星,父皇将那些说闲话的人全部揪出来打杀了。从小到大我是父皇最喜欢的孩子,父皇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跟我讲故事,说他早年在临安城里的事情,说他带领军队抵抗二十万金帐国汉子的事情,父皇当年并不懂怎么打仗,就是肯下往士兵身上砸银子,用资源去提升战力。国库里大半的银子都被他用来改良士兵们的战备物资,慢慢地胤国铁骑甲天下的名号就这样传开了,我们的武器铠甲和战马是全天下骑兵军队中最好的,父皇说只要资源提上去了,战力也就跟着上来了。胤国铁骑的强大在于这一点一点累积的优势,手中的长矛比敌人的锋利一点,铠甲坚固一点,战马跑得更快一点,不要小看这一点点的优势,等累积在战场的时候将会变成极为可怕的优势,足以打败任何敌人。早年楚骁华当皇帝的时候,所有大臣都不看好父皇,尤其我父皇的位置是抢回来的,而不是名正言顺登基为帝的,结果让所有那些不看好他的人都狠狠打了一次脸,胤国现在是前所未有地强大,这一切都是父皇的功劳,他似乎变成了一块对我们所以人而言无法超越的里程碑,就因为我是父皇最喜欢的孩子,所有人都说我日后一定是胤国的皇帝,可我很害怕自己做得不够他好,让他丢脸了。”

    朱子微落子后,手指却迟迟没有移开。

    楚瞬召难得自嘲道:“就因为你接纳所有了他给你的爱,所以我总怕自己做得不够好,父皇年轻时可以领兵作战,我也想和父皇一样,所以我去了燕莽,其实在燕莽时我想家想得不得了,有时半夜醒来还在偷偷抹眼泪。在靖南城见到燕莽军队时,我不害怕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我怕得要死,我母亲是金帐国皇族的人,给了我一种名为日出之血的天赋,凭借这份天赋我才能上阵杀敌毫不畏惧。在风暴谷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雷鸣骑兵的枪下,靠着我老师和那些士兵保护我才能活下去,最后好不容易攻入安息城,差点被燕莽皇后杀了,其实我是靠偷袭她才赢了的,我不想杀她的……经历了这一切后,我才知道只有拼尽全力去战斗,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去活着。”

    楚瞬召说着说着眼角带泪,不等自己反应过来,泪珠被朱子微伸手擦去了。

    楚瞬召摆了摆手,展露笑容道:“百姓有为柴米油盐烦恼的时候,王族也为江山社稷头疼的缘由,谁都不要去羡慕谁,谁都不要去为难谁,世界上没谁欠你什么,但要是你欠了谁,就一定得还,这是父皇教我的道理。”

    朱子微望着澹台宁静堆得那个小雪人柔声道:“有个做皇帝的爹真好啊,可你的梦想是什么?去子承父业做那胤国皇帝?还是做征战沙场的天下名将?那天晚上你杀东京王那些骑兵时,我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你知道当时的你像什么人吗?”

    楚瞬召平静道:“像个快意恩仇的剑客对吗?我也想过仗剑走天涯的生活,那是我最早对未来的念想,谁家男儿不羡挎剑客,仗剑

    行义睡酒馆,那是每个少年心中的江湖,小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胤国的皇帝,只想着去掏梧桐树上的鸟窝,因为我觉得父皇根本不会老。”

    他摊开手掌任凭白子落棋盘喃喃道:“你看,我们的念想就像她们堆的那座雪人一样,放到光天化日的现实下就会融化,我想做剑客的念想叫梦想,可现在我觉得梦想很幼稚,我想做皇帝的念想叫责任,可我以前觉得责任很沉重。我认识一个叫李长渊的人,他就是一个将梦想坚持到底的男人,他生在世家之中本该入官为士,小时候想去做那出入江湖的剑客,可能是被家里人笑话,于是他不服气就去了,后来闯荡了小三年也出名了,再到后来入军营参军,在军营里闯荡了好几年,也参加过不少战役,渐渐从江湖剑客变成千人敬仰的少将军,再到后来死在了战场上,可即便是死,他手里还是握着那把入江湖时的巨剑,可他一定不后悔这样的人生,入江湖握剑出江湖佩剑,最后为国马革裹尸的命运何来后悔?也只有梦想才能让他坚持到最后,虽死无憾。”

    朱子微大大方方笑道:“所以你还是想做剑客。”

    楚瞬召随意笑道:“不过,李长渊入江湖的时候可没有遇到什么仙子女侠,后来还告诉我江湖也没我想得那么好,经常吃了上顿没了下顿,有些人看他岁数小总想抢他身后的剑,累极的时候有一壶酒喝便是极好了。所以我觉得我比他有面子,至少我还能遇到你这样的美人,也算了了他的一桩心愿。”

    朱子微顿时笑如夏花,有两个少女在楚瞬召身后举起一个大雪球,啪地一声砸在他脑袋上,许多雪尘落到楚瞬召领口里,冻得楚瞬召打了个激灵,抬头瞪眼道:“关雎,你无不无聊?!”

    关雎插着腰一脸天经地义的样子道:“看来我们两个妨碍楚三皇子泡妞了,小宁静,走,姐姐给你堆个更大的雪人!”

    楚瞬召看着关雎憋屈地不行,一直听他们两人絮絮叨叨被冷落在一旁的澹台宁静不乐意了,拉着楚瞬召的手臂娇声道:“小召哥哥陪我堆雪人。”

    楚瞬召换了一副模样笑眯眯道:“乖,外头冷,要不我们进屋里下棋,我给你讲故事。”

    澹台宁静到底是公主脾气,说生气就生气,忽然拾起雪球往他身上砸去,如玉般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楚瞬召也不生气,任凭雪球在身上碎开,朱子微反倒不乐意了:“滚一边去,你娘就是那么教你往人家身上扔雪球的?”

    澹台宁静嘟起嘴唇不开心道:“我知道你是坏人,你骗得了娘和小召哥哥可骗不了我,你爹爹也是坏人,大家都不喜欢你。”

    “我不需要那么多人喜欢。”

    说罢她将目光落在楚瞬召身上,澹台宁静扬起拳头,故作凶神恶煞模样道“他才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我,我们婚书都写下了,等我长大了他就会来娶我了!”

    朱子微柳眉一竖伸手问道:“婚书在哪,拿来给我看看。”

    澹台宁静小心翼翼取

    出那份所谓的婚书,上面的血字歪歪扭扭的,朱子微一手接过看了一眼,随手丢在雪地里冷讽道:“你好歹也是是蜀越的公主,别总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都提刀杀人了,这种骗人的东西也就你信,看来澹台宁素真的将你保护地很好,你很是天真无邪啊。”

    楚瞬召皱眉道:“她才十岁。”

    澹台宁静望着雪地里的婚书只是落泪,也不也不哭出声,关雎刚想上去安慰,她揉了一颗雪球朝着朱子微的脑袋砸去,弯腰捡起婚书跑出院子。

    朱子微也不抹去雪尘,任凭风雪吹拂,关雎狠狠瞪了楚瞬召一眼,小跑着追了上去。

    楚瞬召皱眉苦笑道:“你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

    朱子微平静道:“我这个女人很善妒的,即便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她忽然揪着楚瞬召的领口,贪婪放肆地吻住他的嘴唇,楚瞬召感受到她的雀舌,心中一阵燥热。

    在她的半推半就之下,两人最终倒在那张温暖的小床上,朱子微酥胸半裸,任由他揪着自己的朱袍也不反抗,朱袍顺着她的大腿滑落下去,在楚瞬召眼中,她的身体美得如同玉石般,也带着玉石的冷硬,她吐气如兰道:“我这个女人很贪婪的,我想要一辈子。”

    楚瞬召望着她如鲜血般的红唇,声音低沉道:“血蟒帮的人很快就会来了,我很想你活着,就像现在这样吻着你,闻着你身上的香味,带你回去胤国……答应我,到时候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好吗?”

    她觉得一切都想明白了,浓烈如火般的春意在两人之间绽放开来,将她最后一丝理智吞没,她捧着楚瞬召的脸说:“他们……什么时候来?”

    “最迟三天,撤退是不可能了,只能迎战!”

    “我们还有三天呢。”朱子微搂着他的腰和他在床上翻滚着。

    “这些天我们就待在一起好不好,就像现在这样.”

    楚瞬召点了点头,知道他吻住自己的唇,她才后知后觉闭上眼睛。

    澹台宁静那边,小公主哭着跑了一路把关雎远远甩开了,不知道在雪地里摔了多少次。

    城里那些士兵远远看见这一幕,下意识以为有人欺负公主,澹台宁静抹去眼泪解释道自己堆雪人的时候摔倒了,士兵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她不跑不哭走了一小段路,也不想去找母皇撒娇倾诉,母皇已经很累很倦了,于是转头走上楼阁歇息。

    她走到一半,抬起手看着那张所谓的婚书,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丢掉,将其折成一个小方块郑重地塞进衣服里,抬手擦去眼泪,望着楚瞬召院子的方向,刚才还在院子里下棋的两人已经不见了,只有那个小雪人还在风雪中站着,好可怜的样子。

    许久,她推开房门,一声不吭脱下鞋子爬上床,将玩偶搂进怀里,慢慢缩进了被子里。

第三百四十七章 雪地上一个情字

    他抱紧她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朱子微的身体既僵硬又温软,之间的呼吸沉重又湿润。

    他们缩在被子里小声说着话,窗外下着很大很大的雪,彼此的话语被风雪声打断变得断断续续的,很快消失在剧烈的喘息中。

    时间在此时仿佛失去了任何意义,他们专心感受对方,仔细而又彻底,唯恐让对方感觉到一点不适,两人内心带着些许恐惧,但很快又感觉到彼此身上的真相。

    眼中的对方渐渐模糊了下去,让他们原本紧抿的嘴唇,发出一声呻吟。

    两人身上的感觉慢慢变得清晰,意识还是那么地模糊,好像只有触觉是正常的。

    楚瞬召慢慢从幻梦中醒来,他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户向外望去,外面的大雪依旧很是寒冷,这片天地间好似只有这里才是温暖的,

    “楚瞬召……你真是的。”

    许久过后,朱子微一边说着,脸上的桃红不退,抬手一边缓缓拭去脸旁的泪水。

    “歇一会……刚才太快了。”

    楚瞬召笑笑往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两人静卧在凌乱的小床上,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气息,感受着彼此滚烫的身体和渐渐淡去的幸福感。

    那盏红烛灯不知何时被寒风吹灭,周围只剩不断盘旋的模糊黑暗。

    在这样的时刻特别容易回忆那些美好东西,楚瞬召如是想着,想起皇宫里日出东升带来的耀眼光明,想起他带着那几位侍女去太安山上踏青时,山林间弥漫的雾气,瀑布如同出水蛟龙般闪耀着纯银般的光泽,那些回忆中的温暖水珠打在少女们柔软的肩膀上。

    “家……”

    “什么?”

    “我想要一个家,就像现在的小院一样,你和我住在一起,我们还能在院子后面种一些竹子,我们一起打理那些竹子,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和孩子们住在小院里,你时不时来看望我们就行了,偶尔住上几天就更好了,我们就这样慢慢一起变老。我偷偷告诉你我还会吹笛子,每次我心烦的时候,总会坐在雪凉湖旁吹笛子,蜀越所有的女孩都知道,乐声是治疗悲伤的灵丹妙药。”

    楚瞬召一言不发露出微笑,聆听着她的话语,看着她的眼睛眯成新月般的形状,过了好一会,朱子微将手从被子里伸出了搂着他的脖子。

    她喃喃道:“我不想失去你,楚瞬召。”

    “我现在就在你身边。”

    “可美好的事情总有尽头。”

    “别瞎想了,你告诉我你的愿望,我会牢牢记住并且帮你实现的,可我现在有点担心宁姨她,我一直很担心她……”

    朱子微沉默了一会:“没这个必要的。”

    “可……”

    “别担心她,那个女人聪明得很……或许你应该离开她的,她那样的人不值得你去为她冲锋陷阵,有多少次是你身先士卒可她却躲在军队之后,从保护自己这一点上她已经成功了,她不会有事情的。而且血蟒帮的人不会就此罢手的,我曾是他

    们其中的一员,很快一切的真相就会水落石出了。”

    “我相信你。”

    话是那么说,可楚瞬召总觉得她对自己隐瞒了什么,朱子微说得对,他们所以人都陷入了麻烦中,丹阳城是他们唯一的壁垒,可我会等待,然后随机应变。

    他又一次沉默下来,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再次开口。

    “楚瞬召,你困了吗?”

    “现在还很晚吧,不知三更到了没有。”

    “长夜慢慢,你再来爱我吧。”

    朱子微将他的脑袋拉进被子里,他们再度享受着彼此的爱意。

    楚瞬召满心奇思妙想与创意,渴望新的尝试,然后又是一轮翻云覆雨,这场战斗不知何时停止。

    或许是朱子微的叫声太大了,楚瞬召忽然清醒过来捂着她的嘴巴低声责备道:“小声点,你想全部人都醒过来围观我们吗?”

    朱子微立马吻着他的嘴唇压低声音道:“我可不是那些大家闺秀,我现在有理由叫,所以我叫了,这种事就不该忍着也不健康,先前听你和那两个女孩吹嘘剑术如何了得,一会可别落得个剑折人亡的下场,那可就闹笑话了。”

    雪一直在下。

    ……

    ……

    楚瞬召睡得很沉,呼吸却很轻很轻,朱子微却慢慢醒来。

    房间里很是温暖,床下的火盆时不时溅出一两点火星,她趴在枕头上看着楚瞬召的脸蛋,眼中泛出无限温情,过了好一会,她披衣起床。

    楚瞬召被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弄醒了,睡眼惺忪问道:“现在该起床了吗?”

    朱子微望着星光点点的夜空,轻声道:“还很早,你继续睡吧,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楚瞬召轻轻抱着她那光滑修长的大腿,轻轻将她拉回锦被里,低声道:“外面冷,披上一件羊皮大衣再出去。”

    朱子微点了点头,但楚瞬召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朱子微打量着他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楚瞬召点头道:“我经常做噩梦的,做着做着也就习惯了。”

    朱子微柔声安慰道:“别害怕,我在你身边陪着你,以后也会的,只要你不嫌弃,”

    “其实我也怕……”

    她又补充了一句。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楚瞬召却摇头道:“我刚才梦见你死了,死在我面前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楚瞬召接着说了一句道:“可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保证。”

    他看了朱子微一眼,提到自己的死亡,朱子微并未展露出任何生气的情绪,只是一脸温和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朱子微才开口道:“你快松手……我要憋不住了。”

    楚瞬召尴尬一笑,忙松开她看着她披上一件羊皮大衣离开了房间,他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朱子微并没有去茅房,而是低着头离开了院子,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一处空

    旷的雪地里。

    雪地中央站着一个女人,身穿朱袍,她踩着满地霜雪慢慢靠近她,一阵寒风吹过,露出她素白修长的大腿,雪霜呼呼呼从她头顶滚过。

    她最终停下脚步,距离那个女人不过十步的距离。

    两人中间,雪地上一个情字。

    朱子微深吸一口气。

    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则冰融,冰融则火灭。

    “你让姐姐我可在风雪中等了好久,自己和那小情郎在床上快活了那么久?似乎有点不厚道啊?!”

    朱子微嘴唇瓮动。

    “我是你姐姐,你在害怕什么?还是说你后悔把我叫回来了?”

    朱袍女子收回纤足,似乎很满意自己用脚写下的字。

    “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朱子微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雪地上的情字。

    女人淡淡地说道:“我就知道我妹妹不会抛弃我的,你想做一个什么交易,只要你开口,姐姐就敢跟你做。”

    “我可以帮你们想办法帮你们杀一个人。”

    “杀谁?”

    “澹台宁素。”

    女人沉默了片刻:“澹台宁素?”

    “是的,澹台宁素!”

    朱子微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你疯了?”

    “我没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蜀越所有人都想这场战争结束对吗?澹台宁素变成了父亲最为棘手的敌人,你们会不想除掉她?”朱子微咬紧嘴唇:“我现在告诉你,如果我有办法拖延澹台宁素的前进,并且在血蟒帮围城之际让你们杀了她,这个交易,做不做?”

    “做!”

    朱袍女子低声道:“只要澹台宁素死了,这场战争就算彻底结束了,至于你那小情郎杀不杀也无所谓,澹台宁素死了胤国铁骑定会撤军,这是父亲料到的事情,可你打算怎么拖住澹台宁素的前进?”

    听完朱子微的计划后,朱袍女子沉默了一会,笑了起来:“很好,等我们兵临城下之际,会有人来接应你们,只会你就带着她女儿来见我们,胤国那边的人也不会怀疑你,因为你还在丹阳城里,那么,我们就等着你发出信号的时候了。”

    她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澹台宁静绝对不能死,你能不能答应我?”

    朱袍女子靠近了她眨了眨眼睛:“她不会死的,我向你保证。只是妹妹啊,你那个小情人要是知道你是如此歹毒的女人,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像现在那么爱你呢?”

    “这用不着你管。”

    女子转身离去道:“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希望你不要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谢谢。”

    雪地上的情字已经消失。

第三百四十八章 群鸦的盛宴

    澹台宁静病了,不知是否这些天中了些许风寒。

    在他们占据丹阳城的第六天后,郭长风带着一叠军报和士兵伤亡本,来到女帝的房门前求见。

    “陛下,我们应该清点士兵们的军备和粮草,这样我们才知道应该何时攻打黎京城,士兵们很快就会将城里的粮食很快就会耗尽,而且冬天已经来了,我们不能困在丹阳城里一动不动。”

    女帝望着床榻上的女儿,女孩原本饱满的桃子脸此时泛着病态的嫣红。

    这病症不像是普通的风寒,医师好几剂药也无济于事,她手指轻轻掠过女儿的额发,忽然觉得女儿的头发比起之前长了不少,可惜一直没时间替她打理。

    或许说从自己生下她之后,不曾替她打理过什么,一直都是宫女替女儿梳妆打扮,最后漂漂亮亮带到自己面前。

    天下没有一个母亲做得比自己更失败了。

    “将军,你手中这些数目我都看过,我知道这次的伤亡人数有多么吓人,把它拿走。”她话是那么说,可视线不曾从女儿脸上移去。

    男人皱了皱眉毛:“女帝陛下,胤国士兵们的食量很大,而且人数众多,丹阳城居民们不得不拿出过冬的粮食来款待他们,而且……”

    女帝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把军报给我拿走,或许交给其他人去处理,像石家横什么的,天啊……”

    “石将军死了,被丹阳骑兵的箭雨射成了马蜂窝。”郭长风提醒她,“而且曹楠受了重伤,现在还躺着床上动弹不得,他的腿被骑兵砍断了。”

    女帝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好似士兵们的伤亡对她而言无足轻重般,女儿的脸色好苍白啊。

    她摸了摸她的额头,脑门很是烫手,而她的脚却冷得像冰一样,最为诡异的是女儿脖子上竟是有着一抹暗沉的血块,那抹血色像是烙入她的筋脉般,像是千百条血丝在脖子上蠕动着,让人不寒而栗。

    随军的医师处理不了那么奇怪的病症,或许得让黎京城里的医师来看看,自己只能动用气机封住这诡异的血块,不让它朝着女儿脖子继续扩散,或许还能拖延一段时间。

    郭长风见女帝很久都不应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腰间的刀鞘:“女帝陛下,我们还有很多军职需要您来决定,我们需要一位新的平洲将军来替代曹楠将军的位置,还有石家横将军他”

    “把这些事情给蒙羽和楚瞬召去处理。”

    “可……我们不能让胤国人去任命士兵的军职,您才是蜀越的女帝啊!”

    女帝转身紧紧盯着郭长风,声音宛如刀剑出鞘:“蜀越的女帝?”

    郭长风显然被女帝的声音吓了一跳:“是的,女帝陛下,我的意思是……”

    “郭将军,我不在乎谁是蜀越的女帝,我女儿现在高烧不退浑身病痛地躺在这里,而我这个你口中的蜀越女帝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如果现在有人能替我治好女儿的病,哪怕让我将蜀越的王座拱手相让,我都会很乐意,你听懂了没有?懂了没有?”

    女帝有些丧失理智地叫喊着,郭长风低下了头:“我明白您此时的心情,可是有些事情我们等不了,公主殿下的身体固然重要……但那些战死的士兵们,他们有的还躺在战场中”

    “我来处理这些,辛苦你了郭将军。”

    两人扭头望向门口的过道,发现楚瞬召站在门口,直直地看着他们两人,女帝回想起刚才大呼小叫的样子,低下了头,脸有些微红,她扶着床柱缓缓坐在床边,觉得脑袋很是酸痛,自从女儿病了之后,她快两天没有入睡了,脑袋一直在疼。

    楚瞬召径直走了进来对郭长风使了个眼色,男人前进一步与楚瞬召擦身而过,楚瞬召对临走前的他说:“对于军队职位一件事,我一会会去找你谈谈的。”

    “好的,三皇子大人。”

    男人对两人行了一礼,消失在过道之中,楚瞬召解下腰间的剑放在桌子上,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只是柔声安慰道:“宁姨,您这又是何苦呢?这是我的错,是因为我小宁静才会发烧的,你要是想骂人的话,那就骂我吧。”

    澹台宁素一直觉

    得楚瞬召长得最像楚骁华年轻的时候,除了他的眼睛是紫色外,脸部轮廓几乎和楚骁华一模一样,但脸上多出了一种楚骁华不曾有过的阴柔,但这一次,她仿佛看见楚骁华站在他面前般,一样的坚毅神色,仿佛连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我不怪你,我怪我自己……我现在在照顾我女儿,我要照顾我女儿。”

    澹台宁素握着公主冰冷冷的手,楚瞬召下意识咬着嘴唇,继而松口道:“小宁静会有专人去照顾的,我们需要你来做决定,很多事情都需要您去做决定。”

    “决定?我已经做了决定,而且还把我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丹阳骑兵全部毁灭了。”

    她想起自己当时做出这个选择时,心情是何等疼痛,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丹阳城城主为何开看不出澹台凝华的诡计,他明明可以在战争开始前向自己表示忏悔,而自己也会原谅这个曾经的大哥哥,可他的选择就是战争,而自己给了他想要的结果。

    她握起女儿的手掌,十指相交之间,她感觉自己女儿的手中好脆弱好消瘦,好似一件精致的陶瓷般轻轻一捏就会破碎。

    她能感觉到女儿身体的痛苦,她恨不得将其十倍加之自己身上,只求减轻澹台宁静身上一分的痛苦。

    楚瞬召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语气缓和道:“宁姨,小宁静不会有事情的,医师说让她好好休息就行了,我们现在需要做更重要的事情。”

    “可我不能现在离开她,她才十岁,要是她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怎么办?”

    “你的士兵需要你。”楚瞬召带着一丝逼问的语气回答她,“您曾经说过要在入冬前攻下黎京城,可现在已经冬天了,我们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而我根本不了解你们蜀越的状况,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军情,好多好多事情堆在我身上,我……”楚瞬召忽然意识到面前的女人不是姐姐也不是苏念妤,不是让他可以露出软弱一面的女人,但他还是忍不住咬紧嘴唇:“宁姨,我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可很多事情我一个人做不来的。”

    澹台宁素抬头看了少年一眼,她忽然想起楚瞬召今年才十七岁,和楚骁华离开她的时候一样大,讽刺的是,现在他的儿子和自己挥师西进,为了夺回自己失去的王座。

    与此同时,床边传来一丝鸦鸣,这声音让澹台宁素浑身发抖,楚瞬召望着窗户轻声道:“是乌鸦们,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乌鸦来这里?”

    乌鸦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站在窗边传来一种冷彻心扉的叫声,这种叫声充满了绝望,让人心寒。

    这种叫声让澹台宁素感觉害怕,她忽然感觉鸦声带来的还有寒冷,这份声音在她脑海中漫无边际地回荡。

    如今她唯一的孩子卧床不起,她最可爱的小公主,小时候每天向自己请安的时候,都会拎起裙子问自己她可不可爱的小甜心却躺在病榻上,在目睹如此多的士兵死在自己面前,她很害怕死亡的厄运会降临在自己孩子身上,她的余生再也无法听到女儿的笑声,这样的人生会让自己发疯的。

    她顿时泣不成声,对着窗外的乌鸦不断挥手,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耳边:“杀了它们,让它们别叫了,把它们全部杀死!杀死它们!我求你了。”

    楚瞬召快步走至窗边关上了窗户,窗户将仿佛将乌鸦的叫声一刀隔绝。

    他听着乌鸦在空中扑打翅膀的声音,皱了皱眉毛,群鸦降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转身扶起了跌倒在地的蜀越女帝,女帝抓住他略显强壮的双臂,楚瞬召一只手放在她后背安抚道:“别害怕,她一定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他声音温柔道:“您好好休息一会,我听说您自她病以来不曾入睡过,您需要休息。”

    “我不能休息,万一她醒来的时候我不在怎么办。”

    澹台宁素啜泣道:“瞬召,求你了,让我呆在这里……万一,万一……”她仿佛还能听见窗外的鸦鸣,她恨不得再度捂着耳朵:“我还能听见声音,把它们全部杀了!”

    “您睡一会吧,睡着了就听不见了。”

    楚瞬召将她按在一旁的宽椅上,“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我……您有没有闻到一股焦味?”楚瞬召忽然问道,神色紧张了起来,澹台宁素愣

    了一下,再度推开了窗户,发现刚才的群鸦全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木柴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她继而面容苍白,“着火了,那座塔楼着火了!”

    她下意识想到床上的女儿,小公主因为闻到不远处传来的浓烟轻轻咳嗽了一声,愈发显得憔悴,看着女儿的样子她的心都碎了,“快点救我女儿,快点瞬召。”

    楚瞬召没有理会她的叫声,而是望着不远处的塔楼喃喃道:“失火了,您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少年拾起桌上的长剑,身形一动消失在自己面前,直奔那燃烧的塔楼,女帝心想女儿终于安全了,火势是怎么也无法蔓延到这样的了,“感谢苍天”:“她轻声喃喃道,她听着那些呐喊声和尖叫声,士兵拎着木桶泼水的声音,在这样的声音之中,不怎么地,一切渐渐安静了下去。

    她最后关上了窗户,火势渐渐弱了下去,想起这些日子的模样,只让她觉得无比羞愧,她觉得自己辜负了大家的期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她在心底暗暗对自己说。

    当她转过身时,发现屋子里多出了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他凑近了澹台宁静的床,男人个头不高,脸被兜帽都掩盖住,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泛着红光的匕首。

    “向您献上皇帝陛下送来的厚礼,澹台宁素。”

    男人阴沉嘀咕道,澹台宁素望着他手中的刀,下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无法吐出,如今只剩下极为微弱的低语:“不……不要……不要!”

    “你不该回来蜀越的,而她已经没用了。”

    男人说完猛然将匕首刺向床榻上的澹台宁静,但女帝的速度比他更快,匕首最终刺入的是女帝的手臂,鲜血溅了男人半边脸,女帝的声音终于回来了,“不,不要这样,我不允许你伤害我女儿!不!绝不。”

    男人飞快从腰间拔出第二把匕首,但女帝伸出另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将那即将逼近喉咙的刀锋撤离,一时间她居然忘记使用了王息,只得用蛮力来阻止男人的动作,她张开嘴巴狠狠咬着男人肩膀上!

    男人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哽咽,她竟硬生生从他肩膀上扯下一块肉,满嘴都是血腥味,她吐出那块死肉,随即尖叫了起来,那名男子见状立马捂着她的嘴巴,和她扭打在地上,他双手抓住她的脖子,仿佛要扼死自己般。

    此时,澹台宁素看见一袭红衣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掌打在那人身上,无数根红丝从男人胸膛钻出,滚烫的血扑在自己的脸上,如同一阵温热的雨水,男人的惨叫声持续不到一瞬,朱子微手掌成刃劈下了他的脑袋。

    当她视野终于恢复清醒时,她看见红衣女子半跪在她面前,她顿时恍然大悟“谢谢,谢谢你……”她轻声喃喃道,她的声音太过细小且湿润,手掌止不住地颤抖,但朱子微下一句话便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女帝陛下,血蟒帮来了,他们正在攻打东城门的缺口。”

    女帝望着地上那无头尸体,忽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

    好!好!好!

    澹台凝华你杀我母后,现在又要对我女儿下手。

    你不是妄称自己是蜀越的皇帝,而我是蜀越的叛贼吗?

    你索我女儿的命,我诛你一国的心!

    女帝抓住放在床边的长戟,整个人化作纯白的流光般直杀而去!

    楚瞬召在扑灭火势之后,得到士兵传来的消息,脸上的喜悦还没出现便消失了,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城外是浩浩荡荡的黑袍骑兵,他们没有披甲,而是穿着清一色的黑袍,胸前用血色描出蟒蛇的头颅。

    楚瞬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面前那黑压压的画面,至少有两千多人。

    如今大部分风鹰铁骑兵尚未披甲,连战马们都在马厩里,这样一来根本无法与之作战。

    而且真正让楚瞬召感到恐惧的,还是那几根在风雨中招摇的黑幡。

    立着黑幡的马车中,楚瞬召能清楚感觉到里面蕴含的浓郁气机,而且每一辆马车上,都站着一位身披银甲的高大枪兵,身上的盔甲绘着流云银纹,很是耀眼。

    白甲银枪越蟒矛,纵横蜀越无敌手。

第三百四十九章 白蟒

    蜀越最强的流云枪兵!

    但这些枪兵只是护卫,并非这场战斗的主角。

    真正的主角在马车里,每辆马车里坐着一个身披黑衣,肢体枯瘦的老人。

    他们身后描着和外面黑袍众一样的血蟒纹,脖子上戴着由蛇骨磨成的项链,楚瞬召无法看到他们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极为恐怖的气机,仿佛与记忆中的郭大神官一样。

    血蟒帮这支与蜀越几乎同时出现的神秘组织,他们行走在蜀越历史的夹层之中,明面上为皇室所服务,但是很少公开活动。

    他们每一代的成员都渗透到蜀越的权术机关中,将那些不见于光的阴谋流淌在蜀越的每一个角落,蜀越底层人民对这个组织心怀畏惧,每十个看似心怀畏惧的人里,就有一个是血蟒帮的成员。

    在蜀越隋和帝统治的时期,澹台皇室尝试和这个神秘组织和解,并且这个组织得到了皇室的首次信赖,皇帝甚至让他们的血蟒旗和蜀越的白蟒旗一同挂在蜀越的朝廷上,公开让血蟒帮的成员出任朝代大臣。

    “黑衣宰相”沈太岁便以血蟒帮元老的身份凌驾于蜀越的朝堂之上,在隋和帝统治的时期,他们让教徒聚集在黎京城中,随从可见血蟒帮的旗帜,他们还试图建起比皇宫更高的建筑“血居”,在这个组织权力最低鼎盛的时期,整个蜀越八十多万的人口,而追随者有将近十五万。

    在隋和帝死后,忍无可忍的皇太子澹台德清终于不满国家的政权落在血蟒帮手中,当着百官的面处死了当时血蟒帮元老之一的苏锦南,将皇宫中所有血蟒帮旗帜丢在大街上,重新在黎京城竖起了象征皇权白蟒旗。

    即便如此血蟒帮仍反对皇室对他们发动的战争,但皇帝还是召集了大部分支持他们的贵族,将在血居中居住的大部分血蟒帮高层处死,将这座建筑付之一炬,如此同时血蟒帮最精锐的一旁成员被澹台德清歼灭,同时也意味着内战的开始。

    在黎桥一战,两军的军队将河流染成可怕的血色,皇室的军队和血蟒帮的成员发生可怕的交战,这场战争持续了三天两夜,直到在叛军最后一人的血流进河里的时候,这场战才彻底宣告结束。

    王军最后取得了胜利,而澹台德清也杀死了“跪皇帝”徐明硕和“黑衣宰相”沈太岁,血蟒帮大部分成员向皇室投降,何奈这个组织的成员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对蜀越而言委实尾大剪不掉。

    最后澹台德清决定留这个组织一命,但是永远不得血蟒帮的成员参与政事,但血蟒帮比起之前的高调,之后彻底改头换面,以低调的姿态参与了蜀越每个朝代的变迁,继续用自己的力量渗透蜀越的每一个角落。

    楚瞬召皱了皱眉毛,血蟒帮的故事他听过很多次,之前在临安城外也与血蟒帮的成员交过一次手,但车厢里的人绝非等闲之人,至少也是元老亦是大祭司之类的人,蜀越女帝曾经跟他说过秘术师和术士之间的区别。

    胤军在过往的战争依靠的是术士逆天改命的可怕实力,而秘术师的实力不亚于术士,寿命也是和普通人一样,他们的力量来源是诸天星辰,而非术士所利用的自然之息。

    秘术师的先辈掌握了从星辰之光中利用力量,他们发现比起自然之息的运用,星辰的力量仿佛永无止境,永不枯竭般。

    秘术师们提炼出跟多秘术的诀窍,期间还有许多流派被开创出来,甚至形成某种宗教般的组织,这就是血蟒帮的本体。

    但没有白白而来的力量,术士虽说寿命短暂,但亦可像常人般生活相爱成婚,而秘术师的力量侵蚀了他们的魂灵,将人性中“人”那一部分给置换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星辰的力量。

    他们甚至可以和剑术高手对抗,每一位出现在战场上都是神明般的存在。

    楚瞬召此时终于害怕了,这次血蟒帮出动了四位极其珍贵的大祭司,怕是要趁他们与丹阳骑兵战后疲怠,将他们在丹阳城一网打尽。

    少年望着那些雨中的血蟒帮秘术师们,想必刚才那团忽如其来的火焰,就是这些秘术师们释放的。那四架打着黑幡的马车缓缓来到东城门下。

    此时城中虽然有一万多胤国铁骑和两万多的蜀越士兵,加上蒙羽将军这样的军神,而且军队中还有不少强者,按理说这两千多人的秘术师无法威胁到他们。

    可现在胤国铁骑们无法出动,而且此时大雨倾盆,雨水将土地变得软湿,这样的地形根本无法使胤国铁骑发动冲锋,他们再骁勇善战一旦失去了地形的优势,也只不过是一群待人开宰的铁罐头。

    与此同时,一袭白衣轻盈落在楚瞬召右手边,关雎同样眼神凝重地看着那些秘术师们,身后的剑盒里面剑啸不止。

    而蒙羽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血蟒帮秘术师们,那些守城的士兵都被他们宰了,尸体钉死在木桩上。

    男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道:“澹台凝华喜欢将尸体钉在木桩上,用来威慑他的敌人,他们想趁我们现在疲惫且粮草空虚对我们进行军事打击,而且出动了如此多的秘术师,可我们军中却无一名术士能够与之对抗,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四个车厢中的秘术师的实力,简直和郭大神官一样强大!”

    “他们是在逼我们撤城!”

    楚瞬召终于醒悟过来,如今城中粮草短缺,按照他们一开始的计划在除灭丹阳城骑兵后立即挥师西进,但澹台宁静的病情拖缓了女帝的决策,这些秘术师可不是那些丹阳骑兵,要是城中有足够的粮草,无论敌人怎么攻城他们都不会受到伤害。

    但显然城中的粮草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坚持下去,而且这些秘术师可以进行远距离大范围秘术打击,这对士兵而言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他们是冲着我和我女儿来到的。”

    女帝不知何时来到楚瞬召身后,手里还拎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冷漠道:“刚才的火就是他们放的,而且他们还派人去刺杀我女儿,他们以为我会亲自去救火,假如我不是过度伤心迷糊了,恐怕我女儿现在已经死了。”

    “澹台宁静!他们干嘛要对一个小女孩下手!”楚瞬召震惊道:“她只是个孩子,没有任何作战能力……”

    澹台宁素尖锐地看了楚瞬召一眼:“瞬召,你日后若是想统治胤国的话,得学会去思考这种问题,宁静她是蜀越的公主,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那我们要撤离吗?”

    楚瞬召喃喃道,女帝抹去手上的鲜血,王息正在治愈她的伤口,她摇头道:“澹台凝华既然该动用血蟒帮对我女儿动手,甚至连大元老都已经出动了,那么天仙城的流云枪兵可能全部去到黎京城了。”

    刚才的悲伤和软弱此时烟消云散了,女帝脸色的神色变得非常平静,这样的变化让楚瞬召感觉陌生。

    女帝轻声道:“若是放在以前,再给澹台凝华两个胆子他特不敢动用血蟒帮的人,现在的情况比你们想的更复杂,或许这场战争的周期比我们想象地更长,他还有更多的手腕没有动用。”

    “可现在胤国骑兵无法立刻出击。”

    “我们需要你们的铁骑攻占天仙城,一旦我们带兵撤退,他们的截杀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而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你们的军队。”

    女帝扭头望着楚瞬召和蒙羽,轻声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一旦大雪落下将道路冰封了,加上我们现在粮草短缺,就算能攻到黎京城下又如何?”

    “如果我们可以带兵攻到黎京城,我们将会是最令他畏惧的力量,而且澹台凝华没有任何盟友,一个孤立无援的王,但澹台凝华也很清楚想到这一点,所有他才没有出兵丹阳,便是为了借助丹阳骑兵削弱我们整体军事力量,现在反倒不惜任何力量,将我们截杀在丹阳城这里。”

    楚瞬召沉默了一会,沉声道:“把他们全部杀了,只有这个

    办法了对吗?”

    蒙羽不由得皱眉,反倒是关雎显得神采奕奕,其实女帝说的话他们都懂,除了女帝之外,他们三人都不曾和秘术师交过手,如此一来难度会大大递增。

    女帝丢下那个鲜血淋漓的脑袋,望着那四座立着黑幡的马车,美目之中流淌一丝寒意,眼神仿佛可以杀人。

    她就是来杀人的,杀了那些伤害她女儿的人。

    关雎神色凝重道:“不如让我去试一试?就像在风暴谷的时候。”

    “不行,秘术师太危险了。你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我答应过师傅要照顾好你。”

    楚瞬召打断了她的话,这让少女剑客很是泄气。

    蒙羽沉声说道:“这些秘术师的实力对我们而言太过陌生,若是贸然出击很可能会被对方阴了我们,这样吧,三皇子殿下和关姑娘坐镇城头用剑息来帮助我们,风鹰铁骑里面还有几百名练息高手,让他们去杀!”

    女帝摇头道:“不行,你们才是我夺回王座的最大助力,我不能让你们的命留在丹阳城这里,不要白白牺牲了。”

    城头上沉默一片,士兵们听从蒙羽,蒙羽听命于楚瞬召,楚瞬召听从蜀越女帝,继而胤国士兵们对女帝当然是十分的敬重,但现在这个局面,如果蜀越女帝不让他们出城作战,那女帝到底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士兵们总是把她当成弱女子来看待,却忘了她和楚骁华一样,也是一位君王。

    王之愤怒,可摧城,破军,焚天,裂地,屠龙,斩仙!

    澹台宁素望着城下的秘术师们,接过郭长风递来的或天戟,然后轻声说了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我一个人来,亲手杀了这两千人。”

    楚瞬召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对女帝伸出了手,却只摸到了她的裙角。

    女帝握紧长戟踮起脚尖,跃上城头,继而白裙飞舞,士兵们以为那是天上仙人来此人间,但女人忽然消失在城头上。

    她跳了下去!

    楚瞬召惊呆了,连同蒙羽和郭长风一样也傻了,两军将领冲到城头向下望去,都以为自己会看见女帝坠地而死的画面。

    但他们的叫声戛然而止,眼前的画面让他们感觉不可思议,甚至觉得那是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才能看到这样的幻觉。

    女帝并没有死去,而是缓慢下坠,一袖如翼飞展,如获清风。

    她一手握长戟,双眼化作落雪般的苍白,身形之间有白色的气机涌动。

    气机涌动泾渭分明,依次悬停,有如细小白蛇,犹如水流天落,气机涌动并无澎湃之意。

    其涌如水,其声如雷,其色如雪。

    这份让蒙羽感觉震惊的画面,只是发生在一瞬间,对于他这样的沙场悍将而言,绝对说不上惊世骇俗,但绝对是他见过最美的画面。

    连同关雎也感到了震惊,但楚瞬召的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

    女帝在空中缓缓下坠,如同一朵随风舞动的白莲,她虽说为万人之上的蜀越女帝,但她穿的衣服一直很简朴素雅,因为楚骁华曾经跟她说过,女孩子还是穿简单一点比较好看,这样才能让男人记住你的脸,而不是你身上的衣服。

    他们记住了她的脸,但是没有记住她的愤怒。

    她最终还是落在了地面,眼神宁静,双脚踩在松软的地面上。

    她审视着面前的秘术师们,仿佛往日在朝堂上检阅自己的臣子。

    直到现在,她还是蜀越的女帝。

    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里面坐着一位面容枯槁的老者,还有一位手里捧着温茶的绝美女子。

    老人睁眼问道:“最后让他们杀了澹台宁素。”

    朱袍女子脸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老人面无表情道:“顺便把那大胤三皇子的命也留在蜀越,你懂我的意思吗?”

    朱袍女子嫣然巧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为了父亲的大业。”

    老人缓缓握紧拳头说道:“澹台宁素为一己私情弃我蜀越黎明百姓于水深火热中,就用她的死亡来偿还自己的愚蠢,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继续活下去了。”

    朱袍女子放下茶盏,撇头望着车厢外的雪景,轻声道:“悲哀啊。”

    ……

    ……

    一只干枯的手伸出了车帘子,为首的大阁老站出马车,默默看着澹台宁素,老人站在倾盆暴雨之中,对着女帝眯起了眼睛。

    老人嘴角带着嘲弄的笑,两只枯瘦的手仿佛有铁光闪过,在那一瞬间,老人便已经完成了秘术的绘制,猛然升腾了明亮的光焰,热力驱散了四周的雨水。

    ”大阁老金春善说:“你不该回来蜀越的,但你既然回来了,那你的终点就是死亡了!”大阁老金春善说。

    “我们每个人的终点都是死亡,既然你们要把整个蜀越变成内战的修罗场,那么我澹台宁素向你们宣战,这一次我将彻底灭除你们血蟒帮,无论老小妇孺!”

    “愚蠢至极!”又有一位元老走出车厢,身上骤然爆射而出一阵极强的气机。

    “就是她带着胤国的铁骑杀害我们的族人吗?简直大逆不道!”说话的人举起了没有一把漆黑的咒杖,这柄在血蟒帮人们心中近乎神器的咒杖“天谴的余烬。”这柄咒杖上面吸取了星辰的光辉,这柄武器身上吸取了星辰的力量,乃是血蟒帮的象征之物,上面附带的力量强大且森严,如同阎王手中握着的兵器般。

    “血蟒帮二阁老,徐骏坚。”

    老人踏出一步,高高举起手中的咒杖,上面的星辰光芒跃动了起来。

    女帝喃喃道:“徐俊坚吗?我很早就想杀死你了,只是一直找不到理由除掉你。”

    与此同时,流云枪兵手中的长枪跃动起了火焰,他们跳下马车,与阁老们形成三角般的阵型。

    他们望着女帝的眼神没有了往日的敬重,只有愤怒和恐惧,从这一刻起,他们决定要将手中的枪刺入女人的黑心,终结这场蜀越的战争。

    女帝深吸了一口气,身形一动快速都地面上闪动,速度快得肉眼根本无法看清,众人只能看见一道残影从她身后拖出!

    滂沱大雨所带来的水珠,此时此刻正擦着她的脸颊向后掠过。

    白发在风中飞舞着,每一根发丝都在轻微颤动,素白简朴的袍子在风雨中形成一道坚硬的白线。

    此时前排的秘术师们才反应过来,但他们对于女帝那不可思议的进攻带着震惊和茫然,喉咙被戟锋猛然刺穿,鲜血泼在身后的同伴身上,惊得座下的马匹长嘶不止。

    蟒裂!

    女帝奋力挥动手中的长戟,将马背上的秘术师们用戟锋全部拦腰击杀,与此同时,后方的秘术师们准确判断到女帝的攻势,手中的光焰如同扑火之蛾般,将女帝的身形笼罩在其中。

    女帝嘴唇微微扬起,带着嘲讽般的微笑,继续冲锋进击。

    光焰带着极为浑厚可怖的力量,重重砸在女帝的身上,但此时此刻,女帝周身的雪白气机充盈了气机。

    这些可以在瞬间摧毁一间屋子的光焰,如同投入江河中的石子般,全部消失在雪白气机之中,没有一点可以对女帝造成伤害。

    王息冲天而起!

    天盘九星巨门之星。

    蜀越女帝告诉了楚瞬召很多关于王息的运用和技巧,但却没有告诉少年自己的星相是什么,比起楚瞬召那颗属于黑暗神明的,极其暴怒凶恶的墨星星

    相,女帝的星相被称为巨门星,五行属土,位居西南方坤二宫,为大凶之星,同时代表着疾病的传播。

    天芮星阴邪之气甚足,代表阴险贪毒,因坤卦又具有坤土的性质,坤土能滋生万物,所以天芮星又代表天地之母,求学求道、求仙之人。

    比起楚瞬召墨星王息的纯粹,女帝的王息之中带着一缕无法捕捉的仙气,大地便是她力量的来源,与其同源的星辰之力和自然之息,根本无法伤害到她!

    眼见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星辰之力居然无法伤害到她,血蟒帮众人的神色变得异常惊骇,手中的秘印闪烁的光也淡然了下去,右手下意识地握紧马匹右侧的铁枪,满手是汗。

    无论是蜀越人民,还是这些日子和她相处的胤国士兵,都会觉得澹台宁素是个仙气飘飘的柔软女子,她的绝美脸蛋总是让人把她当成一个弱女子连看待,让人下意识产生保护欲,即便是楚瞬召和胤皇。

    但一个女人如果长得太美,那人们对她的印象也就剩下了美,很容易忽略她身上一些别的特点。

    此时此刻,这个在他们看来无比柔弱的女子,一人一戟向整支血蟒帮秘术师发起冲锋,并且对方无人可以阻挡女帝的攻势。

    蒙羽和郭长风咽了口口水,慢慢从震撼之中清醒了过来,眼神复杂看着城下的女人。

    澹台宁素既然做了将近二十年的蜀越女帝,那她自身肯定也是有王息的,这个仅此于神佛之力的王者气息,他们不止一次看见楚瞬召冲锋厮杀的震撼画面,别说是敌军,即便是友军也不敢靠他太近,生怕被他身上那缥缈不定的气机伤及自身。

    楚瞬召缓缓抽出龙雀剑指着那立着黑幡的马车:“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组织士兵出城帮她杀敌。

    蒙羽和郭长风对视一眼,快速离开城墙去组织士兵出城援助女帝。

    澹台宁素的速度极快,如同黄泉闯入人间的女鬼般,戟锋上带着无人能挡的气势,秘术师们发现星辰之力对她根本无法造成伤害,那些能摧山断海的秘术就连伤她一根毛发的能力都做不到。

    她整个人化作一把极长的白色闪电,在血蟒帮秘术师中来去自如,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五六个秘术师的心脏,但她最终的目标还是那几名大元老。

    她身边的白色气机看似缥缈虚弱,但却呈现放射状漂浮,那些胆敢用武器靠近她的秘术师们,顿时如同被攻城锤砸中胸口般,飞落至远方的地面,倒地不起。

    流云骑兵们开始冲杀而出,女帝进攻的速度何其之快,对于这些施展个秘咒都得半天的秘术师们,很难与之对抗。

    他们手持燃烧的银枪,迅速捕捉到女帝那难以跟踪的气机,出击之时雷鸣大作,女帝早就料到她对秘术师展开厮杀时,这些流云枪兵会对她展开追杀,但她没有刻意将攻击目标选为流云枪兵们,她右脚猛踩地面,身边的白虹骤然炸出一道极长的枪虹,白色枪虹如约而至击向流云枪兵们。

    枪术大师的对决差之毫厘,便能立断生死,有一位气机流转不够迅速的枪兵被那白虹硬生生击中胸膛,猛烈至极的枪虹破体而出,如同大江东流而去,与此同时,女帝提枪横扫而去,一道枪虹呈现半圆状切出,气势极为雄魄!

    如一轮明月从海上升起,逼得那些为围杀而来的流云枪兵连连后撤二十余丈,齐齐落在大元老身边,脸色的惊恐尚未褪去,胸前的银甲上出现一道极细的枪痕。

    那看似苍老的阁老们,看着逼杀而至的女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情,徐俊坚举起手中的咒杖不停晃动动,干枯的手指在咒杖上不停敲击。

    随着咒杖的晃动,天上的乌云愈发密布,隐约有闪电雷鸣。

    徐俊坚轻声道:“你不配做蜀越的王,今日我便以这星辰之力,终结你这逆贼之王!”

    老人手持咒杖,对着天空画了一个圈。

    这个看似简单无比的动作,画出甚至连孩子都能轻易画出的图案,顿时让滂沱落雨停滞下来!

    雨水开始回升而去!

    乌云纷纷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灿烂的银河长城,每一颗星辰上仿佛牵引着极细的丝,让人神往。

    澹台宁素望着那条极其绚丽的星辰银河,心中如同擂鼓般反复跃动。

    星辰之下,雷光缭绕。

    天空中出现了一条体型越来越大的赤色血蟒,瞪大一对墨绿眼眸,吐出比血更红的芯子,血蟒身边有电光萦绕,嗤嗤作响。

    女帝仰起头,看着夜空中的血蟒。

    什么万人之上的蜀越女帝,什么全西境最有权力的女人。

    她失去了自己的父皇,失去了自己的皇兄,失去了自己的母后,就连自己的女儿也差点被人杀死。

    她为了这个国家牺牲了自己全部的青春,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离开自己,为蜀越百姓镇守国门,她能做到的话自然是最好,要是做不到的话,也没有人有资格谴责她。

    但是谁也别想伤害她的女儿,她可以失去做女帝资格,但绝不能失去一个母亲的资格。

    这是她唯一的底线。

    头顶那由星辰之力汇聚而成的血蟒,隐约间分成七头血蟒,引起煌煌天威,使得这附近的死物,像是石头树枝落叶什么的,得以随气机倾斜着飘来。

    她悬浮在空中,头顶有蟒,手中有戟。

    她提了提手中的或天戟,戟锋指向那可怕如斯的七头血蟒。

    四位血蟒帮大元老低声吟唱,天上的星辰越来越亮,仿佛要与白昼的灼日争辉般,血蟒身边出现粗如合抱之木的白雷疯狂滚动。

    高举咒杖反复抖动的徐俊坚轻声道:“既然你敢回到蜀越自寻死路,今日由我来送你这蜀越女帝一路,一路送到黄泉!”

    老人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溅在咒杖上。

    女帝忽然丢下了或天戟,戟锋轻轻落入泥土之中,仿佛定海之针。

    她伸出纤净白净的左右手,双手合十。

    她的手看似小巧玲珑,这样可爱柔软的手,并不适合握紧刀剑或者权杖,只适合在男人耳鬓间轻柔抚摸。

    澹台宁素做慈悲观音相。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双掌相接处滴落,鲜血落在戟锋上,把上面那些繁密的线条染成了缕缕红丝。

    楚瞬召盯住了天上那七头血蟒,血蟒的身躯已有长达五十丈的规模。

    在这样可怖的威压下,楚瞬召和关雎只能将剑插在城墙上,互相扶持支撑摇晃的身形。

    此时神话中的生物在他面前变成了现实,七头血蟒露出锋利的牙齿,那些修长的脖子像柳条一样卷曲又舒展,八双宫灯般的墨色眼睛在空中明灭,这就是星辰之力组成的怪物,明明没有任何实体,可看起来却是那么的真实,令人生畏。

    楚瞬召低声喃喃:“天啊……这!”

    但下一刻,他看着澹台宁素升入高空之中,与这七头血蟒遥遥对视。

    直到这一刻,年轻皇子瞪大了眼睛,那匪夷所思的一幕让他感到了震惊,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人间。

    澹台宁素周身边,竟然出现了一条通体雪白,身长百丈的巨蟒。

    纵横斗转,白蛇起陆。

    崩腾决去,雪练倾河。

    澹台宁素站在蟒头,双手合十。

    双蟒对视!

    这如同山峦的庞然大物,对天上那七头血蟒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两条巨蟒盘踞头顶,此时气象何等雄壮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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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王座介绍:
天下王朝,烽火不断,伶仃百姓,雨中飘荡。有个高冷老爹是皇帝,放荡老哥爱喝酒,那暴躁公主是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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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王朝十五国,我以龙雀战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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