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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你三千遍     天启王座txt下载     天启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可敢一战

    靖南城外,剑隐山庄三千弟子力抗数万燕士兵,这样的场景,可谓是千年难得一见。

    天下各大剑宗一般情况下不会参与诸王战事,对于那些修为抵达大成境界的剑客而言,杀一个士兵实在是举手投足间的事情,但是一旦被士兵轮番上阵乱刀砍杀,这几十年的苦心修为也就烟消云散了,史书上不乏各种称为万人敌的剑术大师,但近几十年来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上一个称为战场万人敌的人便是那大胤琴魔花幽月,实实在在地杀了一万多人,再往前看,九十年唐国内战之中,有那大唐剑神云狂徒一人一剑为君守皇宫,在半个时辰的时间内连杀了叛军五千人,皇宫城墙下上无不是他剑气所留下的剑痕,延绵三十里之长,与花幽月同这位皇室外戚并未借助什么神兵之力,而是真正的一人一长剑用速度压制叛军,活活耗到皇室援军抵达长安城,方才力竭而死。而千人斩的人倒是有不少,像是蒙羽,赫连山雪这样的名将凡参战必杀千人。

    燕大军攻城分别以万人陆兵结为方阵,前方由黄部队缓慢推送火炮开路,大军帅旗猎猎飞舞,燕军队死磕北城门,方才船舰开路被楚瞬召用计焚烧过半,但所幸的是北门吊桥机括被火焰波及烧断,如天桥般的铁索长桥结结实实盖在浅滩边,如此以来,他们只需要渡过吊桥便能进入城门,大开杀戒。

    整整三千火炮手源源不断往城门方向开火,在军队中阵,足足有一千台投石炮对着城市进行轰击,蛮横无比的火力压得城中守军不敢出城,在此之后,胤国铁骑绕出西城门,形成两座江潮般的大阵朝着燕方阵侧翼冲杀而去,人人手持连射弓弩,这种弩箭早在西临之战时便已经传遍北域诸国,令士兵在马上强攻连射胜过背负大弓,箭雨狂泼射向燕陆兵,陆兵们身穿轻质藤甲,抬起铜质圆盾握紧燕刀,跟随前方士兵冲向胤国骑兵。

    除此之外,还有所剩不多的十来头战象也被放了出去,战象后背皆负有楼车,上面皆有铁铸火炮,燕士兵用火炮瞄准前线如一线江潮般的骑兵,这些战象冲杀过去足以将铁骑踏成血泥,如今城墙上的蝎弩已经被他们的火炮摧毁了,胤国人很难找到杀死这些大象的办法,一旦突破铁骑方阵,他们就敢冲杀入城,搭建云梯,最后配合密密麻麻的燕士兵城下攀援而上,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再加上抛石炮与两翼士兵的冲锋,让胤国人防不胜防。

    然而,那剑隐山庄三千弟子不知为何横空出世,导致他们的战线被死死拖滞。

    剑庄庄主一人十三剑绕身,渗入燕大军中阵,身后三千弟子尾随其后,放开手脚反复剁杀,剑气冲天血流成河,这中年男人一人开剑阵,让城中的楚瞬召没有后顾之忧抵挡蜀越将士,男人摆出剑术宗师的气度,不输那西临剑神关长夜,各种剑招一气呵成剑息卷千军,明亮长虹宛如游龙出现在战场上,硬生生截杀了几百藤甲士兵,身后弟子亦是亮出长澜剑虹,一时间整座战场剑虹冲云端,宛如那万龙升天,强势之中取敌将首级轻而易举。

    但是燕人也不畏惧这些极端战力,一个接一个地冲上上去先后赴死,愣是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如此一来,剑招出成所需要的空档便被这些不要命的士兵填上了,庄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子因为用力过猛导致气机尚未回转,被那前赴后继多如蝗虫的燕士兵一人一刀砍成肉泥,多年修习死于蛮兵,委实可惜,好在胤国铁骑冲阵厚实,哪怕落马为尸也绝不后退一步,花幽月给他

    们的命令很简单,如果城门破了的话,不惜一切代价拖住燕士兵,决不能让他们有一人入城!但是除了用命之外,他们拿什么来拖?但八千铁骑冲锋也不是傻乎乎一拥而上,而是一阵接一阵反复冲杀,为后方骑兵冲锋蓄劲,力求以车轮战术挡下燕将士。

    “庄主!战象!战象!又来了”

    “用剑攻击它的眼睛!快!快!快!”千寻阳看着那排山倒海般的战象群,声音颤抖。

    “来不及了!”

    众弟子将手中的长剑同时射向战象的眼睛,巨象卷起粗如合抱之木的象鼻遮住眼睛挡下飞剑,象鼻被飞剑撕裂的疼痛让他们愈发狂怒,战象朝着他们直冲过来,某些措手不及的剑庄弟子和胤国士兵没有躲开,被象提反复践踏变成了模糊肉泥,连骨头都被它们踩成粉末,千寻阳在战象抵达自己身前身形倒退而去,避开那致命的踩踏,战象嘶吼,后背士兵将火炮对着地面骑兵反复射击,一时间黄土飞扬。

    他距离战象不过十步的距离,但已经忘记了何为后退,恐惧慢慢占据他的心房,他再次运气试图用飞剑活活将这头战象杀死,但战象猛然转身,试图用尖牙将这个敌人活活刺死,千寻阳疾驰到战象身边,十三飞剑风起云涌,剑气杂如草花,剑锋扎在战象肉中,宛如切割层层牛皮般,速度明显大大降低,没有那种飞剑取人头的畅快淋漓,但他还有继续运转气机,只要这样他才能让弟子少死一点,为他们争夺多一些时间。

    但战象实在是太多了,每一次抬脚不知道有多少胤国骑兵死在它脚下,战象对于这场战争而言就是一场灾难,燕人如此不计后果释放这种怪物进入战场,战象愤怒的摆头,用象鼻将一部分的人横扫出去,有一些则直接死在它的长牙上,一串串尸体挂在上面鲜血淋漓,甚至还有燕士兵的。

    血腥味使这些大象都失去了控制,更为可怕的是它们旋转身体发泄愤怒,剑隐山庄的弟子纷纷撤向这个可怕的战场,但被象背上的炮弹击中瞬间,亦如凡人般化作焦黑死尸,那些试图用铁矛杀死它的胤国士兵连矛都没有射出,便被它踩成一片血水了。

    千寻阳看着自己的弟子和同样胤国同胞纷纷倒下,那些年轻的士兵们,为了战争的胜利不惜粉身碎骨,这样的死法连尸体都留不下,跟别说入土为安了,战象旋转着身子,将那些年轻人踩死在身下。千寻阳再次感到那种无能为力,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蛟龙口中的无能,内心仿佛被这该死的畜生践踏般,他的弟子,那些壮志满满告诉过他终有一日要成为剑术大师的孩子,他们正在死去,正在勇敢地死去。

    自己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男人深吸一口气,那对常年冷漠的眼眸顿时涌起一阵狰狞,仰天狂笑道:“全部给我去死!”

    战象仰天狂吼,千寻阳伸手握双剑狠狠刺在巨象背上,他还要继续施加力量,战象疼得站都站不稳了,至于那象背上的士兵早已化作肉泥,千寻阳浑身是血,已经分不清那是人血亦是象血了,男人脑袋一片空白,什么剑道宗家的气度在死亡面前全然抛却,剧烈的疼痛使战象喉咙滚动着雷鸣般的咆哮,千寻阳猛然刺入它的后颈,让战象扭转步伐,冲向身后的战象群们。

    嘣!

    千寻阳驾驭那头濒死的战象将一排象群接连撞倒,大地震动,处处险恶。

    面对瘫倒在地的战象们,它们挣扎着想要起来,可千寻阳哪里会给它们这个机会呢?

    去死。

    全部给我去死!

    浮生万剑!

    他曾观阅名剑无数。

    十三把名剑,落叶,蜉蝣,原平,龙力,飞影,月舞,阳焰,冷锋,九轮,撒冷,断邪,念鸦,鬼胜!

    影化万剑!

    这一招,有那万骑冲锋之势。

    数万道剑气来势之迅猛,将战象们抽皮剥筋,不但贯穿了数千燕士兵的心脏,连同那些不曾停息的火炮都被接连摧毁。

    这一剑降临,无疑是雪中送炭。

    千寻阳张开双臂,跃至云端之中。

    一掌拍下!

    群象陷入泥土之中,骨头崩裂,半数已死。

    有燕将士在那可怖剑压之下挣扎着用火炮瞄准千寻阳。

    男人又是一掌拍下。

    燕士兵七窍流血,跪倒在地。

    士兵们对着千寻阳破口大骂:“你到底是不是人?”

    无人应答,唯有剑息滚狂风。

    千寻阳对着胤国铁骑比了个一字,那几千铁骑继而回撤,退出那剑气范围之阵。

    “这就是庄主的真正实力吗?真厉害啊。”某个大难不死的剑庄弟子搀扶着同伴一瘸一拐走向铁骑包围圈中,骑上他们的黑马。

    一柄燕尾刀,逐渐化作银白。

    剑息冲天,群龙畏之。

    当那千寻阳想用剑息横扫这片战场时。

    腹部被一刀捅穿。

    女子将脸埋在他胸膛里,满脸陶醉,听着那鲜血在风中飘散的声音,万籁俱寂。

    “小女宁婉儿,恳请前辈当场赴死!”

    女子拔出燕尾刀,面无血色的千寻阳从云端坠落,这名年轻女子望向那落下战场腹地的男人,挥刀血振。

    她就像一条危险的毒蛇,这记无声瞬杀才是真正的杀招,连千寻阳这样的剑道宗家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就在此时。

    有女子御空而来,接住了浑身鲜血的千寻阳。

    背负凤凰古琴。

    年轻女子将男人交给他的弟子,抬头望了一眼那赖在天上不肯下来的燕女子,寒声道:“大胤花幽月!”

    那燕女子倒是捂着肚子肆意笑道:“美人救英雄,难得难得。”

    所有骑兵望向那黑衣女子,握紧枪杆。

    女人沉声道:“下马!”

    士兵听闻反手下马,抽刀步战!

    在三里之外的地方,大胤铁人屠疾驰而来。

    听闻正门大军压城,铁索吊桥损坏落下,花幽月一番权衡之下,放弃带兵支援楚瞬召所在的东门,而是选择来挡住来势汹汹的燕士兵。

    黑衣女子背负古琴悬于空中,素手抚琴弦:“可敢一战?”

第二百四十四章 没有人可以审判我

    楚瞬召每次与那女子交手之间,刀锋都会与那红丝摩擦出一阵阵颤鸣之音,宛如龙吟。

    女子手臂红丝又是一阵剧烈颤动,仿佛畏惧楚瞬召身上的气息。

    但这种通臂红丝的玄妙之处远不止如此,红丝看似柔软入丝绒,但每一次与楚瞬召过手之际,都会有断裂的红丝溅射而出,一旦被这红丝沾上的士兵都会无缘无故倒地,红丝宛如毒蛇钻入他们体内,在痛苦之中暴毙而亡,死状极惨。

    楚瞬召骤然使出一剑红龙,赤色气焰横扫而出,朱子微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转身动作,若是寻常女子这样扭转腰肢必然会折断,可见她身段之灵活。

    红龙所到之处,士兵持枪而亡脑袋焦黑,楚瞬召丢下崩裂的长刀,嘴角拉出个狠厉的弧度:“你打算一直躲到什么时候,你一看就是不是那种良家女子,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女子掩嘴低笑:“公子说话真无情,我可是比良家还要良家呢,公子要是不信的话一会我们找个庄稼地探讨一下人生?有没有什么遗言想说的?”

    “我不和女疯子讨论人生,也想不出什么遗言。”少年长呼一口气,反手握刀,淡然笑道:“你那么好看的女子,死了实在是可惜了,我给你一个投降的机会,带着你的士兵离开靖南城,回去你们家人身边,再也不要离开了。”

    朱子微默不作声。

    家人……她连她娘是谁都没见过。

    红丝再度钻出手臂,女子身形忽然游曳不定,朝着楚瞬召一线直奔,手中钻出千百根红丝,带着与楚瞬召同归于尽的气势。

    女子柳眉倒立,以气机牵动数矛,以午后春雨之势当空射向楚瞬召,少年手中长刀旋转成面,挡下长矛一往直前,少女继续泼矛,不过楚瞬召全然视作不见,刀锋上所释放的罡气形成一把更大的刀,少女青丝肆意飞扬,身影一掠踹在楚瞬召腹部,楚瞬召倒退一步,瞪着血眼盯着少女,这脚看似轻盈,但楚瞬召身后的大地早已崩裂,少年咆哮声音有若猛虎,少女凌空倒转,足尖点在楚瞬召双刀之上,刀锋崩裂,五指成爪扑向少年脸部,但楚瞬召的速度更快,抓住她的颈脖往地上一摔,红衣女子吐出一口鲜血,雪白膝盖踹向少年额头,被他伸手接住,那曾被黎京城里众多贵族子弟所垂涎的诱人膝盖,被楚瞬召捏出一片淤青。

    两人的姿势极度暖味,楚瞬召慢慢靠近她的脸庞,张大牙齿咬在她柔若无骨的肩膀上,此时她终于害怕了,却不敢乱动,生怕被他撕扯了自己的身体:“蜀越女帝和我有血缘关系……我们是亲人……你要是敢杀我的话!”

    楚瞬召忽然滞住身子,低头看了女人一眼,她果真和蜀越女帝有些相似,尤其是那对桃花双眸,但她的头发是一黑一白的。

    机会!

    红丝再度从她掌心射出,迅速攀附一把长剑,猛然向楚瞬召的胸膛刺去!

    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吭!”一声,长戟紧紧贴着楚瞬召胸前,为他挡下这致命一剑。

    白发随风飘动。

    “宁姨……”楚瞬召的声音沙哑,似乎大梦初醒般。

    女人低头看着少女,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无奈:“我记得你,你父亲那么多个女儿中,只有你的头发是最特别的。”

    “澹台宁素!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终于来了……”朱子微再度吐出一口鲜血,握紧长剑往后退去,与蜀越枪兵们聚在一起。

    士兵们望着那曾被他们奉为人主的女人,一般情况下他们只有在阅兵大典亦是新年宴上方能看见这名蜀越最尊贵的女人,但此时她就站在他们面前,没有皇袍,没有台阶,更没有威严,倒是看起来有些憔悴。

    朱子微见士兵们纷纷不动了,低叱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去把他们宰了!我父亲才是你们的皇帝,这女人算什么?”

    “啪!”朱子微的右脸红了起来,楚瞬召抹去脸上的血:“你刚才说……你是她亲人,不然我早就杀了你了。”

    “你!”

    越来越多的枪兵围了过来,其中有的还是澹台宁素曾经册封过的将军,他们握紧枪柄默不作声,拄枪而立。

    他们曾守护面前这个女人,但如今他们一人一枪与她为敌。

    两万蜀越枪兵都涌进了城门,他们堆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不知为何军队不往前进攻,明明城门已经坍塌了。

    他们超过半数的人接受了澹台凝华的游说,那些宁死不屈的人都被砍了脑袋,包括他们的兄弟,他们的父亲,他们惹不起如今蜀越万人之上的澹台凝华,但澹台宁素在这里,这个始作俑者就站在他们面前,假如她不离开蜀越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声,今天就是不杀了她,也要用唾沫淹死她。

    一名枪兵踏出一步,怒目责问道:“澹台宁素!听闻你杀害自己的丈夫澹台立恒,并且与胤国勾结企图将我蜀越拱手相让,此事是否真实,你对天发誓!”

    女人默不作声,楚瞬召在她面前站了起来,捡起断剑。

    “瞬召!”

    “姨,我要撕了这家伙的嘴巴。”楚瞬召咬牙切齿道。

    “如果你今天还认我这个姨,就不要插手这件事情!”女人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冰冷。

    楚瞬召回望了她一眼,退到了她的身后,再有枪兵站了出来,望着仿佛被捏住七寸的女人,反复追问道:“你为何要放下皇帝的身段前去胤国,你知不知道你此次出行害死了多少人,我哥和我爹都被你害死了,就因为他们不愿给澹台凝华低头。”

    女人低头,依旧不语,她其实也说不了什么了,任何辩解在此时都是无力的。

    “你这样做,是置蜀越百姓于何地啊?皇帝陛下。”

    更多喧嚣涌了过来,他们没有因为女帝身后少年已经那几千铁骑握紧刀柄的虚张声势而感到害怕,只是一种觉得可笑,他们居然在靖南城与这位女帝陛下相遇,双方手持长枪,不同往日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随时将手中的枪往对方脖子上刺,更多枪兵只觉得胸中有一口血气要冲上云霄,指着那默不作声的白发女人厉声喝道:“我蜀越曾经坐拥西境不输后楚,可如今却因为你受制胤国,有你这样的皇帝,我蜀越何时才能战胜后楚?我蜀越如今是称作蜀越亦是胤国,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们!你到底还是不是蜀越的皇帝?”

    “不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笑。

    女人松开枪柄,扑通一声跪下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膝盖触地的声音不大,但街道士兵都清晰入耳。

    自古以来只有黎民跪皇帝,何时有皇帝跪百姓?

    这些士兵们可以忍受皇帝的背叛,她的所作所为虽然难以启齿,但与历史上诸多暴君相比,她死后所能获得的谥号注定不会名垂青史,但他们不能忍受自己的皇帝在胤国人面前跪下,这样的举动,更让他们怒火攻心!

    枪兵朗声讥笑道:“你以为下跪就有用了吗?澹台宁素你不愿意正面回答我们,那你是否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

    赤色剑气横贯十余尺,直接来到那名枪兵脚边 将他吓得屁滚尿流,楚瞬召右臂青筋暴起,眼神狰狞道:“别太过分了,她是你们的皇帝陛下,要是你们敢这样对楚骁华说话,早死了!”

    “瞬召……”

    “我没杀他,我还站在您后面一动不动呢?”楚瞬召无所谓道,在那道剑气的威胁下,枪兵们不敢继续猖狂多言,跟没有胆量和这个疯子般的少年较劲。

    其中羽林殿将军握紧枪杆冷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澹台宁素也有今天,活该你今天被

    众多士兵唾弃白眼。

    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的确,你们说的事情我都犯了,我也不去辩解什么,也没资格在你们面前称朕了。”

    “我是个很糟糕的人,没有照顾我的父母直至老去,我不是个好女儿,没有遵从夫纲服侍我的丈夫,我不是个好妻子,没有保护好我的女儿,而是让她跟我颠沛流离来到胤国寻求庇护,我不是个好母亲。但是作为皇帝,我不负蜀越。”

    她继续跪着,抬头望天平静道:“你们都是我蜀越的好士兵,与后楚无数场战争中,你的的兄长父辈马革裹尸仍不退却,仅仅是庆余年间战死的士兵便多达十万,到了我做皇帝这段时间,又多了十万,或许还更多。你们骂我澹台宁素弑夫不顾国事投靠胤国,无妨,这都是我做过的事情,是的,我是投靠胤国了,并且已经和胤皇订下万世之盟,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让你们的子孙少死一些人,多一些蜀越老兵死于安详,战争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众将士一听更是怒骂了起来,他们不聋不哑,明面上的万世之盟,实际上是把蜀越卖给了胤国,这等亏本买卖她居然会答应,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某个士兵涨红了脸怒骂道:“你将祖宗几百年的基业都卖给胤国了?你这皇帝做的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

    “卖给?我从来不觉得蜀越是我的囊中之物,如果让我在女儿和国家只见选择一样,我会毫不犹豫选择我女儿,因为王位对我而言就是一份负担。”女人平静道,她不等士兵开口继续说道:“我们和后楚打了那么多年仗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们,若我们不与胤国结盟吞掉蜀越,不出十年,我们祖辈好不容易打下的土地就会再次还给后楚,这些事情总得有人做出选择。”

    “蜀越将士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你一意孤行替所有人都做了选择?”

    “我在位十五年,为蜀越镇守国土,国家三洲十八郡,何处受到后楚铁蹄的入侵?”澹台宁素依旧平静道。

    众人无言,只有火在燃烧的声音。

    “我登基那一年父皇死了,皇兄死了,原本该和我成婚的人也走了,他变成了胤国的皇帝,这也是我相信他的原因,说的难听点就是姘头吧。父皇死之前嘱咐我要做个好皇帝,他没有办法,他太想打败后楚了,可惜天妒英才便是这样。”女人轻声道:“我总是梦见我父皇的脸,那张憔悴又疲惫的脸,经常被自己的哭声惊醒,可是哭又有什么用,我父皇和皇兄还是死了,最后我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楚瞬召踏出一步,感觉里面穿了一个大洞,泪水在里面缓缓流出:“宁姨……你何必对自己那么苛刻,你已经尽力了。

    女人笑笑,指着楚瞬召说:“这位就是胤国的三皇子,他现在是你们的敌人,今后或许会帮助你们,瞬召,你亲自告诉他们你以后会怎么做。”

    “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守着我胤国的国土,如果你们选择成为我们的盟友,以大胤三皇子的身份发誓,我会像保护自己国家人民一样保护你们。”他语气生硬道。

    “看,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都能这样去做,你们为什么不能?相信一个人总是很难的,如今蜀越这个国家和以前的人不一样了,个个都会读书,朝廷里面位居高位的人个个聪明地不像人,越聪明也越不信任人,有些事情总得自己亲眼见过才知道,不要说我,或许你们也该去胤国看看,看看我们与他们的差距,只有借助他们的力量我们才能打败后楚……”

    “够了!够了!够了!”朱子微终于忍无可忍了,像个炸毛的小猫般指着女帝破口大骂:“我们来这里不是听你妖言惑众的,我们是抓你回去审判的!”

    “审判?没有人可以审判朕,即便是神,即便是朕。”女帝平静望向漆黑的天穹,这一刻她又变成了那万人之上的女帝陛下。

第二百四十五章 皆死故乡时

    “况且带我一人回去何必出动几万人的军队?”

    她嫣然轻笑,风姿不输任何少女:“况且你父亲应夺我权位,改我旨意与燕结盟,为的便是摧毁胤国吧?”

    “可惜啊,你们两个国家加起来都打不赢他们,信否?”

    这句话如鸿羽般飘入在场所有蜀越士兵心中,溅起滚滚风雷,他们握紧枪杆想证明什么,他们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们皇帝口中传出,你们和燕加在一起也打不赢胤国,他们就像被父母否定的孩子般,深感无力。

    “我不和你废话,给我上,你!你!你,还有你!”

    朱子微发现士兵们在这女人的游说下失去了战斗意志,她拉扯那几名士兵的手臂,却被他们狠狠撇开,对方低头沉默。

    一只轻柔的手搭在朱子微肩膀上,那是澹台宁素。

    “你这些年一定过得很累吧……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女帝抚摸她耳边的青丝,朱子微眼眶忽然红了,她从女人身上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让她竟不由自主地靠近她的身体。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没法给世间带来光明,也无法在冬夜带来温暖。”

    父亲的话在她耳边响起,理智重新占据她的意识,她抬手打了女帝一巴掌,狠狠往她脸上啐了一口:“婊子!”

    楚瞬召看不下去就要上去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红衣女子,却被澹台宁素拦下了。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丝,重新站到楚瞬召身边:“澹台凝华用暴力来威胁你们为他效忠,我不会,现在我给你们大家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深深看了楚瞬召一眼,少年冷哼一声,将刀丢下,哐当一声格外清脆:“大胤铁骑,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

    字字惊雷,张横惊愕道:“殿下这……”

    “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三皇子就把武器放下,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楚瞬召呼出胸膛里的血气,女帝她拉住楚瞬召的手,站出一步:“苍天在上,愿意加入我并且助我夺回王位的人,请站到我身边来,你们所做的一切我都既往不咎,那些愿意效忠澹台凝华的人,你们可以选择继续战斗,我会和胤国铁骑一起与你们死战到底,亦是回去蜀越,我们绝不追击”

    “因为待朕返回蜀越之

    时,胤国铁骑必将踏入蜀越的土地,一切逆臣的头颅都将被插在枪尖上,皆当死去!”女人的声音无比轻柔,但仿佛携带着滚滚风雷。

    在极为可怕的沉默之中,有人握紧手中的枪,在澹台宁素身下单膝下跪,第一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女帝:“如果是这样,我愿意效忠您,女帝陛下,无论如何我都会护送您返回蜀越,无论前方有多少阻碍,我将成为您最锋利的枪之一,活当下,死方离!”

    “你叫什么名字?”澹台宁素将手放在他额头上,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的名字叫齐力,齐心协力的力!”

    女帝感到到了他的眼神,美丽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记下了,齐力。”

    “澹台凝华杀了我父亲,如果我不来参加这场战场,我的妹妹和母亲都会被他杀死……”一个双鬓皆须的大男人就这样哭了,泪流满面。

    “你母亲和妹妹很希望你能回去对吗?活着回去,她们都为你感到骄傲,对不对?

    “是!”男人毫不犹豫道。

    “我没办法许诺你们每个人都能活着回去见到亲人,但至少你们可以放弃与胤国的战争,将枪尖指向澹台凝华这个逆臣,如果你们继续和燕人并肩作战,那么你们将永远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你们的尸体将会被遗忘在异乡的土地,任凭秃鹫啃食,无人在乎,假如你跟我们回去的话,至少你们都可以死在家乡的土地上,我唯一可以许诺的……便是让你们都死在家乡的土地上!”

    楚瞬召惊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希望我妻子能活下去,女帝陛下!蜀越许诺国愿意为您赴死!”将军持枪在她脚下跪下,那些他所带来的手下也一同下跪,他将铁枪放在她的脚边:“女帝陛下……”他喃喃道,将脸死死埋在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女帝陛下。”更多人附和着。

    有人一言不发跪倒在地,精锐将领们接连下跪,澹台宁素看着他们的眼睛,皇帝的尊严升腾起来了,她看着他们的眼睛便知道对方已经臣服于她,今日如此,以后皆然,不是服从她体内的皇室血统而臣服,而是打心眼地心悦诚服。

    “宁姨你……这我想学都学不来。”楚瞬召苦笑地摇了摇头,望向那如同山倒的跪拜之人“女帝陛下!”百人、千人,万人一起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齐齐颂唱,接连下跪。

    很快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朱子微呆滞在血风中,楚瞬召忽然乐了,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红衣姐姐,还想和我们打吗?不如你也加入我们吧,看你武功高强,在本殿下身边做个侍卫什么的,包吃包住,每年开春还给你买新裙子好不好?”

    女子忽然怒了,推开楚瞬召指着澹台宁素怒道:“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楚瞬召一手刃拍在她白皙脖子上,女人翻了个白眼,昏倒在楚瞬召手臂上。

    “这女人穿的还真是少”楚瞬召干笑了一声,将递给了放在一匹黑马上吩咐道:“把这娘们找个地方安置好,用铁索绑住她的的手脚,再往她口中倒几两春风散,不然她醒了之后会宰了你们所有人,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是!殿下!”

    “蜀越的士兵已经搞定了,现在该到燕的了。”楚瞬召再次拔出地上的刀,听闻一阵风声都头顶掠过,楚瞬召双臂猛震,浑身的肌肉鼓起暴涨,王息之力在身体里奔腾四溢。

    “嘣!嘣!嘣!”

    楚瞬召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身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说时迟那时快,他扑在澹台宁素身上,将对方压倒在身下,剧烈的爆炸从身后依次出现,那炽热的碰触随后是**的剧痛,群马狂嘶,扑面而来的火炮落在离他不远处的房子上,燕人的抛石炮又开始射击了,楚瞬召紧紧抱住澹台宁素,女人也懵了,在她怀里缩着像小猫般,她看着那些发誓效忠她的士兵被火炮所吞噬,楚瞬召的血喷到她脸上,少年脑中阵阵剧痛,士兵,火焰,仿佛一切东西都通通消失了般。

    待到炮火终于停息后,楚瞬召从女人身上翻下,他喘不过气来,望着云端之上掠过橙红的火球,仿佛在群星之间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楚瞬召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刚才的火炮中牺牲,而他只能像个木偶般任人宰割。

    他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每一处的知觉了,有人跪在他什么喊他的名字“宁姨……”他嘶哑着嗓子问,满口鲜血涌出。

    温热的泪水打在他脸庞上:“别动,孩子,别动,你伤得很重很重。”女人将他扶起,更多的士兵从废墟之中出现,举着盾牌架在楚瞬召面前,护送他到安全地带,楚瞬召可以透着盾牌缝隙看见那纷飞不断的光焰痕迹。

    “好美啊……”他喃喃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们守住这座城了

    花幽月眯眼望着如同汹涌江水般扑来的燕大军,青丝飞扬,坦然自若。

    实力比肩神佛不输诸王的女人双袖展开,凤凰古琴悬浮身前,十指卡在琴弦上,望着大军喃喃道:“父亲,谁言天下女子无勇气!”

    “《胡笳十八拍》”花幽月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五个字,下一刻她的琴弦便荡漾了起来。

    滔天的琴息在战场腹地汹涌而出!

    铿锵出势,全无以往的冷漠优雅,女子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嗡!嗡!嗡”海潮般肃杀的琴息骤然出现在天地之间,将那手持双刀的女子接连震退,赤色的光晕从琴身上挥洒而下。

    不管那双刀女子如何运刀,花幽月依旧不动声色低头抚琴,女子看似淡然,但四周气机骤然涟漪如云涌,身下地面更是轰然开裂,几处大地被她撕扯出巨大的裂缝,宁婉儿一刀甩向花幽月腹部,但刀锋在距离她五步的距离寸寸开裂,这女子仍不死心,双手持刀往前一冲,如扑雀之鹰。

    隐杀!

    刀锋狠狠撞在花幽月琴身上,这一刀没能刺杀她,但宁婉儿已经是脸色苍白,但依旧不愿意弃刀,想要拔出燕刀,但花幽月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呢?

    花幽月见这个女人已经到了一种不知死活的境界了,怒容升起,搓拉其中一根琴弦,青色狂风骤然升起,后者则猛然握紧刀柄,一种视死如归的眼神再次出现,大风狂起,两人周身平地升龙卷,宁婉儿被那狂风反复搓拉皮肉,双臂刹那间已经血肉模糊了,女人任凭狂风擦身,眼神阴鸷寒声道:“西临之战那一万多西临将士都是你杀的?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容貌也不怎么样嘛?”

    “女子倾国倾城又如何?”

    花幽月笑声阴冷渗人,食指勾住琴弦就要杀人,此时西北方向一袭白衣以抽刀术带着长影而至,硬生生突破狂风,花幽月竟在眨眼间以以气机卷起长剑直射而去,清秀男子以雀扑杀之姿微妙转身,银色长刀划出一道绚烂长痕,饱满大月直劈花幽月头颅!

    这一刀既出,砍在凤凰琴身上,琴声怦然大响,那宁婉儿接过手中银刀反弹身躯,身形如同风车般旋转起来,一脚接一脚踢在花幽月身上,男子与宁婉儿擦身之际将其中一把燕刀交到她手中,女子再次手握双刀,以雷霆万钧之姿就要杀人,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花幽月也不死死纠缠,甚至不给那一男一女交替气机的机会,很显然是厌倦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纠缠了。

    她抚琴速度极快,音息呼啸成风形成刀刃状反复衍射而出,速度之快,风未至,气先到。

    宁婉儿与那男子对视一眼,两人联手骤然前冲,速度极快宛如鬼魅,他们在风刃之中欺身横行,步伐凌空虚踏。

    花幽月再次露出了西临之战中的神情,何等郑重其事,花幽月之所以能被人称作大胤琴魔,凭借地便是神兵赋予她那无上的权能,凤凰琴在众神兵之中本就是仅次于太阿剑的存在,只有王息的存在才能压制这份气息,无论那些能人悍将如何强大,即便是西临剑神在她面前也入不了她的法眼,整个胤国她所畏惧的人不过五指之内,什么燕名将,什么战象她从来不害怕。

    更别说这十步开外高举燕刀的藤甲士兵了,她倒也没生出什么畏惧的神情,只是觉得愈发痛快,她两指压紧琴弦反复搓拉,爆音嗤嗤作响,面对几乎举刀而来的燕士兵,她更是洒然一笑,银线从琴弦上激射腾空,穿透他们的身体与耳膜。

    花幽月这一琴息震出,整片战场都能听见那雷鸣般的琴音。

    当初花幽月练习音息时,先听万物之音方学音息,她发现那雷鸣之中所蕴含的恐惧更为渗人,便复刻如那名曲《胡笳十八拍》中,自从她练习音息以来,即便是以速度与暴力著称于战场的李长渊也畏她三分。

    她的琴音不是用来欣赏供人作乐,而是用来杀人的,所谓名曲只不过是个载体,无所谓琴意,便能让音息的释放更为精纯骇人。

    有人从山坡跃起,侧身挽弓瞄准花幽月,一根饱含磅礴气机的铁羽箭以迅雷之势射向位于两军前线的花幽月。

    这一箭射出,方能屠龙!

    弓兵射出利箭后,气机的反震摧毁了整把长弓,连同他的右臂血管裂出朵朵血花,铁弓残片射向他身上,心窝传来刻骨铭心的痛。

    他完成了任务,该去死了。

    花幽月举琴于侧身,拉至第五弦后松手,银色长线直掠铁羽箭,澎湃的气机在这天地炸裂开来,花幽月向后荡起去,箭头在空中碎成横片,径直射在花幽月身上,让她厉声尖叫起来,此时一身黑衣早已布满血污,她抱紧长琴艰难站直身子。

    她的父亲花明阁精通各种武学,以开山霸刀闻名北域诸国,父亲生来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小时候父亲多次摸着自己的辫子说自己要是个男孩多好,这样的话他就能将那霸刀之术传承下去,话是那么说,但霸刀之术对练者的要求实在苛刻,即便是后来李长渊那种力大如牛的汉子也练不来,无奈之下父亲只能用文字的形式写下霸刀之术的心得,希望后世有惊艳之辈能学会他的绝技。

    花幽月吐出满口血气,污血沿着嘴角滑落。

    父亲,我的《胡笳十八拍》在战场上绝不输你的开山霸刀。

    女子眼神冷漠望向冲杀而来的燕士兵,自言自语了一句:“

    那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女人,有意思吗?”

    “还好我不是普通女人。”她用那独特的沙哑嗓音说道。

    《十面埋伏》

    花幽月坐地横琴,她感受这片天地之间传来的风声,将中指按在三弦之上,落指弹琴,琴声愈发激荡,速度也越来越快,一阵阵令人恐惧的怦然大响在腹地响起,那些举着利刀的士兵们无缘无故爆体而亡,血花遍地,尸骨累累。

    燕士兵无畏这种忽如其来的恐惧,好不容易冲到花幽月身前,就要举刀砍杀,被银色音息贴身打脸,就这也一人一刀拦腰截断,后方士兵来不及躲避音息,毫不犹豫当空劈下,花幽月后面传来一阵锐利的风声,花幽月根本来不及不出手,奔乱四走的黑马撞向女人腰间。

    花幽月手中银线射出,战马当场毙命,那马背上的骑兵与越而起,凌空劈下,花幽月再次抬手,男人被荡漾的音息震碎体表,如一泼血雨撒向后方。

    她素手抚琴有若雷鸣,这音息一去一回,又是一拨骑兵落马而死,那丧钟般的音息从四面八方而来,根本无法抵御,银线气机穿体之瞬,便能将那些骁勇善战的骑兵如同五马分尸般杀死。

    马革裹尸吞我腹,血流成河入我壶。

    这女人出手何等狠辣,花幽月甚至不给胤国铁骑出手的时间,她摆明是要一人一琴将这些燕士兵赶尽杀绝的阵势。

    在她重重音息叠压之下,他们的藤甲如同纸张般脆弱,银线切割体表犹如刀锋划开柔软豆腐。

    那先燕将士非但没有为此撤退,反而越战越勇,大有和花幽月同归于尽之势,反而继续持刀冲向那称为大胤琴魔的女人。

    很快花幽月身边叠起一座座尸山,残臂滚落,头颅皆可铸京观。

    宁婉儿握紧燕尾刀,望着那和她一样遍体鳞伤的男子,男人刚才为她挡下一波剧烈音息。后背血肉模糊几乎见骨,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轻声问道:“我们一起杀了她,然后就回家。”

    宁婉儿点了点头,抹去脸上的血污,将脸埋在男人胸膛里。

    春雨过后,满街樱花,男人那年不过二八,还是个孩子,年轻气盛,最喜欢背着燕刀走着青石板上,故称青石刀客。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个孩子。

    他看着樱花树下的红衣女孩,心头一跳,女孩却目不转睛看着他腰间的燕刀,鼓起勇气问能让我摸一下吗?

    后来他将她领进门,亲自教她拔刀之术,两人为了追求心中的道,不惜与家人决裂私奔至江湖,只为做一对神仙眷侣。

    直到现在,他们为了自己的国家,放弃江湖,来到战场。

    这下子他们谁也不欠了。

    他们反手握刀,收刀入鞘。

    尘土飞扬之间,更是倒下一大片的藤甲士兵,待到尘埃落定后,黑衣依旧安然无恙。

    花幽月随之朗声道:“任你们人数再多又如何,七弦断后,你们的下场就如同十年前的西临人一样,死伤过万,或许还会更多!”

    女人听见身后风暴的升腾,待到她转身之时

    两人同时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燕尾刀急速离鞘,划出的长虹美如女子柳眉,

    隐杀!

    那浑身浴血的男女互相搀扶着对方,挥出那一刀,看来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势了。

    花幽月冷笑一声,燕人当真如同传说中般悍不畏死。

    那就去死吧!

    她随手挥出一阵音息,但他们的刀比她更快。

    两人手中的刀在这一刻超越了她的音息,破音之声横扫全场,直到这一刻,花幽月眼中第一次出现恐惧这种东西,在此之前,从未没人能破开她的音息!

    燕刀切开了她腰间的肌肤,血花飞舞。

    两人咆哮就要斩开她的身躯,在那一刻花幽月露出一抹哀伤的笑,用尾指搓断了第五根琴弦!

    琴声高亢如凤鸣!

    震得整片战场又是一阵晃荡,百步之外的燕将士纷纷七窍流血,连层层黑云都被这女子所撕裂,露出皎洁明亮的圆月。

    神佛皆当颤抖!

    胤国骑兵方之花幽月之可怖,宁可不握铁矛,也要死死捂着耳朵,不然的话不需要燕人往他们身上下刀子,现在就是死尸一具了。

    花幽月捂着一边的伤口站了起来,慢慢靠近那浑身是血的燕男女,那遍体鳞伤的男子躺在她膝盖上,连瞳孔也被花幽月的音息所震裂了,宁婉儿将手按在他溢血的胸口上,温热的血沿着指缝渗出,男人抬头看她,却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管战争如何惨烈,老天爷让他死在心爱的人怀中,让他在临死之前,能感觉到那种温暖,带着这样的温暖,说不定在那无边黄泉也能找到通往极乐之国的路。

    世间男子最好是痴情。

    两人皆以失聪,他死死握着宁婉儿的手,说了一句话。

    她听不见。

    但点了点头。

    男子安安静静地死在她怀中,花幽月伸手按在那六弦之上,眼神冰冷。

    “他想让我去陪他,杀了我吧。”女子抹去脸上的血与泪,面无表情道,花幽月点了点头。

    银线射喉,女子倒地。

    死不松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冲着花幽月露出一个极为高傲的笑容。

    花幽月眼中无悲无喜。

    她刚才听不见,她却听见了男人最后的遗言。

    没有什么意义了。

    女人面无表情望向战火不绝的方阵,脸上那抹血色忽然褪去,进而苍白如纸,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她又杀了好多好多人,死了那么多的人,为何偏偏就她不死呢?

    大概是受到那对年轻情侣的感染,那些被花幽月吓倒的燕士兵终于醒悟,捡起脚下的兵器就要前冲,那些与花幽月在此拉开一段距离的胤国铁骑又冲上了上去,他们此时再也没呼声壮胆,双方沉默马蹄滚滚,他们只想将面前这些敌人全部杀死,然后回家,花幽月抱紧凤凰琴缩在那两具尸体边,身边铁蹄滚滚,她就像钢铁洪流之中的礁石般无助。

    她两指又缠上了最后两根琴弦。

    她不知道该不该扯。

    牺牲这几千铁骑,换取他们守城战的胜利,似乎很值得。

    人们只会还是会谴责她,但是他们赢了,而她却输得一无所有。

    她想了想,还是作罢,她来打这场战争是为了活命的,而不是来送死的。

    凤凰琴贪婪地吸取整片战场上的气机,她甚至能听见神灵在琴中发出快感的呻吟。

    她扯了扯嘴角,将凤凰琴丢在一旁,捂着腰间的创口,紧紧揉成一团,她侧身朝着靖南城的方向躺了下去,城里的战火还在燃烧,夜空被烧成橘黄色,唯有群星在火光中眨着眼睛,她感觉好累,好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南面的山坡上,楚鹰仰望向那座被烽火不断遍地狼烟的城市,喝光最后一口烧刀子,翻身上马抽出长戟,戟锋指向靖南城的王位,那里有他的的弟弟,他在浴血奋战,真希望一会可以见到他,两兄弟坐下来喝一杯酒。

    小召,你一定要活下去,若是你死了的话我也没脸回去见父皇和楚熏了,他握紧戟柄暗想。

    但你要是真的死了,哥哥会带着骑兵替你踏平整座燕的。

    蒙羽望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楚鹰仰,取出了怀中的信封,低头沉默。

    军队还是来晚了,他曾经西临之战中凭借风鹰铁骑抗击三万西临大戟士,靠的便是骑战上的霸道,但在谋略之上他的造诣略逊于花幽月,他本以为这个女人会在城中靠着奇兵配置抗击燕大军,可如今她却如同西临之战中般,一人一琴抗击千骑寸步不退,让他真真正正感到自愧不如。

    “老师,她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勇敢,您这女儿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难怪都快三十了也嫁不出去。”他自嘲笑笑:“敢问着普天之下,有哪个男人配得上她呢?”

    他打开那封胤皇在出城前递给他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

    “你蒙羽可以死在花幽月之后,但不能让花幽月死在你之前!”

    人们经常吹捧他是胤皇旗下第一大将,两人经常把酒言欢好不畅快,但在这个女子面前,他蒙羽的命,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嘛。

    他将信封撕碎丢入风中。戴好铁盔翻身上马,手提铁枪。

    “诸营将士都准备好了吗?”蒙羽问道,扭头望向那延绵不绝的钢铁洪流:“这一次我们一口气冲过去,只举矛冲锋,不下马步战,明白了吗?”

    他们握紧手中的铁枪,点了点头。

    蒙羽望着天际那点鱼肚白,高举铁枪发生怒吼:“风鹰铁骑!”

    “死战!!!!!”

    两万声怒吼铁骨铮铮。

    燕后方营地的将士们听见那一声连天咆哮,纷纷扭头望向东面的高地,只见那一线江潮般的铁骑军团,顺势而下,策马冲锋,初阳在他们背后露出一丝金线,铁甲熠熠生辉!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她听见马蹄声从燕人的阵地传来,那洪亮如铜钟般的马蹄声仿佛在撕裂这片土地,等等,她听过这样的马蹄声,这绝非燕人的马匹可以踏出来的声音,马蹄声与冲杀响彻这片战场。

    “风!风!风!”有人惊呼,有人恐惧!

    他们骑兵中的皇帝,待他们降临这片战场时,带来的只有死亡。

    “风鹰铁骑!”

    她最后只听见这句话,之后便昏死了过去。

    待到她重新醒来后,她看见蒙羽跪在她面前,用身后的猩红披风盖着她几近**的身躯,冰冷的铁手穿过她腰间将她抱了起来,她看见男人满脸是血,她感觉一阵眩晕,嗓子里都是血味,她搂住男人脖子嘶哑问道:“我是在做梦吗?”

    蒙羽笑着摇了摇头,将她抱在马背上,紧紧搂着她,花幽月感觉自己就像襁褓中的婴儿般,她的襁褓是由钢铁铸就而成的,没人能伤害她。

    “我们守住这座城了……花幽月将军。”

    蒙羽扭头望着如退潮般逃窜的燕士兵,用力举起了拳头。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兄弟

    天启十九年,八月初三。

    楚瞬召慢慢睁开了眼睛,便看见乳白色的蚊帐,微微扭头便能看见门外的珠帘,闪亮的绿珠被五彩的花绳穿着,风一吹便能听见叮叮当的声音。

    我们赢了……这是他脑中第一个想法,若是燕人攻下这座城的话,他现在该在的地方不是昏暗潮湿的牢房,就是深不见底的黄泉炼狱,怎么会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他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他梦见关雎还有苏念妤她们,澹台宁静抓着一只风筝在草地上跑,身后跟着叶微微还有她的白狼,他此时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一闭上眼睛就能重新睡过去,周围传来的香味是那么熟悉,水仙花……很好闻很好闻的水仙花香。

    “妤姐!”他惊奇地喊出声来,惊醒了趴在床边的女人,女人望着他,惊得声音都颤抖了,那双美丽朦胧的眼睛,仿佛下过一场春雨:“你醒了,我去喊人来!”

    “不!不!不要喊人来。”他伸出手搂着苏念妤的腰肢将她拉回床榻,女人下意识想尖叫,但嘴唇却被他抵上了,少年疯狂吻着她的唇,她扭着脑袋,那燥热的身体死死贴在她后背上,他们的舌头纠结在一起,仿佛永不分离般,这样一来她身体也软了,想起他身上还带着伤,反倒温顺地贴在他胸口上,两人身子顿时瘫在床上,肆意亲吻着。

    楚瞬召用力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摸着她如锦缎般柔软的长发,青丝缠绕在他指尖上,发梢带着些许俏皮,这样疯狂且深沉的吻持续了很久,楚瞬召最终松开了她,两人相拥着剧烈喘息。

    “小召……”女人脸颊面如桃花,楚瞬召嘴唇嗡动:“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嗯……”苏念妤点了点头,将头贴在她胸口上,听着那颗强壮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对了,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了,我们都害怕你醒不过来。”女人声音颤抖。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花幽月将军还好吗?还有叶微微她们,宁姨……对了,燕人是怎么输的?我是不是用火烧了他们的船他们攻不进来所以退军了,还有东城门的蜀越枪兵最后去哪了?”楚瞬召此时说话像是吐豆子般,苏念妤一个字都没听懂,她将楚瞬召扶了起来靠着床榻上,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楚瞬召接过一口喝光,直勾勾地看着她:“好了,快点说,不然我今晚要你好看。”

    苏念妤红了红脸,整理了一下思绪,方才慢悠悠地说:“结束了,你守住这座城市了,燕人的军队崩溃了,他们死的死,逃地逃。我们的危机已经解除了,还有你哥哥也来了,之前看过你几次你都没有醒来。蜀越女帝她们都没事,你关心的那些人都很好,倒是花幽月将军,伤的和你一样重。”

    “花幽月将军?她不是在床上躺着吗?还有我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来的?”他胸口上还缠着丝绸纱巾,当楚瞬召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某些地方几乎可以见骨,苏念妤当时眼泪都掉下来了,但他身体里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帮他治愈伤口,她帮他换掉的纱巾有一小盆子那么多,满是鲜血。

    但此时他看起来并无大碍,随时可以下床活蹦乱跳般,她心想,楚瞬召见她再次发呆,抬手往她额头弹了一下,将欲逃离房间的她再次拉进自己怀里:“慢慢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哥哥怎么会来的。”

    苏念妤没有执拗不过他,最后软下心来轻轻抱住他。

    他的手掌伸入她的衣袍中,捧着那抹丰盈不轻不重揉了起来,苏念妤满脸羞红,早知道那晚就不勾引他了,这小子现在比之前大胆多了,学会食髓知味了,楚瞬召咬着她耳垂低声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你。”

    “你身上还有伤……”

    “呵呵,我那地方可没伤到,不信你摸摸看。”楚瞬召坏笑道,女人往他怀里缩了缩“我……不喜欢现在的你了,还是以前的你乖一点。”

    楚瞬召一边大笑,一边用鼻子钻她的颈脖,弄得她浑身发痒:“快说,快说,本殿下说到做到,一会就吃了你。”

    “你知不知道你放的那把火将城门吊桥烧断了,燕人险些攻了进来,我听那些归来的士兵们所有些燕士兵根本不怕燃烧的河流,就这样穿过船只的灰烬扑杀而来,后来城里的骑兵们纷纷出城作战了,花幽月将军应该也是那个时候出去的,他们都说花幽月将军这次的战功何等显赫,拿着一把很厉害的琴杀了几千燕士兵,燕人一直向城市开炮,南门那边的街道几乎都被炮弹毁了,所幸你将大部分的居民都安排在北门呆着,燕人的炮弹射不到那么远。”说到这里她还心有余悸地抚了抚楚瞬召的胸膛,楚瞬召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点了点头,轻声问道:“那个哥哥是怎么回事?”

    “这是最精彩的部分了,不仅你哥哥,蒙羽将军他们也来了,他们绕过铁河山来到龙胆关战场上,直接对燕人后方营地发动突袭,你哥哥负责右翼的骑兵,他昨晚还就在这个房间和我聊了一个晚上,让我好好照顾你,胤国铁骑这次一举击溃了燕人的军队,个个都是穿着铠甲的勇士,他说蒙羽将近手持长枪势不可挡,一下子杀了十几个燕士兵,还杀了燕两员大将,可惜你当时在东城门看不到这样的场景。”

    “最后叶云鹏逃跑了,带着剩余的士兵从龙胆关撤去,去向不明,你哥哥也放弃追击了。”

    “那真是太好了。”楚瞬召缓缓点头,苏念妤开始埋怨自己:“你肚子饿不饿,我找人送吃的给你。”

    苏念妤看到楚瞬召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想从他怀抱中挣扎出来,但楚瞬召抱得更紧了:“我想吃……”楚瞬召看着那对妩媚撩人的眼睛,沿着她的颈脖慢慢吻了下去,苏念像一只小猫那样缩在他怀里哀求道:“白天不行,晚上随你怎样都可以。”

    “我现在就要!”楚瞬召满是孩子气道,苏念妤被他逗笑了,眼中只剩下不可言喻的妩媚,看得楚瞬召心急火燎,拉住她的手就要往腰下伸去。

    “我告诉你,你未婚妻还有澹台宁静就在外面候着,你要是真忍不住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一会我忍不住叫出声来把她们吓跑了,看你怎么解释!”

    楚瞬召愣了,忽然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了几声,仿佛在抗议楚瞬召的冲动

    “忍一忍,今晚我在上面……”苏念妤面若桃花,咬着他的耳垂轻声细语,楚瞬召差点鼻血直流,一个忍不住就将她拖进浴室办了。

    “这可是你说的,本殿下记下了。”楚瞬召立马松开她,往她脑袋上用力揉了揉,女人鼓起嘴巴吹起一缕青丝,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头发,无可奈何道:“那我走了,一会就回来。”

    说完她端着水盆离开了,楚瞬召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当苏念妤离开的时候,躲在门边等候多久的叶微微和澹台宁静也进去了,苏念妤惊呼一声,并没有阻止她们,澹台宁静泪眼汪汪地扑在他身上,她还是穿着那件纯白的蟒纹常服,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和她可担心你了,睡了那么多天。”

    楚瞬召对她做了个鬼脸:“你没事就好,要是你被燕人拐了回去当媳妇,被你父皇知道了还不将我丢去喂狼。”

    叶微微撇了撇嘴:“他才不会管我,你饿不饿,要不我那点吃的给你?”

    “苏念妤去拿了。”楚瞬召露出一口孩子般的牙齿,对方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喵呜!”一声细细的猫叫从床底下传来,瞪大眼睛看着这三个人,澹台宁素将小猫抱了起来,举起小猫爪儿对着楚瞬召笑,楚瞬召也被这种轻松的氛围感染了,刚想接过小猫,猫儿愣了一下,转身想逃,却被楚瞬召捏住了后颈肉,无力地在半空中摆着爪子。

    楚瞬召忽然乐了,将小猫的后腿拎了起来,让它前腿撑在床上,澹台宁素托腮望着楚瞬召,眼里尽是笑意,小猫喵喵喵地叫了起来,似乎不满意面前的人如此对待它。

    “真有意思。”楚瞬召忽然想起他以前也养过一只小猫,不过是纯黑色的,眼睛绿得跟翡翠一样,应该是从皇宫外跑进来的,蹲在墙角里好奇地打量着楚瞬召,他将那只猫儿抱进屋里,偷偷养了一个月,最后被小猫抓了他的手腕一下,他哭着跑去找姐姐,气得姐姐臭骂了他一顿,让下人将那只猫丢到皇宫外,当时楚瞬召就后悔了,哭着求姐姐不要赶它走,楚熏还是黑着脸让下人把猫丢了出去,让他伤心大半个月。

    后来他无数次走在临安城的街道上,忽然看见那些街道窜出的黑猫,总觉得那只猫就是他曾经养过的那一只。

    小猫忽然发现楚瞬召居然在走神,往他的手腕抖了几下落在床上,撒开腿往门外跑,澹台宁静连忙追了出去,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澹台宁静一个没站住,撞在那铁甲上,哎呀一声坐在地上,揉着发红的鼻子望着面前的少年,楚鹰仰挠了挠头,露出一个他还认为礼貌的微笑对她伸了伸手,小公主怕了,连忙站了起来,对楚鹰仰礼了一礼,一旁的南宫明月掩嘴笑了:“人家不喜欢你,你笑得那么开心干嘛。”

    楚鹰仰心想我脑门上刻着淫贼二字吗?

    楚瞬召忍不住笑了,就要下床:“哥!你来了。”

    “来了好几次了,你这小子睡得可死了,可吓死我了。”他此时还穿着战场上的铁甲,看起来英武非凡,他坐在楚瞬召床边握着弟弟的手:“你不知道啊,你走了之后楚熏想你都想哭了,我走之前还嘱咐我一定要将你活着带回临安,否则我也别回来了。”

    “是吗?姐姐……”他轻声道。

    “给我讲讲家里的事情吧。”

    哥哥开心地笑着:“我告诉你,现在临安城里可热了,城里的小娘有的会光着身子跑去皇宫附近的河里游泳,就是我们以前经常去玩那一条,她们就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衣,沾了水后贴在皮肤上,跟没穿衣服没什么两样。还有啊,我告诉你啊,临安城的紫荆楼里刚好有几位刚出道的可人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在城里流行一曲叫《敦煌飞仙》的艳舞,就是那几个美人跳的,等我们回去临安城里把整座楼包下了,让那几个小娘给我们两兄弟跳舞”

    南宫明月咳了一声,用手肘捅了他肩膀一下,示意他说正经事,楚鹰仰不乐意了:“干嘛,我和弟弟说几句话都不行,我们楚家的规矩男人说话女人一边呆着,还没过门就骑到我头上了。”南宫明月脸红得跟番茄似的,楚瞬召低低笑了一声,哥哥说话都是跟江湖里的人学的,没有宫里人的拘束,让人听着很是舒心。

    “让一让!”苏念妤从捧着一盘子热腾腾的饭菜从挤了进来,众人扶着楚瞬召坐了起来,苏念妤坐在床边挑着那碗面,喷香的羊肉上盖着一层鲜红的辣椒油,让人胃口大开,她嘟起樱桃小嘴轻对面轻吹气,望着那张温柔妩

    媚的脸,楚瞬召找不到任何拒绝她的理由,叶微微望着倒是不开心了,自从苏念妤一直呆在这房间里守着他,她也不好意思来看他,反倒一直生闷气呢,果然狐媚子果然是狐媚子。

    她越想越不开心拉住澹台宁静的手离开了房间,说那我晚点再来看你,楚瞬召吞咽着面条点了点头,反倒是楚鹰仰坏笑着打量弟弟:“有人打翻醋坛子了,闻不出来。”

    “她们还是孩子呢。”楚瞬召搪塞道,楚鹰仰也不腻歪,打量了苏念妤一遍,女人被他那过于炽热的眼神弄得脸颊绯红,楚鹰仰倒是口无遮拦道:“小召啊,我发现我们兄弟俩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楚瞬召接过苏念妤递来的擦巾,听闻哥哥的话后险些没将刚才的面条吐出来。

    “你看你明月姐姐比我大一岁,这苏姑娘比你大四岁还是五岁,我们都喜欢上比自己大的女孩,这就是讲究!”他忽然严肃了起来,苏念妤羞得收拾碗筷就要离开,南宫明月摇了摇头,那么多年没见了,这家伙还是一点没变,还是混蛋一个。

    他伸手搭在苏念妤肩膀上故作震惊道:“先前给你小子介绍那么多宫女姐姐和藩王郡主一个都看不上眼,这不现在漂亮媳妇都讨回来了,这皮肤白得跟雪一样,果然讨媳妇讨媳妇,还是往外面拐回来的才算是媳妇,这点哥不如你。”

    苏念妤涨红了脸,瞄向南宫明月,对方只笑不说话。

    楚瞬召将枕头丢过去骂道:“没你那么当哥的。”

    楚鹰仰哈哈大笑,爪子不老实地往苏念妤肩膀捏了几下,楚瞬召张目结舌地看着哥哥,那股火气怎么都聚不上来

    “你这皮肤还真滑啊,比明月的滑多了,哎呦你打我干嘛,开两句玩笑会死啊,苏姑娘你看我弟弟生闷气呢。”楚鹰仰打趣道:“那个……苏姑娘啊,我私下就喊你弟妹吧,说句心里话啊……你和我弟弟多好的一对啊是不是,我这弟弟人可好了,就是心眼小,不够大气,其他事情都是一等一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楚瞬召对苏念妤使了个眼色让她离开,哥哥沉默的时候倒是英武非凡,一旦放开话匣子就破功了,典型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苏念妤站起身来,对楚鹰仰郑重地施了一礼,托着餐盘转身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对楚鹰仰破天荒地施了一礼,如果并非风鹰铁骑们来的及时,这场守城战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

    楚鹰仰望着女人婉丽的背影轻声问道:“小弟,尝过了?”

    楚瞬召的肩膀猛然颤抖了一下,故作沉默不去接他的话,楚鹰仰反倒拍了拍楚瞬召的肩膀:“羞什么羞,你要是真的喜欢上人家就好好对她,她从青楼出身的又如何,而且父皇有一点特别好,就是不会去过问谁的身世,他会答应你们两个在一起的。”

    “倒是你姐姐有点麻烦……最麻烦就是你姐姐了。”说道这里他叹了口气,望向南宫明月,女人会心一笑,也离开了房间,楚鹰仰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晚点我再去找你,记得洗得干干净净的等我。”

    南宫明落荒而逃。

    房间里终于剩下他们两人了,楚瞬召默默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乳白的蚊帐,而哥哥却不说话了,只是低头看着铁甲上的花纹。

    这一屋子的女人离开后,两兄弟反倒沉默了,谁也不说话,或许是在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亦是各有心事。

    “哥哥你为什么会来靖南城呢?”许久,楚瞬召低声问,楚鹰仰想了想:“你还记得那天劫囚的事吗?”

    “苏长青已经死了……哥哥提他做什么?”楚瞬召的声音仿佛嚼碎钢铁般生硬,对方犹豫了一下:“我这哥哥做的还真是无能,若非你那天挺身而起,说不定我已经死在刑场上了,你知道我的命星是武曲,可是我这些年却画地为牢……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东西,想着想着就跟着蒙羽将军来靖南城了。”

    “其实是因为明月姐姐吧。”楚瞬召笑笑,楚鹰仰他顿了顿,又笑笑,仿佛在自嘲:“是啊,我刚开始还不肯承认,由你的话里说出反倒轻松多了,到底是多么懦弱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弟弟不辞千里去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而自己却躲在安全的地方终日酗酒。”

    “我一开始还怨恨楚熏,若不是这个不懂事的妹妹,或许明月就不用来到靖南城那么远的地方,而且知道你这次出兵便是去守住这座由我亲手打下的城市,心里就堵得慌,我堂堂胤国大皇子殿下,让自己的小弟弟去保护自己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想着我会去保护她,我不甘心,于是便和父皇谈了一个晚上,最终父皇同意我来了。”

    “哥不如你,真的不如你”说道这里楚鹰仰摇了摇头,眼眶忽然红了,楚瞬召握着哥哥的手:“别这样说,你已经尽力了。”

    “我在临安城这些年,没有一天不想见到她,往日纵情声色也好,只是为了逃避思念带来的痛苦而已。”说着他苦笑地摇了摇头:“当年还是明月为我求情的,我没有你这样的勇气,敢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和这个国家作对,你之前可是将父皇和楚熏吓得不轻,后来他们不也是依了你。之后我就想啊,当初我怎么那么傻,没有带着明月一起私奔,吓吓父皇他们也好,他们是我们的亲人,最终还是会原谅我们的。”

    “最痛苦的时候……我宁愿用这皇子的身份,去换……换一个女孩的陪伴。”楚鹰仰眼中雾蒙蒙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绿叶沾红血

    楚鹰仰轻声道:“这些话我也只能在你面前说了,要是告诉其他人的话,还不被他们笑死。”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望着窗外那轮明月,楚瞬召觉得哥哥也变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或许之前的飞扬跋扈与目中无人都是装出来的,小时候的他可骄傲了,但绝非如日后人们所说的临安城第一大跋扈。

    “我带来了酒,是父皇最喜欢的烧刀子。”他从脚下拎起一壶子酒,还有两个杯子,楚鹰仰给楚瞬召满上一杯白酒,这种价格低廉的白酒胤国随处可见,一开始只是穷人家在冬日里暖胃方才饮用的,谁知道胤皇也很喜欢喝这种辛辣锐利的白酒,最后风靡胤国,上到朝廷命官,下到江湖游侠,大家都喜欢在冬日里坐在酒馆里,小口小口地啜饮温热的酒液,自嘲连那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和自己喝的都是同一杯酒。

    “这酒冬天喝才有滋味,现在盛夏时节喝冰镇的葡萄酒最好不过了。”楚瞬召低低地说,酒液如同锐利的小刀般刮过自己的喉咙,火辣辣的。

    “葡萄酒虽说清甜,但那股甜腻腻的味道无法洗涤人的心灵,只会让人软弱。”

    “哥……最近看不少书了?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啊。”楚瞬召赞叹道,楚鹰仰反倒不温不热笑道:“不如弟弟你才高八斗,小时候你写的那首诗,可是让父皇高兴了好一段时间,连那挑剔的楚熏也赞不绝口啊。”

    “哪一首?”

    “冬天喝酒那首,你忘了吗?”

    “绿蚁焙新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是不是这首?”

    “对对对,就是这首,连你哥这种半吊子的读书人都觉得惊艳,你当时多少岁,八岁,九岁?”楚鹰仰总是被楚熏笑话全家读书最少的人,看来这顶帽子是一辈子都摘不下了。

    “这首诗不是我自己想的,是那年去逛庙会的时候在马灯上恰好看到的,便记了下来做了点修改。”楚瞬召对他做了个鬼脸,楚鹰仰嘴角动动:“还记得哥第一次带你出宫喝酒吗?我两兄弟喝醉了躺在莲花河的草坪上,望着河上的纸船漂游而下,闪烁着烛光,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以前总想离开临安城到外面看看,可现在却发现还是家比较好。”楚瞬召说。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楚瞬召忽然问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楚鹰仰想了想:“一口气杀到燕人老家,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在这城里认识了一个燕女子,名字叫宁瑶。”楚瞬召说。

    “燕女子,大概是之前遗留在城中的燕人吧。”

    “是啊,她全家都被我们的士兵杀了,只剩下一个女儿……”楚瞬召直直看着哥哥的眼睛,对方摇了摇头:“当年我在杀了叶霸后昏死了过去,后来才知道士兵放火屠城一事,如果我当时醒着的话,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楚瞬召点了点头,楚鹰仰忽然握紧弟弟的手,低声问道:“你是在谴责我吗?还是在谴责胤军的所作所为,战争就是这样的,如果燕人攻了临安城,他们一样会放火屠城,除了胤国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是敌人,这是父皇亲口跟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说过,但是他没告诉过你,对吗?”

    楚瞬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低垂眼帘,楚鹰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直都是大家眼中的乖孩子,你本不该来这个战场的,你这样的人只能做好人,杀人放火一事会让你饱受折磨对吗?”

    “的确让我内心纠结,但是哥哥,是我放火将燕人的船烧了!我希望你记住这件事。”楚瞬召抬头直视着他,眼中仿佛跃动着火苗:“我是胤国的三皇子殿下,我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并非正确的事情。”

    “我懂你的话,杀人的确不好受,但是看着心爱的人被杀更难受。”楚鹰仰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丢下杯中,将两只手按在弟弟肩膀上:“你是否有打败燕的决心,就像你打败苏长青一样!”

    “是的,我要打败燕,就像打败苏长青一样,我不能看着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毁灭,我喜欢妤姐,也喜欢叶微微和澹台宁静她们,这个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男人会欺负她们,但是只有我会保护她们,如果我们输掉这场战争,燕人就会攻入胤国,杀死我们的爱人,焚烧我们的城池,将我们祖辈建立的一切全部毁灭。来这个战场之前我想好了,我要打赢他们,燕是绝不会投降的,那我们就将那些不肯投降的人全部宰了,将仁慈给那

    些愿意放下武器的人,在此之前我不会放下我手中的剑,直到砍下他们皇帝的头颅!”

    “不愧是我弟弟,你已经杀过一个王了,再杀一个王又如何!”楚鹰仰用力拥抱他的弟弟:“你这样的人生来就该当英雄,像你外公一样,像父皇一样,但当英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愿意支付这份代价,我要像父皇一样,生亦当人杰,死亦为鬼雄。”他被哥哥的话所感染了,心中的火焰升腾而起,是啊,他已经杀过一个王了,再杀一个王又如何,他将踩着诸将累累的尸骨,砍下燕皇帝的脑袋,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但是,哥哥,我不会伤害任何一个燕的孩子与女人,也不会允许我们的士兵伤害她们,如果有人敢这样做,我会毫不犹豫砍下他们的脑袋。”楚瞬召一字一顿地说,楚鹰仰看着弟弟的眼睛,澄澈无尘但却无比坚毅,他点了点头:“你能那么说,我很高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封信拿了递给了他:“这是父皇要我带给你,一会我走后你自己看。”

    楚瞬召接过信封,摩挲着上面的猎鹰蜡章,感觉这封信有千斤之重。

    “如今我们虽然守住这座城,但燕人是不会放弃攻打我们的。”楚鹰仰叹了口气:“东城门被蜀越人攻破了,而且你的火也将南门烧毁,这座城可谓四面皆空,一旦燕人卷土重来我们说不定就挡不住他们了,如今蜀越那三万军队入了城加入澹台宁素的旗下,这样一来城里的粮食根本不够吃,若是一直耗在这座城里的话,我们会将自己活活耗死的,接下来我们必须坚持与燕人开战,你的身子没事吧?”

    “小时候爬屋顶摔伤了腿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但我发现自从觉醒王息之后,皮肉的割伤一两天就能痊愈了,即便是骨折不出一周也能恢复,身体里……像是有某种力量在支持我们的生命。”楚瞬召说。

    楚鹰仰叹了口气:“世人都羡慕我们体内王息的强大,我们根本无需修炼就能拥有比常人更为浑厚的息,更强的速度与力量,靠着这份能力一人荡平一支军队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当王息充斥全身的时候,我们会有各种匪夷所思的能力,伤口迅速愈合只是小儿戏,我们的能力是逆天的,不被多数世人所拥有,但被神佛所默许的能力,甚至可以修改天地气机运转的法则。”

    “我们……那么厉害的吗?”

    “但是!过多使用王息对身体的损害也是巨大的,从王息觉醒那日起,我们就像一辆燃烧的马车般往前冲去,你使用王息的次数越多,所持续的时间越多,如同不断往这辆燃烧的马车添加柴火,火越烧越旺,终有一日我们会被这份力量摧毁自己,慢慢丧失自己的本性,就像朱诏息一样,你知道他的故事对吧?”

    楚瞬召默默地点头,“疯狂”的朱诏息是东隋历史上的著名的疯王,这位皇帝早年励精图治,国家祥和安定,后来不知为何变得极易爆发愤怒,渐渐嫉妒多疑,多次用王息之力处死国家罪人,并且乐此不疲,多次奸污自己的亲生姐姐与妹妹,并在妹妹怀上皇种之后为自己的行为感觉愧疚,但这种愧疚慢慢转变为狂怒,他将临产前的妹妹在浴池中用玉斧杀死,太子殿下见其不免勃然大怒,但那里是朱诏息的对手,在朱诏息用斧柄击中太子殿下头部后,慢慢从狂躁中醒来,望着头部血流不止的继承人,这位皇帝第一次被自己的疯狂所震慑到了,最终从皇宫的高台上一跃而下,终结了自己的性命。

    在此之后东隋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内战,后被当时的庆皇赵柄亲自驾驭飞龙来到东隋,用龙焰处决了两军头领,并让自己的次子娶了东隋王的孙女朱元婴,两人携手统治这个国家,方才平息了这场内战。

    “总之哥就劝你一句,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是不要随意使用王息,西临剑神教了你那么多招数,总能派上用场的吧?”

    “记下了。”楚瞬召点了点头。

    “你能在哥哥来到之前守住这座城,哥真的很欣慰……我们这次守城战损失了两万五千多兵,但燕人是我们的两倍之多,鹰拓骑五千精骑如今不到三百,他们很多人的尸体还在龙胆关上躺着,燕人的损失是惨重的,至少一段时间内是没法向我们发动任何攻击的了,并且父皇让我转告你,拒绝与燕人进行一切和谈,直到将鹰旗插在安息城城墙上,不惜一切代价!”

    楚鹰仰说着话的时候,眼睛仿佛铁般生硬,他早就想让这些燕人尝试一下何为兵临城下但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当年御南关之围的仇他还记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需要将战线推移至龙胆关上,越过这座关隘,就能看见安息城了,但你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吗?我不敢让士兵们随便进入安息城!”楚鹰仰死死看着他的眼睛,楚瞬召说:“是因为东皇钟吗?花将军跟我说过,但如果他们该释放东皇钟,整座安息城都会在神焰的愤怒中化为灰烬,这……”

    “燕人宁可死去也不会投降的,我们不排除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且他们不会傻到等我们到安息城之中再释放东皇钟,假如他们真的要鱼死网破的话,一定会用在战场上的,就在龙胆关后方的风暴谷中,我和蒙羽将军谈了一天了,如果他们真的要用的话,只能是那个地方,既能将我们的军队完全摧毁,同时又不会波及到安息城。”

    “这是个很疯狂的想法,哥哥……”楚瞬召深深吸了一口气。

    “可我现在不知道东皇钟的下落,这是最让我们头疼的事情,”

    楚瞬召平静地说:“哥哥,你相信我吗?”

    “废话,你是我弟弟我不信你信谁?”

    “既然这样的话,总得有人站出来,不瞒哥哥,我有办法找到东皇钟的下落,但我需要一万骑兵外加五千弓兵,由我和花幽月将军一起去风暴谷,假如东皇钟真的被燕人带到风暴谷中,我能将其夺走!”

    “你?”楚鹰仰难以置信:“我承认你的水深得连我都看不出来了,但弟弟你要知道,这一万五千骑兵的命都不如你重要,万一出了什么事的话,你要我如何回去跟父皇交代,况且你凭什么能找到东皇钟的下落?”

    楚瞬召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哥哥,希望你不要怪我,但我还是希望哥哥可以相信我和花将军,这是我们两人共同讨论出的结果,我愿意用自己的命去完成这件事,如果我失败的话,我不会回来的,之后燕人也没有兵力与你们抗争了,哥哥可以不费一兵一力攻入安息城。”

    “只有你和花将军可以去做,其他人都不成?”楚鹰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用力捏紧,似乎想从弟弟眼中看出真相,但紫瞳一如往常般瑰丽,深不见底。

    “只有我和花幽月将军可以做。”楚瞬召还是没有告诉哥哥他体内有太阿剑的真相。

    楚鹰仰用力握紧拳头,阵阵爆响从指间传出:“我这个哥哥还真是没用啊……连最危险的事情都不能替自己的弟弟去做,你大可嘲笑我这个没用的哥哥。”

    “别那么说,我们都是父皇的孩子,而且大家都有懦弱的时候,之前我和妤姐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是哥哥你亲自来救我们。”楚瞬召说。

    “好吧,哥哥再和蒙羽将军谈谈,让他拨多五千铁骑给你,现在你有两万人的军队,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一切,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放手去做吧,这一次哥哥将跟在你马后……”楚鹰仰揉了揉醉醺醺的脸,站起身来,楚瞬召要送他,却被他按下肩膀。

    “好好休息吧,我们会打赢这场战争的,父皇和姐姐都很想你,我们一起回去临安城,带着几万人的军队回去,之后你的名讳就不是三皇子殿下了,而且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世子殿下!所有人都会喊你世子殿下!”

    楚瞬召呆呆地看着哥哥,楚鹰仰的眼中并没有任何虚伪的成分,反倒是发自内心地,希望弟弟能坐上胤国的皇位。

    当他回过神时,哥哥已经不在房间里,只剩下一股子虚无缥缈的酒香,久久不散。

    他忽然想起父皇的留给他的信,他的左手被纱布包着无法动弹,一手拿着信封,用牙齿撕开,信纸斜斜地从信封中掉出落在地上。

    楚瞬召忽然急了,一个不小心从床上滚了下去,摔了个狗啃泥,他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信纸上的文字跃入眼中。

    少年几乎是跪着读完这份信,他感觉自己的肩膀慢慢变得僵硬,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血液的流通,心脏仿佛被寒冰之爪抓住,血液变得冰冷,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笑容变得很是无奈,想要放声质问父皇,但他却在千里之外的临安城中,等待燕的毁灭。

    楚瞬召站了起来,将信揉进掌心中,用王息将其粉碎,余烬随风而走,此时已经是午后了,他扭头望着院子里的青枝绿叶,安息城里的草木,是否也跟这样一样繁茂成荫?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很快那座城里的每一片绿叶,都会沾着血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神罚

    女人梦见了燃烧的战场,她只需轻轻一吸,鲜血,尸体,燃烧木柴的味道都会传入鼻腔中,口气之中传来恶臭的气味,那些濒死的士兵瞪大无色的眼睛,对着天空伸手,她看着他们痛苦呜咽,默默移动,不去理会身后的一切。

    她处于半梦半醒的意识中,她能感觉到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但是却无法挪动一根手指,眼睛从她眼角滑落,身上疼地要死,但她不会死的,凤凰琴还在她身体里,像是鬼魂般纠缠着她,她此时虚弱到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黏糊糊的,她好想泡入冰冷的泉水中驱散那股热意,但如今她只能像个婴儿般躺在这里,等死?休息?她不知道,附近传来阵阵脚步声,房门似乎被人打开,有人进来做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声音就完全消失了。

    她又回去刚才那个梦中,梦境中的色彩慢慢消失,只剩下烈火带来的橘红,与鲜血洒出的血红,成群的乌鸦降临在战场上吞食腐肉,待它们吃饱喝足后升腾而走,如同一片愤怒的黑云离开战场,护城河上依旧燃烧着火焰,焦黑的沉船残骸缓缓沉入水中,衣衫如雪的少年在城墙上剑指云端,浓重的黑云直冲天际,赤色的炮弹划过星空上落入城中,缕缕白灰如雪般从云端落下。

    楚瞬召……不愧是她的学生,他们杀的人都是一样多,花幽月心想。

    梦中的世界静默无声,战场上的死者开始苏醒,他们站了起来,开始对话,声音如抽泣呻吟般,慢慢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他们想回家,他们想逃离这个战场,渴望见到自己的爱人,花幽月的家人在很久之前都死光了,她不会也不想体验这种失去亲人的感觉,仔细一想死在那个战场上似乎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她没有牵挂的人,没有人牵挂着她,胤皇看中她的力量方才将她赶来这个战场,美曰其名为国捐躯,洗清罪名。

    为国捐躯……好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王侯将相出入王门,锦衣翩翩意气风发,谁知多少铁甲裹枯骨?

    她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总之很多很多,无数的死人朝她走来,他们的脸庞呆滞僵硬,凝结的鲜血粘在他们两鬓之间,有的只剩下半张脸,血肉模糊很是骇人,藤甲之上有着灰暗的菊纹,藤甲上遍布刀痕,褴褛不堪,脆弱如纸张,我不认识他们任何一人,但我为何要杀死他们,花幽月心想。

    对她而言,杀一个人很轻松,杀一百个一千个人也很轻松,但她每杀一个人,将会造成一千个家庭的哀伤,一千个寡妇,一千个孤儿的出现,四千个老人的痛不欲生,以前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她是知道自己为何上战场的,可现在她不知道了。

    她从一个战场走向另一个战场,这场破碎且重重叠叠的梦,她看见西临之战的一切,战场上满是血迹,黑衣少女躺在血河之中蜷缩着颤抖,周围是叠压成山的尸体。

    她一切的悲伤都是从西临之战中开始,走错了一步,便是一辈子了。

    西临大戟士们被自己的长戟穿身,歪着脑袋,身躯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一阵血风吹过,尸体们纷纷睁开了眼睛,注视着她,身后的铁戟开始燃烧,他们厉声尖叫。

    她站在那燃烧的宅邸面前,那些死去将士的家属指着她拼命地骂,还往她身上丢去腐烂的蔬菜和鸡蛋,她跑去那座金色的皇宫,看着自己的姐姐用一丈白绫吊死在太清宫前,楚骁华在殿堂前杀死他的兄长,她的姐夫,女人望着她轻声道:“月儿,你累了……来放下一切来找我们吧。”

    少女一边奔跑一边尖叫,她手中没有剑,没有武器,在皇宫里面像是鬼魂般奔跑,身后手持铁枪的武士在追赶着她,最终她撞开那扇红色的大门,倒在地上蜷缩抽噎。

    谁来救救我啊,她已经精疲力尽了,谁会来救她,神佛也好,妖魔也好,带她离开这座裹着黄金外壳的人间炼狱,为此她可以支付一切代价。

    但那天神佛也没来,妖魔也没来,精疲力尽的少女抬头那一刻,她看见大殿中央摆放着一架赤红的古琴,周身有星星点点的光焰在流淌着,仿佛来自永恒的圣物。

    少女蹑手蹑脚走向长琴,有人在跟她说话,当她指尖触及古琴之时,整个人沐浴在温暖的光之中。

    从此之后,她便无所畏惧。

    她反复反复地做梦,但这一次终于不再是噩梦,她梦见自己坐在皇宫的庭院里,众将士向她举杯致敬,楚骁华对她露出欣慰的笑,她的父母和姐姐还活着,父亲两鬓发白,母亲和姐姐依旧美丽,楚瞬召坐在她身边,亲密地搂住她的肩膀,两人欢笑逗趣。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脑袋还是混混沌沌的,拉住被子坐在床上,前方事物方才由模糊变成清晰,头顶是乳白的蚊帐,躺在一张温暖的羽毛床上,这是南宫明月给她安排的房间,房间里面很暖和,或许有些闷热。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被子一把推开,脑袋热得像发烧一样,只是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浑身的疼痛便往脑袋里钻,于是她推开了被子便不想下床了,脑袋沉重地像是石头般,浑身仿佛丧失了知觉,她慢慢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她倒下后看见一支铁骑军从燕后方突袭而来,飞扬的猩红披风,有人将她抱到马上……

    蒙羽……那人是蒙羽,蒙羽什么时候来靖南城的?她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觉得身上的纤薄锦衣黏得很,抬手揭开身后系绳,反正这里也没人,先把衣服脱了凉快一下,这些下人也是的,不知道现在是盛夏吗?还往她身上盖那么厚的被子,她在战场上没有被燕人干掉,反倒被你们的被子热死了。

    一声轻轻地咳声传入耳中,她立马掩住胸前

    的大好春光,寒声道:“谁!”

    “小月,是我,蒙羽。”蒙羽还是穿着那件铁甲,交叉着二郎腿坐在矮榻上,他看见花幽月醒来,就要走过来搀扶她,女人立马用手指指着他,一缕银丝交缠在指尖上,可以在这个距离足以洞穿他的铁甲:“你在这里呆了多久?给我滚出去!”

    男人无奈抬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你伤得很重,不要贸然行动,是我将你带回来的,记得吗?”

    女人打量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我们赢了对吗?”

    “赢了,燕人退军了,你做的很好,老师会为你感到骄傲的。”蒙羽说。

    她紧张问道:“楚瞬召呢?他没事吧?”

    “被燕人的炮弹击中了,一开始伤得挺严重的,不过我听大皇子说下午刚刚醒来,现在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他身体恢复能力怎么会那么强?简直不像凡人。”

    “他体内有王息,你懂个屁……呃,我脑袋疼得要死,给我拿酒来,我们再好好谈谈。”花幽月靠着床榻上,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楚瞬召没事就好。

    “小月,我不建议你喝酒……你的伤……要不我让人送点吃的给你?”蒙羽小心翼翼问道,此时的他哪有沙场之中万人匹敌的霸道,和花幽月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哥哥对妹妹般。

    “拿来,要么滚出去!”花幽月毫不客气道,蒙羽仿佛挨了一击老拳,垂着头离开了,过了一壶拿了一壶掺了水的黄酒进来,花幽月手掌一握,隔空取物般夺到自己手中,黄酒喝起来没什么滋味,像是水一样,她喝完一壶之后又让蒙羽拿了一壶进来,待到两壶都喝完后,整个人反倒精神多了。

    “我很生气,明明你们可以跟我们一起来的。”花幽月打破了沉默,将酒瓶丢在地上。

    “皇帝陛下的命令,我们只能执行,说实话我真没想到楚三皇子居然会放火焚船,不过这样一来这座城市可失去了任何防御能力,东门和南门的吊桥都卡死在地面升不起来了,我们现在可是大开城门对着燕人啊,这是你教他做的?”

    “不,他没告诉我他会这样做,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在我预想中,这场战争本该是由我替他打的,他只需要活到战争结束那一刻享受荣光就行了,身先士卒……这实在不应该是皇子做的事情,他还那么小。”花幽月摇了摇头。

    “我懂得,这是在不是皇子该做的事情,但他哥哥参加云剑河之战的时候比他还小,现在他也来了。”蒙羽说。

    “皇帝陛下是疯了吗?把两个儿子都送到战场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花幽月震惊道。

    “陛下只有他的安排,我们照做就是了,你这次可谓是战功赫赫,我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用信鸽寄回临安城了,皇帝陛下应该很快知道了,说不定你这次回去会重重有赏。”蒙羽笑笑,眼角的皱纹像是用刀刻出来般。

    花幽月嗓音平静道:“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做过什么,他们的尸体还躺着龙胆关上,事实就在那里。”

    “你以前可不会那么说话,西临之战不是你的错!你今年多大了,二十五?三十?谁家的男人敢娶你这样的女人回去。”蒙羽用教训的语气跟她说:“你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宁可转身跳下也不愿意求助他人?”

    “我今年二十八,西临之战的时候我十八岁,杀了一万多人。”女人语气坚硬道。

    蒙羽黑着一张脸,她与寻常的大家闺秀果然不同,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的,样子像极了他的师母,但性格完全随她爹。六岁的时候偷偷把老师送给自己的剑藏到闺房中,被自己逮到后还理直气壮地说一把破剑有什么好稀罕的,信誓旦旦告诉自己若是以后有人来娶她的话,一定会带着两大车的铁剑长矛上她家门前求亲,弄得蒙羽苦笑不得。

    “那你呢?怎么不娶那个长公主?你今年也三十多了吧,胤国那些早娶亲的人说不定都当上爷爷了。”花幽月讥笑道,漫长的沉默后,蒙羽反倒笑了:“你怎么知道陛下要我娶长公主的事情?哪里听回来的八卦?”

    花幽月不说话,只是抬头呆呆看着蚊帐,蒙羽笑笑坐到床边,她让立马缩开训斥道:“别和我套什么近乎,你坐那么近干嘛?信不信我喊人说你非礼我,看你这个风鹰铁骑大都统还怎么有脸当下去?”

    “敢强奸你的男人还没出生吧。”蒙羽难得开了个玩笑:“不过你这一次真的做的很好,城里很多人一直嚷嚷着要处死你,甚至还有人重金悬赏你的头颅,其中不乏朝廷命臣,而皇帝陛下一直都在保护你,你却将他视其仇人……”男人叹了口气。

    “胤国境内我不想死有谁能杀我?”

    “那是凤凰琴给你的信心,花小姐。”蒙羽不免哑然失笑:“过度使用神兵会加快你的死亡,如果你还想活到头发发白的话。”

    “我是凤凰琴的寄体,如果我不去使用它的话,神兵一样会汲取我的生命力,到时候我还是会死……我忽然发现蒙羽你说的废话真多,谁他妈最后不死,躺在床上也是死,死在战场上也是死。”花幽月语气幽冷道:“既然终点都摆在那里了,何必去计较过程,做就是了。”

    “唉……”蒙羽被这闺女气得无话可说了,两人沉默了下去。有人敲了敲门:“蒙将军,张横将军他们都在议事殿等您。”

    “让他们等待,反正夜晚还很长。”蒙羽淡然道,扭头看向花幽月,却发现对方在流泪。

    “我不想死……”女人哽咽道:“我想一

    直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蒙羽拥抱了她,想给她一些安慰,但花幽月下一刻立即将他推开:“好冷,你的盔甲好冷,像死人的身体一样。”

    蒙羽非但没有生气,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她,心中只有深深的愧疚,他僵持在空中的铁手最终还放下,放在她头顶轻轻摩挲:“今晚我的工作很多,我们的问题留到下次再谈吧,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不要说这样的话,那些说过会保护我的人都死了,像李长渊一样。”女人幽幽道。

    他再次打量面前的女人,她的脸颊微微陷了下去,看起来吃了很多苦。

    他走到门口时,将手肘顶在门边低声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有个表弟死了。”

    女人猛然抬头呆呆看着他:“死了?”

    “钱力,对吗?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看,我后来看了一眼,实在是难以形容……他应该是乱战之中被燕人杀死,之后被我们的冲锋踏了一遍……”蒙羽说。

    怎么会死了,他不是跟着楚瞬召身边吗?楚瞬召都没有死,他怎么会死的,那个从小精神饱满,和她一样喜欢舞刀弄剑的孩子,最后被刀剑杀死了?她甚至没脸回去临安城面对他的父母。

    花幽月使劲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了:“我不信……他在哪里?怎么会这样?那孩子才十七岁啊……我要亲眼去看。”

    话虽是那么说,但她身上根本使不出力气,只能躺着床上软绵绵地呻吟,蒙羽哀伤地看了她一眼,关上门离开了。

    神佛还是惩罚了她……这是她入梦前唯一想着的话。

    ……

    ……

    卧室里余韵尚存,楚瞬召低头望着自己手腕上的伤疤,苏念妤在床上睡得很浅,或许在打量桌前的少年,被子被她踢到了地上,在烛火的映照下,女人曼妙的身体淡如远山,显现出柔和的曲线,楚瞬召抬头望着她的身体,不免心醉神迷,他的心中有种得到奖励的感觉,他守住了这座城市,保护了里面的百姓,这种成就感让自己无比沉醉。

    既然战争的阴影已经稍稍远去,那么他现在非常专注把玩面前这具羊脂美玉,他很怜惜她的感受,或许是对那些身世飘零的女子有极大的同情心,他顾及她的感受,手温柔地抚上苏念妤的脸蛋,女人的皮肤滑得似乎手指微微一陷就能没进去般,苏念妤缓缓睁开眼睛,那雾蒙蒙的眼神,让楚瞬召怜悯她遭遇的苦难,而少年那忧郁的眼神像是漩涡般,将她整个人都吸了进去,那是安慰她的的漩涡。

    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问道:“你会让我死在你的怀里吗?”

    楚瞬召毫不犹豫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苏念妤的泪水涌了出来,她一直都在被人利用抛弃,有些事情她已经不再相信了,她仍不放心的问道:“我是个很不好的女人,你还是想”

    楚瞬召忽然低头吻着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今天下午那封信弄得他心情极差,楚瞬召来到她房间后,本想看看她就离开,但只是看看就让他**高燃,他忍不住爬上床,吻着她的的脸蛋,直到苏念妤对他眯眼一笑,楚瞬召感觉时机已经到了,不由分说地给予她极大的满足。

    这一过程中,更是让苏念妤意识到楚瞬召的腹中诗书千百斤,楚瞬召居然在她耳边说上半个时辰的甜言蜜语,古往今来的春闺情诗信手拈来,手不曾停止在她身上进行摸索,自己只是本能地接受他的的侵犯与挑逗,那浑身酥麻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哭出声来,楚瞬召刻意放缓了动作,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哀求道:“停一停,让我休息一下……”

    楚瞬召想是想起什么似的,声音充满挑逗:“你下午的时候不是说今晚在上面吗?”

    “我……”

    发泄完之后,楚瞬召却侧身将她搂进怀里,他慢慢抚摸她的脸蛋,给予她安慰与温柔,苏念妤也下意识抱紧了他,这个孩子和其他男人真的很不一样,她在青楼的时候见多了那种对女子献足殷勤,两人言笑晏晏步入房中,发泄完之后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家室和孩子,撇下床上的女人慌慌张张地逃跑了,让那些女子陷入深深的失落中。

    “你放过我吧。”苏念妤哀求道,这种诱人的声音让他又想提枪上马了,楚瞬召露出坏坏的微笑,忽然摸了摸你娇艳欲滴的红唇,心里咯噔了一声:“你的嘴巴好像有点肿了,是不是我亲太大力了?”

    “你!”苏念妤顿时来气了,将楚瞬召从身上推开,披着轻纱来到铜镜前点起了油烛,那花瓣般的红唇真的有些肿了,满头青丝凌乱不堪,浑身像是从水缸里捞出来一样,想起刚才他那似乎永无止境的冲撞,苏念妤咬着一缕头发,羞得满脸通红。

    苏念妤苦兮兮道:“你让我明天怎么见人啊!”

    “那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等到嘴唇消肿了再出去吧,本殿下亲自给你送吃的,”楚瞬召对着镜子里的她做了鬼脸,手忽然后面伸了过来,绕过柳腰将她抱回床上,顺便吹熄了烛火。

    苏念妤端详着他的脸庞,眨了眨眼睛,慢慢睡了过去,楚瞬召靠在她肩膀上,他希望自己能活在这短暂的梦中。“战争,死亡,这场漫长且壮丽的游戏中,千人死去,万人哀嚎,两人的感情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要有了力量,有了保护一切心爱之人的力量,我爱她啊……

    只是她。

第二百五十章 不惜一切代价

    燕,安息城。

    皇宫里,柴龙貌坐在王座之上,呆呆地看着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眼底烟雾缭绕,此时皇宫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鸣钟击磬,乐声悠扬,愤怒的他刚才斥退了全部的大臣宫女,他看起来很是疲倦,心脏仿佛随时都会停止跳动般。

    大殿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励精图治”这四个字仿佛在嘲讽他,嘲讽他的不自量力,嘲讽他的无能为力。

    自从叶云鹏带领那四万败军从龙胆关回来后,皇帝再也没有召集过任何大臣讨论战事,也没有见过任何人,除了今晚。

    龙胆关一战落败后,现在的燕上下充斥着一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风气,安息城虽说尚未被战火波及,许多高门大户都纷纷往南陆逃去,希望进入中原庆国寻求庇护,对于燕与胤国的战争,庆国保持着一种隔岸观火的态度,既不援助燕,也不分一杯羹。

    那些在逃亡途中的燕贵族都持着一颗只要他们不死燕尚有崛起之日的心,全然不顾燕上下黎民的谩骂,为了进入庆国边疆,他们甚至不惜将美妾婢女送给庆国边关将士,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甚至连女儿妻子都能卖,跟别说黄金白银了。过往那些高高在上誓死效忠国家的贵族们,如今纷纷变成这副落毛凤凰的模样,皇帝陛下也没有阻止这些人的离去,任由他们离开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曾经繁荣至极的安息城如今沉寂地宛如死城般,家家户户皆有啼哭声。

    “你说我们去和他们和谈的话,有机会吗?”皇帝扭头问身边的少年,那位被称为柴郡的少年立马跪地,眼神慌乱但声音坚定道:“燕人遇战从不谈和从不投降,这是祖宗订下的规矩,陛下忘了吗?”

    “朕还真是忘了,居然让一个孩子提醒朕……”皇帝自嘲道。

    “柴郡,你能帮朕一个忙吗?”

    “陛下请说,臣必将不辱使命。”少年手按胸口站了起来。

    “如今我们已经不能依靠蜀越人了,朕命你连夜去怀泉,临阳,让那两位藩王,朕的亲人……朕准许他们带兵进入帝都,守卫王城……”皇帝颤声道。

    “陛下,我父亲他们……”

    “快去,让你的父亲柴东离出兵,没有任何理由!”皇帝终于垂下了头:“如今皇城里的兵力都派往龙胆关了,只剩下五千禁军在城中,叶将军负伤归来至今未醒,那几位王爷掌着几万士兵,这个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难道等朕的脑袋被他们砍下的时候用吗?与其让胤国人一口作气将我们分崩瓦解,不如试试联合起来在和他们打一仗!”

    柴郡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会去劝劝父亲的。”

    皇帝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父亲愿不愿意帮助我们,或许朕把你抓在手中要挟你父亲,兴许还有点机会,但朕不愿这样对自己的血亲,由你和你父亲他们谈,这也是朕的一片诚意。”皇帝边说边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我父皇曾将你父亲贬到怀泉当藩王,而朕在位期间担心你父亲造反把你要到朕身边当质子,你父亲对朕心怀怨恨,朕理解,眼下燕正在经历一场浩劫,我们需要所有人的力量。”

    “这些年让你离开亲人身边……来到这冰冷冷的皇宫当质子,一定很累吧。”皇帝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

    “我是陛下的人,陛下将我视为己出来看待,臣不敢有任何怨言,能为燕,为陛下出力,臣死不足惜!”少年用力地磕了一个头,皇帝连忙将他扶起,疲惫笑笑:“真希望我们能渡过这场浩

    劫,等公主再长大一些,我就将她嫁给你。”

    柴郡一惊,刚想跪下却被皇帝握紧臂弯:“你身上带着柴氏皇族的血统,朕现在只能靠你了,如果你父亲不带着军队来到安息城的话,安息城里所有人都要安息了!”

    “臣愿为陛下赴死,在所不辞!”少年发了毒誓。

    “你现在就出发,为了避免风声,朕不能给你安排任何人马,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把这枚玉章带上,要是有燕士兵敢拦住你的话,你就将这枚玉章递给他们看。”皇帝扯下腰间玉佩塞到他手中,帮他握紧拳头。

    “陛下保重身体,我父亲的军队必将会来到安息城帮助陛下,请陛下放心!”少年重重一跪后,擦了擦泪水转身离去。

    当他走到大殿门前时停下脚步,转身直勾勾地看着皇帝的身影,第一次,他第一次感觉陛下是如此虚弱:“陛下真的要放我回家吗?假如父亲将我扣下而不出兵,陛下怎么办?”

    “那你就能活下去,胤军的目标是安息城,如果你父亲不出兵阻拦他们,他们的铁蹄是不会踏入怀泉一步的。”皇帝慢慢走向王座:“你能活下去活下去吧,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如果上天真的要燕灭亡的话,那朕便坐在这里,等着他们砍下朕的脑袋!”

    说完他走上台阶,重重坐在王位上。

    王息冲天,一道白虹扶摇直上!

    少年拂袖,面朝君王再次下跪。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

    皇帝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去寝宫,听闻宫外的脚步声,皇后披着金丝龙菊睡袍从起身坐在床边,两人四目相对,皇帝僵硬笑笑,最终坐在皇后脚边,抱着她的大腿,嗅着女人身上的体香,眼泪慢慢落下:“皇后,我真没用啊……我不该相信澹台凝华那条毒蛇的……我们输了。”

    皇后低头抱紧丈夫的身子,睫毛眨动,柔声道:“你千万别那么说,这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和女儿……我打算将你和鳞渔送到庆国去……我……”

    皇后浑身一颤,那张绝美的脸上布满哀伤:“别那么说,我和女儿那也不去,只留在你身边。”

    “我让柴郡去请他父亲发兵……但我知道其实他父亲是不会派军队来帮我们的……但我只是可以那个孩子活下去,如今留在安息城就是死路一条……我们会被他们踏破城门的,就像西临一样。”皇帝的声音充满恐惧,皇后抚摸他的脸庞反倒轻松地笑了:“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和皇兄们去落霞山那次吗?”

    “我当然记得,说这个干嘛?”皇帝勉强地笑了笑,不知道皇后话中的深意所在。

    “你小时候什么都看不见,我一直牵着你的手往山上走,可是我们两个却和皇兄他们走散了,我害怕极了,可你一直抱着我说别怕别怕……后来树丛中跑出一头野狼瞪着我们,你也是个孩子,却一直护在我面前,狼扑了上去咬着你的小腿,你却死死抱着我不肯松手……侍卫闻声赶来一箭射死了野狼,你还是死死抱着我……”皇后轻声道,眼中浮起回忆的色彩。

    “你是我妹妹,我不保护你保护谁?我以前是个瞎子,遇到危险除了抱紧你,什么也做不了……也只能抱紧你,因为我也害怕啊。”

    “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男人,真的……”

    皇帝挠了挠头:“我既不能带兵作

    战,也不能连这王息都是父皇给我的,或许真的是继承了这一身王息,我才觉得自己稍微配得上你。”

    皇后捧着他的脸,手掌的暖香钻入他的鼻腔中,让他心里一颤,将妻子轻轻抱住,两人倒在床榻上,皇后面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龙貌……我除了爱你和女儿之外没有爱过任何人,即便是父皇,我们生于帝王之家,这个家族给了我一切的东西,黄金,珠宝,锦衣,玉食……乃至权力,但也夺走了我们很多东西,母亲,亲情,温暖……但神佛将你带到我的身边,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我一样,我们享受一样的幸福,承担一样的痛苦,让我不再孤独。”皇后声音颤抖。

    她的泪水落在锦被上,慢慢闭上眼睛低哭了起来:“那一次看见你浑身是血,我害怕极了……我有一次梦见你浑身鲜血倒在皇宫里,你就要死了……我无论怎么摇你你都没有醒来,我害怕那一天的到来,你就要死了,世界上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人……”

    “你不要丢下我和女儿啊……”她哽咽道。

    “我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孤零零活着的,我们还有女儿啊,如果我们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她今年才十岁!”他抚摸着皇后的后背:“如今我要放手一搏,只有能挡下胤国铁骑,之后我不做这个皇帝又如何!我只要你和女儿,你相信我能做到吗?我是爱你的,你相信我吗?”

    皇后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平平安安活下去的,一直活到死去,膝下儿女成群,子孙满堂。”

    皇帝默默看着他,他感觉自己的目光就要融化在女人眼中,真想永远呆在这间温暖的房间里,不去理会外面的战乱炮火,燕百姓的生生死死压在他肩膀上,随时会让自己累倒。

    就在这里一睡不起……该多好,皇后察觉到丈夫的失落,慢慢吻向他的脸庞,身上的气息模模糊糊的,柴龙貌揽住了皇后的腰肢,这女人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一但想到如果胤国人攻进来的话,将这具曼妙身子从自己怀中夺走,他心中就像有一把声音不甘的怒吼,你怎么可以失败,你要毁灭他们,毁灭胤国的军队!你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被人夺走日夜不停地玩弄着,世代为奴的感觉吗?

    不惜一切代价摧毁他们的军队!即便是押上全燕人的命,也要保住面前的她。

    他慢慢解开皇后身后的带子,就在这时皇后握着他的手腕,在皇帝耳畔吐气如兰。

    “陛下,我怀孕了。”

    皇帝惊诧地松开了手站了起来,皇后默默拉下他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腹部,皇帝甚至感觉能听见里面小小心脏的跳动,浑身的热血让头顶聚散而去,皇后轻笑道:“陛下,这是个男孩。”

    “你怎么知道是男孩?”

    “我是他母亲,我当然知道。”皇后扬起精致的鼻子骄傲道:“真希望他出生后能和他父皇一样。”

    “他不会和我一样的,他会和正常人一样有明亮的眼睛,长大后可以翻身上马与敌人作战。”皇帝自欺欺人道,如果他们可以打赢胤国人的话。

    “他会和他父皇一样,爱自己的亲人,日后当个名垂千史的好皇帝。”

    皇帝望着妻子的脸,感觉心中有股暖流在涌动。

    “陛下想看看他吗?”皇后的声音涌动着一丝暖暖的暖情,皇帝笑笑,两人再次亲吻再一起,在男女的缠绵声中,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从柴龙貌心中油然而生,他决心要保护他的女人和孩子。

    不惜一切代价。

第二百五十一章 长夜漫漫

    “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少年拖着受伤的身体,将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撞开,后面的士兵们纷纷让开一条过道,来到那些尸体面前,大多血肉模糊,有的后背布满利箭像刺猬般,有的掉了半张脸,有的刚才龙胆关上运回来,被粗鲁的士兵稀稀拉拉倒在地上,整个军营看起来像是屠宰场般可怕。

    “他在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楚瞬召揪着一个士兵的领口怒道,那人见楚瞬召这副模样,感觉脑子嗡了一声,立马指向尽头的营帐:“殿下您也伤得很重,大家怕打搅你休息……所有才……”

    楚瞬召立马松开手指颤声道:“他……真的没了?”

    一个武将低着头道:“钱力将军已经……牺牲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殿下您不要太自责了。”

    “钱毅呢?钱毅他没事吧?”

    “钱毅将军也伤得也很重,被燕人砍断了手臂,如今还在床上躺在尚未苏醒。”

    楚瞬召顿时整个人僵在哪里,浑身开始发冷,他醒来之后到底做了些什么,与哥哥他们喝酒调笑,晚上抱着苏念妤共赴**,却忘记了这些为他出生入死的手下。如果不是刚才经过两位侍女从他们口中得知钱力的死讯,还有钱毅的手臂也被砍掉了,一身武功就这样被废掉了。

    那是他的贴身侍卫啊,虽然楚瞬召从未要求他们保护自己,但在他心目中这对双胞胎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这一路上这两兄弟与他相处合作,弟弟大晚上踏入冰冷的河水中为他抓鱼补身子,哥哥在沙场上为他扛旗作战寸步不退,他们一起经历了生死的考验,这样的兄弟……那么好的兄弟,怎么说死就死了?

    楚瞬召站在尸体堆中,心中百感交集,愧疚占了很大一部分,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如今为了守住这座城市,他们失去了大部分的鹰拓骑,靖南城鹭水师连同那一万守军,胤国精锐陆战兵一万多,全部都死了,剩下的七万兵力伤者两万五千八百,残者一万三千七百,能继续作战的人不到三万,反倒是哥哥带来的两万骑兵只损失了不到八百,而且还有三万蜀越士兵在城中效忠蜀越女帝。

    这场战场有得有失,但人们总是惦记着失去的东西。

    楚瞬召抽了抽鼻子,泪水立马涌出眼眶,心脏流淌着一股暖流,少年忽然感觉天旋地转,那些尸体瞪大的眼眸仿佛在注视着他,让他双腿发软。

    “殿下!殿下!”众将连忙扶住即将昏倒楚瞬召,少年摆了摆手,眼神疲惫道:“剑隐山庄庄主呢?我听说他带着弟子们抗击城外的几万燕武士,还将他们的战象成功阻挡了!我要让父皇封他为皇室首席剑侍!他该重重有赏!”

    “剑隐山庄死了两千名弟子,至于千寻阳庄主被人偷袭……武器刺穿了他的脊椎……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有人犹犹豫豫道。

    “死了那么多人……你们当时在干嘛?”楚瞬召怒斥面前这批武将们。

    几个武将一齐伏拜在地:“末将们罪该万死!请三皇子殿下息怒。”

    “我不管!给我把将那些战死士兵的名字记下,焚烧成骨灰装入木罐中,刻下他们的名字,尸体模糊难以辨认的全部统一焚烧,将他们的骨灰装好带会临安城,至于那些失踪的立一块铁碑在城前,就当他们的墓碑了。”楚瞬召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众将连连点头:“还愣着干嘛,将他们的尸体全部给我运回来,还有将燕人的武器与火炮也收集进来,那些受伤的人,断手断脚的人!一定要给我救活他们!”

    “遵命!”

    楚瞬召揉了揉额头,感觉自己有点失态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楚瞬召低着头跟着那军士走,一路上不断有从城门外运回的尸体,亦是推着伤兵的人,轮车上的伤兵们恨生求死,他们痛苦,他们哀嚎,血沿着独轮车流了一地,楚瞬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牛皮帐前的。

    “花将军也在里面……三皇子殿下您真的要去看?”

    “看!为什么不看!”楚瞬召掀开了帘子,里面一排排的木架上都堆满尸体,里面烛火黯然,这些木架上的尸体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上面撒着再厚重的石灰也掩盖不了浓重的尸臭,黑衣女人蹲在地上,望着面前那具尸体,女人肩膀松动,微微的抽泣声传入他耳中,楚瞬召感到一股海潮般的悲伤扑面而来,血液一点一滴地冷却了下去。

    “老师……”他掀下了帘子,两人的距离不过十步。

    花幽月并没有转身,那张美丽但憔悴的脸上满是泪水,楚瞬召慢慢走了过去,将手放在她肩膀上,低头一看,双手立马捂着脸,只露出一对充满惊恐的眼眸。

    居然连死都死的那么难看……

    钱力只剩下半个身子,上身肋骨爆离而出,目及之处血肉模糊,那件铁甲上满是马蹄,铁甲深深地陷入血肉之中,如果强行脱落的话都能看见里面的内脏了,唯一那张脸还算得上是完好,否则连人都认不出来。

    很多年前,花幽月抱着襁褓里的他,那孩子也不怕生,一直往她身上淌口水,傻呵呵地笑,想起往日的事情仿佛度过百年,他最后穿上了胤国骑军的白甲,变成了可以披甲上马的英武士兵。

    现在他死了,实实在在地为国捐躯。

    花幽月忽然哭出声来,那哭声好像刀子般刺向楚瞬召的心房,楚瞬召跪在她身后抱着她,他从心底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醒来后心情一直不错,大概自己还是个孩子般,以为自己守住了这座城市就能放松了,带着自己喜欢的人高高兴兴地开庆功宴,可现在他没法开心了。外面的尸体堆成小山一样,燕人虽说退军但随时会有卷土重来的可能,在这场战争中,他没有失去自己的血亲。可钱力和钱毅是花将军的亲人啊,他们死在了战场上,让她怎能不绝望呢?

    从他踏入这座城市开始,一切都回不去了,要么他们杀死所有燕士兵,要么燕士兵杀死他们,就那么简单,就那么残酷。

    “你们一个个都走了……爹……娘……姐姐,钱力钱毅……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我一个人活不下去的。”花幽月哭成了泪人,他紧紧抱住花幽月,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啊……还有我啊……”

    听到楚瞬召的声音,女人慢慢睁开眼睛:“瞬召……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她的声音细小且充

    满痛苦,楚瞬召将她的身子扭过来,抱在自己怀里:“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花幽月哭着哭着就说不出话来了,只是趴着他怀里痛苦地哽咽,楚瞬召抽出一只手慢慢阖上了他的眼睛:“安息吧……我的兄弟,你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军士在外面催了几次,担心里面的味道对楚瞬召不好,至于那花幽月管她爱待多久待多久,后来见楚瞬召将她背了出来,军士便不吭声地离开了,她哭累在他背上,心里仿佛被掏空般。

    楚瞬召扭头对她说:“放心吧,钱力为国牺牲浴血奋战,朝廷一定不会忘记他的功劳的, 我会安排钱毅在靖南城中修养,而钱力我一定将他的骨灰带回临安去,风光大葬的。”

    “人都已经死了……葬在什么地方不是葬呢?”她无力道,胤国也好,战争的胜利也好,对她而言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家人重要,而现在她的家人几乎都死光了,剩下还活着的也是垂垂老矣,这场战争对她而言到底有何意义。

    花幽月又哭了起来,将头埋进楚瞬召后背中,周围的将士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她,脸上表情不一,沉默,讥笑,讽刺,无言,低笑,楚瞬召忽然怒了:“看什么看!谁再笑的,本殿下亲自把你的嘴撕下来!”

    众军士沉默地走开了。

    楚瞬召将她背回了房间,她忽然说想喝酒,楚瞬召二话不说给她去拿温过的黄酒,并向军医讨来一颗助眠的药物,研磨后撒入酒中,望着她慢慢饮下。

    楚瞬召握着她的手,想给她一点点温暖,但她只顾伤心,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回去面对钱力钱毅的父母,他们是为数不多没有鄙夷自己的人……如今她带着他们的孩子上了战场,一个死了,一个残了,她很绝望……比知道李长渊死了的时候还绝望。

    她靠在楚瞬召的身上,少年一番安慰劝说下来,她依旧泪流不止,楚瞬召问她要不要留在靖南城,或者回去胤国,只要她点头他一定会安排船舰送她回去,先哥哥和蒙羽将军已经来了,她可以休息了。

    “你让我回去?”花幽月瞪大眼睛看着他,她此时的样子如同墓中复活的尸体般,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可言。

    “是啊……老师你回家吧,我有哥哥和蒙羽将军就够了,您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楚瞬召小心翼翼道,花幽月忽然笑了,笑声渐渐变得尖锐刺耳,活脱一个女疯子般:“是啊,你们就是这样!你们永远都是这样的!你和你父皇都是一个德行!把我当做青楼里的娼妓般用完既弃,如今这座城守住了,燕人退军了!我没有用了,我已经没有用了!”

    “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楚瞬召的声音既虚弱又无力,花幽月仍在狂笑不止,她以为楚瞬召不一样,至少和胤皇不一样,她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希望,但如今却变成了自己的绝望。

    “我没有家了!”女人揪着他的衣领歇斯底里道,眼中的悲伤足以击溃任何人的心。

    他让她回家?但她的家在哪里?

    她离开临安城跋涉千山万水来到燕,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楚瞬召现在不要她了,蒙羽也觉得她没用了,大家看她的目光不是疯子就是魔鬼,因为她杀的人都比他们多。

    她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她不想面对亲人的指责,她不想面对士兵们的讥笑,她的心已经死了,只想去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的地方,哪怕只有她一个人也好。

    “你就是这个意思!连你也不要我了!我为你们楚家付出了那么多我得到了什么,我父亲母亲死了!我姐姐被你父皇逼死了!自你父皇登基以来发动的每一场战争,都淌着我花家人的血,而我是最后一滴血,我运气很好一直没人杀得死我,但这不代表我得像狗一样被你们驱使,只要我愿意!你父皇!你哥哥!包括你都不是我的对手!大不了我回去临安城弹那《黄泉魑魅忏魂曲》逼急了我你们全部都得死!”女人歇斯德里道。

    楚瞬召摇了摇头:“你疯了,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我关心你才让你回去,你现在的状态参加不了接下来的战斗,你还想我怎么做,难不成把自己的命给你吗?你敢不敢要?”楚瞬召站了起来,却被花幽月用手抓住肩膀强迫他坐下:“要!我为什么不要,从现在开始你的命是我的!我让你死就死,活就活!”

    “你简直不可理喻,你身上带着伤我不和你吵架,要是我做错了什么我现在跟你道歉,你心情不好我知道,你看见钱力的尸体了,而且钱毅还在床上躺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还不好说,你心里又伤心又愤怒我理解,即便你在众将面前指着我破口大骂我也不介意,只要你开心……你是女人,又是我老师,我该让着你。”

    “他们两个都是做了你的侍卫才死的,你体内又有王息,又有太阿剑,还有那传说中的日出之血,你那么厉害的人要什么侍卫!你现在说在乎他们,当初在战场上的时候你怎么不帮他们挡一刀,挡十刀都不死吧你!”

    楚瞬召深吸一口气:“我以为我了解你,但我现在……不认识你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打这场战争!都是因为你,你体内有太阿剑,我之所以千叮嘱万叮咛你不要使用太阿剑,是因为不想你落得我一样的下场!”

    她忽然将楚瞬召推到在地,她扯下身上那件单薄的黑衣,楚瞬召吃痛了一声抬起头来,在昏暗的烛光下,她肚子上还绑着绷带,那诱人的曲线微微透红,或许是因为害羞还是愤怒,一只手死死贴在胸前,另一只手握紧成拳,楚瞬召看见了那爬满她全身的怒火凤凰纹身,那凤头在她心口上垂头低眉,眼中闪烁着熊熊怒火,这一副既诱惑又可怕的画面形成一种充满恐惧的冲击力,他还发现纹身所覆盖的位置像是流动的熔岩般,红光一闪一暗的,不仔细看根本观察不出来。

    在楚瞬召充满检阅的目光下,她下意识夹紧双腿,修长**徒然收紧,她强压心中的羞愤颤声道:“你看见这些火痕了吗?我的魂灵已经卖给了凤凰琴,我的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你和我不一样,不要沦为这些神兵的奴隶……否则你将会像我一样,每日在睡梦神佛的低语所折磨,痛不欲生……想自杀是没可能的,不然我早就用一丈白绫结束自己的性命了。”

    楚瞬召忽然遮住自己的眼睛:“你别这样子……”

    花幽月上前踢了他一脚,捡起了衣服迅速穿好,她抽了抽鼻

    子,流着泪转身回到床上,楚瞬召也站了起来,他感觉有些尴尬,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般搓了搓手,花幽月冷不丁道:“有反应了就滚回去找你那云袍小娘滚床单,你和你父皇都是畜生,你们楚家一家子都是畜生!”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父皇又怎么逼死了你姐姐?自己冷冰冰谁都不搭理还说别人看不起你,一天到晚装得跟个那啥一样,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我父皇没良心?我觉得你没用了?瞎猜,要不是我父皇告诉我要听你的话好好待你我堂堂大胤三皇子用得着被你像小丑一样骂吗?我杀的燕人绝不比你杀……”

    “有本事你现在把我宰了!杀死我这个西临之战的罪人!人们非但不会鄙夷你,反倒会叫你一声英雄!”花幽月红着眼睛回吼了一句。

    “我敬畏你,我尊重你……你算是我的老师,但我们有什么不能好好谈的?”

    “谈什么啊? 你以为我和你是一样的吗?你在奶娘的怀里泼洒打滚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一个人练功,一个人读书吃饭沉默睡觉,我在上战场的时候,你还在皇宫里嬉戏打闹追着丫鬟玩,我捧着营下战死士兵头颅落泪时,你在……我不知道你在干嘛,反正都是一些无聊的事情。”花幽月靠在床边,眼里雾蒙蒙的,仿佛回到那个战火纷飞的战场,敌人的箭夭从头顶掠过,士兵举起刀剑一个接一个上去赴死,这些当初让她无比恐惧的岁月,如今回忆起来却没有那么难受,居然有了色彩,真让她骄傲啊。

    “你若不是大胤三皇子的话,有谁会正眼看你,你生得一副好皮囊顶死去青楼做小相公,人们踩踏你,把你当成狗一样羞辱,你尝过这种滋味吗?”花幽月只顾着泄愤,根本没有给他一点面子。

    到底是帝王之家出来的孩子,楚瞬召早就从父皇身上学会什么叫做宠辱不惊,如何在他人的羞辱中保持八风不动,花幽月这三言两语的嘲讽对他而来不过是雁过拔毛,激不起什么波澜。

    楚瞬召冷笑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我生来就是皇子,这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你跟老天爷说去,你他妈的……”

    他小小声的反驳她,但她还是听见了楚瞬召的话:“你说什么?”

    “一命二运三……”

    “你他妈的!”花幽月终于怒了,拾起枕头往楚瞬召身上丢去,楚瞬召甚至没有挡下,枕头软绵绵砸到他脸上便落在地上了。

    “你现在到底想怎么样?”楚瞬召终于服软了,花幽月看着他这窝囊样,火气越来越大:“我想怎么样,我想将那些杀死我表弟的燕人全部宰了!由我亲手来全部宰了!”

    “你杀了他们钱力也活不过来。”楚瞬召嘀咕了一声,花幽月流着泪狠狠咬在手背上:“你懂什么,我最烦的就是你了,要不是你接受了太阿剑的馈赠,我根本就不用来到这鸟不拉屎的战场,我表弟他们也不用死了,你算我什么人啊,我死不死关你什么事?”

    “……你是皇子,身份极致尊荣,大家都喜欢你,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事情他们都会原谅你,你看人看事怎么可能和我一样呢?什么叫你还有我啊,你以为承诺可以随便许下的吗?许诺的人可以随随便便忘了,但别人会一辈子当真的!啊!”

    “……真想现在把你宰了,然后杀回临安城把你父皇宰了,把你们楚家全部人都宰了!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子,你真的以为你很厉害吗?一个人挡下所有鬼武者军团,还杀了云剑河里的蛟龙,用火攻燕人的船舰也不和我商量一声,别人修炼一辈子都没有的力量如今被你轻轻松松掌握了,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呢?”

    “我为什么会遇上你这样的人……你又不是李长渊。”花幽月哽咽着趴着床上,楚瞬召低头不语,心思极乱,他转身离去,推开门那一刻,发现门外都站满了人,哥哥靠着廊柱上有些尴尬,叶微微和苏念妤也在,她们脸上有点烧,叶微微看楚瞬召的目光怪怪的,转身就走,至于那苏念妤伸手拉了拉楚瞬召的袖子,柔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你们来这里干嘛?”楚瞬召寒声道,目光落在带刀侍卫们的身上,他们畏于楚瞬召的目光哆嗦道:“花将军说话的声音很大……而且还威胁到殿下您的性命,这女人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要是她对殿下您出手了,奉陛下的密诏,我们有处决她性命的权力!”

    里面的哭声似乎大了几分,楚瞬召怒火攻心,连踢带打地驱散了那些侍卫:“滚!全部都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这些混蛋!”

    苏念妤有些慌张地拉着澹台宁静的手离开了,或许这些人群中还有南宫明月,张横他们,总之他没看见,在楚瞬召的愤怒还在还在那些侍卫身上,没有波及到他们的时候连忙离开了。

    楚鹰仰低头看了看弟弟一眼,抬头望着那传出哭声的房间,花幽月哭得像是被登徒子污了清白的良家少女般,他这等纵横花丛的老手心中大概是摸出了七八分的情况,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却被他愤怒地抖开,他也不生气,留下一壶子酒在栏杆上,仿佛自言自语。

    “异乡易得离愁病,妙药难医肠断人。”

    楚瞬召瞪着哥哥的背影,男人扛着长戟说完就走。

    南宫明月跟了上去,脸色半分古怪,半分戏谑:“我早就看出他们两个有一腿了?这花幽月对谁都是一副死人脸,一旦谈到你弟弟的事情说话就有活人气了,至少看得出她是关心小殿下的。”

    “我弟弟是谁,天底下哪有不喜欢他的女子,小时候若不是我妹妹对他那么蛮横独宠,宫里那些宫女早就将他吃得一干二净了。”楚鹰仰吃吃笑道。

    “你一点都不生气?”

    “我生气个什么啊,要是我弟弟让那娘们大了肚子回去临安城,被我父皇知道了后那副表情,我看着都解气。”

    “你们一家子都是这样……其实我觉得小殿下在感情一直都很被动,或许是害羞吧,也没见过他为谁要死要活的。”

    “谁说没有的,我今晚慢慢告诉你他和那个苏念妤的故事,保证比你在春闺小说上看得还要精彩,你是想在床上听,还想在我怀里听?”楚鹰仰没说几句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南宫明月刚想逃被他轻轻一拉回到怀里。

    他嗅着她身上那股子芳香,柔声道:“长夜漫漫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天下最贱唯女子

    狱卒从腰间皮带上取下一大串钥匙,钥匙在他油腻的指尖摩擦着,他找了半天也找不到那把钥匙,澹台宁素轻轻咳了一声,狱卒低声问道:“这女人可危险了,我们好几个兄弟都被她扭断手了,喂了她小半斤春泥散力气还是大得惊人,要不要我们派人跟您进去?”

    “不必了。”澹台宁素轻声道,狱卒也不腻歪,拿出关押朱子微牢房的钥匙扭开了门,里面传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澹台宁素点了点头,掏出一枚金锭放在狱卒掌心中:“你可以走了,别让任何人打搅我。”

    狱卒将手中的火炬递给了她,点头哈腰道:“要是那个女人对您不利,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马喊弟兄们进去废了她!”

    女人点了点头,狱卒似乎并不知道澹台宁素是朱子微的血亲,她踏进一片黑暗之中,脚下那双白鹿皮膝靴上沾满血污,这里的光景让她想起黎京城里的监狱,在黎京城的监狱里,有一种叫蛇池的牢房,这个房间里有成千上万的黑蛇,这些黑蛇大多性情温顺,不会主动攻击人类,那些宁死不可认罪亦是不肯招供的犯人在这个房间关上半个时辰,大多会哭喊要离开这个房间,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并不害怕蛇,他们害怕的是千万条蛇同时吐芯所发出的声音。

    “嘶!嘶!嘶!”声音像刀子般割在他们心上,会活生生将人逼疯的。

    牢房散发出腐臭猪肚的味道,她刻意绕过那些那些不知名的粘稠之物,在昏暗的烛火下,角落里有个装满粪便的木桶,木桶里的污物是审讯的时候才会用到的,她举起明亮的烛火,忘记角落那个蜷缩成团的物体,女子身上沾满血泥,裸露的大腿满是血污,那白瓷般的玉足上一片乌黑,再无诱惑可言。

    澹台宁素吃了一惊,举起了火炬,火光将她手腕上的链子照得熠熠生辉,光线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胸脯起伏不断,这等美人如落毛凤凰般,漫天黑白丝纠结成团,她勉强睁开眼睛,面孔苍白枯槁,浑身香汗淋漓,那些春泥散的效果还未褪去,让她媚眼如丝,浑身瘫软如烂泥,只能喘息婉转,甚至连咬舌自尽都很难。

    “孩子,看着我。”女帝说。

    朱子微冷冷一笑,修长的双腿愈发蜷缩在一起:“你们赢了,杀了我吧?父亲不会放过我的,留着我的命也是遭罪。”

    “你的命是你父亲给的,但这不代表你就得给他卖命,你有自己的人生,孩子。”女帝说。

    “做谁的奴隶不是做,反正都是奴隶,我只是个私生女,父亲答应我只要我将你带回去,便会让我成为血蟒帮的内阁长老,而且赋予我澹台的姓氏,现在任务失败了,等待我的将会是死亡。”女子自嘲道。

    “你父亲只是在利用你,如你所说般一旦你失去了价值亦是失败了,他就会毫不犹豫杀死你,我可以保护你,我们一起回去蜀越,一起回家……”

    “我看不见家的方向,杀了我吧,你的废话太多了,女帝陛下……”她咬紧嘴唇,满嘴鲜血。

    “你似乎不领我的情。”

    “突来的慷慨让人怀疑,这是父亲教我的第一件事。”她软绵绵地说道。

    “你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将我带回去,而不是杀我,就冲这一点,我不杀你。”澹台宁素吩咐狱卒拎来一桶干净的温水,缓缓倒在朱子微身上,身体上的血迹被冲洗干净后,雪白的大腿上满是爪痕,片片的淤青显得触目惊心。

    “他们……想强暴我……我反抗……他们就用指甲撕我的大腿……最后我扭断了他们那玩意……看来他以后都没法上女人了。”朱子微哈哈大笑,双眸赤红,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胸前,整个人充满一种**的美感。

    “真可伶……”蜀越女帝擦干净她脸上的血污,不只是说她还是说自己,朱子微低声喘息:“或许我该让您坐下,可惜这地方连个该死的椅子都没有,如果你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坐那个。”

    朱子微指向角落里的木马,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女帝面无表情道:“我站着就行了。”

    “若是不你不辞千里去到临安城见情郎,或许我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其实说到底这也不能怪你,毕竟寡妇难守空闺,那个楚骁华真的有那么好吗?咱蜀越就一个男人都比不上他,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胤国看看,不过我跟他楚三皇子交过手,很难想象帝王之家有那么厉害的孩子,长得也不赖,大概可以猜到胤国皇帝是何等风流倜傥的男人,毕竟我见过的大多是酒囊饭袋,您说呢?女帝陛下。”

    女帝强忍心中的愤怒俯视着她,这个有自己七八分容貌的少女,看着她就好像看着十年前的自己般:“我去胤国,是为了蜀越的未来。”

    “您跟胤国的皇帝上床了?”女孩反问道。

    女帝不说话了,默默举起了水桶,朱子微无奈道:“这里就我们两人,彼此坦诚一点不好吗?”

    “你父亲虽说恶毒,但怎么会生出你这样……这样……你体内有澹台皇室的血统。”女帝叹了口气。

    “我母亲是个娼妓,我从小就在妓院长大,不如您这般以黄金白银为襁褓,从小练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您生来就是公主,澹台皇室的血统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嘲讽,娼妓的女儿只能是娼妓!奴隶!而我只会杀人,也只需要杀人就够了,您觉得呢?”

    “生来就是私生女不是你的错……”

    “这当然是我的错,也是我母亲的错,她是个愚蠢的女人,被一个看似君子般的男人抱上了床,生下我这样的贱种,这都是我们

    的错……”她露出一抹哀伤的笑:“在所有人看来,私生子和畜生没什么两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天下最贱唯女子啊!”朱子微嗓音清冷刺骨。

    澹台宁素沉默不语,朱子微冷清道:“父亲在你走后将咱家的老祖宗杀死,夺取了他体内的王息,澹台隋与澹台玄策被父亲的死士围杀而死,把他们的尸体吊在黎京城门前,还有那些效忠您的老臣都被他宰了,只留下那些反对您的,亦是效忠他的,如今他推翻了祖宗订下来的规矩,大权独揽,并且扬言任何支持您的人都会被拉杀在广场上,黎京城里现在人心惶惶,那些支持您的人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总之害怕他的人很多,即便是这样您还敢回去吗?”

    女帝蹲下身子擦了擦这闺女脸上的血水,柔声笑道:“如今这城里有三万效忠于我的蜀越士兵,我的确杀死了自己的丈夫,但也是为了保护我女儿,我和你父亲是不一样的,现在的蜀越可谓是内忧外患,澹台凝华派来的这几万人军队非得没有拿下靖南城,反倒为我所用了,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料到的,而且我们有大胤王朝的庇护,我和胤皇达成协议,待胤军打赢燕后,我们便会随着胤**队攻入蜀越,这不是正是我夺回蜀越的大好时机吗?”

    朱子微忽然笑了,泪水都笑出来,可惜被铁索紧紧捆着双手对她无法擦拭眼泪:“虽然不想那么说,但您居然会蠢到相信胤国人的话,我们与胤国签下的到底是盟约,还是卖国契?您不会是偷偷把蜀越卖给胤皇了吧?”

    “是啊,我把蜀越卖给了他,因为现在蜀越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澹台宁素你千刀万剐在所不惜!你是蜀越有史以来最大的卖国贼,今后蜀越每一个会说话的孩子都会指着你的后背骂!”

    女帝并未恼怒,替她擦了擦泪水,颇有深意道:“什么是国家?近一百多万人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大多数人只在乎自己的生命,谁称王谁称帝这并不重要。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蜀越的千古大业已经被我们这些无能的子孙损伤地可怕,而且我澹台皇族并无男性直系继承人,日后我女儿即便如我一样做了女帝,只怕国家真的会一蹶不振.如果我将女儿交给你父亲,比起我的遭遇只怕她的会更惨,一个傀儡般的皇帝能带领国家走多远?如果胤国铁骑随我入蜀越,这分明是为我造势夺回权力,这样一来我们可和这样强大的一个国家结盟,后楚非但不敢向我们发动战争,而且还会帮我们灭掉后楚,这样好的买卖,我什么不做?”

    朱子微冷笑道:“堂堂女帝和奴隶有什么不同,还不是跪在人脚下了。”

    澹台宁素喃喃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咱们女人只想着如何在乱世中谋生,跪就跪吧。”

    朱子微顿时无话可说了,她深深看了澹台宁素一眼,紧闭眼眸。

    她生下下来头发就是一边黑一边白的,从小就觉得自己和身边的小孩不一样,直到有一天她看见澹台皇族迎春游行,皇室成员们坐在高大的步辇上,白发猎猎飞舞,容貌俊美不似凡人,她趴着母亲背上指着他们咿咿呀呀地叫,母亲遮住自己的脑袋头也不回地回到青楼。

    她六岁的事情娘亲就死了,娘不知染上了那个嫖客的床病,花了不少银子去治最后也没治好,老鸨一直对娘亲心存不满,出来卖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娃娃,这传出去像话吗?好在她自幼懂事,还长得粉雕玉琢讨人喜欢,经常在楼里帮忙端茶送水,偶尔还会串串鱼肠衣给嫖客用作避孕,有些客人也很喜欢她,时不时会往她兜里塞几两银子或者糖果,即便是这样老鸨仍不愿意救她娘亲,活活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也没法接客,只能靠着她赚了的银子为此生计。

    或许是觉得熬不下去了,或许是觉得女儿太辛苦了,最后她竭尽全力从窗外爬出摔了下去,脑袋撞到水缸边上就走了,半张脸都是血。娘亲下葬时候的前都是她去找那些娘亲曾经接待过的嫖客,挨家挨户求来的,不肯给的就跪倒他愿意给为止,最后还是凑够了那五十两的棺材钱,用几串铜钱买了最便宜的纸钱,她也不懂什么风水不风水的,找了一处绿意盈盈的山坡上把娘亲葬在里面,天杀的老天爷不开眼,那年发洪水把山坡冲了,娘亲只在那里睡了半年就没了,连第二年上坟的机会都没有,最后连棺材盖都找不着。

    后来她就一直住在青楼里,学着那些姐姐每日迎来送往,后续那些愿意照顾她的姐姐走的走,死的死,后来有个满脸油腻的光头男人看中了她,要把她买回去给自己的儿子当童养媳,只花了六十六两银子,老鸨老早就想把这个小拖油瓶甩走了,别说六十六两银子,白送她都乐意,被那男人带回家后她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他家根本没有什么儿子,只有一头老黄牛还有满屋子的酒瓶,那六十多两银子是他碰运气赌赢的,把她当着自己的媳妇买了回来。

    那年她九岁,被买回来的第三个晚上就被他抱在床上开了苞,后来那几年是她过的最艰苦的日子,白天要替男人洗衣做饭,晚上还得忍受他的污辱与拳头。

    这没有任何未来的日子被她用一把菜刀结束了,之后她被押到衙门,蜀越律法男子不得于低于十三岁的女孩成婚,否则视为刑罪,虽说那个男子犯法在先,但这女孩终究是杀人了,就在判官踌躇不定的时候,一个气质如玉白发飞舞的男子出现在衙门前。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喊他大人,男人看了她一眼,她看着男人的头发,男人问她跟不跟他走,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男人松开了手,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最终将她带走,说自己是她的父亲,让她以后跟着他。

    真是曲折又残酷的故事啊,她心想,澹台

    宁素开出的条件固然好,她的命已经被她死死捏住了,娘亲曾和自己说过人生一世求天求地求人不丢脸,只要能活下去没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但这样做等于背叛了父亲,她又想起了父亲眼中的落寞,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背叛了他,那封孤寂是否会演变成狂怒。

    她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胤国和燕的战争还未结束,谁赢谁输还看不出来,万一胤国输了呢?”

    “胤国不会输的,我对他们有信心。”她正色道。

    “你或许不该当蜀越的女帝,而是做胤国的皇后。”

    女帝笑道:“我也想啊,可没那个命,你父亲曾经跟我说过大多数人宁可拥抱谎言,也不愿面对真相,我无论如何都有面对真相的勇气。做不做这女帝其实不重要,能将我们的人民从水深火热中救出,这才是最重要的,你父亲对你固然有恩,但他也曾抛弃了你们母女,让你们吃尽苦头,我女儿虽说是公主,但总是不小心做错事情打碎花瓶,我从不曾骂过她半句,更别说打了。而且你自己刚才也说了,这次任务要是失败的话,你父亲会毫不犹豫取你性命,你只不过是他手中的工具,人生路漫漫如下棋对弈,走一步识一人,你走了那么多步也看不出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朱子微愣愣地看着她,她心中忽然涌现了一种感觉,面前这个女人要是自己的娘亲该多好啊。

    “这这次回去蜀越你能不能不杀他……”她嗓音沙哑问道。

    澹台宁素平静道:“不能!他夺我权位,为了自己的权力杀死了无数无辜的蜀越百姓,还把我母后的脑袋从蜀越送去临安城,无论如何我都得杀他。”

    “没有半点回折的余地吗?”

    女帝深吸一口气:“你父亲辅佐了我那么多年,我也不介意做他的傀儡,可他此次做出如此出格之事,我不杀他,天理难容!”

    朱子微抬头猛然直视着她,嗓音哽咽道:“如果不是你离开黎京城去和胤国结盟,很多人都不会死的,现在说天理二字岂不讽刺?”

    ”死者已逝,我不想追究什么。”

    女子凄然笑道:“澹台宁素,你真的有把自己当成过蜀越的皇帝吗?哪怕一天,一个时辰?”

    她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朱子微摇头冷笑:“你既然一开始就不愿意坐这个王位,为何不让我父亲去做,他有称王的资格,可怜他为蜀越卖命了几十年,最后却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取得权力!”

    她没有反驳她,而是提出下一个问题:“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你想知道真相我就老老实实告诉你吧,我父亲在朝廷前宣称你叛出蜀越,与胤国结下卖国勾当,你那几位忠臣对着我父亲大呼小叫,就是范卫贤,李康宁,叶立那几人,往日那几人恨不得给你这女帝舔脚趾,听闻我父亲的话还不得气疯,那架势是要和他决斗般,你父亲以护国公的名义逮捕了那几位臣子,当着所有大臣的面。”

    “你父亲没有处决他们的权力,顶多只能关押他们。”澹台宁素的声音虚弱且无力。

    “我不知道这些,反正他们不服我父亲的审判,要求和父亲在祖先与百官面前一对一决斗,可这几个儒士哪里是父亲的对手,范卫贤和李康宁被父亲一枪穿身当场死亡,也就只有叶立撑了几个回合,后来也落败而亡了。”

    是我害了他们……澹台宁素心想。

    “之后父亲直接拿枪冲入佛堂将那几个老祖宗杀死,夺取了他们体内的王息,这样一来父亲也能称王了,之后朝廷开始了长达一周的大屠杀,城里该死和不该死的都死了,父亲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调动了军队,并且与燕结盟,但这不是父亲的目的,他大概只是想利用燕将胤国完全挡下,他要的只是你和你女儿。”

    “澹台凝华……”女帝只觉得有双冰冷的手掐住自己的咽喉,这个故事如此可怕,但她无法不相信面前少女的话。“你父亲疯了。”

    “是啊,你们大家都被那张椅子弄疯了,父亲在大殿鲜血还未完全清理的情况下进行了加冕,并且让血蟒帮的人入职朝廷,大家一起亲吻他的脚底,感受着他伟大的举措,喊他皇帝陛下,父亲没有儿子,在这之后,有的人为了讨好父亲当着他的面喊我公主殿下!”朱子微由衷地笑了:“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人喊公主殿下,这个国家的公主殿下的母亲是一个人尽可妻的娼妓,你说讽刺不讽刺?”

    “你父亲所犯下的罪行,会在死后受到神佛的惩罚的。”

    “去你的神佛!老娘就从未信过这种东西?女帝陛下,您告诉我神佛在什么地方?我被人强暴的时候,神佛在哪里?”朱子微放声大笑:“神佛要么全在天上睡大觉,要么全部都死了,可人们以为他们还活着!你说好笑不好笑!”

    “强暴?来人!”女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铁门被粗暴推开,一队狱卒整齐地跑来进来,手持铁棍望着女帝:“大人,小人随时为您效劳。”

    “刚才你说有人想强暴你,就是他们几个吗?”女帝问,朱子微点了点头,流露出一种无助的眼神。

    “那好,你们几个今晚都别活了!”

    澹台宁素转身,身上的白裙无风自动,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半柱香的世界后,她捏碎了最后一位狱卒的脖子,他们到死前都不知自己是为何而死的,只是在厉声尖叫着,尖叫着……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以人道入王道

    女人的哭声慢慢低了下去,或许是睡着了,楚瞬召还守在她房间外,喝着哥哥为他留下那壶子酒,不远处还是那侍卫在巡逻,目光不时瞄向这边,楚瞬召烦了,将酒壶往他们的方向丢去,赶走了他们,他感觉自己这次可尴尬了,甚至明天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一切,花幽月哭着将他从房间里赶出去,任谁都会胡思乱想啊。

    可这次战争真的死了好多人啊,他望着云端之上的星辰大口呼吸,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他会不会被敌人杀死,尸体最终也落得钱力那样,或许没那么好运气被人捡回,抛在战场上任凭秃鹫啄食,那些白甲黑马出征的少年,最终死的不像个英雄,而像个罪人。

    其实英雄和罪人的区别到底在哪里?杀一人有罪,戮万人为王,区别在于数量对吗?

    他不长不短的人生中从未想现在这般有那么多的东西涌进脑中,不死火将燕人的船舰全部摧毁,敌人在烈火中惨叫哀嚎,他们的血肉像是蜡烛般滴入水中,胤国铁骑像海潮般横扫整个战场,自己向她保证一定会守住这座城市,他最后做到了,可她却失望了,花幽月看他的目光还是那么悲伤,一个人沉默地眺望远方的山脉,像个穿越千年而来的鬼魂般,他许诺会保护她的,但他的诺言在她看来什么都不是,自己还真是傻。

    他跪坐在门槛边,像小时候做错事情被楚熏罚坐一样,屋子里已经没有哭声了,或许她已经睡着了,花幽月那口口声声地宰了他之后再自杀的话真是吓坏他了,他担心她之后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此时微微有些惆怅,钱力的死对她固然是一种打击,但最终击溃这个虚弱的女人还是自己那句不经意的“你回家吧。”

    回家不好吗?他可想回家见他的父皇和姐姐了,石榴竹子还有大神官他们,可花将军她的亲人都不在了,一个没有亲人的家,推开门的瞬间冷风夹杂着孤独扑面而来,没有任何烟火气,如果这样的话,炮火纷飞的战场是否不让她感到深深的孤独,死在战场上也比死在家中要好。

    “我为什么会遇上你这样的人?”

    她用极大的力气吼了这句话出来,如一声惊雷落入他心房中,却没法荡起半分涟漪,他不知这女人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但这被她埋藏的极深的情感在一声怒吼中暴露出来,他这些天总是看见女人在深夜中站着一树绿意下弹琴,眼神时而迷离,时而坚定,时而幽深。

    他不知道花幽月该不该遇上他,但他知道自己不该喜欢花幽月。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她的,她当时穿着一件绿袍儿,扎着高马尾,在那幽远的回忆中,自己抱着她的大腿傻呵呵地笑,少女将他抱在怀里,他以为她是母亲还是姐姐之类的人,他奶声奶气地指着池里的鱼,少女在他背后盈盈巧笑,鸟羽般轻盈的手指掠过他的眉毛,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他被太阿剑附身后,从那场睡梦中醒来,少女依旧变成了女人,绿袍换成了黑袍,眼中下着蒙蒙细雨,不再如记忆中明亮艳丽。

    后来他才知道花幽月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来过垂鹰菀看他,临安城里恨她的人成千上万,在她被人们所怨恨的时候,其实一直有个孩子在思念她的绿袍子,可她永远都不知道。

    楚瞬召眼角慢慢地湿润,望着云端上的星辰,星辰也在望着他,它们在期待什么。

    他开始盘腿而坐,想起花幽月送自己的兵典,晚风吹起一地绿叶掠过他身边,一时间天地寂寥。

    修道者在其心。

    记忆如走马观灯般走脑中掠过,楚瞬召眼眸化作深黑,眯眼望星辰。

    论命,他生于帝王之家,大胤王朝三十万铁骑,五十万铁甲!无需惧人间。

    论运,他所遇到的机缘如天地宠儿般,先觉醒王息,后得太阿剑!修为突飞猛进可杀蛟龙!

    论风水,大胤皇宫龙盘虎踞,王气鼎盛!后遇西临剑神传剑法,西临孤峡山之战大难不死,剑气方可冲云端!

    论阴德!他无愧天下有愧人!抚平天下不平事!

    论读书!他学冠五车才高八斗!幼时冬寒不弃书!亦有坚毅不拔之志!

    除了在感情上有些糊涂外, 没有人敢质疑他做的一切,甚至钦天监观天望气运,认为这楚三皇子日后成就将不输那千古之前的大秦始皇。

    他和大秦始皇的命星都是墨星……墨星之下,众生平等!

    很多人喜欢他,很多人畏惧他,但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到底想要什么?

    土地?女人?财宝?这些他生来就有。

    他到底想要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楚瞬召睁开眼睛,那颗漆黑的星辰终于在云端显现,楚瞬召对着面前的樟树轻轻呼气,樟树顿时灰飞烟灭,随风而走!

    狂风席卷面前的一切事情,栏杆,石凳,水池,假山,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呼吸中化为湮灭。

    少年靠着木门前,缓缓伸出了手,余烬纷纷不绝,掌心累积灰烬。

    莫笑少年无胆志,敢叫神佛坠人间!

    屋子内的女子被这股汹涌澎湃的气机所惊动,蹑手蹑脚走到门前,两人相隔不过一扇门。

    楚瞬召轻声说。

    “老师……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女人沉默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我也是。”

    她打开了门,被眼前的一切所惊呆了。

    以楚瞬召为圆心,九道云龙自天而下,旋聚在庭院之中,往楚瞬召身上源源不绝输送气机!

    神佛馈赠!

    衣衫如雪楚瞬召,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夜晚,盘腿坐于门前,肩膀上飞灰如雪,身形寂寥纹丝不动。

    勇者!为王!

    “我以人道入王道!”

    声音如响雷般炸向云端之上,进而传遍整座靖南城,家家户户被惊醒,点灯望天穹,唯见云龙坠人间!

    太安山上,被远方气机所惊醒了光头老者,沉默眺望南方,眼中金光焕放。

    “王者万岁!”老人声音沙哑如生铁摩擦般。

    ……

    ……

    靖南城,胤军重营驻地。

    在士兵的带领下,楚瞬召走进了其中一间营帐,目光所及之处,人们不由得惶恐地低下了头,少年的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那女子身上,女子被他眼神吓坏了,身上的锦衣早已褪去换上白净的长裙,女子蜷缩在墙角里,甚至连下跪都忘记了,娇嫩如花瓣般的脸庞透着惊恐,眼神慢慢演变成呆滞。

    这间营帐里的人都是战争中被俘虏的燕将士,其中还抓了几位随军出征的燕贵族女子,她们的父亲亦是丈夫都死在战场上,风鹰铁骑从后方突袭燕营地的战法使他们失去了任何逃跑的机会,只能被他们乖乖生擒,在楚瞬召看来,那些宁死不屈的都死在外面了,而坐在这里的,都是愿意活下去并且为自己的性命支付代价的人。

    楚瞬召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诸位不要四处走动,这里四周都是轮值的将士,既然被俘虏了就好好待在这里,以大胤三皇子的名义发誓,只要你们不乱来,没有人会伤害你们的,而且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告诉我。”

    众人诚惶诚恐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楚瞬召顿了顿神:“不过要求别太高,这里的伤兵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蜀越军队入城导致我们粮食供给不足,连我这个皇子都得顿顿吃面条了,而且药品也很少,我希望大家配合一点,不要给士兵添麻烦了。”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有个女孩子跳了出来,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那张满是稚气的脸蛋润泽如白玉,一看就是美人胚子,楚瞬召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举起纸张朗声道:“你们这里谁是柴真颜……莲花郡主?那么好听的名字?”

    现在没有人说话,但楚瞬召顺着他们的目光望了过去,目光最终锁定在那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身上,女人感觉到他的目光幽幽叹了口气,对着楚瞬召站了起来,身上的锦裙破烂且沾着血污,这个女人此时还保持着冷静,清澈的眼中看不出半点惊恐,与楚瞬召对视时,身上那股源自王侯贵族的威严,一览无余。

    胤国的女孩身材普遍修长,而这个燕郡主长得并不高,大概来到楚瞬召胸膛的位置,但楚瞬召仿佛看见一座绽放在清水中的莲花般,楚瞬召见多了倾国倾城的女子,但面前的女人可谓是惊艳,难得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想起燕皇帝柴鹿牡是天下王朝公认的天下美人,面前这位郡主多多少少也和她有血缘关系,这种美丽仿佛源于冰雪的白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身边的将士对楚瞬召说了些什么,少年根本没有听进去,反倒是四周的俘虏们心中出现一股怒气,莲花郡主反倒觉得没什么,用这样目光看她的男人实在太多了,连她的丈夫也不例外。

    他应该已经死了吧,死在胤国铁骑的马蹄下,连尸体都找不到,一想到这里,莲花郡主心中便泛起一丝酸楚,那个本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男人,终于死了,即便如此她脸上还是露出冷漠的神情,冰冷且不失礼貌问道:“我就是柴真颜,请问大人有什么事情。”

    “那太好了,你跟我来吧。”楚瞬召一拍手掌,将人们吓了一跳,莲花郡主脸上更是涌起一股红潮,她虽然猜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但楚瞬召当着大家的面指名道姓将她带走,这样**裸的举动……让她接下来如何见人。

    她垂下脑袋踌躇不定着,楚瞬召挠了挠头,并未觉得自己话中有何不妥:“喂……你……”

    “颜姐姐你快跑!我帮你拖住这个该死的登徒子!”

    楚瞬召刚想说些什么,刚才那孩子忽然扑倒楚瞬召面前,恶狠狠的咬在他手腕上,众人惊了,一旁的将士抬起手臂想给那孩子一下,楚瞬召抬眼制止了他,女孩眼中满是泪水,白玉般的牙口咬着楚瞬召手臂皮肤上却不见牙痕不见血。

    他不气不闹地蹲下身子,抬手捏住了她脸蛋,小酒窝捏着捏着最后变成了大桃花,望着那泪眼汪汪的圆眼,楚瞬召玩心大起,也不出言呵斥,只是默默捏住小妮子的脸颊,小丫头到底是细皮嫩肉,最终还是投降了,松开口哇哇大哭,楚瞬召笑问:“你是狗吧?”

    女孩伤心欲绝道:“你才是狗,你想污颜姐姐的清白,我不依!”

    楚瞬召看着哭得好似给采花贼污了清白的孩子,哭笑不得,往她脑袋轻轻一敲:“别瞎说,你还真当自己童言无忌啊,你知道我喊她过去是干嘛的吗?”

    “我当然知道,你想用裤裆里那根大棍子戳颜姐姐!”

    “……”

    四周鸦雀无声,楚瞬召微微用力往那孩子脑袋一拍:“你爹娘就是那么教你的?”女孩脸烧得跟红霞般,转身扑进莲花郡主怀里,哽咽道:“你不要去……不要……不要去。”

    楚瞬召心中不免叹息,跟一个小女孩过不去,也太可笑了点,不过被她那么闹腾一下,他倒是不好意思喊人出去了,只是平静地看着莲花郡主,希望对方能理解他的做法。

    莲花郡主的从脖子到耳尖都红了,她摸了摸孩子脑袋轻咳了一声:“我去去就回,你不要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

    小女孩依旧不依,莲花郡主望着楚瞬召轻声道:“大人应该不会逼我做不愿意的事情吧,毕竟您贵为皇子,我这种早已嫁作人妇的人自荐枕席,只怕会污了大人眼睛。”

    “不会的!不会的!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谈谈,很重要的事情。”楚瞬召保证道,莲花郡主看了他一眼,想起刚才他和这丫头斗气的样子,方才紧张的心情忽然安宁了下去,其实面前这人也是个孩子吧,光长岁数不长胡子的小男孩,应该不会逼她做些什么吧?

    小女孩愣了愣地看着楚瞬召,少年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捏住她的脸蛋道:“这位给我造成严重内伤的仙子女侠,我能带你姐姐去说几句话吗?一会让她给你带好吃的?”

    小女孩想了想,冷哼一声最终还是点了头:“那你不许伤害她啊,要是姐姐哭着回来的话我为你是问!把你剁碎了丢去喂狗。”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楚瞬召嘴角微微一翘,松开了手,还不忘赞叹一句。

    “好滑……”

    最终莲花郡主她来到了楚瞬召的房间,这位经历过大风大灾的娇贵女子接过楚瞬召递来的温茶,并没有喝下,只是放在手心温存着:“小丫头童真童趣,大人不要责怪她。”

    楚瞬召拾起毛笔在指尖转动道:“你父亲就是怀陵王柴牧之?”

    她柔声道:“是。”

    楚瞬召点了点头,低头望着锋利笔毫,莲花郡主低头望茶,面前这位眨眼间放火焚船烧死她燕八千士兵的血手人屠,虽然瞧着挺稚嫩的,但想到这样的一个孩子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而且他此时就坐在自己面前转笔沉默,这样异样的感觉让她感到平静,甚至已经不害怕自己的生与死。

    楚瞬召猛然伸笔,笔毫离莲花郡主的眼睛不过一片指甲的距离,她居然眼也不眨一下,楚瞬召笑嘻嘻收回了笔毫:“听说你们燕这次攻城战,你父亲并未出一兵一毫之力,就冲这一点,我可得好好待你,莲花郡主,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莲花郡主摇头道:“不知,我很久没回过娘家了,父亲的一举一动我如何知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莲花郡主

    “你嫁人啦,那你丈夫呢?”楚瞬召笑容玩味道,女人眼帘低垂:“死了,上阵杀敌的被你们的骑兵杀死了,死得很光荣。”

    楚瞬召再次转动毛笔,笑道:“什么样的丈夫会把自己的妻子带上战场,莫不是看你生得漂亮怕他前脚一去战场,后脚你就被人抢了。我听说你们燕人贵族都喜欢互赠妻妾,今夜抱着自家夫人过夜,明日又亲邻家侍妾脸颊,这等在我们胤国人看来不能忍受的行为,到了你们燕反倒变成一种流行,那我是不是也该入乡随俗呢?

    莲花郡主呆滞无言,咬紧嘴唇近乎出血,楚瞬召说的的确是事实,但就她自己而言,是极为厌恶这样的事情,自己的丈夫亦是洁身自好之人,绝不会让自己受一点委屈,但在他口中说出,竟是无比自然,让她说不出半句话来反驳。

    “大人若想妾身侍寝,为何不让妾身好好清洗一番身子?”莲花郡主惨然笑道,楚瞬召倒是撇了撇嘴:“我不敢动你,一会那小丫头拿刀来劈我该如何是好?”

    莲花郡主笑容慢慢化开:“看来大人还是把女子当成人来看的。”

    但楚瞬召接下来那句话便让她打消了这种想法,少年拾起桌上的香囊丢到她手中:“你身上那么难闻,我可不乐意,我这房间里有浴房,一会你好好洗个澡再走。”

    莲花郡主抿着嘴唇,扭头不去看他,楚瞬召好好打量了一下莲花郡主:“你应该庆幸你碰上的是蒙羽将军,而不是其他士兵,否则早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到时候说不定连骨头都找不着,你堂堂郡主又已经嫁人,来这战场干甚,你家男人也是死心眼,来打仗便打仗呗,拖家带口最后把自己命都丢了,真不是个东西。”

    莲花郡主强压着胸膛的怒火,那饱满玲珑的胸脯起伏不定,她声音提了起来,或许已经生气道:“大人可曾见我我的丈夫,如此血口污人,这便是大胤皇子风骨吗?”

    楚瞬召说道:“我没见过他,但是我一个可以打他一百个!而且我只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女子踏入战场,男人可以死去,但女人不能,因为女人可以生孩子,她们最终会带来国家的未来,希望……和你们燕不同,胤国不是一个牺牲女人来拯救男人的国家。”

    “你只是个孩子!你懂什么!”莲花郡主忽然叫出声来,楚瞬召愣了愣,眼神迅速阴沉了下去:“柴真颜,我的士兵从俘虏中敲到一些很重要的情报,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在燕皇帝的身边当质子?”楚瞬召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莲花郡主脸色大变,刚想惊呼,下一瞬就被楚瞬召捏住她的脸颊,居高临下地逼着她看着自己,身材娇小的莲花郡主咬紧嘴唇,脸上流露出的无助夹杂着半分妩媚,对楚瞬召这种初尝禁果的孩子而言,各种反应出现在他脸上,惊得莲花郡主花颜失色。

    “我是个孩子?”

    楚瞬召有些粗暴地抱住她的腰肢强迫她坐在自己身上,牙齿啃着她细嫩的耳垂,像是锯木般一下又一下地拉扯着,莲花郡主脑袋一片空白,她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身体忽然起了反应,但她的反抗更是激发了楚瞬召进攻心理,男人都一样的,在面对比自己弱的女人面前都会有居高临下的快感,楚瞬召凭借男人的本能对她为所欲为,那深渊般的紫瞳不曾在她脸上移开过。

    只是半柱香的时间,莲花郡主的眼中交织着泪水与痛苦,更是显得她惹人怜爱,楚瞬召难得凉薄无情,让她的身体死死贴在自己身上,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吗?你若是再对我出言不逊的话,我立马将你丢给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等第二天早上再和你谈谈,说不定你的态度会有所转变。”

    莲花郡主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任由楚瞬召亵渎她的身体,也不反抗,楚瞬召一把将她推开,她瘫倒在椅子上,忽然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楚瞬召心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了点,但是交给别人去审讯他又不放心,莲花郡主的眼神开始怨恨了起

    来,仿佛要将楚瞬召的可憎面容吞入腹中般,这种深入骨髓的戏谑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也正是因为家族的原因她宁可嫁给平凡人家,也不愿嫁给自己的兄长亦是被父亲用作和其他家族联姻。

    楚瞬召收敛了刚才的眼神,蹲下身子将莲花郡主扶到椅子上,深吸一口气:“按理说我应该处决你,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处死燕贵族,但我不愿杀死一个女人,我的朋友和亲人会说我残暴,尤其是你这样身世高贵的未亡人,我读过不少书,见过不少人,但读书得读出仁义才算读懂,看人得看出尊重才算看懂。但像你这样的俘虏,想要我尊重你你得拿出尊重的分量,或者说是筹码,我的确是正人君子,但不会傻到将冻僵的毒蛇放进自己怀里,在我还没弄清你是毒蛇亦是兔子的情况下,你最好不要随便乱来,否则与其将你丢给士兵玩,倒不如我亲自把你洗干净玩上一个晚上。我说了那么多,你听懂了,莲花郡主?”

    她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眼角渗出悔恨的泪水,假如现在给她一把匕首的话,她定会毫不犹豫割腕自杀,好去黄泉与自己的丈夫团聚。

    楚瞬召掏出手帕擦了擦她的嘴唇上的血丝:“现在我开始问问题,你最好不要说谎,否则你和那个小丫头都别活了,对了,那丫头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她是我丈夫的妹妹,和燕皇族一点关系都没有,大人大可不必为难她。”

    楚瞬召转动毛笔审视道:“说说你家里的情况,我对你哥哥柴龙豹比较感兴趣,据说你这个哥哥曾经参与过云剑河之战,在战场上杀人极多,曾经一人单骑杀死八百胤国铁骑,我哥哥楚鹰仰的其中一位贴身侍从就是死在他刀下,即便远在临安的我也听过他的英勇事迹,但却口碑极差,多次在军营中贪杯误事,并且不服从上司管教将其杀死,由于你父亲怀陵王的身份压着才没有逐出军营,这一次怎么不见他来?”

    莲花郡主叹息道:“妾身家中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哥哥性格刚烈并且好色,从小到大府上被他玩弄的丫鬟数不胜数,但天生神力甚至连我父亲也管教不住他,后来将他送去军营,几年的时间内立下一次一等军功,二三等分别各有一次,被皇帝陛下在殿前封为龙虎将军,至于这次为何不来妾身不知,至于我那弟弟柴郡自幼身体羸弱,好在天生聪慧,从小出口成章,是怀泉有名的神童,与我关系一直很亲近,可惜在九岁那年被皇帝召入宫中,明面上的面圣,实际上的质子,之后一直在皇宫里住下,只有每年的春节方能返回家中与我们团聚,自从我嫁出去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咦?你姐跟我家也很像,我也有个哥哥和姐姐,可惜我生下来就没了娘,不过你应该不是那种会逼你弟弟读书的姐姐吧?”楚瞬召没由来想起楚熏冬天是自己到庭院里大声朗诵《国人愁》的事情,差点没熬过那个冬天。

    莲花郡主黯然道:“弟弟从小都是我教他启蒙识字的,哥哥不成器,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闻鸡起舞时就得朗诵经文了,冬夏皆是,可惜后来被皇帝陛下将他带走了……”

    楚瞬召坦诚笑道:“你很像我姐姐,不过性子比她好多了,你总不会用鸡毛掸子逼他念书吧?”

    “五岁之后就不用了,后来用紫竹鞭,扫帚……”

    “行了行了,你该去见见我姐,我觉得你们两个一定聊得来。”楚瞬召无奈道。

    其实不必莲花郡主多言,只有楚瞬召随便抓一个身住怀泉的燕黎民,都能从他们口中得知怀陵王府的放荡事迹,那所谓的龙虎将军的好色是从父亲身上继承下去的,两父子明面上看似恭敬,但私下各种荒淫,那柴龙豹最喜丰腴妇人,每每在怀泉见到谁家妖娆妇人,都会不顾三七二十一拐回府中玩弄一番,最后打发回家,没有一个妇人的家属胆敢上门闹事,弄得怀泉的妇女出门恨不得将自己裹成粽子般,生怕**给世子殿下。

    伦理风气极差,那些辈分身份在他们看来根本不足为提,这位大哥私下不知玷污了怀陵王多少位妻妾,有的妻妾时候哭着跑去找怀陵王倾诉,却被他转手送给自己的儿子,这些家族在根子上极为糜烂,家中无处不可行那苟且之事,在怀陵王府,被世子殿下玷污身子的丫鬟,要么投井自杀,要么继续勾引世子殿下,世子事后打赏极为阔绰,有的侍女用世子殿下的赏钱在怀泉给家人购置了好几处田产,如此好的买卖,为何不做。

    关于这些,莲花郡主娓娓道来,楚瞬召天生有颗八卦的心,对于这些似乎很感兴趣,目光时而激动,时而幽深,露出一口孩子般的小白牙笑着:“你再给我讲一遍你大哥和你姑姑的事情呗,听着可刺激了,以后我有机会一定要把一生中遇见的故事都写在一本书上。”

    莲花郡主嗔怪地望了他一眼:“我们家族的情况就是这样了,我出嫁后家族变成怎么我也不知道。”

    楚瞬召吐出一口浊气,望着那哀莫大于心死的莲花郡主,轻笑道:“先去洗个澡,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莲花郡主脸又红了,但是又不敢忤逆面前这个少年:“我没有带衣服来。”

    “我这里有。”楚瞬召开始翻箱倒柜,找到一件苏念妤上次从这里落下的云袍:“你一会就穿这一件。”

    莲花郡主接过那件带着其他女人香味的衣裳,低低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浴房。

    楚瞬召不理会她,枕着自己的脑袋望着云端上的星辰,这些可好了,莲花郡主被自己逮住,若是他们要穿过龙胆关的话,下一个抵达的城池便是怀泉,无论这个怀陵王是个怎么样的人,自己手中逮住他女儿怎么都得放自己和军队入城,要是他敢拒绝自己的话,也是花费点兵力的事情,想必这位藩王心中有数,也希望他心中有数。

    一番清洗过后,她穿着那件宽大的云袍走了出来,纤细腰肢配上那壮丽风景,楚瞬召忽然看呆了,莲花郡主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弯下了纤细柳腰,那来势汹汹的胸部和自己的老师花幽月有的比啊,一双白莲玉足更是在烛火下闪烁着动人的光,楚瞬召打量这等美人,啧啧赞叹道:“你们燕皇后柴鹿牡和你相比,如何?”

    “我不如她。”她撇了撇嘴,楚瞬召带着他走向楼去,两人走进后花园中,闲庭漫步在一片绿意下,楚瞬召眨着眼睛:“到底有多漂亮啊,我老师说她曾经霸榜天下美人榜长达十三年,即便现在的燕公主柴鳞渔也没能将这个娘亲拉下去。”

    “我见过她很几次,在我少女时期这女子便已经美艳到无法与人言说的地方,可谓盛世皇后,乱世祸水,如若燕先皇将这个女儿老早嫁给自己的小儿子,恐怕庆国那边就要派人来抢了。”说起天下美人榜,自己曾经在前十轮过两年,在她嫁给丈夫之后,几被其他狐媚子后来居上,现在想倒有些泄气。

    “你现在也是少女时期啊。”楚瞬召笑笑,手里还拿着一盒芝麻糖在嚼,莲花郡主脸一红,没再和他争论这个:“我知道你是胤国三皇子,但你为何要来燕打这场战争,当个安享富贵的皇子不好吗?”

    “原因我不告诉你,你也别问。”楚瞬召往她脑袋弹了一下,她两只手捂着额头躲开第二下,看起来很是无辜,楚瞬召递给她一颗芝麻糖,莲花郡主摇了摇头:“我不吃”

    楚瞬召想也没想往她口里塞去,用那沾着她口水的手指继续拿起糖块吃,全然不理会她幽怨的眼神。

    “在这次战争中,我们杀了你们六万多人,也正是这一战让你们燕人退军了,你觉得我接下来会怎么做?”楚瞬召笑容神秘,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如果我告诉你我会一路打下去,攻下安息城,你会怎么想?”

    女人眼神迷离:“我该怎么想呢?我丈夫死了,我带着他妹妹无依无靠的,亡国和不亡国对我们而言有何意义?”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为谁抹红

    楚瞬召停下脚步眺望星辰:“你堂堂燕莲花郡主说出如此话语,若是传出去让你们燕人民知道了,岂不都寒了心,说说也挺幽默的,你们燕人近千年来的基业,若是栽在我这孩子手里,我都替你们悲哀。”

    “胤皇楚骁华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枭雄,我们的皇帝不如他。”莲花郡主摇了摇头。

    “你这个马屁可拍得够响的,可惜我父皇不在,他和你们的皇帝不一样,胤国铁骑是他一生的心血,在他当上皇帝之前和市井泼赖也没什么区别,逼良为娼的事情做得多了,权力是要争取了,而不是别人给你的,你们的皇帝生来就是瞎子,你仔细想想他在位这些年为你们燕做了些什么,如此一看你们的失败也不显得那么奇怪了。”楚瞬召舔了舔指尖的芝麻。

    莲花郡主撇了一眼这个俊美少年,夜幕下那张棱角分明但带着些许稚气的脸,是啊,为何燕就赢不了胤国呢?他们的火器射得又长又远,士兵们作战死战不退,真是奇了怪哉了,难不成原因真的出现皇室身上,她低头心有不甘的看着楚瞬召,胤皇是枭雄,胤国大皇子楚鹰仰是云剑河的英雄,而面前这个孩子似乎带着他父兄的闪光点,阴谋诡计与霸道之力双管齐下,但如果论王道的话,还是缺少几分火候。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东西缺一不可,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你那么小的孩子也敢来这战场。只能说你初生牛犊不怕虎。”

    楚瞬召很不厚道地往她后臀一拍,声音传得很远很远,莲花郡主娇躯一颤,眼见他身子就那么逼了上了来:“那么小的孩子?一会我就让你知道我有多小。”

    莲花郡主脸庞发热继续跟在他身边,想起自己死去不久的丈夫,而自己为了保护他妹妹只能寄人篱下,若是她也死了的话,那丫头就没人照顾流落街头变成小乞丐了。

    楚瞬召平静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不怕和这莲花郡主掏心挖肺,或许他只是想找个倾诉的对象,前两天自己一夜入王道在城里掀起不小波澜,即便如此花幽月还生自己气,叶微微她们也不知去哪里了,花幽月那句喜欢他更是让他觉得没脸见苏念妤了,两人就刻意地回避对方。

    “你想杀了燕的皇帝?”莲花郡主的声音仿佛秋日落叶般,颤抖而下。

    楚瞬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想杀了燕的皇帝?他甚至不知道为何要杀死一个从未谋面之人,但要想这场战争结束,柴龙貌是必须要死的,至于他杀,还是其他人杀这并不重要,可让他头疼的是,父皇给他的信上写着一定不能放过任何燕皇室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一律皆杀。

    他当然明白父皇如今的举措,他们楚家已经被苏长青这条醒来的蛇咬过一口了,这一次他们不会再留下什么亡国皇子,亡国公主什么的,绝对的残酷,绝对的干净,绝对的安全。

    “你想不想回家?”楚瞬召小心翼翼地问道。

    “回家?”她愣了愣。

    “我可以保护你还有那个小丫头,但你必须乖乖听我的,按照我们现在的步伐,想必很快就会进入怀泉与你父亲打照面,你知道你之后要做什么吗?”

    “大人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叹了口气,仿佛认命般。

    “很好,能不和你父亲的守军发生冲突是大家都乐意见到的事情,在这之后你就留着怀泉,当郡主也好,最好找个男人在嫁过,乱世之中一个弱女子独自生存,实在是太辛苦了。”

    “妾身不回那个家,刚才已经和大人说的很清楚了,我之所么愿意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就是为了离开那个家,如果大人执意让我回去的话,不如现在就赐死我吧。”莲花郡主忽然执拗了起来,楚瞬召试探问道:“那你是想留在我身边咯?”

    她忽然恼羞成怒,但楚瞬召说了一句让她归于平静的话:“这样吧,我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照顾一个寡妇和一个孩子对你我而言传出去不好听,若是我成功打赢你们的皇帝,我会找个好地方让你和那孩子住下,之后就相忘于天下吧,你或许不会忘了我,但我肯定会忘了你。”

    莲花郡主发现自己还真是看不懂面前这个孩子,这样的岁数便有如此深的心机,再让他长大一点的话,有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楚瞬召带她来到一处僻静的屋子前,侧头望着女人的轮廓:“燕是个好地方,若是不用打仗的话,我真的像学你们燕男人般穿青衫陪长刀,一头扎进浓雾中的樱花林,感受那梦一样的场景。”

    “大人有所不知,要说看樱的话,最好就是怀泉的樱花林,并非安息城的,我们那边有那一片樱花林,三两小鹿走之说,每年三四月燕的年轻情侣都会去往樱园中赏樱,一边吟诗作画,一边开怀畅饮,享受雪后初晴的温暖,而且林子小鹿大多性情温顺,并不怕人,而且樱花自开花至花残只有七天,因而也有称作樱花七日的说法……”谈起燕的樱花,莲花郡主仿佛打开话匣子般,楚瞬召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笑:“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莲花郡主忽然沉默了,楚瞬召连忙转移话题道:“开玩笑的,我不和你去,我要带我喜欢的人们去看樱花,这样一来我对战争的胜利又多了几分动力了。”

    “你喜欢的人……一定很漂亮吧。”

    “你身上就穿着她的衣服,不过你没她高,但是你们的胸是一样大的。”楚瞬召对她做了个鬼脸。

    “你!”

    “我给你找了处房子住,一会我把那小丫头带来,你堂堂郡主住在牛皮营里也太不像话了,我已经让下人收拾好了,你先这里住上几天吧。”楚瞬召便说边推开了门,打量着里面的一切。

    那一个瞬间,柴真颜以为自己回到了安息城的家中,她唯一的一次勇敢便是和那男人成婚,连父亲的铁腕都没能将她留下,她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残酷又美丽的世界,她跟着丈夫一同经历了那平淡却偶尔惊心动魄的时光,虽然只有短短三年。但在她不过二十有三的生命中,见过太多的背影,但最让她记住的却是两人奔波之后,丈夫弯着身子推开家门的背影,莲花郡主苦笑着,她不后悔与那个男人相遇,只是后悔自己甚至没能给他一个孩子。

    战争创造无数英雄与帝王的同时,也制造了无数的寡妇与孤儿。

    她望着少年的背影,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觉得这孩子对自己是有点意思的,乱世中的女子本就是依附男人而生,宛如寄生藤蔓般,既然自己的丈夫已经死了,为了生存再换一棵树又如何?

    她也不希望得到什么贞节牌坊之类的,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若是这孩子愿意的话,对她来说也无尝不可。

    她总得支付一些代价,为了活着支付一些代价。

    她忽然踏前一步,抱住了楚瞬召的腰,楚瞬召瞥头道:“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男人。”

    莲花郡主一步不退,将脸死死贴在他后背上:“我知道你不是……”

    楚瞬召忽然转身关上门,用手撑着墙壁将她逼到角落里:“你这丈夫说不定还躺在龙胆关上尸骨未寒,他娶了你这样的女人可真是三生有幸,我看你也别叫什么莲花郡主了,就叫杨花郡主,水性杨花的杨花,跟你多搭。”

    柴真颜无动于衷,闭眼泫然欲泣。

    “反正你都放开了,不如我把那孩子喊过来,让她看看自己的嫂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楚瞬召难得厚颜无耻道。

    “你……我……我不是那种人尽可妻的女人。”莲花郡主恼羞成怒,楚瞬召依旧无动于衷,双在她身上不断游离着,要是放在平日在临安城里这样调戏一个胤国女子,早就被踹爆裤裆了,哥哥有一次就是捂着下身被人抬回宫里,事后还不敢去找人家女孩麻烦,也就燕的女子能让如此梨花带雨同时让人春心荡漾。

    “那你证明给我看看呗?”楚瞬召坏笑道,顺手解开了她后颈的吊带,衣领一松,她连忙捂着自己的肩膀,这样的话那饱满浑圆的胸部愈发来势汹汹了,她眼中含着泪水,要是楚瞬召现在就对她行那苟且之事反倒没那么难受,他如此羞辱自己越是泄露了自己内心的虚弱,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自己居然对他恨不起来,她渐渐哽咽了起来,身形愈发美艳,脸色越发显得惨白,那缥缈精致的眉目扭结了起来,让人保护欲大增。

    “我终于知道为何你们燕的男人总是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大丈夫,就是你们这些女人惯出来的。”楚瞬召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离去关上了门。

    楚瞬召那轻轻一弹仿佛弹进她心里,最后那句话更是让她止住了哽咽,都是你们女人惯出来,她还是孩子的时候见多了父亲对母亲拳脚相交的画面,根据母亲告诉自己的故事,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在他们两人相遇之时,父亲来到母亲家串门时,母亲总会为他煮好一碗酸菜鸡汤面,父亲总会总会赞美一番,一口气吃完连汤也不剩,后来他们两人成婚,生下她和她哥哥后,母亲还是会给父

    亲做酸菜鸡汤面,当父亲看到那碗面的时候,言语间不再有赞美,而是厌恶,他将整张桌子掀翻,对着母亲怒斥我堂堂怀陵王难道就是那种只会坐着吃酸菜面的男人吗?说完便转身离去,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每当这个时候,母亲总会流着泪收拾好被父亲弄乱的一切,并希望自己的丈夫在落日之前能回到家中。

    堂堂郡主又如何……女人生来都有一种被支配欲,不是吗?

    再到后来她见过各种追求她的男人,他们捧着金箔制成的花朵还有酸到掉牙情诗献给她,她望着那些眼神灼灼的男人,他们口中说着各种泛滥恶心的情话,她害怕自己接受了他们,终有一日他们变成了自己的父亲,而自己变成了自己的母亲。

    她捂着裸露的肩膀在墙边缓缓坐下,或许今天哭得太多了,现在哭不出来了。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外传来了闹哄哄的叫声。

    “放开我,我要替颜姐姐教训你这个登徒子!我一口咬断你第三条腿,看你怎么祸害良家女子!”

    “呵!有胆气!一会我掏出来的时候你别哭,到时候把牙齿磕掉了!哈哈哈!”楚瞬召没心没肺地笑着。

    “你敢掏我就敢咬!”

    “好啊,一会让你姐姐看着你咬!要是你不咬的话就是狗!”

    “好!”

    莲花郡主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推开看见楚瞬召拎着那孩子的衣领远远走来,那孩子也不怕他,一个劲往他身上踢去,那件衣衫如雪的白袍满是她的小脚印,孩子见到站在门口的女人,哇的一声从楚瞬召手上抖落,跑到她身边扑进她的怀里哭诉道:“颜姐姐,这个混蛋想轻薄我,他让我咬他下面,我不乐意他还想用强的。”

    楚瞬召拍了一下脑袋,娘咧,你姐姐是从哪里捡回来你这小魔王的。

    莲花郡主摇了摇头,将她抱进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

    “颜姐姐,他有没有伤害你?”

    不等莲花郡主说话,楚瞬召便抢着说:“有啊,你颜姐姐从头到脚都让我玩了一遍,这不刚完事了把你喊过来睡觉嘛,小丫头,问服气不服气?”

    那丫头眼泪汪汪地望向莲花郡主,女人摇了摇头:“别听他的,我们只是聊了一会天。”

    孩子低头直瞪着那紫眼睛的混蛋,楚瞬召笑了笑:“其实我还真有那打算,要不是你这孩子今天出来搅事的话。”

    “我说过给你带好吃的。”楚瞬召将吃剩的半盒芝麻糖递给了那孩子,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抬头看着莲花郡主,女人柔声道:“没事的,这个大哥哥是好人。”

    她犹犹豫豫接过了糖盒,像是宝贝般握着手心了里,生怕这家伙一个不乐意抢了回去般。

    “记住你答应我的条件,不过我提醒你,我之所以愿意和你谈判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士兵,尽量让我们大家少死一些人而言,我是在利用你,你也不必对我心怀感激,你需要生存,而我需要利用你的身份,很公平的一笔买卖,看你怎么做了。”楚瞬召笑眯眯道。

    “只是买卖吗?”她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他。

    “不然你以为呢。”

    “你是个好人啊。”莲花郡主忽然笑了,笑容仿佛春风拂面般,这一刻她的美丽绝不输那燕皇后,看得楚瞬召都有些呆了。

    “他不是好人!”那孩子举起了拳头瞪着他,过来一会,她想了想红着脸道:“他顶多算坏人里面的好人……”

    楚瞬召和莲花郡主一起笑了,两人目光对上那一刻,又迅速移开,楚瞬召挠了挠头,轻声道:“我说过的话一直都算是,要是有士兵来找你们麻烦就是你是楚三皇子的人,没人会伤害你们的,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些事情我们之后再谈。”

    女人点了点头,带着孩子走进了屋里,楚瞬召望这那扇虚掩着的门,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我是坏人里的好人啊,还是好人里的坏人呢?”他喃喃道。

    楚瞬召走后,莲花郡主坐在梳妆台前,那孩子则扑倒床上,乐呵呵地叫着,像是一头快乐的小猪找到属于自己的泥潭般,女孩和自己聊了几句后,竟累得睡了过去。

    她抚摸着案桌上几盒名贵精致的胭脂,对镜无言。

    今后的她,该为谁抹红呢?

第二百五十六章 活着的可能

    “完事了?那么快?”

    “完事了,她答应会配合我们的要求,让怀陵王……也就是她的父亲放我们的军队入城,其实我们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怀陵王的军队不过一万八,哥哥你也知道藩王旗下的军队大多数是无用之师,就像我们叔叔唐王爷的军队一样,除了能让他壮壮胆气威风一下,根本毫无用处,一到战场上就会被我们的军队撕成……”楚鹰仰忽然往弟弟脑袋一拍,弄得他顿时不知所措。

    “哥你干嘛?”

    “你小子还真是傻啊,你以为我喊你去见那个郡主是和她谈判的的吗?”楚鹰仰愕然道,顺带还叹了口气。

    “那依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睡了她啊!她好歹和燕皇室有血缘关系,你不仅仅要睡了她,而且还要将这件事传出去,而且要传到到燕皇帝耳中,这无疑是狠狠扇他一个耳光,会让他恼羞成怒,心理战懂不懂?”楚鹰仰理直气壮道。

    “哥你还真是没底线,你怎么不去?”楚瞬召不是第一天知道哥哥无耻,但今晚总算是刷新他对哥哥的看法了。

    “好东西当然是让给弟弟的,而且你明月嫂子在我干嘛还要去和别的女人睡觉,这不找削嘛我?你要是能让那郡主大了肚子的话,啧啧啧,想想都刺激。”楚鹰仰摸着下巴抬眉道。

    “被姐姐知道的话一定会宰了我的。”

    楚瞬召摇了摇头,看见张横和蒙羽将军从军舍里走出来,厚重的牛皮帘子将里面的呻吟声一刀断绝,张横一个威风凛凛的汉子难得脸色憔悴,蒙羽将军也锁紧眉毛,两人的气色似乎不太好,楚瞬召和哥哥对视一眼,踏前一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皇子殿下,城里的药如今还有多少?”蒙羽正色道。

    “我昨天连出门前楚熏为我准备的名贵药材,什么血莲参,龙力金丹之类的好几箱子全部给了军医营,您觉得还有多少药材?”楚瞬召也叹了口气。

    如今这座城里又两万多伤兵,他们一路上准备的药材连同这城里的药材都拿去给伤兵们用了,为此城里的药材铺还发了一笔国难财,赚得盆满钵满的,但此时正是盛夏时节,城门天气闷热,士兵们伤口长蛆的速度极快,并且有几个营已经断了好几天的药材了,有些士兵不堪忍受断肢缺药的痛苦用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死亡人数一直都在上升,蒙羽打完仗这些天非但没空休息,整日和将士们在伤兵营慰问,整个人消瘦了半圈。

    “现在连马吃的燕麦都不够了,我风鹰铁骑何时沦落成如今模样?”蒙羽一拳砸到身边的木杆上,楚瞬召摇了摇头:“我们好不容易打了胜仗,想必燕人的光景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

    忽然一声极为凄厉的叫声从营帐里传出,惊得外面

    四人心头一颤,楚瞬召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四周的伤兵未在同一床前,里面传出可怕的吼声。

    “药呢?药呢?”楚瞬召微微推开伤兵来到那床伤兵前,那人被燕人斩断了右手和左脚,如今伤口发炎疼得他青筋暴起,止不住地狂吠。

    “给我罂粟奶!我疼得要死了!啊啊啊啊!”那人哀嚎着,楚瞬召急了,望着前来的医官急道:“快点帮帮他啊,他快不行了。”

    大医官对楚瞬召一拜后,让人赶了他出去,楚瞬召被几名医官驱逐了出来,他们对楚瞬召深深一拜:“殿下,这些事情与您无关,您是千金之躯走进伤兵营对您影响不好?”

    “他都疼成那样了,你们不管他?”楚瞬召吼出声来。

    “我们管不了,如今药材短缺,我们除了喂他喝罂粟奶止疼之外没有任何方法了,而且这些天他们已经喝了不少,再让他们喝下去这人即便救得回来也废了。”他们一拜再拜:“让他们叫吧,叫出声来就没那么痛苦了,请三皇子殿下离开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你!”楚瞬召刚想发怒,楚鹰仰将手揽在他肩膀上将他带走,四人就这样行走在漆黑的街道上,楚瞬召心情很是疲倦,那可怕的吼叫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我们需要药材!大量的药材还有粮食。”蒙羽沉声道。

    “从胤国运来这里的粮食和药材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且城里的粮食本就也不多了,蜀越军队忽然入城我们不得不让他们吃上一份,原本可以坚持一个月的米面现在只能坚持不到两周,如今城里很多人都去捕杀云剑河里的鱼,柴火一时供应不上,只能作鱼生,可是让士兵们吃冷冰冰的食物怎么可以,对他们只会有害无益罢了。”楚瞬召虚弱道。

    蒙羽点了点头,他也希望士兵们可以吃上热腾腾的饭菜,可如今让他们在这里等胤国的援助与等死无异,楚瞬召忽然说:“不如我们直接去怀泉吧,这里离怀泉不过四天的路程,如果我们能得到怀泉的粮食和药物的话,辗转一趟的话也就**天,你们觉得如何?”

    “怀泉?这倒是个好主意,反正我们都得与怀陵王打照面的,早去晚去都是去!”楚鹰仰握紧拳头低喝道。

    蒙羽沉吟道:“如果只是过城的话,或许和怀陵王还有条件可谈,要是让他交出粮食和药材的话,很难很难。”

    “用暴力可以解决的问题,一般都不是问题。”楚鹰仰说:“我们几万人马攻去怀泉,怀泉可不比靖南城,一波冲锋的事情就能拿下了,何必大费周章与怀陵王谈判?”

    “我平时教你的兵法都你都白学了吗?你怎么知道怀泉里面没有燕军队的伏军,胤国铁骑只是在平原上冲锋厉害,要是陆战的话我们大部分士兵都不如燕人,燕人个个都是玩刀

    长大的,刀法神出鬼没,家家户户都有杀人之术,你几岁才提矛上马心里没数吗?城中巷战的话我们必然会吃亏!”蒙羽毫不留情地骂了楚鹰仰一顿,哥哥脸上也是红一阵青一阵不敢反驳。

    “这样吧,我们带着两万人马前去怀泉,蒙羽将军你们在城外扎营,但由我带着莲花郡主和怀陵王谈判,以皇子之礼相待,我亲自将人家女儿送回家中,怀陵王再残忍也不会对亲自送女儿回家的人下手吧?”

    “不行!这万一有诈呢?万一怀陵王拿你来要挟我们呢?这样做得不偿失。”楚鹰仰叫出声来。

    “我觉得倒是可以,但是必须让三千铁骑随你一同入城,我听说皇子殿下身怀神力,要是怀陵王忽然倒打一耙的话,在这几千人的帮助下您杀出来应该不会很难。”蒙羽沉吟道。

    “或许我可以直接把怀陵王宰了。”楚瞬召眼神阴沉寒声道。

    “我们得让怀陵王觉得我们有诚意,尽可能让三皇子殿下少带一点兵去,如果谈判的话,我们拿什么和他们谈?”张横问。

    “其实怀陵王对待王室的态度极为暖味,而且那莲花郡主跟我说了,怀陵王最钟爱的小儿子被燕皇帝叫去当了质子,这次燕出征靖南城他也援助也不反对,我们可以大胆去推测他对燕皇室是否怀恨在心,我们就这样跟他说,假如他愿意帮助我们拿下燕,我们就让他继续做这个怀陵王,并且世代罔替,他之前给皇室多少税赋的只需要给我们一半就够了,可否?”楚瞬召问。

    “这样的事情得和皇帝陛下商量才行,我和蒙将军可不敢做这样的决定。”张横摆了摆手,楚鹰仰想了想说:“这件事情我帮你们扛了,我们先斩后奏,我一会写一份信给父皇告诉他这里的情况,以及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告诉他这都是我的决定,你们放手去做吧。”

    说完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楚瞬召的肩膀:“要是让你姐知道我让你如此冒险的话,一定会第一个宰了我的。”

    “咱家的男人谁不怕姐姐。”楚瞬召幽幽道。

    “总之我会尽力和怀陵王谈判的,只要他提出的要求不那么过分,我都会答应他的。”楚瞬召站直了身子,恢复以往衣衫如雪贵公子般的姿态。

    “燕人的伤兵没有我们的多,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死在战场上了,而且大多数都躲进了铁河山,或许会顺着奈离道回去安息城。”张横说。

    “燕士兵的自尊心可是很强的,他们宁可当场死去也不愿给身边的人添麻烦,那些身受重伤的士兵甚至放弃了友军的救援,用随身携带的燕刀了结自己的性命,死亡对他们而言是一种高贵的事情。”蒙羽说。

    “愚蠢的高贵……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能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楚瞬召冷声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夜空下的血

    四人走累了,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望着月光洒在前方的小溪上,像是一条流动的银纱,楚瞬召轻声问:“说说我们军队的情况吧,还有多少人能战斗的?”

    蒙羽将军含着嘴里的草根沉声道:“其实这次战争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燕可谓损失惨重,在我一开始的预想中,你们会被燕人围城死战,士兵无法出城作战,燕士兵们自然也攻不进来,可殿下你在护城河将他们的船全部烧光了,这样一来他们只能被困在铁河山里,而且燕的天地部队伤亡惨重,四万精兵只有不到两万退阵而逃,黄部队机动性太差都死在战场上了,至于那传说中的玄部队我”

    “玄部队被我宰了,他们根本没有你们穿的那么神,而且我们还取得了他们的盔甲,他们之所以能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跟他们的盔甲有关,之后带回临安城让机造局那些老古董研究一下里面的秘密。”楚瞬召打断了蒙羽的话。

    “敢问殿下何时碰上玄部队的?”三人都吃了一惊。

    “就在天魂山的时候,当时只有我和花将军两人,被燕人突袭我们的营帐,最后让我给剁了,还有那个什么大都统陈苟也被我宰了。”

    “三皇子殿下真是让我们这些练武多年之人感到惭愧,哪怕是我对上玄部队也不敢说可以全身而退,楚鹰仰!好好跟你弟弟学学,别整天去青楼玩女人!这腿也软了,人也傻了,别以为我在金帐国就不知道你在临安城干过的勾当!”

    楚鹰仰讪讪一笑,不敢反驳,只得望着弟弟转移了话题:“可以啊,和那女魔头孤男寡女待在一起,哥只能说这个!”

    楚鹰仰竖起了大拇指,楚瞬召竖了个中指回去:“我跟她……真的没发生什么。”

    “人家都说喜欢你了,而且现在不发生不代表以后不发生嘛,不过那女人的胸部也是壮观,我敢说临安城里的裁缝铺都很难买到她合适的衣服,小弟你以后可有福了。”楚鹰仰吹了声口哨,颇有往日在楼里调戏小妞的风范。

    “我……”楚瞬召还想继续辩解,蒙羽忽然将手搭在楚瞬召肩膀上,语重心长道:“这闺女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除了李长渊外我没见过她对谁那么上心,殿下要若是对她有意的话请好好待她,毕竟她吃过的苦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

    “花将军好像跟姑姑的岁数差不多,据说她们两个当年为了争李大哥差点大打出手了,连父皇都被惊动了,要是现在真嫁入咱家可就有意思了。”楚鹰仰哈哈大笑道,避开弟弟丢来的一块石头。

    “好了,说正事吧,殿下此次作战是否碰到燕大军叶云鹏?”蒙羽轻咳了一声。

    “见到了,可我们都没有交手,哥哥你宰了人家的老爹,这混蛋见到我一直在骂。”楚瞬召笑了笑,哥哥用力拍了自己的胸膛一下:“杀了叶霸这件事我可以吹一辈子。”

    “咳咳,既然叶云鹏没有死在战场上,这人在之后的战争中还是会出现,而且还是很可怕的战力,但我们这次干掉那六万多燕士兵,无疑重创了天地部队的军心,反观我们胤国,风鹰铁骑战力完好只死了几百人,不过鹰拓骑全没了,在我们来之前的十万兵力死了三万多,两万多无法作战的伤兵留在城中,只有殿下您带来的那些兵还有三万多人是可以用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张横将军!这样吧,我调拨五千风鹰铁骑给您,由您亲自率领这支军队,可否。”

    “包在我身上,我

    要让那些燕人为了我死去的手下付出代价。”张横摩擦着牙齿寒声道。

    蒙羽犹豫了一下望向楚瞬召:“蜀越那几万人的军队,能不能为我们所用?安息城所处地带是个盆地,在这样的地形上铁骑就没有在龙胆关那样快刀斩乱麻般爽利,蜀越枪兵的作战优势反倒体现了出来,像他们这种单兵作战远胜于我们士兵的军队,他们的三万人跟我们的三万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很难很难,这次他们入城我们宰了他们不少同伴,就算我拉下面子和蜀越女帝谈,她也未必肯答应我,这支军队是她回到蜀越的根基所在,她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了,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点,”楚瞬召枕着手臂,望着天上的银河轻声道。

    望着楚瞬召昏昏欲睡的表情,蒙羽声音大了起来:“我们助她夺回蜀越,她帮助我们打赢这场战争,大家两不相欠,或许未必要那么多人,我们只要一万就够了,一万的蜀越精锐枪兵,留下那两万人替我们守着靖南城,如果没有她们军队的帮助,我们很难一路推进到安息城,要是靠硬碰硬的话,我们胜算不是很大,尤其燕还有那要命的神器东皇钟,这种完全颠覆战争法则的神器。”蒙羽坐了起来,十指交叉叠在下巴处,思考着其中的策略。

    “东皇钟的事情交给我和他吧。”一道沙哑的嗓音从四人身后响起,他们齐齐向后望着,黑衣女人就站在他们身后,扶着一棵松树,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四人齐齐向后望去,楚瞬召的脸色有些难看:“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偷听我们的话听了多久?”

    “就从你们坐下开始,不瞒大皇子殿下,我自成年后就很少在城里买衣服了,身上穿的袍子都是我自己缝的。”她慢慢走了过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机坐在楚瞬召身边,撇头望着楚鹰仰和蒙羽二人:“连我的婚姻大事都要两位大人操心,小女子实在是无以为谢。”

    你还小女子,要是放在乡下早结婚的,儿子都可以去当兵了,楚鹰仰暗想,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来。

    “东皇钟的事情交给我和他,你们谁都别插手,也插不了手。”花幽月挨着楚瞬召的手臂,声音慵懒道,蒙羽皱了皱眉:“小月,这事情可不能随便说交给谁就给谁,东皇钟可是”

    “在座诸位,敢问你们谁体内有神兵这样的东西?你!你!还是你!”她指着蒙羽三人,唯独没有指着楚瞬召,张横不满道:“那依花将军之言,这神兵跟楚三皇子有何联系?”

    “你自己选择吧?你觉得还能瞒多久?”她直勾勾地看着楚瞬召,少年长叹一口气,觉得是瞒不过去了,便将太阿剑的事情告知他们三人,楚鹰仰惊诧地看着弟弟:“难怪你的实力突飞猛进如此厉害,那传说中的太阿剑居然抛弃了苏长青选择了你。”

    “这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至于坏事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现在说说为何只有我们两人能够去做这件事,神兵之间都存在一种联系,就像是……像是兄弟姐妹般,我们这些神兵持有者可以释放一种特殊的息流……你们知道蝙蝠吗?”花幽月问。

    “我知道这很奇怪,但蝙蝠并不是用眼睛来捕杀猎物的,它们的息流通过口腔发射出来。当息遇到昆虫或障碍物而反射回来时,这样一来便能定位猎物所在的位置,不仅是蝙蝠还有很多动物都有类似的息流,而且蝙蝠这种息流和神兵之间的联系十分相似,我们可以靠着这种特殊的息流来找到其他神兵的所在位置,你

    们听懂了吗?”

    四人茫然地摇了摇头,花幽月也懒得和他们解释,继续自己说自己的:“但这种息流并非超距的,要是想成功锁定东皇钟的位置,起码得靠近安息城……至少来到风暴谷那里才能实现,而且我需要瞬召你来协助我,凤凰琴能将这种息流放大千百倍,这件事就交给我和他了。”

    “现在东皇钟在安息城之中,这件神兵被释放一次后需要将近百年的时间来吸取自然之息为下一次释放做准备,你也知道这些燕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与西临人不同,他们宁可死去也不愿为奴,一旦我们的军队兵临城下之际,我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做出什么超乎我们想象的事情……如果想要大家都活着回去的话,在我和他没有得到东皇钟之前,你们决不能踏入风暴谷半步,懂吗?”

    “你打算让我一个人面对城中所有的燕士兵……”楚瞬召声音颤抖。

    “我会和你一起的,而且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我们只需要找到东皇钟的所在位置将其带走就行了,之后的一切就交给我吧,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这场战争结束之前,我们不抛弃,不离弃,你不会死的,楚瞬召,你只需要心怀勇气,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打赢这场战争,懂吗?”花幽月轻轻抓住他的手背。

    “那个什么神兵不神兵的太远了,目前先商量好药品和粮食的事情吧,三皇子殿下打算一人带着莲花郡主去和那怀陵王谈判?”张横问

    “其实哥还是不放心让你去,至少让一个信得过的人跟你一块去。”一直低头的楚鹰仰猛然抬头,看着弟弟的眼睛。

    “让我跟着殿下一起去吧,我向二人保证,只要我张横不死,燕人的燕刀就别想碰到殿下一根汗毛!”张横用力捶打了胸口一番。

    “你说要和怀陵王谈判一事我跟着你去,而且铁人屠会护送我们入城,请蒙羽将军和张横将军在城外等待我们的好消息吧。”花幽月说

    蒙羽眯起眼打量着她,仔细思考其中利害。

    “怀陵王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做过什么,我会形成一种巨大的威慑让他不敢乱来,你们三个大老粗杀人爽利不过嘴太笨,谈判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花幽月眨了眨眼睛自嘲一笑,

    楚瞬召点了点头:“就让她跟我去吧,我们赌一步大的,把粮食和药物都带入城中给伤兵们。”

    “夜很深了,听你们说话都乏了,你送我回去睡觉吧。”花幽月伸了个懒腰,那壮观风景颤了两下,楚鹰仰瞥了一眼吞了吞口水,花幽月察觉到他的目光猛然抱紧胸口冷声道:“不瞒大皇子殿下,当年在学宫的上课的时候,我那次之所以对长公主殿下不敬是因为李长渊那个笨蛋把我给他的剑当成宝贝献给长公主,我后来气不过问她讨要,那女人不给,事情就忽然闹大了……要是真的打起来的话,一百个楚麝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呵,我也没把她当成过对手。”

    说完她扯了扯嘴角拉住楚瞬召的手臂离开了,那三人不理会楚瞬召的求助,会意地笑了笑,望着那漫天黑云,似乎随时会落在远山之间,绚烂的星辰从黑云间划出一条瑰丽的曲线,三人沉默着,只是看着天上的星辰,夏风吹过蒙羽铁甲后的披风,猩红披风在夜空下是黑色的。

    血在夜空下一样也是黑色的,楚鹰仰望着老师的披风心想。

    “这个夏天还真是冷啊。”蒙羽眯眼轻声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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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王座介绍:
天下王朝,烽火不断,伶仃百姓,雨中飘荡。有个高冷老爹是皇帝,放荡老哥爱喝酒,那暴躁公主是我姐。
山上有个大神官,自称那陆地老神仙。青楼还有那云袍小娘子,善奏琵琶会吹箫,一眨眼间成刺客。
天下王朝十五国,我以龙雀战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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