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的旅程
村子里的人起得早,几十户人家都是燕遗民,胤军入城后将他们从城中地带赶来这偏僻的小村庄居住,村子里的男人虽说没几个,大多都是妇女,但她们都团结地很,一晚上没见这宁瑶回来便急得不行,此时她们听见屋外传来的动静,披着衣裳拿起锄头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睡眼惺忪地探出头去,看着这宁瑶一行三人从自家门前经过,到头来也没有看出一个究竟。
这宁瑶是出了名的性子温柔,早年当过官府之家的小姐,女红刺绣无不精通,偶尔还会教村里的孩子启蒙识字,但自己的孩子到了岁数也没钱去城里的学堂上课,只能看着她将那几本逃难时带出来的《论道》与《天下宏图》翻了个破烂,这些书对于孩子而言太过晦涩,即便是宁瑶也看不太懂,眼看着这村里几个寡妇都为了生计嫁到好人家中给人做妻做妾,这些年也不乏家中富裕子弟想要娶宁瑶回去做妾,这小娘子都一一拒绝了,除了燕女人本身忠贞不二外,而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去到别人家被欺负了。
村里的妇女都探出头来看着宁瑶她们,母女二人看着憔悴不堪,但身边却跟着一个相貌俊俏的小公子,牵着那孩子的手跟在宁瑶后面,这些妇人顿时睁大眼睛看着那小公子,这宁瑶也终于忍不住带男人回来了,这男人……呸,应该是男孩也太好看了吧,尤其那对漂亮的紫色眼眸,跟那神仙一样,宁瑶这是要老牛吃嫩草啊,她们顿时忘了廉耻般可劲地看着,屋里传来自家男人骂骂咧咧的叫声,被她们转头骂了回去,待回过头时他们三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楚瞬召看着那一户一家的木门,很是好奇新鲜,能住在临安城里的皆是非富即贵之人,这样低矮的建筑是绝对看不到,而且他们门前还挂着由贝壳组成的风铃子,晨风一吹铃铃铃地响着,宁瑶在村尾的一户门前停下脚步,楚瞬召站在那扇木门前有些害羞地停下了脚步,那小娘子已经推开了梦,撇头柔声问道:“怎么不进来?”
有些心神不定的他望着那被土墙包围的石屋,轻声问道:“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
“公子,我们本就是战败流民,有瓦遮头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住在这样的地方总比躺在棺材里好多吧?”宁瑶自嘲一笑。
这石屋门前有一条从小溪分流而出的小水沟,这座石屋就建在离这小水沟旁的土坡上,石屋四周有带篱笆围着,门前的土坡还种着几株辣椒苗,弯弯红红的很是喜人,晨曦越过水沟洒在草屋之外,给这片院落镀上一层漂亮的金光,像是梦里的场景一样。
楚瞬召深吸一口气,惭愧道:“对不起,你们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我昨晚是太过恼火方才出手伤人,我毕竟还是胤国人,我知道即便是这样说你也没法原谅我的,而且我还让你丢掉了工作。我和这城里的城主还算是有点交情,在解决了战事之后,我会让她安排你们住进城里去,至少比这地方舒坦多了,我听你说你家的孩子想去学堂上学,我大可花些银子送你的孩子去学堂,并且楼里的事情也可以用银子来解决,也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宁瑶低着脑袋,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眼睛越来越红了。
“哟,宁瑶!带男人回来了?”有个路过的婶子打趣道,身后还跟着一群小鸡,越来越多的人也围了过来,楚瞬召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样会不会给她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风言风语,他老师左慈曾经说过流言蜚语比利剑更伤人。
楚瞬召犹豫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战争很快就会开始了,这段时间呆在家里那也不要去,等战争结束后我会再来找你,这个玉佩你拿着,如果之后再有士兵来骚扰你的话,你就把这个玉拿出来给他看。”
他将腰间佩玉塞进小女孩裤兜中,转身要走,小女孩拉了拉他的衣角,楚瞬召仍没有停下脚步,四
周的人也开始离去,大概是觉得把人吓怕了不好意思吧,宁瑶柔声道:“公子,我没有怪你,我懂的……对你这样的公子来说,这样的家门的确是进不得,也不好进……”
少年停下脚步,转身惭愧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娘子从女儿裤兜拿出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玉佩,死死捏在手中,眼睛红红:“留下吃完面再走吧,方才听公子说想洗……”
说到这里她脸红了,楚瞬召想了想,走进了屋子里面,小女孩跟着他走了进来,楚瞬召环视这间屋子,说实话这是他见过最小的屋子,屋里面只有一张床,不过却不显得烦闷,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女孩带他去到左手边的桌子,她由于不会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地发出几声,顺便抬头看着这个救了她和她娘的英雄,两人肩并肩坐在凳子上,桌上都是这女孩练大字的字帖。
“这些都是你写的?”楚瞬召笑笑,女孩用力点了点头。
“这字比我小时候好看多了,真好看啊这字……”小女孩写下的大字字正方圆,不知是否爱屋及乌的原因,楚瞬召总觉得这些字憨憨可爱,小娘子为楚瞬召打好水招呼他去洗澡,一番清洗过后,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大碗面条,上面还盖着一个黄澄澄的鸡蛋,撒着翠绿的葱花,看起来和幼奴姐为自己做的面一模一样,还有两大碗白粥放在鸡蛋面旁边。
楚瞬召也不客气寒暄了,昨晚喝了一通子酒后,此时的鸡蛋面和白粥吃起来竟无比可口,鸡蛋煎得又香又嫩,连两碗粥都被他风卷残云般解决了,两母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喝粥吃面,楚瞬召像是意识到什么停下筷子:“你们怎么不吃早餐?就看着我吃?”
宁瑶大概是被这温馨的氛围感染到,嘴角总是带着缕缕笑意:“公子真是喜欢开玩笑,我们这些穷人家一日只吃两顿饭的,没有早餐这一说法的。”
楚瞬召愣了愣,这世道大多都是穷人两餐,富人三餐,像他以前下午还会有幼奴姐为自己做的红豆糖水,晚上还有各种炒面之类的,只要他想吃。
“孩子长身体,一天两顿饭不好。”楚瞬召带着些许责备的语气指出,小娘子温婉笑道,笑得有些无奈:“我知道……我知道。”
他最后放下碗筷心满意足道:“好久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面了,起码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公子又在开玩笑了。”
楚瞬召委实没有开玩笑,自从幼奴姐姐走了之后,他真的很久没有吃到那么好吃的面了。
楚瞬召擦了擦嘴巴笑了笑,看向那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咿咿呀呀地说了两个词,小娘子替她说:“林清,她叫林清,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就是不会说话。”
“你娘说你想去学堂读书?”楚瞬召眯着眼睛问,小女孩小鸡啄米般看着他。
宁瑶拍了拍女儿的小手,女孩懂事地收拾碗筷回去厨房,眼下又只有他和宁瑶两人了,宁瑶掏出那块玉佩放在案桌上:“公子是个好人啊,昨晚的事情,怕是会让公子惹祸上身吧,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公子了,但这块玉佩实在是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楚瞬召没有看着玉佩,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这过于炽热的眼神让她心头一跳,脸红了一片。
楚瞬召平静道:“收下吧,算是我对你们燕人的一些补偿,当年胤军入城一事委实恐怖,焚城十日杀民三万,或许其中就有你的家人和丈夫,我不知道为何哥哥允许这样的暴行发生,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至少不会死掉那么多人。”
小娘子呆呆地看着他,她不懂他说的意思,只是觉得
这名公子的权力很大很大。
楚瞬召继续说:“像你这样的燕流民活着委实难受,家中若是存有钱财的大多也让士兵掠夺完了吧,他们抢了你多少银两,一百两,一千两?可你们也没有办法是不是,城中的士兵不会让你们回去燕,也不会让你们去胤国,你们比那西临流民惨上不少,在两个国家只见夹缝求生是不是?昨晚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你不好,好好的母亲跑去青楼作践自己,你对得住你女儿吗?若不是这样的话你女儿也就不会受伤,那两个人也不用死了,你带着你女儿两人谋生,一个寡妇一个小哑巴能走多远?我只能帮你们这一次,说不定日后没有机会就没有机会见面了,你女儿想读书这很好,我能送她去学堂让她日后考取功名,别的不说,若是真的考上了,你们母女两人就能搬去临安城住,不管什么流民不流民的,胤国虽在战场上强横,但对读书人总是极尊重的,就当我行善积德一回了,行不?”
她轻轻点了点头:“不行?”
楚瞬召哭笑不得到:“怎么就不行了?”
宁瑶忽然说:“我知道公子是个很厉害的人,也不缺这点银子,但是道理终归是道理,送一个寡妇的孩子去学堂,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谁敢骂我?”楚瞬召轻弹剑鞘,小娘子被他身上那股杀气吓到了,柔柔弱弱说道:“我知道公子很厉害,但公子来这里是要守城的,在军营里一定是很大的官吧,而且方才看见公子身上都是伤痕,这样的事情,不必麻烦公子了。”
楚瞬召脸色古怪地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其中的缘由,他看着女人欲言又止想了好一会:“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所以对你和你女儿好,跟我的出身有很大很大的关系。”
“出身?”
楚瞬召看着院落里那堆辣椒苗,自言自语道:“我一生下来就没娘,我哥哥姐姐也一样,家里只有一个爹爹和姑姑,除此之外什么亲人都没有,但即便如此我这个家还是很大很大的,仆人成群,田亩多得你走一天也走不完,即便是这样的一个家,很难让我感到温暖。爹爹平时忙于工作没有管过我,我哥哥更是只会喝酒除此之外很多事情都不在乎,说起来那么大的一个家,只有姐姐和姑姑会管我,姐姐虽然老是欺负我,但是我所认识的一切,书文佛经各种道理都是她教我的,这样的一个家里许多人我都不认识,明面上他们恭恭敬敬地喊我名字,或许背后就藏着一把刀子,随时可能砍向我和我的家人,水滴石穿,这样的一个家看似坚固,无法撼动,可是若真的被推动了便会自己坍塌,根本不需要继续施加力量,所以我一直很害怕我这个家被人掏空家底,因为我才要变得更强,比以前的自己更强一些,所以我才来靖南城守城。”
宁瑶不说话,细细咀嚼他话中的意味,楚瞬召继续说道:“我像你女儿那么大的时候,整天玩闹,练字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觉得天底下我爹爹是最厉害的人,天塌下来都有他撑着。我一直都那么想着,直到自己慢慢长大了,也见识了他许多的辛劳,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建立的,为了建立这一切他花费了很大很大的,甚至杀了人,杀了很多很多的人,杀人这种事情杀一次就有用,杀得多了人们只会害怕你,甚至像除掉你,这样一来我爹爹就更辛苦了,家贼外贼都得一起防。前段时间就有个家贼造反了,险些还把我们家底给掀掉了,后来我爹生气啊,除了生气之外更多是懊悔,所以我爹让我来靖南城守城,或许我不会上阵杀敌,但他其实是想磨砺我,让我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战争,让我看看真正的流民是怎么过日子了,于是我就遇到你和你女儿了,我也看到了,你们过得日子那根本不叫日子,这一路上男娼女盗,卖女谋生,卖身葬父的都有,并且你们没有什么办法去摆脱这样的困境,只能活着,活在这个可怕的当下!”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公子慢走
心地单纯的她出神地看着他,只是觉得这小公子远比她看起来复杂:“这样啊……看来大家都活得很辛苦啊。”
“刚才和你说的那个家贼死了,是我亲手除掉了他,这让我很难受,但是我没办法。很多没办法所造成的后果就是杀人,在这之后我不想重蹈之前的覆辙了,我帮你和你女儿,其实是帮我自己,你女儿去学堂读书,大胤朝又多了一个读书人,何乐而不为呢?”
宁瑶点了点头,楚瞬召倒是露出了狐狸尾巴打趣道:“其实我说的都是骗你的,就不怕我把你和你女儿卖了吗?”
“我相信公子的话,你是个善良的人啊。”
“善良?你怎么知道我是善良的人,我可是杀过很多人的?”
“我爹从小跟我说眼睛是通往人心的门,只要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句话我记了很多年,也看过很多人的眼睛……只是觉得公子的眼睛特别漂亮,像是清水一样。”
楚瞬召站起身来,小女孩立马跟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小袋沉甸甸的东西递给楚瞬召,楚瞬召愣愣接过,发现里面都是堆放整齐的鹅卵石。
他笑笑拍了拍她的脑袋:“真乖。”
母女二人送楚瞬召来到小院门口,他转身看着那小妮子,宁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让她回屋去。
楚瞬召伸了个懒腰打量了宁瑶一眼:“以后不要随便在陌生的男人面前脱衣服了,这很不良家。”
宁瑶难得媚眼如丝:“妾身可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男人?”
宁瑶停下挑逗垂下眼帘,轻声道:“是啊,公子还只是个孩子,算不上什么男人。”
楚瞬召又气又笑,往她脑门上轻轻一弹,小娘子将手按在脑门上,眼神清澈:“公子可疼咧。”
“好让你长点记性。”他望着地上的辣椒苗柔声道:“好好将你女儿养大,这孩子有灵气,或许日后能中个举人什么的,也算苦尽甘来了。”
犬吠声传来。
这位少妇忽然哭了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脑袋,死死不肯松手。
楚瞬召无奈道:“我喘不过气来了……你孩子还看着呢。”
小女孩林清在门边探出小小的脑袋看着娘亲,只觉得娘的娇羞的样子比以前都好看咧。
“好好活着,活到战争结束,这比什么都重要。”楚瞬召轻声道。
她点了点头,咬紧下唇。
楚瞬召挽着那袋子鹅卵石,真沉啊,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两枚铜钱塞进宁瑶手中:“哪个……从小哥哥就告诉我去楼里不能白嫖,我身上没有带银两,这两枚铜钱是你那天给我的,你不要嫌少啊,就当意思意思。”
也算是享受了半个时辰的高级梳头服务,怎么也得给钱吧。
她红着脸抓紧那两枚铜钱,脸上几乎可以捏出水来,楚瞬召捏了两把过了过手瘾:“走啦。”
“公子慢走。”她捏住铜钱,满手是汗。
……
……
此时楚瞬召还未出现,城主府已经是吵吵嚷嚷地闹开,众人陷入了一阵混乱与争吵之中。
靖南城里有一口燕人留下的巨钟,这是自四年前胤军入城之后首次敲响这口巨钟,意思已经十分明确,燕军队要来了!
’此时钟声急促,议事殿门外有人接连走入,南宫明月与花幽月已经坐下了,还有各营的军官们已经已经就坐,唯独最重要那张椅子直到现在还没人来到,南宫明月脸色凝重,花幽月素手调茶脸色波澜不断,好似在思考又像在发呆。
将士们都看着那袭黑衣,纷纷回忆起十年前西临之战中她的种种疯狂,有人传言在那场战争中花幽月已经以身殉国,还有的人说她被那些惨死在她手中的士兵的家人雇佣杀手将其杀死,总之无论如何这十年来多少人知道她在哪里,直到现在她坐在高处用目光压着这些士兵们,比起外面的钟声,这女人的眼神更能让他们感觉到不安。
他们其中还有几个跟随楚鹰仰经历过云剑河之战,楚鹰仰对身边的将士极好,经常和他们把酒言欢听取他们的意见,若是说到他想要的重点,必定会慷慨地赐给他们锦衣财宝,但花幽月只会冷冷地下令,昨晚她便是带着三千铁人屠骑兵率先来到龙胆关平原勘探敌情,而并非派遣斥候,就凭这份胆色,这里的将士们对她只有沉默的份。
“快去找找看,让楚三皇子快点来!大家都在等着他呢。”南宫明月有些不淡定了,她多多少少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但与现在的事情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的,她悄悄地呼来自己的管事下去吩咐寻人。
鹭水师,铁人屠,鹰拓骑,还有胤军旗下各个军营的将领都来到了,这鹰拓骑曾是胤皇的亲兵卫队,人人穿白甲骑白马,号称白马雄鹰,胤皇一次便拨了五千鹰拓骑给楚瞬召他们,每一位都是千里挑一的人才,所说是轻骑,但却是陆战第一的骑兵,近身拼杀,上马冲阵,各个军营远远不及鹰拓骑,他们每个人都是投矛能手,加之装配胤国弩器之中杀伤力最大的三爪神弩,更是百步穿杨。至于这铁人屠的前身
是大胤骑兵铁皮营,曾经是是胤国最精锐的重骑,后被风鹰铁骑这颗冉冉新星压下一头,这支骑兵人数最多的时候抵达三万,大部分都和金帐国骑兵同归于尽了,如今只剩下三千,但这些老兵们还未忘记花明阁将军的恩情,如今代替将军守护她女儿花幽月,为其死战。
其中还有这城中几大家族的主人,连那日长跪在城主府前的黄太林也来了,南宫韦伯上台当城主,为何换取这些家族的支持,把城中大部分的奴隶和商品交易等等的权力都给了他们,换取了他们对自己的忠诚,如今大敌当头他们也无法避去自身的责任,对于燕人的攻城,他们已经心惊胆战在城里度过了将近一个月,生怕这胤**队还未入城,燕人就迫不及待地攻打靖南城,可如今各营的降临都坐在这里,他们心中的恐慌还是挥之不去。
他们恨不得这钟声快点停下,他们如今的守护者一个是那乳臭未干初入战场的楚三皇子,一个是恶名远扬名声狼藉的花幽月将军,愈发让他们显得焦躁不安,他们并非盲目之人,在城里城外都有自己的眼线,他们的眼线带来的消息更让他们惊悚不安,据说燕四大部队全部抵达龙胆关,还带了的蜀越人的军队,足足将近十五万大军,要和他们决一死战,发誓要夺回这座城市。
这样一来鹭水师发挥的作用不比那些铁骑兵小,并且鹭水师大都统陈伯安有多次打败燕军队的经历,其战场指挥经验不输于花幽月,南宫明月能在这城里安安稳稳地当上两年城中有这位大都统的一半功劳,只要他们将靖南城变成了河中孤岛,加之鹭水师与骑兵们的英勇作战,要守住这座城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那难。
但花幽月从不和这些将领亦是家族族长交流,只是沉默着,她的两个表弟钱毅钱力就握着刀在她背后站着,或许在外人看来,表姐是有那么一点不近人情,冷酷乃至疯癫,但她同时也是胤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子将军,谁也不能否认她的战略,与蒙羽他们不一样,她看似对自己手下的士兵毫不上去,但实则能记住旗下军营每一位士兵的名字,身份乃至职责,她会花一整天的时间在冥想,冥想即将发生的战争该如何进行,花明阁将军说过一句很著名的话,一位优秀的将领每经历一次战争前,必须在自己脑海中将这场战争完完全全打过一遍,你手下的士兵,你的敌人,都同时出现在你脑中,唯有这样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花幽月继承了父亲的性格,出战之前必寡言,从昨晚龙胆关归来便一直保持沉默,做出院子里等楚瞬召回来,偶尔还会看看军典,一坐就是一晚上。
直到现在这个最关键的人物还未出现。
无人怀疑楚三皇子目前的实力,所有人都目睹了那天晚上他挥舞巨剑杀敌的狠劲。
但楚三皇子的迟迟不归让人感到不安,这个穿着黑袍的女人或者说是少女闭目养神,面无表情地扣着椅子的扶手,反复敲打,声音极其刺耳让人感到不安,尤其先前燕大军已经抵达龙胆关安营扎寨,城里风声鹤唳,他们大多数人只是向花幽月投向烦闷的眼神,南宫明月轻咳一声,如今的兵权掌握在花幽月手中,她在这里只是个旁听者,在她旁边坐着蜀越的女帝,或者说是失去蜀越的女帝,依旧在花幽月面前没有太多话语权。
鹰拓骑大校尉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忽然起身踱步,皱着眉头走到门口,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大家都知道楚瞬召是个没有上过战场的毛孩子,即便那晚的英勇表现也无法证明什么,楚瞬召虽说是花幽月营下的将领,但对于花幽月而已他仅仅只是将领还不够,他需要赢得士兵们的敬畏,让所有人带着敬畏看着他,而并非恭顺。
但在花幽月心中也知道,楚瞬召不是他哥哥亦是父皇,他父皇当年带着军队打赢了金帐国大军,最后却靠着手中的剑与金帐国铁骑回到了临安,靠着剑与火赢得了城子们的敬畏,他哥哥也是在云剑河之战打败叶霸折服了军营中所有的士兵,无论他平日在城里如何放荡,在士兵的心目之中,他依旧是英雄般的存在。
这一路上自己不断和他说过,他并非一味要学着他哥哥和父皇那种方式去进行战斗,在军营中一样也可以赢得战争,运筹帷幄之中可以学学古人的兵法,让手下的将士们都看看,战争并非靠着蛮力去进行的,有时候也可以智取,保留自己的力量直到最后,最后砍下燕皇帝脑袋那一剑就需要你铆足全力了。
但同时想要靠着手不沾血去打赢这场战争实在是太难了,云端诸神希望看见的是你砍下敌人脑袋后洒出的那一抹鲜血,他们无处不在,用那伟大至上的眼睛去目睹每一场战争,棋局可以模拟一场战争,但战争……永远不可能成为棋局。
钟声渐渐低了下去,直到最后一声停止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大门,楚瞬召已经站在门口了,用那双深紫的眼眸打量着所有的人,他穿上了与所有士兵一样的白甲,拄着剑站在门口,第一眼望去的时候人们还以为站在门口的是楚鹰仰皇子。
“今日召集诸位来,辛苦了。”楚瞬召点了点头,走入议事堂中,坐在那张空缺的椅子上。
在来之前,他特地换去那件满是书生气的白袍,穿上与士兵一致的盔甲,就是为了告诉他们站在你们面前的不是什么皇子,而是士兵,铁血铮铮的士兵!
“鹭水师大都统,陈伯安将军。”南宫明月介绍道
年仅三十参
将起身向着楚瞬召行礼,长发披肩,目光如箭。
“铁人屠统领,钱毅少将军,他将代替我指挥这支军队。”花幽月说
站在花幽月身后的钱毅站了起来,穿上黑甲的少年宛如巨人般强壮,腰间的巨剑更是一掌宽。
“鹰拓骑左将军,张横在此!”
“我就不自我介绍了,大家都认识我。”花幽月站起来起来的楚瞬召行了一礼,她还是穿着那一件常年不变的黑袍,胤皇出征前送她的赤色指挥剑扣在腰边。
“在下楚瞬召,大胤朝三皇子。”楚瞬召抱拳以礼,扬起脑袋。
在此次战争之前,众人对这个楚三皇子的身份可谓陌生,他们在场大多数人都没有亲眼见过这个据说在西临孤峡山之巅斩杀苏长青的少年,并且他在云剑河中还杀了一条蛟龙,所说他不曾上过战场,但这种种英雄般的行为让在场所有人对他生气莫大的敬畏,希望他能在战场上发挥自己应有的实力。
看见面前俊美清秀的年轻公子,很难将他和那斩杀蛟龙的英雄联系在一起,他安静下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亘古不变的冰雕般,那双深紫的眼眸不断打量他们,令人遍体生寒。
“在我回来之前,这一路上奔走的人群已经告诉了我,这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楚瞬召环顾他们一圈“燕的军队已经抵达龙胆关,里这里不到五十里的距离,这个距离,足够我们的军队拉开战线了,足以让我们的铁蹄踏在他们脑袋上。”
“我们很清楚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楚瞬召沉声道。
人们互相交换着眼神,都不说话,花幽月仍在叩打木凳,声音单调沉闷。
“大家不必如此拘束,有什么就说什么吧,如今燕人随时可能兵临城下,我们需要诸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抵抗他们,诸位将军什么想法就说了。”
楚瞬召看了花幽月一眼,轻声道:“花将军,先说说你昨晚去龙胆关万巡查,到底看到了什么!他们带来多少人马来!我知道燕人善用火器!至少知道他们拿了多少门炮来轰我们的城门?”
“我近距离观察看见了他们的军队,领兵的人是叶霸嫡长子叶云鹏,前线目测有三万武士军队,四万匹马,燕人马战不行,陆战倒是出神入化,而且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并且毫无例外地佩戴藤甲与燕尾刀,而且我注意到了敌方摆放火炮的地方,保守估计有三千多门火炮,几万颗火弹,若是同时对着靖南城的城墙开炮的话,不出五下我估计城门就塌了!”花幽月缓缓地说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楚瞬召又问:“那城墙上有多少具火炮?是否还能使用?”
“使用倒是无碍,只不过这城里的火弹只剩下一万多发,而且都是五年前燕人用剩下的,燕人的先辈就是靠火药发家致富的,虽说火药胤国也有,但是只有用来过年烧烧鞭炮什么的还可以,但用于打仗的话威力真的不行!而燕火药的制造技术……我们如今还未能完全复制出来,而我们这两年也在研究燕人的火药,只不过我们研究出来的火药无论是威力亦是保存时间都无法与他们的相提并论。”南宫明月说。
“那就是我们只有靠自己手中的剑了,如果我哥哥在这里就好了,他和燕人交手过,知道怎么对付他们。”楚瞬召叹了口气。
殿中立即安静了下去,在这里所有的人,只有张横与燕人交手过,他们当年之所以能渡过云剑河,所幸护城河的水位不高,无非是是战到最后将己军连同对方的尸体一具一具搭在河中,踩着他们尸体攻破城门,待他们占领这座城池后,得知靖南城水位的弱点,特地挖深了靖南城护城河的水位,并且将护城河的位置扩大一倍不止,这样一来鹭水师便顺应而生,有着舰队在护城河日夜巡逻,燕人很难再凭借强攻夺回这座城池了。
张横毕竟是和燕人交手过的,他察觉到楚瞬召的失落,立马站起身来低喝道:“三皇子殿下放心!燕那群兔崽子没有机会用大炮攻城的,我们离他们的阵地有几十里的距离,如今城里有四万骑兵,都是铁骨铮铮的大胤铁骑,我们在速度上占有极大优势,张横愿意扛旗带着五千鹰拓骑的兄弟带队冲锋!将燕人变成马下肉泥,斩杀大将叶云鹏,将他的脑袋带回来献给殿下!”
鹰拓骑虽不如风鹰铁骑在冲锋上沉稳有力,无能能当,但是在速度上可以压过风鹰铁骑一筹,他可以凭借猛袭突击对方军营,将那些连马都骑不好的燕人像是在林中猎兔子般一个一个射倒,尤其张横与燕人交手过,之前在云剑河的时候,这群该死的兔崽子不要命般与铁骑对冲,尸体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当他们气喘吁吁调整距离的时候,已经对燕人高喊降者不杀,这些燕人还是浩浩荡荡地冲了上来,恨不得用牙齿来咬断他们的脖子般。
直到他们又是一阵马不停蹄地砍杀方才停止闹腾,狠!燕人打仗唯独一个狠字!就像一条死死咬住你手腕的毒蛇,在你不将他打死之前绝不松口。
你对他们喊投降他们只会继续上去杀你,你喊投降了他们还是会冲上去杀你!
他们自己不投降,也不许对手投降……
宁死不降,这就是他们的战争之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秘密武器
南宫明月哭笑不得,这般孩子气的话倒是很对楚瞬召的胃口,他赞许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的话……”
话还未说完,花幽月倒是笑出声来,说不上银铃般清脆,倒是笑出一股子讽刺的意味。
“花将军觉得有何不妥?”他怒目以对。
花幽月摇头道:“送死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只是想到张将军带着骑兵冲锋,燕人的火炮对着你们,那个场景想想都觉得有趣,若是有什么闪失的话,这五千鹰拓骑可就成了真真正正的炮灰了。”
“难道你要我们在这城里做缩头乌龟吗?”张横怒道。
花幽月说:“你们这次来就是做缩头乌龟的!并且我们的龟壳燕人很难打进来,这些天我一直在城墙上下观察,这座城墙高约八尺五丈,里外都有护城河环绕,我如今我已经下令让将士们打开上游的闸门,这座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岛了,我们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名副其实的龟壳!”
“那我们的军队来着有何意义?”
花幽月像是看白痴般看着他:“在陛下的军队抵达之前,我们必须死守这座城池,这也是陛下亲口对我说的话,这座城里外都有炮台和灌水的通道,并且还是鹭水师的舰队在保护我们,所有城门之下毫无死角,弓弩和火炮会让他们损失惨重,即便是城门塌了也无所谓,燕人根本渡不过这条河流。”
“要是换做您是燕将领,您打算怎么渡过这条护城河?”花幽月问道。
“船筏啊,燕人的竹筏在河流上又快又稳,我可是亲眼见过的。”他茫然道。
“若是他们真的该强行渡河的话,我们就将水位放低,将护城河变成一座深渊,他们若是渡河的话至少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足够将护城河里的水排干了。”花幽月冷冷道。
张横哑口无言,只得重新坐下,闭口不语。
“他们比我们更熟悉这座城市,他们一度将靖南城变成水中孤岛,若是我们再跟着他们的思路去走的话,恐怕很难守住这座城池。”南宫明月幽幽道。
“我不担心燕人的军队,因为他们根本渡不过这条河流,但你们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吗?”花幽月说。
众人摇了摇头。
“东皇钟……”这个词语从花幽月口中出现后,众人表情不一,有的茫然四顾,南宫明月与楚瞬召低头沉默,蜀越女帝像是听懂了,但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是我最可怕的一个猜想,据蜀越女帝给我的情报,蜀越如今已经和燕联合,声称要攻下胤国,并且倾尽举国之力,大家似乎忘记了燕人千年之前毁灭晋东国一事了,既然他们利用东皇钟毁灭一个国家,那为何不能用来毁灭我们这座城市呢?毕竟他们要的只是胤国,一次绝杀城里的十万军队而不费一兵一卒,想想就很划算了。”花幽月笑笑。
“大家不要紧张,这只是我其中的一个猜想而已,所以我们不能让燕人靠近这座城池,也不能让我们的士兵出城。”
“按照花将军的意思……如何能做到这一切?”南宫明月张目结舌道。
“我能做到!我一个需要一支两千人的敢死队护送我至龙胆关上,留我一人挡住燕军队。”花幽月面无表情道。
“你疯了吗?你一个人怎么挡住燕军队的进攻?”楚瞬召第一个叫出声来。
“诸位都知道我在西临之战中的表现,想必没有谁敢与我这样魔鬼并肩作战吧?”花幽月自嘲道。
张横冷冷看着她,继续选择沉默。
各营将领只觉得心里直哆嗦,花幽月的眼中尽是鄙夷与不屑,她除了军事指挥外,本是便存在极强的战斗力,加之有神兵凤凰琴在身,西临之战已经诠释了她的战力,众将领们只觉得怒气攻心,但最后被花幽月眼中的寒气硬生生盖了下去,挪开视线不再与这个女人对视。
花幽月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沉默地看着楚瞬召,少年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僵持着,谁也不愿服输。
“我愿意带领铁人屠护送花将军到龙胆关上,也原意为花将军赴死。”钱毅站了出来大声吼道,
花幽月忽然觉得安慰,微微点了点头。
“小子!你没有见识过这个女疯子的威力!我可是亲身从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要死就让她一个人去死!你们走不出她的音息攻击范围的!”张横终于忍不住对钱毅怒吼。
钱毅默默站前一步,握紧腰间的剑柄,转头看着楚瞬召的眼睛,目光如剑。
“我不同意你这样做,你是去送死啊,我虽然不知道凤凰琴到底有什么威能,那可是战争,那可是战场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他们不需要靠近你的身边,一支十里之外的流箭就能杀死你了,而且如张横将军所说,我们的士兵如果逃不出你的音域范围,他们全部都会死的。”楚瞬召也激动了起来。
“我会为他们的撤离争取时间的,瞬召,燕人是胤国最可怕的对手之一,我们和他们打了那么多年仗都没能赢了他们,战争的胜负是要做出牺牲的,可你手下还有我们这些忠诚的将士,如果殿下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可以以血肉之躯挡下燕天地部队,为殿下立下功劳。”
“殿下,你现在看出这女人的疯狂了吗?她并不打算相信我们的军队,只是想去杀人!你到底是为什么来靖南城的?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是这次守城战的大将军,敌人还未攻进这座城之前你这个将军就没了?这会动摇我们的军心的!”张横明显提高了声音,指着花幽月看着楚瞬召。
花幽月紧绷着嘴唇望向楚瞬召,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他,每一双眼睛中都藏在刀子。
楚瞬召顿时浑身一寒,花幽月那么说的时候,微微抬眼看了他一下,两人目光对接,楚瞬召明显感觉到对方在逼迫自己的目光,那对漂亮的眼睛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居然还有一丝丝的恳求,这个一路上云淡风轻偶尔冷酷,偶尔幽默的女人,此时居然在恳求他。
“够了!这件事先放一边,一会我们私下再谈,”楚瞬召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悦道。
花幽月霍然起身离开了议事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好一个花幽月,和传说中一样的傲气。”倒是鹭水师大都统望着她的背影吹了声口哨。
“真是个疯子!”张横摇了摇头,南宫明月倒是笑笑:“其实不必花将军去进行如此冒险之事,我刚才虽然说了,我们没有研制出燕人火药的秘方,但是误打误撞弄出了别的东西,这种东西的威力可不比燕人火药弱,足以让我们抵抗燕人的进攻,只需要我们一步不离开这座城池。”说完她拍了拍手掌,一个青衫文士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堆宗卷。
“我让你弄的那些东西弄完没有。”
“六千斤黑石漆、外加五千斤黄灼,倒入猛火油已经熬制完毕,并且已经凝结,随时可以投入水中使用,只要城主大人一声令下。”
“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来的?”楚瞬召问道。
南宫明月慢慢将这一切的秘密讲述给众人听,楚瞬召听后遍体生凉:“你真的打算这样对付燕人?那东西你确定有用,不会伤到我们自己人吗?”
“我们发现这种东西并不稳定,这种东西可以粘在箭头上使用,射出去的瞬间就会变成火箭,极易燃烧,一旦点燃了就不容易熄灭了,它们可以在水中燃烧,一旦身上染上这种火焰,便不要指望跳入水中可以扑熄它们。”
“那太好了,我们的士兵也就不需要外出布阵了,若是能这样消灭他们的军队的话。”楚瞬召大喜过望:“一会带我去看看那东西,对于这东西我还有别的想法,或许一样能行。”
南宫明月点了点头,他看着身下的将士们:“既然没什么事情了,诸位就下去吧,钱毅传我的令,派遣多四队人手到城墙上轮值,两队防守,两队放哨!一定要注意城外燕士兵的动向,不排除他们随时会发起进攻,如今我们这座城已经封锁了,任何来在城下活动且意图不明的人弓箭伺候,加派炮台守卫人手,我们这场守城战不知道要坚持多久……希望大家都能活下去。”
在座所以人都静了片刻,楚瞬召道:“既然大家已有战心,那么且先退去吧,我们与燕人的战争不是一天一日的事情了,而他们想要打败我们,也绝非一天一日可以做到。”
“是!”
……
……
“左慈老师跟我说过,天下大部分的女子往往想着怎么活,只有男人才会想着怎么死……”
楚瞬召一便看着谍报一遍和坐在一旁的花幽月说着话,而女人也没搭理他,只是听着楚瞬召的絮絮叨叨,她刚刚沐浴完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裙,正在用一条毛巾才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子,和往常的打扮一样朴素得体,楚瞬召还那件军服,龙雀剑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神色明显充满了疲惫,其间还打了个几个哈欠。
花幽月忽然柔声道:“今日你是你第一次没有接受我的建议,我很不高兴。”话是那么说,但她此时的声音却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柔。
楚瞬召放下谍报摇头道:“张横将军说得对,不能让您一个人面对整个燕莽大军,我不想你死……花姐姐。”
花幽月没有接他的话,楚瞬召叹了口气回忆道:“这是我第一次来打仗,我没想到父皇有一天会让我带着几万人的军队出征……我这些天的晚上都在做噩梦,梦见靖南城的城墙被燕莽人的火炮轰碎,那些炮弹射得又远又准,城砖四分五裂从墙上脱落,整个城市都在颤抖着,那些燕莽士兵随时都会攻破我们的城门,冲进来将城里的男女老少全部杀死,我不想看见这一切……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好他们,我最近特别累,很希望能回家解脱这一切。”
花幽月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并不出声。
“父皇有三个孩子,我是最小那个,在皇宫里大家都对我很好,每次我出宫闯了祸都会有哥哥替我兜着……可战场不一样,没谁家的孩子一定得活着,没谁家的孩子就一定得去死,即便是我这样身份尊贵的皇子。但若是城破的话,也许每个冲进来的燕莽人都会将我杀死,战争就是这样,谁强就得可以活着,谁弱就得去死,没人会可怜死者……”
“我知道我说这些话的样子很蠢……”见花幽月一直不说话,楚瞬召微微有些尴尬了起来。
花幽月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因为我要掌握权力,我要像父皇一样守护胤国,建功立业,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我喜欢的女孩……再也不用看着她们离开自己。”楚瞬召摇了摇头:“可偶尔也会想到战争结束的时候,我回去垂鹰宛时,可以坐在池子边喂鱼写些东西,或者和我的两个丫鬟玩闹……”楚瞬召跟她比划着那些过去的场面,花幽月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知道说了多久,他居然坐在那张椅子上睡着了,以前被宫女怎么哄也哄不睡的他,居然坐在椅子上睡了起来,而且睡得很沉,鼾声轻轻响了起来,花幽月眨了眨眼睛,对门外的女侍说道:“拿张毯子过来,三皇子今天很累就让他在这里休息吧。”
女侍屈膝道:“是。”
现在夜已经很深了,整个靖南城处于战争状态,城里的街道上只有巡逻的士兵。花幽月的房间外是一处很大的厅堂,房间和厅堂只隔着一张珠帘子,楚瞬召就睡在厅堂这里,若是自己回房间睡觉把三皇子丢在这里,好像不太好,或许晚一点他就会醒来回房间休息,她便添了些许烛火,随手拿了几本军书翻看着打发时间,在临安城里的夜晚,她也是这样度过的。
楚瞬召搂着毯子睡在椅子上,她看书的速度极快,每看完一本书便看看昏睡中的楚瞬召,顺便替他重新盖好踢掉的毯子,那张英俊的脸庞让她的内心出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很难让她的心情平静下去,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一个男子这样独处过,从楚瞬召说的那些话中,她能感觉到他那看似强大的实力下,却有一颗脆弱的内心,需要有人替他引导安慰。
她慢慢打量着楚瞬召的脸,眉眼果真像极了小时候见过的楼欢公主,鼻梁倒像楚骁华
那样高挺,鼻子两边还能看见雀斑淡去的痕迹,为这张脸增添了些许稚气,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很让自己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在她的少女时期也曾经幻想过这样有这样一位俊俏雄武的男子陪在自己身边,替自己遮风挡雨,后来去到军营后,发现那所谓的英雄名将个个都是膘肥体壮之人,身上一股子泥草味,三句不离草泥马,让她实在没法动心,矮个里面挑高个,也就李长渊看着还算顺眼,巨大的落差让她备受打击。
她犹豫着将手伸向楚瞬召的脸,手掌慢慢贴在他脸上,上面传来暖暖的触感,楚瞬召的眉毛抖了一下,她的手像是触电般弹开,看着他搂着毯子侧身而睡,口里喃喃着什么。
她让侍女也离开了休息,吹熄了烛火,回到进卧房前又给楚瞬召加了一张毯子,这才宽衣解带躺下。
她今晚没喝多少酒,到现在还是精神满满怎么也无法入睡,楚瞬召的梦呓声从外面传来,微风吹进厅堂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花幽月却无法入睡,她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为何要来这里?仅仅只是楚骁华的命令吗?还是凤凰琴的指引?
她在被子里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失去关怀的思春少女般,或者像个被人遗弃的春闺怨妇,或许整个临安城里,像她这种二十七八都还是处女的女人真没几个,这十年来真是一段漫长的孤独期,自从西临之战后她被胤皇软禁在太安山上不得离开临安城半步,吃喝日常用品都有专人给她送来,一年到头都不需要下山几次,更别说找男人倾诉了,这样的生活真是乏善可陈,连青楼里的女子都过得比她快活。
许多奇怪的念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让她脸庞发烫,她忽然有些口干舌燥想去厅堂外找水喝,楚瞬召还在睡觉,但是又担心惊醒他,到时候被他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岂不尴尬死了,让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了的高冷形象瞬间坍塌了。
可夜晚总是让人容易胡思乱想,带着这样的想法让胆子都会大了起来,容易做出一些错误的事情。
……
……
楚瞬召今晚上睡得很舒服,但歪在椅子上睡觉太久脖子始终会酸痛,他睡着睡着便醒了过来,勉强睁开眼皮子,却发现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慢慢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发现自己居然在花幽月的房间里睡着了……
周围都安静极了,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三更了,他扯了扯毯子也不想离开,打算就在这张椅子上睡到明天早上,忽然觉得这样似乎有点不妥,要是明早被人看见他从花幽月的房里走出,难免会有些闲言细语出现,不如趁现在回去再睡吧……他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后,正要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门房推动的声音,还有很轻很轻的脚步声,楚瞬召瞬间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想到了刺客,现在城里乱成一片,不排除有燕莽刺客会来暗杀他们的人。
他睁开了眼睛,却发现有人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案桌前,随时是一道模糊的轮廓,但刺客这个猜测下一瞬便不存在了,是花幽月在桌子前喝水,自己可以看见她的身体轮廓,花幽月披散着头发,那饱满浑圆的胸部将睡袍撑了起来,在月光下透着朦胧不清的美丽线条,让楚瞬召想起琵琶的边缘形状,尤其当她将双手撑在桌子上的时候,侧面轮廓愈发波涛汹涌的起来,楚瞬召甚至可以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这一幕让他口干舌燥,抓着身上的毯子莫名心惊胆战了起来。
她应该是口渴出来喝水的,但过了很长的时间她都没有回去房间睡觉,只是站在那张桌子前,似乎面朝自己,楚瞬召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心想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穿那么少出来着凉了怎么办?
她一直没有回房间睡觉,就那么站着,似乎在犹豫什么,这样的动作让楚瞬召一头雾水。
他很信任这个女人,程度不亚于信任自己的父皇,更多的时候他更愿意将她当成自己的长辈来看待,她应该和自己的姑姑是一个岁数的人,两人之间还是存在一个岁数上的代沟,从来没有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现在楚瞬召心里很是混乱纠结。
难不成她打算站到明天早上?
就在这个时候,花幽月慢慢靠了过来,楚瞬召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他慢慢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像是丁香和蔷薇的混合气味,她慢慢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楚瞬召身上的肌肉绷紧得似乎随时整个人都会跳起来般,这具美好丰腴的身子就贴在自己身边,他身子可以感觉道那软润挺拔的胸脯贴在自己身上,这一下让他感觉小腹燥热,身上已经起了反应,难不成这个女人耐不住寂寞来那啥自己?这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吧?他无奈地想着。
她摸着自己的头,将脸轻轻贴在他脸蛋上,楚瞬召感觉到她的呼吸了,那股清香的味道让他鼻翼大张,有两团很滑的东西在自己胸膛来回蹭动,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手紧紧抓在毯子上,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克制多久,也不知道她会在自己身上呆多久,无论她是寂寞也好怎么样也好,自己是不敢明早是不敢去问她这件事的,以花幽月的自尊颜面,或许会破坏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过了一段时间,花幽月忽然往自己脸上咬了一下,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柔滑的舌尖在自己脸颊打转的感受,昨完这一切后,她慢慢站了起来,轻微的脚步声出现了,她悄悄远离了自己。
像是一个梦一样。
……
……
等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往脸上摸了一下,却发现花幽月早已洗漱完毕,还是穿着那件过于庄重的黑袍,她发现自己醒来,放下喝粥的勺子,波澜不惊道:“昨天你太累了,我便让你在这里休息了,你快点去洗漱,我们一起吃早餐,之后还要和诸位将军开会,时间很紧张。”
“抱歉昨晚在您这里睡着了。”
花幽月笑道:“没什么,快点去洗漱吧,一会我可不给你留包子了。”
楚瞬召仔细看着她的神态,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昨天晚上的一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自己也不好提及什么,就当是个奇怪的梦吧。
“是。”
第二百三十章 一定要打赢啊
燕乡间某处肥沃的田野边,有一处小村庄。
村庄里有小溪在缓缓流走,小溪对面的土坡上搭着密密麻麻的架棚,上面的瓜果早已熟透却无人采摘,偶尔被路过的顽童拾起地上的石子丢向它们,啪嗒一声,甜美的汁水溅得到处都是。
有个叫梁青牛的农民坐在草坪上,口中叼着一条青草,手里拿着一张白纸,被他攒成一团,和很多燕男人一样,他曾经参过军,还混了个小校的职位来当,后来退伍后会村种田娶妻生子,日子倒也过得舒坦,家中妻子如大多燕女人般温柔体贴,在他归家之际为他打水洗澡,膝下两个顽童追逐打闹,连吵闹都很少发生过,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而他手中这张纸,是从村头的墙上扯下来的,所有人见到这张纸后脸色都很难看,沉默地离开回家,有的在路边抱头痛哭,他当时还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在人群后面干着急,直到所有人离开后,他冲到墙边可劲地往上面看,其实他并不识字,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一旁的军士看出了他的窘迫,为他解释了上面的意思,并给了一张和上面一模一样白纸让他带回家给去。
“举国征战,唯死不降!”
白纸上面还有许多内容,要求各村庄的男丁放下手中的农活,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各州组成民兵军队进行防御,特别是他这种参过军的男人,征招妇女去军营中缝补军服,洗衣做饭,为士兵擦拭铠甲什么的,人们一时间惊恐于皇帝对于征战的突然,议论纷纷。
燕与胤国的战争不是一日一夜的事情了,但像现在这样发动举国之力进行战争,还是第一次,据说燕这次是因为得到了蜀越的支持,军营中所有人都坚信,只要朝廷的大军与蜀越的军队抵达龙胆关后一定夺回靖南城。
他此时再也没有心情种田,反正很快要参军入营,这地里的菜种不种也就是那样。
此时他越想越闷,一时间竟不知道找谁骂去,只得回到家中拿出那坛陈年白清酒一碗接一碗地灌下去。
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回来,难得见到男人下午不在田里而在家里,一时间有些诧异,柔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相公?”
梁青牛终于放下酒碗,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这俩小孩头一次被爹这样瞪着,莫不是偷吃邻居家的桑葚被他知道了,忽然有些害怕扯着娘亲的裙子,连爹也忘记叫了,到底还是女人懂察言观色,让那俩孩子出门呆着,晚点再进来屋里。
女人握着男人微凉的手,梁青牛说道:“出了点事情,儿子们可能要送去咱娘家里去了。”
妻子抬起头来,疑惑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自己看吧?”他将揉成纸团的朝廷文书再次展开,递给娘子,小娘撩了撩耳边的青丝仔细看了起来,因为自家的娘子都懂得字比自己多上不少,梁青牛总是因为这样被村里头的男人笑,但他不以为耻反为荣,觉得你们你们哪家的婆娘有我家娘子读的书多,牵出来溜溜,还经常和自己的孩子说要像娘亲一样,不要学自己活到三十好几了字都不认识一个。
妻子愣了愣,声音比往常大了一点:“这上面没说一定要我们去嘛,也没写着你梁青牛的名字,咱家的孩子还那么小怎么去,大不了我们先去咱娘那里避一段日子,燕武士多如牛毛,不缺你一
个士兵,好好种田过日子不好吗?”
“我先是士兵,后才是种田的?”梁青牛说。
妻子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隔壁邻居传来的一声怒喝两人的对话硬生生打断。
“你要是敢去的话!你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刘二牛对着他女人大吼大叫道,声音还带着一丝丝醉意。
“这上面说男子年及十六,女子年及十八,不论婚嫁都得去。”女人抹了抹眼泪。
“你知道军营是什么地方吗!你以为他们真的只会让你洗碗缝衣吗?我们两夫妻未必分在一个营里,到时候别的男人对你动手动脚你怎么办!没人管你嫁了人还是没嫁人!”男人把碗重重摔在地上,吓得屋外的两个孩子跑来进来,躲进了娘亲的怀里。
“我能怎么办!现在要打仗了,粮食银两都稀缺得很,这上面写着无论男女只有参军都能得到朝廷补贴的五十两银子!这够我们家大半年的开支了,你以为你是谁!别的男人都会去种田下地,而你只会喝醉后像狗一样大喊大叫,连隔壁那个卖瓜的都比你强!”女人也忍不住骂了回去。毫不留情地戳着丈夫的痛处。
男人涨红了脸准备给了她一巴掌,女人尖声厉叫道:“你们燕男人总是说得自己有多厉害,上面战场还不是被人打得跟个孙子一样,或许应该换我们上战场,你们在家缝衣做饭!”
他再度狂怒地挥起拳头,女人捂着脸低哭着:“要是你们男人有用的话,我们女人就不必去做这些事情了。”
男人傻了,呆呆地放下了拳头。片刻之后他大哭了起来,抱着妻子求她不要和他去军营,哪怕离开燕也好,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再嫁过也好,胤国铁骑会将他们全部杀死的。
梁青牛笑了笑:“我们就不要像他们那样了吧,吵吵闹闹多难看。”
“真的要去吗?”妻子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梁青牛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们这里离安息城很近,这上面说了,明日一早就要去县衙报道,并且上头还会派人来查村庄,一旦犯下有胆怯不去者,也是死路一条,一会就动身将孩子送到咱娘家去吧,爹娘岁数不大……照顾两个孩子长大,应该是可以。”
孩子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妻子连忙安慰道,梁青牛眼眶湿润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乖……爹爹和娘亲要出一趟远门,你是哥哥,在我们回来之前要照顾好弟弟还有爷爷奶奶。”
“爹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孩子哭喊道,梁青牛往他脑门狠狠亲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声音:“打完仗就回来,你们两个要乖乖的,不要惹爷爷奶奶生气。”
门嘎吱一声推开了,两个老人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梁青牛惊了一下:“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老人反倒怒道:“叫什么叫,我是你爹还不能来你家啊!”
梁青牛低头连连称是,在老父亲面前,他似乎永远都低那么一个头,孩子呼的一声抱住奶奶大腿哭喊道:“奶妈,爹娘要去战场了,你能不能让他们别去,我们以后都不淘气了。”
老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儿孙,梁青牛有些紧张了:“爹……我和媳妇打算……”
“去吧,爹跟你们一块去,爹今年才四十九不
到五十,能入民兵营。”老人在梁青牛面前身材很瘦小,老老实实地低着脑袋,就像自己犯了错:“爹你还是留下吧,你年纪那么大了……家里面不能没有男人。”
话还未说完,老人把眼睛一瞪,厉声喝道:“年纪大了又如何,爹当年还杀个几十个胤国士兵,还有骑兵!你杀过骑兵吗?被爹一箭从马上射下来了!立马嗝屁!”
“我知道,爹你说过很多次了。”男人捂着脸庞,满脸是泪。
老人望着自己的婆娘,那妇人会意地取下那梨木长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立马是两把泛着暗光的细长燕尾刀,静静都躺在盒子中,就像是沉睡的蛇般。
燕尾刀在制法上集合了相当高的技术,传统燕尾刀按刀工序制成,削铁如泥,杀人不见血,梁青牛看着刀盒里面的长刀,这两把刀他很小的时候见过,倒是偷偷拿出去显摆给同村的孩子看,被路过的父亲见着后拖回家打了他半天,连屁股都肿了,从此之后他就在于没有见过这两把长刀,直到今日。
“这一把燕尾刀是你爹跟随先皇征战胤国时留下的,另一把是你爹的好兄弟……咳咳咳,就是你那牛二叔留下的,当年你牛二叔别提有多威风了……一口气宰了十个胤国士兵还不带喘气那种……这把刀是爹从他的尸体上取下的……你这次征战就用你牛二叔的刀,咱家银子不多,没钱添置新刀剑了……咳咳咳。”老妇人连忙抚着丈夫的后背。
“爹……我知道了,我知道……”梁青牛泣不成声握紧刀柄。
妻子收了哭声,握紧丈夫另一只手。
握着刀,还能握着她的手,这样的战场,比什么都好。
一家人最后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像是过年一样。
待到黎明降临之际,将装好的一壶子酒放在男人腰部左侧,右侧的燕尾刀安静地躺在刀鞘中,随时可以出鞘。
燕的女人便是这样,男人一旦决定的事情便沉默接受,细细为他们添置打理行囊,准备出发。
两个孩子靠着奶奶腿上,使劲看着自己爹妈,弟弟不时还冒出两句哭声,被哥哥喝止了,过了一会,却是哥哥哭出声来,梁青牛憨憨一笑,蹲在两个孩子面前,父子三人的小脑袋抵在一起:“你们要好好背熟那本《三字经》爹回来的时候要抽查的!不要偷懒,不要打架,睡觉前不要偷偷吃桑葚,也不要欺负别人家的小孩,吃饭前记得要洗手……”
男人唠唠叨叨的,两个孩子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满头是汗。
“你们不是一直想要木刀吗?爹这次回来就给你们带两把大木刀,和爹腰边这把一模一样,好不好!”
“好!”
梁青牛站起身来说道:“那爹走了……”
两孩子说道:“爹路上小心。”
三人目送三人渐行渐远,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忽然挣脱了奶奶的手,跑到村头对着爹娘大喊:“爹!娘!”
“诶!怎么了儿子?”
“一定要打赢啊!将那些坏蛋全部赶出燕!”
“当然会打赢,等着吧!”
梁青牛搂住妻子的肩膀,对着儿子挥了挥拳头。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佳丽心思
夜幕深沉,星光璀璨,年轻公子独坐桌子前,手里拿着一封早已浏览千八百遍的书信。
这封信是自己出行前父皇特地塞给自己的,说是大战前心境不宁,倍感恐惧的时候方可拿出一阅,楚瞬召好奇心重,半路上就已经拆开来看,上面只有短短四个字,当时咀嚼不出什么意思,但现在……
“死战!逢生!”
胤皇亲手笔迹,字尾如剑,唯死战,方逢生!
楚瞬召这一路上见识过那西临剑库,万剑耸立火河之中,剑气冲天高张云端,庞然彰显天地极盛气象。他也和苏长青抵达那天门之外,神佛观战气焰延绵,神火煌煌如天门大江,仿佛万军横行,最是壮观一幕。
可到头来了,还是最喜欢那如夜过后垂鹰菀亮起的星火点点,无论走过多远的路,只要踏进院子瞥见那灯火前的温婉身影,便是最为惊喜舒心。
他将信条放在烛火上炙烤,看着丢入杯盏之中,看着纸张渐渐焦黑蜷缩成一团,火光倒映在他眼中宛如融金。
楚瞬召没有立刻回去卧房,而是来到了后花园中,叶微微和澹台宁静正在逗弄那只大狼,这只冰原狼在来到胤国后可是足足胖了十斤,看起来没有雪原巨狼般凶狠畏人,而是憨态可掬,但比起村头村尾里的土狗相比,这只白狼可是可以轻易咬断人的头颅,并且扑杀只在瞬息之间。
父皇要叶微微跟着自己来靖南城的意思看似明了,但往深处去追讨,无非是要挟刘康的兵力而已,一旦靖南城之后出了什么事情,樽国不可能坐视不管,如果情况到了最危险的地步,楚瞬召倒是希望她们都能离开这里,为此他还特地准备了一艘快船给她们,就停在岸边,他希望她们能离开靖南城,甚至回去胤国寻求父皇庇护,而自己即便是死,也不能离开这座城半步。
死战……死不足惜,战而不降,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蜀越女帝此时不知所踪,应该是与南宫明月在商量什么。
大战当前,苏念妤也没有了心思弹琵琶,倒是在城里的药材铺里兜兜转转,她告诉自己若是要打仗的话,很多很多的人会受伤的,她身怀医术倒是能排上用场,救死扶伤什么的一定用得上她。
但明显劳累一日的她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楚瞬召在她身边坐下,端详女人柔美的侧脸。
她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慢慢睁开眼睛,楚瞬召对她做了鬼脸,她这才反应过来:“你……真的要去打仗了?”
“嗯。”
她看着安安静静坐在她面前的他,恍然大悟道:“可你还只是个孩子啊……”
楚瞬召不说话了,只是抬头望着星空。
“我把关雎送进了剑雨阁,这样一来即便是城破了,燕人也不会伤害到她。”他说。
“哦……”
苏念妤侧身过来捏了捏他的脸:“你不高兴吗?你之前一直告诉我很想上战场的,看现在你却害怕了,为什么?”
“你现在变了很多,与第一次在情暖楼见面时的你来看,我已经分辨不出哪个是
你了?”
“苏念妤,其实我错了。”楚瞬召轻声道。
女人愣住了。
“我这一路走来,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杀了很多的人,你和蜀越女帝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孩子。”楚瞬召声音很低:“我总是觉得自己幼稚一点也好,这样大家都会照顾我一些,父皇,哥哥姐姐姑姑他们都对我很好,苏念妤你也是,我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我很自私的,想大家都对我好。”
“可是现在我害怕了,而且很矛盾,你们对我越好,身上的期待就越高,我很害怕这次会让你们失望,如果我没能守住这座城的话,燕士兵会冲进来将你们全部强暴后杀死,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会让我感觉……很无能。”
“没人能伤害我。”苏念忽然撩起裙摆,白嫩的大腿上用绸带绑着两柄匕首,出鞘便能杀人。
“嗯呢,你有些身手,只要不是什么将领抓住你,你都能自保,但是叶微微呢?澹台宁静她们呢?还有这城里几千名女子她们怎么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妇孺她们怎么办?我昨夜喝酒遇到一个燕女子,她跟我聊天就很走心,不祈祷自己的军队能攻进城,反倒是希望我们能守住这座城,因为在她看来城破了的话,无论她是不是燕人,下场都会是一样的残忍。”
“若是我真的守不住这座城的话,你就带她们离开吧。”楚瞬召说。
“瞎说。”她撇了撇嘴
少年咧嘴一笑,“我就当你已经答应了。”
苏念妤不去看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若是不打仗的话,比什么都好了。”苏念妤靠在墙边笑眯眯道
“我也想啊,带着你们几个一起游山玩水的,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猜出他心思所在的苏念妤微笑道:“以前在楼里的时候,总喜欢听那些风流子弟说什么世间女子尤爱可惜,要多怜惜,他们说女子就像是名画青瓷般可与不可求,其中有一个笨蛋借着酒劲说希望若是他以后考取功名,飞黄腾达后,必定会让那些可怜但却美丽的女子住进他府中,令她们得以无忧无虑而活,没有颠沛流离的日子,女子这种东西也只能被称作东西,既然能有的话,为什么不全部要了呢?我也好,关雎也好,叶微微也好,大家都很喜欢你,还有你院里那两个丫鬟,傻子都能看出来。”
“你是在建议我三心二意纵横花丛吗?”楚瞬召笑笑。
“这看不叫三心二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再想什么,以后你完了真的做了皇帝的话,就能名正言顺地建立三宫六院了,说不定大家都帮助找妃子,你之前说很希望我们能留在你身边一辈子,直到头发发白,牙齿掉光,你若是可以将我们养在一起的话,就不必那么多忧虑了。”她边笑边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楚瞬召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望着叶微微的目光也渐渐朦胧了起来,自顾自道:“这是是很好啊,大家一辈子的开开心心。石榴和竹子从小就喜欢我,还有幼奴姐也是,三人总是不经意间为了一些小事争风吃醋,小时候还觉得很有趣,但现在只觉得心怀愧疚了,尤其对于幼奴姐姐,若是能
让我从头来过的话,至少我会大大方方地跟她说我喜欢她,而并非让她失魂落魄地回去西临。还有叶微微也是,说到底她也是为了联姻的目的才被送来胤国的,我对她的感情也始终是朋友亦是妹妹而已,比如关雎,我将她带了靖南城后她一直都很开心,我不后悔做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歪念头,只是希望这世间多几个女子能为自己而活罢了。”
苏念妤垂下眼帘轻声道:“反正我怎么都是说不过你的。”
楚瞬召拍了拍厚实的扶手感慨道:“哥哥好不容易打下这座城池,父皇则希望我守住这座城,从小到大最轻松的事情都让我占了,若是我连这点小小的事情都做不好的话,也没脸回去见他们了,鹰拓骑五千铁骑,还有鹭水师说不定这次会发挥很重要的作用,如果要打到父皇的援军抵达的话,说不定我们两方都元气大伤了。”
苏念妤忧心忡忡地说:“燕人打仗真的很厉害,个个都不要命一样。”
楚瞬召哑然失笑:“是很厉害,但我们还有几张王牌没有用出来,你等着吧,只要燕没办法打下这座城池的话,我们就有办法打进燕,将安息城拿下!”
苏念妤想了想,没由来地问了这样的一句话:“昨晚陪你喝酒那个燕女人,很漂亮吗?”
“很可怜,她还带着个女儿,孤儿寡母地出来楼里卖,她的丈夫就是被我们的士兵杀死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你昨晚一晚上没有回来……”苏念妤看他的目光怪怪的。
楚瞬召苦笑道:“别瞎猜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这个答案,完全就是在苏念妤意料之中,她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楚瞬召摸了摸头发歪着脑袋想:“我答应打赢战争后回去找那对母女,那小丫头说想去学堂上学,说不定我还会把她们带去临安城,你觉得好不好啊。”
苏念妤默不作声。
楚瞬召望着骑在白狼背上的澹台宁静,口中轻轻念叨那那首歌谣。
“谁家男儿在他乡,焉得小娘夜憔悴。
佳人含笑站桥尾,公子携刀离桥头。
黄花风起公子归!
秋风萧瑟杀白头,座中何人不思家……”
唱了很久很久,叶微微和澹台宁静都已经回去卧房歇息了,院子里只剩下楚瞬召和苏念妤两人。
楚瞬召看着天空,其实黑夜没什么好看的,除了星星外。
到底是星辰点缀了黑夜,亦是黑夜衬托了星辰,他心想。
“世间男女,能遇到意中之人,很难得吧?”苏念妤忽然问。
“未必,只是大多数人没那个命,即便侥幸遇到了,也没那个能力守着。”
苏念妤将脑袋搁在他膝盖上,眼神灼灼道:“可一直守着也不好吧,这锅里的肉都炖烂了,光看不下嘴?”
她说完后,站了起来,在庭院之中转了一个圈。
黑发飞扬,身材婀娜。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战前
就在楚瞬召与苏念妤在床榻上尽享鱼水之欢时,一支支气势雄壮的军队,出现在龙胆关边境上,那劲头宛如日出东海。
这支披着黑甲的精锐部队,宛如一线江潮般,横空出世,这必然是大胤最精锐的风鹰铁骑,领头之将猩红披风随风飘摇,背后的箭羽透囊皆满箭,这支人数将近两万人的骑兵此时驻扎在龙胆关边境。
铁骑突出刀枪鸣,楚鹰仰眺望着远方雾气中的城市,低头便能看见平原上的安营扎寨的燕军团,他们这一趟行军绕了好大一个弯子,事实正面蒙羽的猜测是对的,他们事先预料到燕人行军必然会快于他们抵达龙胆关,这位中年将领压根没想越过天魂山抵达靖南城,而是摆明来包抄燕大军。
为此他们特地放缓了行军速度,一路上遇见的燕斥候都被他们宰了,焚尸抛河,为的便是不让他们的行踪暴露给燕人知道,为此蒙羽没有丝毫犹豫,只要他们抵达了边境,那么胜利依旧在胤国人这边,无论蜀越的军队是否出现,他们都有办法将他们踏成肉泥。
先前在西临之战的时候,蒙羽与白云两位降临并肩作战,甚至根本不用相互招呼,就已经默契地快变换阵法,蒙羽的风鹰铁骑在西临大军侧翼射出一波铺天盖地的箭雨后,又有气势如虹的六千铁骑找准机会,整齐抽刀冲阵,如同从西临骑阵的腰部一刀切去,将其拦腰斩断!
楚鹰仰的身后,洁白的旗帜下,男人坐在远眺战场,轻声问道:“终于肯从被窝钻出来回到战场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在想我弟弟怎么样了?”楚鹰仰望向远方的城池,轻轻笑了。
“三皇子殿下可比你勇敢多了。”
“是啊是啊,谁叫他是我弟弟呢?”
某个骑兵对着楚鹰仰说:“大皇子殿下,一会上了战场可千万别贪功冒进啊,要不然皇帝陛下可饶不了我。”
楚鹰仰愣了一下,仰天大笑。
……
……
燕人十万大军降临龙胆关。
满城喧闹沸腾。
最迟明日攻城!
剑隐山庄庄主千寻阳,拜访那位名扬北域的年轻皇子。
面对在城中地位仅此于剑雨阁阁主的中年男人,楚瞬召放下手中卷宗,摆出以礼相待的姿势,笑脸相迎。
对方接过楚瞬召递来的茶水,一口未喝而是开门见山道:“皇子殿下,如果我告诉你我剑隐山庄三千弟子愿意上阵杀敌,而不是如同那剑雨阁般安于城中,如同缩头乌龟般,战场可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你们是为了朝中战功方才进入战场,亦是为了保护这座城里的百姓?”
对方放下茶杯:“两者皆有,后者更成分更大一点。”
楚瞬召淡然笑道:“庄主的心意我懂了,战场之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明日燕大军即可攻城,实不相瞒,我也没有把握敢说一定能守住这座城,剑道修行极为不易,若是死于沙场何其可惜?”
千寻阳平静道:“放屁!”
白衣站在门口挥了挥手,楚瞬召点头柔声道:“我明白了。”
楚瞬召望着面前男人的眼睛,对方淡然还礼道:“话就不多说了,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切入战场,去杀谁就行了。”
“我需要你留下部
分弟子保护城中百姓妇孺,就在明天,燕人攻城的时候,我会为你提供信号,届时你可以带着你的弟子们杀入战场。”
男人语气古井不波道:“劳烦皇子殿下了。”
说完这句话,对方就转身离去,与蜀越女帝擦身而过后,简单行了一礼。
楚瞬召柔声道:“宁姨……”
白衣女子摇头道:“姨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姨不能眼睁睁看着蜀越的士兵与你们的士兵互相残杀。”
楚瞬召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死在龙胆关里,我怎么和父皇交代,还有小宁静她怎么办?”
女人语气清冷道:“我不会死在这里的,我会死在蜀越,死在我自己的家乡。”
但同时又摇头道:“我不能让我女儿觉得我这个娘一无是处。”
楚瞬召脱口道:“你有没有想过小宁静到底想要什么,又是最想要什么?”
“我只知道她在你身边很安全也很开心,若是我不幸身死,你会替我照顾好她的。”
说完女人沉默了,两人顿时无言以对,楚瞬召深吸一口气:“那就去吧,”
女人点了点头。
“我需要你的帮助。”楚瞬召找到了南宫明月,两人漫步在城里的街道上,南宫明月将城里的局面都安排在城池后方,并为他们搭建了营帐,燕人的炮火仍在继续,士兵们到没有被这可怕的炮火声惊吓到,甚至在军营里生火做饭,楚瞬召停在一锅肉粥前,闻着那诱人的香味。
“你要我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南宫明月说,并将一碗肉粥递给楚瞬召,对方笑着接过肉粥,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麻烦你了,明月……嫂子。”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花幽月这个人。”对方叹了口气。
“老师私下也对我说过不喜欢你,你们女人都喜欢互相在背后说彼此坏话。”楚瞬召打趣道。
“这女人喜欢你你知道吗?”南宫明月冷不丁笑道,楚瞬召一愣,摇了摇头:“瞎说。”
“她在战场上表现都再霸气也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怎么可能不懂她的心思呢?”她便说便带他去往那幽暗的地道。
“她都可以当我娘了……”
“她没那么老,而你也没那么小,而且你们两人的性格都很像。”楚瞬召穿上了南宫明月带他的裘皮外衣,楚瞬召穿上之后活脱跟一个皮球一样,将他带到地窖的身处,地窖远比她想象地阴冷潮湿,楚瞬召没走几步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他们畏于靖南城下的地底身处,原本这个地方在胤军占领靖南城前,是某个燕富商的酒窖,被入城的士兵发现后喝过里面的美酒便一直荒废,直到现在被南宫明月用来储存某种重要的战争物资。
楚瞬召一手牵着南宫明月,一手扶着潮湿的墙壁,他们唯一光源来自南宫明月手里那颗夜明珠,按照她的说法,这玩意一旦被阳光直射到就会燃烧起来,在这里面用火把照明的话,会将两人都害死的。
他打量了里面的木架子,大部分的罐子都被搬空,并且虽说可以投入战争使用。
楚瞬召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个罐子,并且打开了石盖,里面传出一股刺鼻的气息,楚瞬召微微摇晃了罐子,任凭那东西往自己脸庞的方向流去,他不害怕会溅到脸上,这东西粘稠至极,如南宫明月所说般甚至可以沾在箭头上使用
,但是必须在夜晚没有太阳的时候方能使用,否则被阳光照射的瞬间会立马燃烧起来。
“嫂子,这东西……”楚瞬召转身,某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吓坏了,对方轻轻咳了一声:“让我来为您解释吧,三皇子殿下。”
“这位是靖南城火器监造局的柳大人,这东西就是他发明的,相信在接下来的战争中能派上用场。”南宫明月说,这地窖里面实在是太冷了,即便是披着雪狐白裘的她也不愿下去,只是站在洞口望着里面两人。
“这东西很粘稠,若是沉入水中的话会怎么样?”楚瞬召问道。
“会化开,很美丽,就像蝴蝶一样。”他似乎经常来这地方,脸色有点惨白,头上的稀发盖着一层洁白的霜,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般,他脸上还有几个焦黑的斑点:“我将这种物质命名为不死火,三皇子殿下。”
“我听你们城主说这东西可以在水中燃烧,我想亲眼看看。”
“是的,这东西一旦着火就会熊熊燃烧,我们已经进行过很多次试验了,这东西连石头都能烧融,更别说生铁了,唯有能熄灭火焰的办法便是往燃烧物上盖沙子,除此之外我们找不到任何熄灭它的办法。”
“并且我们发现若是在刀剑上涂薄薄一层,剑刃就可以燃烧起来,这样做成的火焰剑杀伤力巨大,但因为太耗费剑了,并且普通的刀剑很快烧完,如果是陨神钢剑的话倒是可以一直燃烧下去。”南宫明月说。
“你应该早点告诉皇帝陛下。”楚瞬召指出,对方摇了摇头:“说实话这东西的出现是对是错我到现在还不由而知,并且我感觉这东西应该被销毁,当初他们将这东西制造出来后,你没办法想象我是用多么惊慌的,后来转念一想或许可以用来对付燕人,最终我坚持让他们造了三千罐出来在城下堆放着,以备不时之需要。”
“不得不说你做地很好。”楚瞬召将罐子放了回去,:“那大部分的不死火现在在哪里?”
南宫明月沉声道:“我们昨晚连夜带上木船了,随时可以使用,只需要一点点火就能完全燃烧,我们只需要点燃一罐就行了……这太可怕了。”
“目前我们有多少罐可以使用?”
“原本存有三千罐,后来因你之需我让他们连夜加工弄多了三千罐出来。”
楚瞬召不知该兴奋还是恐惧,或许两者皆有吧:“好,柳大人,我希望这六千罐的不死火能起到它们应有的作用,我不希望一点意外发生,尤其不希望我的士兵被这种可怕的东西误伤到,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三皇子殿下,请您尽管放心,绝对没有意外。这种东西来源于燕人的火药,并且这种东西的制造过程经过我们严密的监控,在质量上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楚瞬召很想亲自看看这种东西的制造过程,还想试试能不能装在弓弩上使用,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想象力总是无穷的,但现在时机不对,还是等战争胜利后再说吧。
待了半个时辰后,两人走出寒冷的地窖,南宫明月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她虽说不能上阵杀敌,但每日起得比士兵还早,带着侍卫在军中训练,即便是那些身经百战的胤国士兵,也不能不佩服她的勤勉,在士兵的心目中,她的地位甚至比花幽月还要高。
“等我们打赢了战争,你就回一趟临安城吧。”楚瞬召忽然说。
女人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第二百三十四章 雪花似鹅毛
垂鹰菀,这位胤国年轻的二公主翻阅着弟弟留下的宗卷书籍,脸上笑容淡却,面若桃花的长公主捧着一大捆书籍放在楚熏面前坐下,两人对视一笑,但楚熏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楚熏轻声道:“父皇将他两个儿子都派去战场了,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长公主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望着垂鹰菀的小池子,平静道:“熏熏,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变成胤国的皇帝?”
少女双手颤抖,险些将手中的卷宗滑落在地:“姑姑,话可不能乱说……”
女人掩嘴笑道:“姑姑跟你开玩笑的,放心吧,小召和小仰都会相安无事的,平安归来的。”’
少女艰难点头。
“他们两个是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我,连告别都不和我说一声就离开临安城了。”楚熏嘟起嘴巴,像小时候一样抱着长公主的手臂,女人轻笑道:“他们是怕你担心才不跟告别的,你要体谅哥哥弟弟的好。”
“姑姑,我偷偷告诉你啊,我在构思一部与我们胤国有关的传世佳作,写胤国铁骑,写西临战事,那些波澜壮阔的画面,等这次战争结束,我要把他们两兄弟都写进去。”楚熏俏皮一笑道,女人愣了,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写好后一定要第一个拿给姑姑看,姑姑可是知道很多关于你父皇的秘闻。”
“知道啦。”
待到长公主离去后,一直给所有人娇蛮印象的楚熏,突然流泪不止,如冰泉下咽。
……
……
苏念妤对着铜镜梳了梳头发,往自己眼角点了一抹嫣红,看起来妩媚至极。
楚瞬召一早就离开了,并且告诉她燕人的军队已经抵达龙胆关,让她好好待在屋里哪里也不要出去,她这些日子在府里除了读读书外没什么事情做,楚瞬召不来听的话琵琶都不想弹了。关雎去了那什么剑雨阁一时半会也走不出来了,至于那叶微微根本不搭理她,看她的眼神总是冷冰冰的,还带着一点醋意。
她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女孩生气,澹台宁静倒是挺喜欢她的,她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床上还残留着楚瞬召留下的气息,她轻轻搂住被子,很久很久都不愿起来,弄乱梳了一下午的长发。
她小时候,离北的冬天很冷很冷,老天像是个养鹅的老农般撒着鹅毛大雪,她可以一天躲在被窝里看着窗外的雪不下床,娘亲就在一旁研磨药材,偶尔还会给她讲故事,那个肚子大大的老爹总喜欢躺在床上,任凭自己骑在他肚子上也不生气。后来狼兵将她父亲一刀杀死在院子里,在她爹的尸体旁糟蹋她娘亲,她看着连哭都不敢哭,雪一如既往地大,后来她全家人都死了,她只能坐在青楼的窗前,看着临安城的雪。
没有离北那样大,却更寒冷。
门被轻轻推开,苏念妤刚想尖叫,顺手还拔出了大腿间的匕首,直到那个身影举起双手,一脸无奈道:“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苏念妤愣了一下,身体忽然软了下去,楚瞬召手里还挽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刚才和叶微微她们一起吃饭没见着你,就想你是不是下午睡过头了,这不给你送饭来了。”
对方收起来匕首点了点头,接过那个温热的饭盒,楚瞬召轻轻掩上了门,揉了揉眉心在桌边坐下,手臂下还夹着一叠信件,他微微推开窗户,凉爽的夏风扑面而来,苏念妤慢慢嚼着饭菜,偶尔看着他的侧脸,摇了摇嘴唇,或许想起昨夜的疯狂,两朵小桃花慢慢浮上脸颊,牙齿下意识咬紧嘴唇,似乎随时都会咬出鲜血来。
楚瞬召轻轻问道:“妤姐,你说我要是不是胤国的三皇子的话,能做什么?”
对方想了想点头道:“很多很好……但都很累很累,还是做皇子划得来,锦衣玉食,香车高冠……”
楚瞬召沉默不语。
苏念妤似乎感到到他的失落,柔声问道:“你为何要练剑?”
楚瞬召放下了信纸,平静反问道:“谁家男儿不爱练剑?你到大街上问问那些孩子,谁不想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剑客,就跟你们女人家爱胭脂一个道理。”
“我们女人往脸上描红涂胭脂是给你们男人看,难不成你们练剑也是连给女人看吗?”她捧腹大笑道,楚瞬召略略失神,轻笑道:“其实大胤三皇子真的没必要学剑,姐姐说了到时候做了皇帝指挥几十万铁骑还不比剑客来得威风,如果说我练剑的初衷跟那些孩子一样,你信不信?”
她捧着脸蛋,笑容温柔道:“我信啊,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两人好不容易有了闲聊的兴致,楚瞬召反倒是一脸淡然道:“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就走,实在不想让那些士兵又抓我去喝夜酒了。”
“你其实留下来也不是不行的……”对方声音细如蚊鸣,楚瞬召脸上慢慢浮现一抹坏笑:“昨晚还没折腾够吗?到最后是谁昨夜不知是谁相公的叫个没完?现在想起来我都害臊。”
“你……乘人之危。”苏念妤看着少年咧嘴一笑,那孩子般天真的脸蛋慢慢靠近自己,苏念妤低头不与他直视,楚瞬召忽然躺在她大腿上,望着那沉甸甸的诱人柿子感慨道:“不如就这样压死我算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也不用想着军队列阵啊,怎么对付那些燕军队啊。”
苏念妤低头凝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神情复杂道:“你真的要去战场吗?我怕……”
楚瞬召笑了笑,侧着身子搂着她的腰肢,苏念妤轻轻抚着他的耳垂,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
面前这个孩子般的少年,如今就要带着十万士兵入战场,并且以后还是可能是那万人之上的大胤皇帝。
这张脸……就这样被她捧在手心里了?
这种感觉对苏念妤而言既陌生又沉醉,楚瞬召脸色愈发舒缓,苏念妤低头在他耳边问道:“你还没洗澡吧?”
楚瞬召刚开始默不作声,渐渐嘴角微微扬起:“妤姐……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苏念妤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你那里……是不是累了?”
楚瞬召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没好气地瞪着她,见她愈发幸灾乐祸,一把将她抱起走入浴房。
……
……
两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榻上,身上还带着湿润的香气,苏念妤枕着他半条手臂吃吃笑着,楚瞬召扭头轻声道:“等战争结束,或许我还要去一趟蜀越,你是想跟着我一起去,还是跟叶微微她们留在这里,或者回去临安城。”
“不知道……跟你在一起就行了。”苏念妤俏脸绯红。
楚瞬召不免捧腹大笑,伸手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的细腻脸颊,慢慢从脖子延伸到胸部,这等手感可是来势汹汹的,刚开始苏念妤还能忍住,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握着他的手欲语还休,楚瞬召将另一只手放在她平坦光滑的腹部上不安分地滑动。
“小召你不仅长大了,还成熟了,现在会疼女人了。”苏念妤温柔笑道。
楚瞬召没有进一步动作,反倒是轻轻搂住这团温香软玉,说妤姐你说说你以前的事情给我听听呗,刚开始苏念妤还不愿意,在楚瞬召坚持下,她开始结结巴巴地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母亲带自己去药田采药的往事,爹爹偷偷将那件让织娘织了一个星期的春裙偷偷塞进自己被窝的往事,楚瞬召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讲到自己被卖去青楼的时候,故事就顺畅多了。
“那个姐姐总是欺负我,后来被我发现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私情,并且那个姐姐已经大了肚子,打算私奔到男人家里,我告诉了妓馆的妈妈,妈妈要那个姐姐将孩子打掉,姐姐死活不肯,后来事情闹得很大,最后被那个男人的正妻找上门来了,还带着一众家奴,说要将那个勾引他丈夫的娼妓抓去沉江,青楼娼妓们都是很团结的,有些姐姐气不过就和他们推揉了起来,妈妈好心护着那个姐姐,最后我看着正妻狠狠扇了姐姐一巴掌,姐姐晕了过去,第二天孩子就没了。”苏念妤轻声道:“之后在床上躺了两天,男人连来都没有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第三天晚上我们发现她死了,不知道怎么死的,反正就是死在床上,眼睛睁着,死不瞑目一样。”
“这不是你的错。”楚瞬召说。
“后来我也走了,去到情暖楼里做花魁,再做刺客,我这些年杀了很多人,有好人有坏人,不过坏人
比好人多,我还记得一次和姐妹们把人一家子都杀了,全家上下二十口人都杀了,最后被我抓到了一个往院子外跑的小女孩,她哭着求我放了她,当时我就心软了,一直犹豫着,她忽然掏出一把匕首往我肚子刺去,就是你摸的这里,我昏死了过去,险些丢了一条命。我醒来之后她们就告诉我任务结束了,至于那个孩子最后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也不敢问。”苏念妤说:“这故事听着是不是比说书先生讲的有意思多了,够戏剧性吧。”
楚瞬召眼神哀伤,这他妈叫什么事吗?好好的一个女孩被江湖逼成这鬼样子,这世间不知道还有多少像苏念妤这样的女孩子,郁郁而生,不得善终。
“所有说天下女子本性善良,无奈是生活逼良为娼,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以前的日子,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逃避回忆,后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没有人喜欢悲伤的故事。”
“我们或许是女人,但我们并不是弱者,我很羡慕像花幽月将军亦是你娘亲一样的女人,只要她们愿意,她们就能做成任何事情,可我不是她们啊。”苏念妤笑着说道。
说到这里楚瞬召开始有些自责,责怪自己为何没有及时出现在她生命之中。
楚瞬召恍惚间想要挣脱,满眼迷乱,他无法拒绝苏念妤的身体与芬芳,他们的衣服被丢在地上,床榻上两个**的身体抱在一起,苏念妤绸缎般的长发绕在他身体上,他们的舌尖相抵在一起,仿佛永不分离。
苏念妤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离北的院子里,冬天她坐在床上,任凭外面狂风暴雪也毫无畏惧,因为她的世界很小很小,在这间屋子里,少年与女人抵死亲吻……这就是她的全部了。
……
……
城墙上,花幽月正在与燕大阵中那个年轻将领对望,扯了扯嘴角,仍是不屑。
叶云鹏倒是不指望这十万人能拿下靖南城,他倒是不指望能
在此之前,几万不得不送死的士卒去消耗靖南城守城兵力,很划算。
叶云鹏身披藤甲,气势非凡,习惯性地挑着眉毛,他也看见那城墙上的黑衣了。
同样那黑衣渐渐面无表情,负手而立。
他心中不免冷笑,只要自己步步为营,花幽月就无法掀起任何风浪,这何等傲气的女人,征服这样的女人比焚烧一座城池的快感更强烈,他似乎已经预见了城中士兵被他们屠杀,女人在他们身下哭嚎的场景。
那姓楚的小子,自己会带着他的头颅祭奠亡父,什么狗屁大胤铁骑甲天下,可笑至极。
叶云鹏对那城上的女人竖起中指,手腕猛转,直指地面。
我燕十万士兵外加蜀越五万枪兵。
一个女人,一个孩子,如何阻挡?
……
……
天未亮,城主府宅院里,某间房间烛光盈盈。
长剑放置在门边,少年站在镜子前,女人开始默默为他穿上那件如雪般的长衫。少年神情坚毅,任由女子为自己穿衣绑带。
一夜未睡的花幽月穿好衣服,拿着指挥剑往城头的方向看去,轻轻推开了房门。
张横指挥士兵们起早操练,举着矛挥刀,神清气爽,好不畅快。
一位黑衣中年男人坐在庭院里,看着庄下弟子一人手持长剑,男子点了点头,带带领三千弟子齐齐下山,杀人去嘞!
一座远在临安城的院子里,年轻公主睡在弟弟的书桌前,案桌上的烛火早已熄灭,侍女为其披上一件毯子,望着纸张上面的墨迹,愣愣出神。
在一座山坡上,年轻皇子放下手中的长戟,坐在一旁的中年将军喝下最后一杯黄酒,将杯中些许残酒倒入黄土之中,望向这片战场,稍稍停顿之后,猛然拔起立地铁枪。
少年站在门前对着她笑了笑,女子犹豫了一下,将桌上匕首塞到少年手中,嘱咐他多件武器好防身,少年点了点头,往她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大步离去,不再回头。
第二百三十五章 腥风血雨
晨曦之中,靖南城下,有那浩浩荡荡的燕武士军队在此安营扎寨,铁铸火炮围成密密麻麻黑线,对着靖南城大门!
不断有人骑着黑马结阵出行,来到靖南城守军的射程范围之中,高举燕尾刀,对着城墙上的士兵骂骂咧咧的,只要他们胆敢射出一箭,他们就敢对靖南城的城门开炮,气焰极致嚣张。
燕火炮是一种口径和重量都较大的管形射击火器,滑膛多为前装,可发射石弹和爆炸弹等,大多配有专用炮架并配以马匹,可在乱战之中快速移动。
此时靖南城十余里城墙前,燕大军已经齐汇与此,阳光下的护城河波光粼粼,士兵们洪亮的叫骂声一声高过一声,楚瞬召衣衫如雪站在城头上,身边的花幽月不时向城下冷冷一瞥,目光所到之处声浪渐渐低了下去,令人心中生寒。
“老师……那就是燕的火神炮吗?”楚瞬召望着那些黑压压的炮管心头一跳。
“你连蛟龙都敢杀了还怕什么火炮?不用理会他们,让他们在城下叫吧。”花幽月说。
除了前头那些叫嚣的士兵外,黑压压的四方大阵静悄悄的,除了马儿的低嘶声外,竟无一人交流,反倒是自家的士兵们在城中抢着肉粥和面饼吃,花幽月特地让城上的士兵全部撤下,仅留他与楚瞬召两人在城头观望,不得不说这花幽月教导兵法的方式可谓奇特,观万军而授兵法的上乘之道,不过这女人的气魄一向罕见,所传授的兵法也非常人能懂。
“他们今日会出战吗?”楚瞬召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觉得还是小心谨慎为好,他们好像在等待什么……”花幽月眯着眼睛审视道,其实她还是有点紧张,尤其上次在树林中被燕军队偷袭后,她恨不得将楚瞬召绑着自己身边,以免他又出什么事情,若是楚瞬召死在战场上她也没脸回去见胤皇了,年轻人毕竟容易气盛,她千叮咛万嘱咐楚瞬召不到危险关头决不能使用太阿剑,生怕他像自己一样被神魂所吞噬。
“要是他们真的打进来了,那该怎么办?”
“要是他们真的打进来的话,杀的第一个就是你!你看见那该骑黑马的男人没有,他的名字叫叶云鹏,你哥哥上次杀死的叶霸就是他父亲,为了报他父亲的仇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你!”楚瞬召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一个背着重剑的男人,背后的宽剑至少有百来斤,可见力量之惊人。
“要活下去的人是你,之后再到我,要是你死了的话我就得以死谢罪了。”花幽月耸了耸肩。
楚瞬召笑笑:“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就一直缩在这城里什么都不做吗?”
“什么都不在是最难的决定,然而他们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只能喊叫,让他们骂吧,很快他们就骂不出声来了。”花幽月说。
花幽月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我那天给你的书看的怎么样了,对你有没有什么帮助?”
楚瞬召听闻反而神色严肃的问道:“我是否可以如同那些术士般修行?”
楚瞬召身上的剑术是关长夜和李长渊教的,关雎也算自己半个剑术老师,但对于王息的掌握他还是停留在初级阶段,哥哥虽然答应教导自己,但那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情,并且他还说每个王的命星不一样,他自己的命星是武曲,而他是墨星,彼之蜜糖汝之毒药,适合他的并不一定适合自己的,这得靠自己去找寻自己的路。
花幽月微微颔首:“可以啊,佛道修行,求得真我,佛有佛法,道有道法,王自有王法。”
楚瞬召挠了挠头:“那我该如何修炼这个……王法?”
“我要是知道的话我就是你们胤国的皇帝了,皇帝陛下和你哥哥没有告诉你怎么去修炼吗?而且我还发现你其
他将王息覆盖在剑意上,这样做的话不怕走火入魔?”花幽月说。
楚瞬召笑得:“我的师傅……西临剑神关长夜告诉我佛家修禅,道家修真,江湖武夫皆修剑术或刀法,王息统御万物且包容万物,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你有自己的道便是好事,其实在我看来修炼没必要分的那么仔细,强大的力量太容易得到也太容易失去,王道也好佛道也好,练到最后不过是可以调动天地之间的气息而已,举个例子,翰林院的里学士做学问也能得到强大的力量,他们所修炼的儒道秉承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念,一心专习正道练至大成境界便能神游天地间,挥掌浩然气,只不过儒道的前期修习太过枯燥,一般人很难坚持到最后,若是真的抵达那个境界的话,即便你身怀王息也要在儒道大家面前低头不敢抬眉,懂吗?”
“你这样一说,我姐姐似乎练的就是儒道,其实在我看来,若是为了强大的力量的话,修炼真的没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
花幽月点了点头:“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抵达终点对吧?但为何这个世界上会分出如此多的道派出来?”
“打个比方吧,如果我要从靖南城去临安城,你说是走路快还是坐马车快?”楚瞬召问道,花幽月看白痴般看了他一眼,少年继续说道:“其实没什么不同的,反正大家的目的都是抵达终点而已,那为何有的人要走路,有的人要坐马车?”
花幽月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楚瞬召解释道:“天地修习都在根法侣财地范围之内,根骨是首要之重,没有上乘的根骨一切努力都是妄谈,这便是为何有的人练一生的剑都是那银样蜡枪头的功夫,我师父西临剑神今年也才四十来岁,他能一手撒尿一手砍翻几百名剑侍而不伤自身分毫。这法就只能全凭气运了,像我运气好能遇见西临剑神还有你这样的老师,有名师传授经验修习自然水涨船高,剩下这侣财地就全凭命数了,命好的像我一样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些,而且我父皇是皇帝,我去年就觉醒了王息不需要像你们一样练很久很久才能凝出那一点点可怜的息流,术士们为了获得强大的力量还得折损寿命,多惨啊?”
花幽月抬手轻轻劈在他脖子上:“你是在拍我马屁还是在炫耀自己的身世?”
楚瞬召苦笑道:“如果谁都像我一样生来便能觉醒王息的,谁还傻乎乎地练什么佛道啊剑息的,不累吗?王息统御万物生来便碾压所有息种,即便一位不成气候的王,要杀一位修习多年的江湖剑士也是弹指之间的事情,这种赚翻的买卖,傻子才不做。”
“但是,王息强有王息强的优势,自然也有劣势,我们很可以从觉醒王息那一刻就处于巅峰了,这一生再也无法提升自己的境界一步!哪怕是一步,佛道与儒道的修习虽然速度慢,但却是没有极限的,他们可以一步一步地往上走,这一路领会的酸甜苦辣,人生辛酸不是我们这样一开始处于巅峰的人能领悟的,因此他们能否走到终点都以及在修习的路上了,那就足够了。”
花幽月摸了摸他的脑袋:“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楚瞬召不喜欢她总将自己当成孩子,轻轻撇下她手不满道:“一部分源于你父亲的兵典上,你父亲说了我们这些坐马车去临安城的人即便再快也是走马观花,闭门造车出门合辙而已,一路上只有居高临下的感觉,不知道车帘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甚至连是否走在正确的道路上都不由而知,又如何修习王息?”
花幽月脸色稍微缓和:“不错,你的见解很到位,真该让刘康那些只会躲在皇宫里玩女人的伪王听听你这个孩子的话,即便是你父皇,他们相信自己是上天选中的天子,可以毫无节制地使用权力,你能那么想是一件好事,并且我感觉你已经找到自己的道了。”
“真的吗?”
“你知道为
何僧人修道的时候都要坐着蒲团吗?”花幽月问,楚瞬召摇了摇头:“可能地板太凉太硬了坐着不舒服吧。”
“僧人们相信蒲团能让他们超然物外,暂断烦扰,这不免是一种信仰,楚瞬召,你也要有自己的蒲团……”花幽月便说边指向城下的方阵大军:“你的蒲团就在安息城里!你不需要像僧人一样终日坐在蒲团上冥想,你需要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僧人修佛道,诸王修霸道!”
“霸道……”楚瞬召止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没错!你父皇应该告诉过你王道是儒家提出的一种以仁义治天下的政治主张,但霸道不一样,你需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权势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就拿你去坐马车去临安城的例子来说,走路的人可能能看遍一路风景,但是也可能在半路之上被野兽偷袭而丧命,或者是因为修习太苦而放弃前进,但霸道不同,你甚至不需要坐着马车里,而是离开车厢策马狂奔,这样一来你不仅可以看到一路上的风景,还能体会风驰的感觉,这一样是普通人感觉不到的。”
“瞬召受教了。”
花幽月忽然舒心大笑:“你和苏长青决战于孤峡山之巅,用神焰绝杀他让他王息入天门,这位西临新生之王一死,你小子是占了大便宜的,如今西临的镇国之气已经缠绕于你身,甚至连那亡国公主都比不上你。”
楚瞬召由衷乐道:“所以我将王位还给了她,我们占了西临的土地和剑库,总不能连人家的王位也占了,西临有她和师傅在我很放心。”
花幽月眼神淡然,望着城下大军轻声道:“我很羡慕你……说实在的这天下所有人都该羡慕你。”
楚瞬召点头道:“的确,否则我也不会让父皇放她回家了,若是她继续留在临安城里做奴做婢,终究还是回给胤国留下祸端,苏长青一事已经告诉我们,只要他们缅怀过去就永远不可能接受未来,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过去还给他们,西临人民想回家就让他们回家吧,对胤国来说总是一件好事。”
“捧自己身边一个奴婢做皇帝,你这做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对她有情有恩,放长远不敢说,至少她在位期间是不会背叛你的,这可比什么你们楚家的亲戚执掌西临划得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情深义重,其实你这小鬼狡猾的很。”
“这也是王道的一种。”楚瞬召严肃纠正道。
花幽月犹豫了一下:“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件事,小贼窃珠,诸侯窃国。你若日后真的做了皇帝的话千万得走上正道之路,其实苏长青叛变一事背后还有人在支持他,而这些人应该还在你胤国朝廷中,说到底有的事情不光是你父皇,即便是朝廷里面那些权臣都是心知肚明。苏长青这次复国失败输得不是谋略也不是命数,而是气运!输在他想以奇兵险胜,若他再潜藏多几年的话,谁赢谁输又说不定了,如今西临剑库打开你父皇想用那些剑来干嘛我们都不知道,皇帝陛下年纪越来越大心机也越来越重,尤其他还未立下太子,你和你哥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在军营那边,你哥哥明显比你得人心,你要稳打稳扎,王位之路上,千万不要想着富贵险中求。”
“其实我并不想做什么皇帝的?”楚瞬召轻声道。
花幽月将手轻轻按在城墙上:“老实说我一直不喜欢你父皇这个人,心机比女人还深,要杀人的时候连招呼都不会跟你打,但你不一样,你会成为很好的皇帝,此行之前我和你父皇密谈过,按照我和他的约定帮你打赢这场战争,也算偿还一笔西临之战中欠下的老债,在这之后我或许会离开胤国,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才好。但你放心吧,该去死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去死的。”
“已经厌倦了这种腥风血雨的日子了吗?”
“开什么玩笑?你还没见过真正的腥风血雨呢。”花幽月眉眼如月,楚瞬召被她的笑吓了一跳。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为国弹一曲
花幽月望向那造价昂贵的蝎弩,仅仅在城头上就有三十多张,号称“一枪三剑箭”。射程之远不输火炮,但威力绝对是超乎常人想象的,靖南城能一直坚守而不沦陷,这些蝎弩的功劳功不可没啊。
此时不断有燕骑兵围绕这城边对楚瞬召发起挑衅,跋扈叫嚣道:“楚三小儿,你爷爷张无畏在此,还不快速速出城跪舔喊爷爷!你娘昨晚在爷爷床上喊太大了!”
楚瞬召冷冷问道:“我能骂回去吗?”
“让我来吧骂吧,这不符合你的身份。”
花幽月接过士兵递来的黄粱大弓,搭弓瞄准那嚣张不断的骑兵,看似柔软的她有些臂力惊人,一声嘣然大响后,黑箭朝着骑兵头颅猛射过去,迅速将他钉死在地上,受惊的马儿跑回阵地去!
人们纷纷冲上城头看着那钉死在地的燕武士,纷纷振臂高挥,吃饱喝足的将士们这才放声开始大骂。
说起来胤国人与燕人骂人的方式真的很不一样,有一种连贯的美感,一百多个词接下去不带喘气那种,将燕士兵的祖母连同他们还未出生的女儿孙女都用语言强暴了一遍,那滋味别提有多爽了。”
“有本事你们就出来领教一下爷爷的刀,缩在龟壳里算什么本事,爷爷一会让你城破后领教一下胯下的大鸟!让你爹娘都喊不出来。”
楚瞬召就站在这里听着,忽然有些想发笑,但一阵隐隐的震动声惊动了他,是从燕军营那边传来的,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四人高的黑影从山坡上出现,对着靖南城所在的防线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花幽月立马看着咆哮声所传来的方向,她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燕的方阵开始缓缓分裂,为那头巨兽的前进让出巨大的过道,所到之处无不地动山摇。
那浑身黝黑的野兽出现在龙胆关上,这头野兽脸上盖着用生铁锻造而成的恶鬼面具,尖刺耸立宛如巨剑,士兵们用藤甲来武装了它,尖锐的长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背上扛着一人高的铁铸火炮,上面有五六个士兵牵着带有倒刺的链子,以至于它处于控制之中。
其中还有人用铁鞭挥打它的后背,使它保持匀速前进,但很明显这头野兽双目赤红,在上战场前还被士兵喂下剧烈的春药用作亢奋,身下粗大的象鞭拖拉在泥土中,整个身体摇摇欲坠。
“这是战象……”楚瞬召浑身颤抖道,他这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大象,但和绘本上那些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大象相比,眼中这头巨象可以轻而易举易举将他们的士兵踏成肉泥。
“战象?燕境内并没有大象……该死,这些战象是来自离庭的!”花幽月叫出声来。
早在离庭被庆国征服之前,离庭境内有超
过六千头巨象,离庭的领土在南方七国中面积最小,凭借这些巨象他们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没有一个国家胆敢攻进这个南蛮古国。
根据史料记载,离庭王朝军队便是靠步兵、骑兵、战车兵和象军组成的,其中象军是作战时的主要突击力量,直到庆国的龙降临在离庭的土地上,将六万士兵与三千头巨象活活杀死,方才使离庭王臣服!
并且这些战象的冲锋并不能简单地被装备长矛的步兵方阵化解,战象冲锋的威力在于它们巨大的力量。它们冲垮敌人的阵型,践踏敌方的士兵,挥舞长牙破坏厮杀,甚至能破坏精心布下的阵法,它们甚至不需要与敌军接触就能引起恐慌,在这些战象面前胤国铁骑没有任何优势,因为战马不熟悉象的气味,很容易在象面前受惊。
尾随而来的还有三十头战象练成的黑铁长城,燕人打算就用这些大象来攻城了,甚至不需要船筏来渡过护城河,只要他们将城门撞塌,再将胯下大象杀死便能踩着它们的尸体渡河了,看来这些燕为了战争真的是下了血本的。
号角声忽然响彻天际,燕人终于攻城了!
“来人!给我上城头!用床弩将这些大象全部宰了!一个不留!”花幽月放声咆哮道,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奔上城头,将一人高的铁箭搭在蝎弩上,随后八个人齐齐将蝎弩拉开,这些蝎弩射程约为一百二十至一百三十五步,待到把弩弦张开,扣在机牙上,专管装箭的弩手安好弩箭,并瞄准目标。用人手的力量是扳不动扳机,需要用一柄大锤来敲击扳机方能使长箭射出。
设计这些床弩的人信心满满地说若是距离短的话,连飞龙都能当场击杀了,但此时他们的目标是肤如壁石的巨象,那前方那几头巨象疯了般冲向靖南城的方向,象背上的武士调整火炮所对方位,正是楚瞬召和花幽月站在的地方!
身下战象已经是扯开步子般往前直冲,这一架巨形战车反复敲击大地,一人高的黄沙在它脚步升起,楚瞬召曾经杀过一条蛟龙,但此时的战象带来的恐惧远比蛟龙更大,释放出来的气息不亚于龙威,他的瞬击再快对它而言也只是挠痒痒罢了,任何站在它们门前的军队都会被踏成肉泥!
“开炮!开炮!”
战象仍旧狂暴前进,背上所持火炮已经在疯狂射出,传来炸雷般的声音,楚瞬召和花幽月所在的位置被炮弹击中,身边的士兵被炮弹炸成血雨,两人不慎从城墙上跌落,楚瞬召紧紧抱住花幽月,踩着城墙身形一掠越过护城河,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两人相拥着打了个滚,浑身黄沙。
“没事吧,没事吧……”楚瞬召不断拍打花幽月的后背。
“没事……我没事……”花幽月抹去脸上的炭黑与血块,战象离他们不到两百步的距离
,它们兴奋地朝着楚瞬召所在的位置冲来,眼睛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来……我带你上去。”楚瞬召大喊道,花幽月深深看了他一眼:“不,你上去!我留下!”
“你疯啦?”
“快点离开这里,我保证我不会死的。”花幽月将脑袋抵在他的额头上,大口喘息,楚瞬召可以尝到她身上传来的香甜。
“你再不走的话我没办法保证你能活下去,走!”花幽月狠狠推了他一把,面对不足百步距离的战象,城头之上传来嘣然的巨响,巨大的风声从楚瞬召头上掠过,士兵们准确地将巨箭射入战象眼中,战象仰天哀嚎,将后背的士兵抖落在地。
楚瞬召反手挥斩出漆黑剑气,将那几名士兵拦腰斩杀,战象的身体忽地倾斜,朝着楚瞬召他们的方向滑来,花幽月伸手压在楚瞬召的胸膛上,不让他冲到自己面前。
最后巨象在花幽月面前停滞住了,花幽月抬脚踩着它长牙上,这座万斤肉山悄然死去!
“杀!把战象们全部赶上去!踩死他们!”
叶云鹏放声大吼,让象骑兵们疯狂冲锋,直到将城墙踏平为止方可罢休。
鹰拓骑统领张横从城墙上跃到楚瞬召身边,抓住他的手背:“殿下随我上去,这里很危险!”
“可是……”
“带他上去!”
花幽月的命令不容置疑,张横冷冷看了这女人一眼:“遵命,花将军!”
随着楚瞬召的呼唤远离自己,花幽月的心境难得平静下去,她高举双臂收敛气息,燕骑兵持矛对冲,气势如虹!
她这一路南下,故意在楚瞬召面前故意收敛的气息,此时终于可以痛痛快快释放出来了。
敢问普天之下,能在我琴下生还者,能有几人?
那个几人,注定不会是面前这些燕士兵!
而那个注定,或许她已经无法活着看见了。
“我花幽月这一生不负大胤……”
她一边喃喃,席地而坐双手结印,有若凤鸣。
红光过后,女子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座七弦古琴,古琴在膝,
横琴于身前,反复抹挑,猛然按弦。
铿锵凤鸣直上九天,琴声直上天穹,划出一道空灵轨迹,云垂而下。
坐在城墙下的花幽,仰头喝了最后一口酒,将酒壶高高抛在身后。
神色平静,快意至极。
让我花幽月,为国弹一曲!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人杀千骑
“人间之神,凤临之君,长空洗羽,涅九天!”
她缓缓念出这句刻在琴身上的箴言,随着花幽月缓缓起手奏琴,只见高空落下一道璀璨光柱,轰然坠地向战场。
地龙翻滚,天摇地晃,仿佛一场忽如其来的地震。
连同城墙上无数的砖块也随着颤动起来,更别说靖南城里所有楼阁屋檐之上的瓦片。
黑衣女人闭目而弹,双指勾着那些晶莹透彻的琴弦,抹复之间,更多的光柱从云端落下。
一个无形的领域被激射开来,整个靖南城仿佛晃了一下。
铺天盖地的箭雨在她头顶出现,她深吸一口气,竭力拨动琴弦,好似西临之战中高声道:“残夜半,旌旗乱,征战沙场几人还?”
龙胆关上,那来势汹汹的长羽黑箭尽数被毁,宛如天女散花般缓缓下坠。
花幽月这次用尾指勾住一跟琴弦,中指放在琴身上,向后勾去。
一道纯银气机如江潮般从她体内冲出冲出,空中出现一道雄伟壮观的璀璨光柱,直直地坠向燕莽军阵腹地。
叶云鹏持剑而上挥出一击极长的剑气,将那道气机截断,否则下场将不堪设想。
楚瞬召被士兵们带到城墙下,口中不停叫嚷道:“我们得做些什么,不能让她一人去送死。”
南宫明月急忙来到楚瞬召面前说道:“没事吧殿下,有没有受伤。”
“花将军她……”
楚瞬召指着城墙外那个孤军奋战的女子,就在城墙又一次被炮弹击中,南宫明月险些从城墙上坠落,楚瞬召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但其他的士兵便没有那么幸运了,在火炮的持续轰击下,不断有士兵们被火炮震下城墙,重重地落在地上变成一具具尸体,还有的直接被炮弹炸碎身体,一颗大好脑袋滚到了楚瞬召脚下。
残片如同雨滴般从天而落,刚开始还是烧焦的床弩碎片,后来就变成血淋淋的尸块。
此时战象仍在疯狂冲锋,而战象身后的一架架火神炮沿着靖南城的方向推进,总共有一千架之多,甚至更多,加上黄部队在天亮之前推送至战场后方的火神炮,如今燕总共有三千架火炮,并且投石机九百多驾,燕境内巨石之丰富,号称为这次战争掏空了燕境内一座山脉,并且为了生产火药从星坠山开采了几万斤的硫磺。
在各种攻城器械中,除了燕监造局精心打造的这些铁铸火炮外,不惜穷其国力来打赢这场战争的燕甚至动用了十万民夫建造楼车装配在巨象背上,为此紧急雇佣了数万青壮役夫,甚至连夜开工,乃至战前才制造完成。
战事之浩大,燕人更是掏空家底为士兵们添置铁铠,学着那胤国铁骑般全营皆满甲,燕的铁矿大多来自胤国,胤皇若是知道国家边疆那些小人为了蝇头小利兜售铁矿给燕军队,如今被对方造炮制铠来对付回自己,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抓来临安城斩首示众。
燕监造局的人即便赚得盆满钵赢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这些国难财捐还给朝廷用于战事,所打造出来的武器材质上佳,颇为优良,绝无偷工减料的可能,如此一来凭借点点滴滴增添的优势,最终呈现在战场上将会是可怕的实力。
如今燕皇帝亲自坐阵安息城,待到靖南城被拿下之时,他将会御驾亲征攻入胤国,跟随燕儿郎的战马铁蹄一同北上。
这一切,无疑都是为了拿下胤国做铺垫,他们与西临国不一样,士兵们不会投降,只会战死!
此战过后,世间要么留燕,要么存胤国,绝无两国并存的局面继续出现!
所以这场大战,燕势在必行!
大概是靖南城的悄无声息迟迟不肯出兵列阵,这更是助长了燕军队的气焰,加上大将叶云鹏并未刻意约束手下将士,更是让他们随意去靖南城下游走,他们根本不害怕靖南城上的蝎弩与火炮,因为那本就是他们留下的,他们熟悉这座城池宛若自己的掌心,只恨不得现在冲入城中,将胤国人全部赶出这座城池,带他们到江边一个个杀死。
某些年纪轻轻家中富贵的将士更是不屑,据说胤国这次派来的是大胤的三皇子殿下,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毛头孩子,还要一个是西临之战中恶名远扬的女将军,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就想挡住他们十万雄兵,简直是痴心妄想,燕尾刀会狠狠落在他们颈脖上,毫不犹豫。
他们的战象已经抵达战场了,并且有两三出营后没有直奔靖南城,而是直接形成弧状阵型对着靖南城的位置拉弓射箭,在他们身后是无数火炮的怒吼。
其中一人背负重剑站在火炮圈前,任凭身后万炮齐飞脸
色不动,这位年轻人正是叶霸嫡长子叶云鹏,他是这次靖南城之战的总指挥,更是被敕封为天地部队的大将军,其中出征攻打靖南城,这是他父亲叶霸也不曾拥有的官位,但是这次皇帝陛下破例让他来到靖南城作战,职位之重,可谓定海之针。
而身边那位与他年纪相仿的骑兵参将李罡毅,身材高大不输叶云鹏,身上带着孤狼般的野性气息,背负燕尾双刀,师从燕刀大师拓跋尾命,习得杀人之刀,这是拓跋尾命在年创立的剑术理念,放弃了燕武士一手一刀的使用方式,宛如那西临武士般双手持刀,独创两臂银龙,战争杀敌,势不可挡。
他与叶云鹏是自幼相识的好朋友,此次前来靖南城作战更是希望为其叔父叶霸报下云剑河之战一仇,他曾经经历过云剑河之战,并且手上还有父辈积累的不俗战功,加上他在靖南城被胤军夺走期间率领武士军队围杀守城的边境将士多达千命,若是他这次能和叶云鹏成功打下靖南城,在燕朝廷注定平步青云,更是有望成为继叶霸之后的护国大将军,而叶云鹏此战只为复仇不为功绩,在这之后不会与他争夺功劳,让他更是少了一位竞争对手。
叶云鹏问道:“此次战争,你打算杀多少人?”
李罡毅平静道:“没有三千头颅不敢回去见我爹,我爹年纪大上不得战场,这里面有着他的份,由我来杀!”
“其实你何必来这个战场,以你家族身份可保你一生荣华富贵,我的朋友不多,不希望你死在这里。”
李罡毅哈哈大笑道:“我的脑袋可没那么容易砍下,倒是你真的有把握砍下楚瞬召的头颅吗?这人要不要我亲手替你去杀,回头请我去三尺泉喝酒就行了。”
“你爱杀多少人随你,但楚瞬召的脑袋必须由我砍下,谁杀了他!我就杀了谁!”叶云鹏抽动了一下脸颊,语气生硬道。
李罡毅犹豫了一下,望着前方那座高大石城:“我的战象已经发动了冲锋,但胤国骑兵迟迟不肯出城,那不成是有诈?”
“你从小到大有一点不好,生性多疑,总是怕这个怕那个的,这场战争还是得打的,而我们就身处战场之中了。”叶云鹏指出。
“生性多疑是优点,胤国人和我们不一样,总是喜欢用奇兵之法开阵,一旦占据优势便派出骑兵碾压过去,毫不留情,我们之前的惨败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次再也不能重蹈覆辙了,我们的身后就是燕人民,而且那些拖拉的蜀越枪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与蜀越结盟一事其实是澹台凝华刻意为之,我隐约感觉皇帝陛下不是没有任何顾略的,一旦我们两国联军打败胤国,说不定又会陷入内战的争斗之中,盟友其实就是一把双刃剑,一锋能抵御外敌,一锋能伤及自身。”
李罡毅咧嘴一笑,宛如阴森毒狼。
“其实我们夺下靖南城后为何一定要马上攻上胤国呢?我听说那蜀越女帝也在靖南城中,这些蜀越枪兵来此战场的目的就是为了她,既然如此不妨将这女帝牢牢握住手中,要挟蜀越军队让他们帮助我们攻入胤国便是,反正死的都是他们的士兵,反之就算不攻打胤国也能挟女帝以令蜀越,让我们的士兵在蜀越腹地长驱而入,岂不美哉?”
“你这番话与叛国无异。”叶云鹏哑然失笑道。
“反正只有你能听见,无所谓啦,不过我真想打赢战争后回去安息城,我妹妹的生辰快到了,我这当哥的可不能缺席。”
“我倒是忘了……”
李罡毅笑道:“我妹妹的生辰你记着干嘛?等我们进入靖南城中,我定要让那些胤国人吃足苦头,让他们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叶云鹏并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看着那沙场漫天的战场,靖南城的轮廓依稀可见,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其中的磅礴气运,燕百年的浑厚气数还未失去。
“云鹏!你看!”李罡毅大惊失色道。
冲锋最前的战象轰然倒地,浑厚炮火声中,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顿时风起云涌。
“给我将上面的蝎弩打下来!”叶云鹏转身怒吼道。
“将军,杀死战象的不是蝎弩……”
士兵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滚滚黄沙之中。
只见一袭黑衣捧琴从象背上走下,身后异象横生,赤色气焰耀如双翼!
只见她猛然抓住琴弦左右拉扯,琴弦嘣然断裂,燎然火线从她手中自行越出,拉扯出一道横跨战线的红线。
起手撼昆仑,收音动乾坤!
一道极为绚烂的光柱包裹了花幽月,进而天
摇地晃,后方冲锋的战象猛然跪地,进而长啸不起!
楚瞬召不顾将士劝跃上城头,进而一整面城墙都跟着摇晃了起来,宛如百年不遇的地震般。
那袭黑衣捧琴漫步在黄沙之中,眼中尽是笑意,素手轻轻落在琴弦上,将第二根琴弦猛地挑断,春葱般的嫩指上出现细细的血痕,鲜血滴在琴身上,被气焰迅速蒸发。
与此同时震动更为剧烈,光柱从云端接连落地,将战象狠狠贯穿,又是哀嚎一片,身躯震地!
靖南城轻轻一晃,楚瞬召命令弓箭上上城头为花将军开路,又是一阵箭雨落下,几个从战象上跌落想上去攻击花幽月的士兵纷纷变成箭靶子。
身前数万燕将士在前,花幽月一人一行横琴灭战象!
“那是……好你个花幽月……给我瞄准那个女人将她轰成碎片!”李罡毅对着黄部队冷酷下令。
地面上所有铁铸火炮展开一轮齐射。
数百炮弹射向那袭黑衣。
年轻女人视而不见,继续挑断第三根琴弦,又是一阵风雷大作。
“音潮!”
花幽月随之朗声而起。
燕人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待到视野重新清晰后,攻势凶猛的炮弹在空中砰然碎裂,在她面前化为齑粉,女人双脚离地,宛如天仙!
黑衣女人抬头望天,声音愈发洪亮:“人生百年,如梦如幻。有生有死,吾辈何憾?”
说完她五指弯曲成爪抓断第三根琴弦,铿锵有力,人神可闻。
天地之间的震动愈发剧烈,楚瞬召捂着耳朵跪倒在城墙上,他可以清晰看见许多燕将士所骑战马口鼻流血,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谁说女子不如男……”楚瞬召出神喃喃道。
燕将士中,终于有人按奈不住持刀冲向花幽月,或双腿一夹马肚,拖刀直掠而来!
花幽月抬头看着一线江潮般直冲而来的骑兵军团,抬头顶之上出现一颗颗由投石机抛出的大石,目标靖南城!
她闭上了眼睛,再次闻到了西临之战中的味道,血腥味与尘土混杂在一起,令她如痴如醉,抬头喃呢道:“花明阁之女花幽月在此!”
这次她不再扯断琴弦,而是拇指轻轻一弹,腰间的指挥剑进而出鞘,化作一道赤色长虹掠向骑兵军队,酣畅淋漓不过如此。
飞剑迅速撤翻折叠,这一出鞘气势太快,没有剑意,没有剑心,但距离她与骑兵军团之间拉伸出一道瑰丽的虚幻剑虹!
宛如琴弦!
“楚瞬召你好好看看,我手中凤凰琴绝不输你太阿剑!”只见她手腕一抖,以那道虚幻剑虹为琴弦,
“谁曾素指拨琴弦,收手绝杀百万军?”
靖南城前数千骑兵疯狂冲锋,而城墙下只有一人守城。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床弩再度展开齐射,与远方射来的炮弹径直相冲。
风雷滚滚,不绝于耳,灿烂炫目。
对于这一切,花幽月根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可怕的音律从她的指尖反复跳出,直奔天穹之上,将无数炮弹依次化为齑粉。
前排冲锋的骑兵们身下的战马双膝忽然折断,当场跪在地上,背上骑兵在惯性的作用下,迅猛地向前扑去,被身后骑兵才成肉泥。
有人持刀咆哮道:“杀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面对越来越近的骑兵群,花幽月不再弹琴,而是负手而立,周身充斥浩然之气,不输王权霸道!
她低头看着琴身低声道:“女人,女人又如何?”
“回撤,回撤!不要去!”
叶云鹏能明显感受到天地之间存在的浩然气运,此时此刻全部涌向花幽月所在之地,她整个人就如同被包裹在巨大古琴之中,化作琴心!
一丝银线,横扫而去。
上千名试图要拿下他的骑兵与陆兵顿时如遭雷击,全部倒飞出去,音息迅速破坏他们的铠甲与手臂,空气中无处不见断裂的长剑与各种残肢断臂,全部倒飞了出去!
天上天下,朵朵猩红血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花幽月以那天人之姿仰天狂笑。
靖南城下。
大胤花幽月,一人杀千骑!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女子何必如此坚强
这无疑给燕军队一个当头喝棒,他们被一个女人杀了自己将近千人的骑兵,实力何等可怕至极。
叶云鹏在混乱之中仍不失理智,他第一个反应过来感受到那股波动,被音息狠狠击中脸颊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耳朵,脑袋此时嗡鸣不断。
花幽月继续弹琴,没有能听懂她琴声中蕴含的意思,只见她脚下有火焰围绕着她,随着女人的每一次呼吸,火焰跳出了土地升腾而起,她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趁现在,冲上去宰了她!”
叶云鹏指挥道,她发现这女人的攻击有时间间隙,方才发出那么大一次音息攻击,这对她的损耗无疑是巨大的,趁现在她还未恢复过来杀了她。
地部队的骑兵们在李罡毅的带领下冲上了上去,李罡毅接过将士递来的长枪,率先冲上上去,身后的士兵围成半月状尾随其后。
“醒来吧,凤凰琴……”
花幽月终于睁开了眼睛,对着扑面而来的敌人覆手成音。
众人顿时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如此近的距离所携带的音息比起刚才强出十倍的暴烈,黄沙冲天而去,脚下火光直冲天际,火焰的喷射与花幽月的呼吸同步,雷鸣般的音息将土地硬生生撕裂开来,李罡毅以长枪为支点跃了起来,躲开那道夺人性命的音息。
身后的士兵们在音息与火焰之中四处躲闪,犹如风暴中的雨燕般,随时可能会死去,无法挣扎离开,士兵们身上的藤甲一旦沾上火焰就无法扑灭,战马们在距离花幽月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将士兵抖落在地,纷纷奔回了营地之中,它们恐惧这份陌生的力量,不由得哀鸣着四处逃窜。
李罡毅呆呆站在火焰之中,吸入的空气灼烫他的肺部,风声之中隐约传来类鸟似龙的吼声,他看见一名士兵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被火焰吞噬,浑身焦黑鲜血被热气蒸腾,浑身炸开连魂魄都被打碎般,李罡毅曾经去过庆国也见过庆国人用龙焰处决罪人的情景,但面对花幽月的时候他还是惊呆了,凡人怎么会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仿佛接神佛之手在惩罚世人般,只见这个女人神色愉悦,仿佛在进行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般,身后都是将士们的尸体。
女人的身形动了,一步步靠近自己,他惊恐地拔出身后长刀向女人砍去,花幽月避开了他的斩击,他犹如孤狼突击般迅速前斩,不让女人靠近那架诡异的古琴,她就是凭借这具琴杀死那些骑兵的。
没有凤凰琴的花幽月也不是吃素的,只见她身躯扑出一个轻微弧度,拾起地上铁枪突刺李罡毅,他挥刀斩断了铁枪站在凤凰琴面前冷笑道:“你就是花幽月吗?你简直强得不像人类,不过无所谓了,你很快就会死在这里,城里那些人全部都会死,女人,男人,孩子……一切活着的东西。”
花幽月冷冷地看着他,五指成爪猛然收拢,女人眼里雾蒙蒙的,他看不清女人的表情,对方的冷静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女人没有流露出任何害怕的眼神,甚至没有理会他的话,使用凤凰琴的她已经是接近半神的存在,这片土地上最伟大的力量在呼召她,无论面前的敌人是谁,等待他们的只有杀戮。
“吩咐鹭水师出城迎战,将她给我带回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楚瞬召咬牙切齿道。
“可是花将军说了……”南宫明月犹豫道。
“快!”楚瞬召低吼道,对方愣了一下,记忆中那个柔弱地跟女孩子一样的少年似乎已经不在了,此时他的眼神宛如狮子般。
……
……
此时的箭雨就没有停息过,燕人的火炮亦是。
城外火炮攻城的速度越来越快,城墙上的床弩重重地射向燕士兵方阵,价值连城的床弩没过多久就被火炮摧毁,狂风再次卷起黄沙,此时楚瞬召根本看不清花幽月所在的位置,
城墙在火炮的持续轰击下已经碎了不少,大块的石头落入运河之中,除此之外他们还未城门的方向开火,满城飞鸟燕雀似乎感受到火炮带来的恐惧,接连飞离这座被战争之神所凝视的城市,乌鸦盘旋在战场上空,随时准备饱餐一顿。
护城河里的游鱼继而越出水面,有的甚至越上浅滩,在浅滩边缘拍打尾部,与云端飞离城市的鸟儿相对应衬。
黄沙之中花幽月已经和李罡毅缠斗过无数次,他凭借两把燕刀将花幽月多次逼如死地之中,花幽月的琴声多次被他打断,她不得不躲开李罡毅所斩出的洁白银弧,刀光起于身后,多次落在花幽月的头顶上,结果被对方的音息所震开,溅起一大团黄沙,滚滚之中不见对方身形,所带来的声音无比刺耳。
花幽月犹豫了一下,牵引浩然气机缠绕于自己周身,指挥剑在花幽月身边急速回旋,与李罡毅的燕刀摩擦交错之间,火花四射,刀锋始终不得近身三丈内。
李罡毅向前踏出一步,双臂挥刀犹如蛟龙出水,细长刀弧击打在琴身上,震得花幽月接连后退,一缕鲜血从她嘴角滑落,如今的她虽未至油尽灯枯的地步,但明眼人都看出已经是由盛转衰的光景,传言花幽月在西临之战绝杀万人,举世震惊,因此这十年来花幽月家破人亡,举家无丁,这便是因果报应,她看似活得好好的,但体内气机已经寄托在凤凰琴之上,并且气机所剩无几,没有这把琴她花幽月就什么都不是,因此也活不长命的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站了出来。
女人为了自己死去的父亲,姐姐,也为了自己的道路。
面前男人扑面而来的刀劲,花幽月依旧无动于衷,甚至笑容淡然,左手横琴,右手抹弦:“花氏巾帼解甲归,门庭若市圣恩垂,木窗镜下描红妆 ,兰闺帏前舞紫薇 !”
轻轻抹弦。
气势如虹的音息如万钧大石砸在李罡毅的刀上,火花四溅,稳如磐石。
花幽月仍旧抬头看天不看琴弦,抚摸凤凰琴轻笑道:“花家女儿不输男儿,中有苦辣笑面对,豪气冲天摧贼胆,杰出才干灭敌威 ,唯我一人。”
音息再出,李罡毅手中双刀,寸寸崩裂。
“不想边关当年事 ,让尽功劳凯旋回 ,须当流芳传后世 ,眉批千古美名随。”
美名?她何来的美名,流下去的只有恶名罢了。
花幽月闭上眼睛,小时候坐在父亲腿上总喜欢问东问西的,最喜欢问父亲军营里的事情,最后不知怎么地问到了父亲为何要入军营,父亲便解释假如不入军营,就永远不知道千万刀剑齐齐出鞘的声音是何等壮丽,假如不入军营,就永远不懂何为性命何为死亡,假如不入军营就不能保护国家不受敌军入侵,就不能保护你和你姐姐,只有入了军营,才懂这些。
她知道现在也不懂这些的意义,但她唯一知道的便是父亲看见她舞剑的时候总喜欢鼓掌,那个掌声一直在她心中回荡,啪啪啪……这是正确的事情,那就足够了。
音息再出,花幽月将那些射向她头顶的长箭全部震飞,迅猛地朝着敌军大阵急速掠去。
此时叶云鹏终于出手,这位习得霸道之剑的燕少将军,踩着马背从高空掠下
直劈花幽月头颅。
花幽月在此扯断琴弦,一道细微却极长的银线,一路从头顶激射而出。
这一缕音息,有铁骑冲锋的壮烈声势。
柴青山出剑后不转头,吴见出剑后仍是不转头。
花幽月轻声道:“放下了……”
银线迅速在空气中翻飞摩擦,形成赤红火线,这一线之中,竟有嘹亮凤鸣。
绵延音息层层叠叠压在叶云鹏的宽剑之上,将其拍打至
地,叶云鹏脸色苍白,所站地面更是凹陷下去,少年咬紧牙关重重踏出,地上出现的裂缝恰似一线长线。
“斩龙!”
他凌空劈斩挥出的剑气长达数尺,刹那之间,剑气直劈凤凰琴!
随后就是巨大的碰撞声响,犹如古寺铜钟被人用力猛击。
黄沙过后。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花幽月所在之地,只见黄沙之后,尘土漫天,没有看见那袭黑衣所在何处,待到尘土消散之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叶云鹏的重剑卡在凤凰琴上,裂缝周身有赤红气焰宛如萤火般渗出,花幽月没有死在那一剑下,凤凰琴帮她挡了一击。
两人所在的地方宛如深坑,花幽月终于抬起头,双目赤红死死瞪着叶云鹏,随后朝着第四根琴弦的方向拉扯而去!
剧烈的音爆震飞了两人。
以至于百步开外的骑兵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就让她那么滚落在尘土之中,古朴长琴上满是裂痕,
花幽月低头,双手十指轻微颤抖,满是猩红鲜血。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值得的,她本就是罪人,能教的东西都教给楚瞬召了,但在敌人攻城之前,她能挡住那些来势汹汹的战象,不让它们撞破城门,就等于让这场守城战的时间坚持更久一点,自己人少死一点。
叶云鹏持剑走向她面前,步伐极其缓慢。
花幽月听见他身上藤甲撞击般的声音,令人生寒。
音爆过后,花幽月感觉浑身酸痛,距离的疼痛从头颅一直传遍周身,凤凰琴在那把重剑面前竟然如此不堪,就像是一面巨墙撞在自己身上般。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古琴,细微的裂缝从琴头慢慢向着琴尾蔓延,古琴发出了宛如的垂死哀鸣,仅有的三个琴弦也宛如风中残烛般发出暗淡的红光。
“啪!”
声音格外清脆。
她整个人被倒撞出去,倒在沙地之中,凤凰琴被叶云鹏一脚踩着上面,女人口中发出痛苦的哀嚎。。
她后背贴在黄土上,眼睛依旧冰冷,她吐出一口鲜血之后重新站了起来,五指弯曲成爪。
叶云鹏如一阵风至,重剑侧锋已经搁在了花幽月的颈上。
花幽月脸色惨白,黑衣上面满是黄沙与鲜血,但她的眼神依然无比坚定,无惧叶云鹏那逼近颈脖的剑锋。
她血红色的眼睛直视着叶云鹏,对方拖着重剑缓缓前进,花幽月的心脏急速跳动,她害怕了,是的她怀疑自己身上每一根血管都在疯狂跳动,眼前这个少年所释放出来的威严重如泰山,她太过傲慢了,以为自己能弹断七根琴弦最后释放《黄泉魑魅忏魂曲》现在她要死了,死在自己的自大之下。
“花幽月,你是我见过最有勇气的女人,没有之一。在这之后我会带着你的尸体回去燕,让所有人看看勇敢的女人最后的下场是怎么样的?”叶云鹏嘶哑地说,缓缓举起黑铁重剑,口中发出如同猛虎咆哮般的声音,燕武士开始策马呼应着他,抽出燕尾刀集结在叶云鹏身后,花幽月心中颤抖,燕武士用方言发出嘲弄与凄厉的吼叫,声浪包裹了她令她无处可躲。
终于结束了吗?花幽月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花幽月想过很多关于自己的死法,从她第一次与李长渊肩并肩站在军营里的时候,她就目睹过无数种死法,将死的士兵握着她的手口中拼命念叨不想死,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孤儿,没有家人,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他们还想着在军营里建功立业,让所有人都记住自己的名字。花幽月一直撑着撑着,她还不能那么快死,她要将她和那些士兵的故事转告给下一个人才能安然死去,但愿意听她说话的人除了楚瞬召外没有什人了,女人的一生总是过得很累,但她的一生比大部分的女人过得都累,但现在终于可以不累了,因为她就要死了。
她伸出一指重重抹去嘴上的鲜血,嘴唇顿时猩红如胭脂,好似姐姐第一次为自己描红般。
她舒心地笑了笑,不想说什么遗言,那不是她的风格,尤其不想告诉她的敌人。
衣衫如雪从天而降,细长的剑虹狠狠击打在叶云鹏的重剑上,里令对方倒退几步,一只青筋暴起的手狠狠打在叶云鹏脸颊上,让他倒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清脆拍打,仿佛打在所有燕士兵的心上,叶云鹏踉跄几步方才站稳身子,嘴角渗出一丝丝鲜血,怕是连牙齿都被打掉了。
他是天地部队的总指挥,叶霸的嫡长子,即便是凶狠如虎的父亲也从未往他脸上打过,这对他而言是一种无法消散的屈辱。
这名白衣少年抹去脸上的黄沙,紫瞳在所有人眼底绽放开来,极度生寒:“今早你们一直在骂我楚瞬召是不敢出城的龟孙子,现在我就站在你们面前,看来你们是没脸骂下去了。”
“楚瞬召……你就是他弟弟!”叶云鹏怒吼了起来,若非手臂被李罡毅抓住,此时他可能就冲到楚瞬召面前了,对方冷冷撇了他一眼:“难不成是你死去多年的老爹。”
他用打过叶云鹏脸颊的手指着花幽月:“我的女人你也敢杀!你们这帮只会拉帮结派欺负女人的士兵算什么武士?”
“谁若敢杀花幽月,我楚瞬召必杀之!”他面无表情道。
“给我上宰了他们我们就赢了这场战争了,上!给我上!”叶云鹏听对方羞辱自己的父亲,立马失去了理智般下令道。
燕武士急忙搭弓射箭,但楚瞬召地速度比他们更快,犹如闪电般冲入敌阵之中,面对几百骑兵,谁也没有想到楚瞬召如此尊贵的身份居然会像个狂徒般冲入战场,离楚瞬召最近的士兵还未拉动箭弦,楚瞬召就已经斩下他的头颅,后一位士兵惊恐之中抽出匕首想要去割楚瞬召的喉咙,楚瞬召微微侧脖躲过了匕首的刺击,他纵身在士兵与马匹之间,剑锋带着不可思议的剑虹划向他们胸口,数十名士兵被他硬生生切开胸膛,浓腥的血花仿佛在半空里炸开,淋在楚瞬召的身上,少年反手血振之间,长剑已经搭在了叶云鹏脖子上。
所有人都呆住了,那速度之快,斩杀士兵手段之凶狠,令所有人以为自己身处黄泉炼狱之中。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像我哥哥杀了你父亲一样?”楚瞬召威胁道。
“把剑给我放下,不然我就杀了她!”李罡毅将刀抵在花幽月脖子上,刀锋已经割出一条血痕。
花幽月望着楚瞬召,点了点头:“杀了他。”
“你给我闭嘴!”李罡毅急了,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卡着花幽月的脖子,楚瞬召手腕抖了一抖,叶云鹏反倒哈哈大笑道:“李罡毅,我命令你杀了那个女人,我能扛住他的剑!”
“不,你扛不住的,无论你练得是何种息流,在王息之下都如同纸张般脆弱!给我放了她,不然他就得死!”楚瞬召眼眸化作深黑,手臂青筋暴起。
四周只有风声,那几百轻骑在黄沙之中束手无策,他们的军队甚至看不见他们所在的位置,李罡毅最终还是丢下了刀,眼神冷峻地看着楚瞬召:“该你了。”
楚瞬召反手收剑入鞘,走到花幽月身边扶起了她,女人的干涩地笑了笑:“为什么要救我,你不该放弃刚才的……”
“闭嘴!”楚瞬召低喝的一声,短暂的犹豫后,叶云鹏用眼神示意身边的骑兵,骑兵两腿一夹马肚像是闪电般冲了出去,对着楚瞬召与花幽月的方向全力挥斩,楚瞬召猛然抬头,想拔剑格挡,眼下那柄刀已经来到自己面前了!
时间已经来不及思考了,楚瞬召只得转身抱着花幽月,将后背暴露给骑
兵。
胸口某种东西撕裂了风声,直掠骑兵的胸口,鲜血泼在楚瞬召后背上,骑兵翻了翻白眼,栽倒了下去。
黄沙之中,三千铁人屠持矛狂冲,迅速包围了叶云鹏所在方阵,钱毅举矛高呼:“大胤铁人屠在此,可敢死战?”
“死战!!!”
声浪一波比一波高,楚瞬召冷冷地看了叶云鹏一眼,低头看着怀中的花幽月,一手捡起凤凰琴扛在背上,她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袖子,惊魂未定。
楚瞬召将她抱到马背上,柔声道:“女子何必如此坚强?”
花幽月不语。
楚瞬召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缓缓离去,经过钱毅身边时,轻声道:“给他们一点教训看看。”
对方高举铁矛策马冲锋,身后三千铁骑进而突进,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那几百轻骑纷纷变成落马尸体,只剩下叶云鹏和李刚毅站在铁矛之中,满身是血。
楚瞬召不轻不重道:“既然想要砍我的脑袋,那就亲自动手吧,我大胤铁骑必然会随你们的心愿,想死而已,有何难?”
“回城!”楚瞬召咆哮下令道,随着黄沙渐渐褪去,燕人的火炮再度瞄准了他们。
铁骑如风奔向靖南城。
叶云鹏脸色苍白地看着楚瞬召离去的方向,铁人屠如潮水般一涌而过,越过巨大的象尸奔上鹭水师的船舰。
楚瞬召上船之前,又回头去凝视端站在战场中央的少年将军。对方正扬起头,此时的他正在与胤国未来之王遥遥对望,对方一转身,消失在他视野之中了。
李罡毅咬牙切齿道:“云鹏,我们就那么让他们走了?”
“这女人的琴已经废了,那传说中的亡魂曲也不再对我们的士兵构成伤害,下令让黄部队继续对着城墙射击,一旦城墙坍塌,我们立即挥师攻城!”
……
……
“你若是再愚蠢地送命的话,我立马让士兵将你送回胤国去?”楚瞬召恶狠狠地威胁道,花幽月指尖掠过破碎的凤凰琴,虚弱道:“船舰都在护城河那里了。”
“为了你我会特地弄几艘船去?”楚瞬召接过侍从递来的干净衣裳,转身离开了。
待到楚瞬召离去后,她方才吐出那口憋了很久的黑血,捧在掌心中,更是显得触目惊心。
“凤凰琴碎了……还差一点。”花幽月黯然神伤道,若非叶云鹏的剑斩裂了琴身的话,她此时说不定就能用出《黄泉魑魅忏魂曲》了,在她预想之中如同当年西临战场般血流成河,至少也能将燕人的火炮全部清除,不会像现在这样城外火炮横飞。
楚瞬召换好衣服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花幽月面前,语气严肃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要怎么做都行,就是不能正面开仗,”花幽月说:“我已经将他们的战象全部拦下,他们除了能用火炮攻击城门外,什么都做不了,你可以派出轻骑突击骚扰他们的营地,伏击斥候,迂回消灭落伍的士兵。”
“你杀了他们的战象,他们还有别的办法攻城,我们不能一直坐以待毙。”楚瞬召说。
花幽月与他对视,语气冷漠道:“你为何不杀了他,要是叶云鹏死了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率领士兵出城作战?”
楚瞬召摇头道:“别激我,你死了的话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花幽也冷笑着反问道:“你确定?”
楚瞬召憋红了脸:“这就是你的计谋吗?一个人去送死?”
“不,战象的出现将我的计划全部打乱,如今我已经无法使用凤凰琴的能力,而你也不要轻易使用太阿的剑的权能,燕人必定会趁夜攻城,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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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将军,告诉我该怎么做?”楚瞬召直视她的眼睛。
花幽月静静看着他,目光平静解下腰间配剑,递给了楚瞬召,对方茫然地接下了花幽月的剑。
“燕人会渡河,不出所料的话我们的床弩已经被他们炸了大半,城中守军一样靠不住,甚至有些人是不折不扣的逃兵,看好他们,没有人愿意成为大家眼中的懦夫,只要势头不妙他们就会丢下长矛仓皇逃窜,楚瞬召你记住要高踞坚城,好比以一抵十。”花幽月说。
对方摇了摇头,花幽月也不唠叨了,拿起一根沉木发簪,正要重新束发,楚瞬召见状坐在她身边,一手托着黑发,一手帮她缠过青丝。
对方愣了一下,打起精神道:“你居然还会弄这些?”
“我还会画眉和女红,手法不比那些官家小姐差。”楚瞬召细细帮她挽起头发:“倒是你,凤凰琴被叶云鹏砍成这个鬼样子了,对你会不会有什么损伤。”
“琴身会自己长回去的,神兵要是那么容易被摧毁的话就不叫神兵了,只是这段时间我都无法弹琴了,也无法上阵杀敌了……像废人一样。”花幽月幽幽道。
“我会安排卫兵保护好你,或许你该和叶微微她们待在一起,蜀越女帝也在,她的武力不比我差。”
“不必了,让我和她们待在一起?饶了我吧,卫兵有什么用?一旦燕人入城,你应该担心谁来保护她们不受到卫兵的伤害。”花幽月语气坚硬道:“你找不到绝对忠诚的士兵,同样也找不到贞洁的娼妓,你一定要守住这座城,如果我们的战斗失利了,你身边那些看似忠诚的士兵就会变成敌人,将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都抢走,女人,财宝……对了,你不知道叛变的士兵有多么可怕对吧,就如同被洗劫的城市般。”
“我会保护好她们……还有你的。”楚瞬召说着,忽然觉得自己的话很空洞。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保护还自己就行了。”对方摇了摇头,微微弄乱了楚瞬召为她束好的头发。
楚瞬召不满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不喜欢你了,你总是不信任别人,你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真是糟糕极了,你到底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花幽月平静道:“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大家都很喜欢我的。”
楚瞬召不再与她争辩,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活着真累。”
花幽月低头看着那团丰腴,说道:“是挺累的。”
“我不是指那个……”
花幽月道:“这一切能否成功,在于你。”
对方的目光却在花幽月身上逡巡:“倒是你……”
对方摇头道:“我自不必你操心,小伤而已。”
四目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楚瞬召犹豫了一下,自己是否要向她表达担心吗?还是要表达感谢她拦下那些战象的感谢。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楚瞬召扶着她的手臂,将她带进里屋,里面有一张小床。
对方只是安宁地看着他,眼神虚弱,目光空洞。
楚瞬召将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我会守住这座城的,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方问道:“是吗?”此时的她不复平曰那种英气逼人的洒脱。
楚瞬召肯定的道:“是的,我保证!”
“那么这一切就交给你了……我的学生。”她笑了笑,闭上了眼睛,不一会陷入睡眠之中,楚瞬召摸了摸她的额头,自己上一次使用神兵睡了整整一两天的时间,花幽月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是帮不到自己的了,他握紧那柄指挥剑,心情宛如浪涛般汹涌翻腾。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大胤风起
“真是喧嚣啊。”
楚瞬召低头叹息道,对方拉了拉他的手指:“我们还要守多久皇帝陛下的援兵才会到来?”
“我不知道,我一直给父皇他们写信,直到现在他们还未回我一封信件,只怕还得等些日子,我们必须死守这里,蜀越的军队随时可能出现在战场上,否则只有燕一国不敢轻易挑起战争,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你有没有发现,炮火声好像停止了。”南宫明月忽然说,楚瞬召愣了愣,是啊,炮火声停止了。
“报!”
有士兵急匆匆赶来,在楚瞬召面前抱拳下跪禀告道:“三皇子殿下,城门被轰开了!”
楚瞬召脸色变了,此时城里的铜钟也跟着响了起来,士兵们提着刀剑奔走在大街上,马厩里的战马嘶吼不断,城墙上防线处值守的军士中有人放声咆哮起来,楚瞬召却听不清是在喊什么。
“燕人要渡河了吗?”
楚瞬召凛然道:“转告鹰拓骑的张横将军,两军决战就在今日,让他们准备好军队前方再城中,让鹭水师把船都准备好,城中守军按兵不动,听我号令,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鱼鹰营三营,马原!"
对方向他行了一个有力的军礼,越来越多的士兵穿着白甲在街道上列队,面面鹰旗随风抖动,仿佛要遮蔽天空。
楚瞬召沉吟了一会,对南宫明月说:“将城里的士兵召集到广场上,我有话对他们说,我虽然年轻,但有些话还是得我亲口去说。”
不到两炷香的时间,广场上面挤满了将近十万的守军,楚瞬召走上高台,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白甲,士兵们惊讶地看着他,在这里很多人只知道三皇子殿下将随军作战,并且还斩杀了江中蛟龙,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与那位喜欢与手下士兵把酒言欢的哥哥相比,楚瞬召对手下士兵委实冷淡,或许是有些怕生吧。但在西临孤峡山之战,就是他一人一剑杀至天门之外,用神焰将苏长青杀死,人们甚至传颂他体内怀着神佛的血液,否则不可能如同术士般凌空而行,但仅仅只是轻轻一瞥便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此时他站在所有人的面前,穿着和他们一样的铠甲,除了眼睛是紫色外。
“现在离晚饭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我想和大家说点废话。”楚瞬召举起手臂,示意人们安静下去。
楚瞬召看着身前的士兵们,身边连一个侍卫都没有跟随,体内那股被他硬生生压制下去的王息又蠢蠢欲动了,但他此时的脸色并不好看,父皇的援军迟迟未到,花幽月无法指挥战事,燕人将他们的城门轰开,这就意味着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战法全部变成一纸空谈,燕人若是强行渡河攻城,靖南城很可能会面临全军覆没的恶劣境地,可想而知楚瞬召此时此刻的心情该是多么糟糕。
离楚瞬召身前最近那几名武将都自然而然地肃然而立,握紧剑柄。
“我的名字叫楚瞬召,是你们的三皇子殿下,你们当中很多人跟过我父皇山上战场,或许再云剑河之战中保护了我哥哥,我很很感谢你们,你们或许很多人只听过我的名字,却没见过我,现在我就站在这里。”楚瞬召仰着脑袋,他的骄傲宛如旗帜般插在人们面前。
十万双眼睛在看着他,只有风在吹。
“很好,我今年才十六岁……等过了这个秋天就十七了,父皇当年统领胤国骑军攻打金帐国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年纪,或许更小。”楚瞬召没有低头俯视他们,而是抬头仰望鹰旗。
“我一直都很想像父皇和哥哥一样上战场,但姐姐总说我是个孩子,很多人多说我是个孩子,我不喜欢他们总这样喊我,但身边的人一旦将你当成孩子,你就不会像长大了,遇到什么困难总是找人来帮自己,受伤的时候总会嚎啕大哭,说什么要入江湖当剑客,上沙场斩名将,可以前并没有这些能力去做,现在有能力了,但很多事情依旧做不到。你们都知道是我杀死苏长青的,你们只知道他叛国,他杀死城中民众,但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婢女的哥哥,可是我最后却杀了他,直到他死之后,我都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也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人们有些不知所措,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楚瞬召平静道:“我是个很任性很自私的孩子,什么好的东西都想留给自己,假如我要你们大部分人把命留在这里,换我还有那些贵族活下去……愿意这样做的人,请站出一步。”
十万人开始喧动,有些人站出了一步,有些人还在原地停滞着,楚瞬召笑笑:
“道理总是很简单,你们都想建功立业,大家都想活下去衣锦还乡,娶妻生子,可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们,凡人终有一死,重于泰山亦轻于鸿毛都不要紧,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你们不是为了保护我或者城里的贵族而死,也不是为了你们的战功而死,而是为了那些无法握剑战斗的人而死,那些女人,老人,孩子!”
就在今天,我的将军为了守住这座城,险些丧命在沙场中,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喜欢她,但我希望你们知道,若不是她今日的壮举,燕人的战象已经攻进这座城了,希望你们能理解她。”
众人眨了眨眼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如今城门已经被燕人的火炮攻破,不出所料的话燕人今晚就会渡河入城,他们是为了战争而来,为了复仇而来,为了我们的死亡而来,他们会用我们的血来祭奠在云剑河之战中死去的燕士兵。”
士兵们开始紧张了起来,握紧腰间的刀剑,风声带来刺骨的寒意,待到今日过后,伴随而来的还有燕人的燕尾刀。
楚瞬召举起那把赤红的指挥剑,腰杆挺拔如剑。
“将军让我好好待在城里守着,守到皇帝陛下的军队到来,可我不能这样做,如今城门已经被他们轰开了,城里还有很多不能战斗的女人和孩子,很可惜,花幽月将军还是没能弹出那首忏魂曲,但我还是要试一试,我们绝对不能让燕人踏入这座城里面伤害她们,为了攻下这座城,我们胤国死了很多人,但战争总是要死人的……”
“我的老师左慈教我不战之屈人之兵,那都是讲道理的人和讲道理的人之间的战争,可是燕人是不讲道理的,真正的战争也是不讲道理的,那么我们就将他们的命全部留在这里!”
“这是我们胤国铁骑的自信,也是我们的自负,我们为此而生,也愿意为此而死,自从皇帝陛下登基以来,所经历的战争是胜多输少,但是哪一场战争不是险胜?就拿我哥哥的云剑河之战来讲,哥哥亲口告诉我那是他所经历过最艰苦,最惨烈,敌人数量是他们的两倍,最痛苦的一场战争,若不是叶霸最后被他杀了,他差点就要放弃生命了,而现在我们面对的是第二场与燕人的大战,我哥哥不在,我父皇不在,蒙羽将军不在,白云将军还有叶藏将军也不在,但是!”
“父皇给了我五万人的军队,加上城中守军总共有十万人的军队,当年我哥哥来这里的时候只有三万人而已,三万多人打六万人都让他们打赢了!我们现在有十万人,鹰拓骑,铁人屠,鱼鹰营等几十个营的人,我们为什么打不赢外面那些燕士兵?这没道理对吧?”
“现在我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你们,今夜过后,你们很多人都会死去,但我不会站在高台上看着你们去打仗,我父皇我将军怎么跟我念叨那是他们的事,起码我觉得得对得起在场各位,我会和你们并肩作战。”
“大概就像我哥哥和父皇一样。”
南宫明月倚靠在廊柱上,心中有股酸楚在流动,他果真是楚鹰仰的弟弟,皇帝陛下的孩子,楚家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废物,总是一个接一个冲上战场,身先士卒,不顾生死。
楚瞬召说到这样低下了头,望向南宫明月:“如果今夜过后我战死了,我希望你们当中活下去的人,能告诉你们的孩子,有个叫楚瞬召的人,不是什么皇子,也不是什么英雄,而是个是为胤国慷慨赴死的士兵。”
“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战死了,而我活下去了,我一样也会告诉我的孩子,你们当中的谁谁谁,是为胤国慷慨战死的士兵,唯战不降,死战不倒!”
他抽出赤红的指挥剑,高高指向天空:“鹰旗不倒!”
“鹰旗不倒!”忽然有人回答他。
“鹰旗不倒!”张横将手臂高举过顶,神情无比坚毅,腰间的宽剑闪烁着铁青色的光芒。
“鹰旗不倒!”钱毅高举了手。
“不倒!”南宫明月也说。
这四个词是皇帝陛下当年在金帐国之战随口喊出的口号,后来被士兵津津乐道广为传播,最后竟成为了战前的口号,楚瞬召觉得这四个字有某种穿越时光的魔力,比人世间任何壮志豪言,任何情人恋语都更能让人感到悸动,先辈们的热血与勇气经过了许多年,依旧熠熠生辉。
鹰旗不倒……胤国不倒。
“鹰旗不倒!”更多的手臂举起了起来,宛如拳头海洋里的一波接一波的浪潮,没有人眼中都跳跃着火星,逐渐变成燎原的大火。
年轻人高
举利剑的身影,偏偏让人感到如此心安。
楚瞬召随之朗声道:“古有大秦风起!今亦有大胤风起!这一战就是我们终结燕人的时候,当大胤铁骑冲出城门之时,我们的刀剑会清洗整个战场,十万个燕男人将会死去!”
“我们将品尝他们的哀嚎!”
……
……
护城河内波涛汹涌,浊浪滔天。
燕人已经将战线推进至护城河边缘,河边巨大的象尸为他们提供了良好的庇护,他们可以舰船一艘艘地推入河中,变换无常的风将帆吹得咯啦作晌,船帆啸叫嘶哑深沉,犹如魔鬼的呼唤,船船相传。
“收帆,”李罡毅命令道,“降桅。桨手就位。”舵手传令下去。船员们匆忙跑上岗位,推开舰上站立的士兵。甲板一片忙碌,叶云鹏往城墙的方向望去,城墙上面空无一人,包括那刚刚被他们轰开的城门望去也是毫无一人,整座城就像是死了一样。
叶云鹏站在最大的一艘木船上,甲板两边布满弩炮,他们将船尾和船头的投石机全部卸掉,换成火炮进行攻城,号角声再度响起,叶云鹏再度传出指令,船上的战鼓声硕大且平稳,每敲一下,百人齐齐滑水,动作整齐,桨叶同时入水,掀起巨大的波澜。
他所站在的这搜风字号大船展开船桨,身后跟随的是林字号大船,火字号船舰方才驶入山字号右舷,待到达指定位置,他听见士兵们隔海遥呼,彼此鼓励。自安息城出发以来,他们早已迫不及待,渴望战斗,并且自信满怀,坚信胜利。
楚瞬召现在躲在什么地方,他心想,船舰上充斥着吼叫、呼喊,号角的颤音,还有成千的木桨起落击水的声响。“保持阵线,”李罡毅喊道,他依旧穿着那件藤甲,这种藤甲优点除了坚硬外,还有便是不已沉水,穿着藤甲的人落入水中便会漂浮起来,但一旦被火烧着很快就会化作灰烬,所幸他们的敌人不知道这个缺点。
现在顺风,但由于舰队换帆用桨,所以行动没受什么影响。他们将跟着潮水长驱直入,但一旦入河,优势便会逆转,胤军势必会好好利用河道激流,众所周知,靖南城护城河这里入河处的水流又强又急,并且都是来自云剑河的水,被自己祖先修筑的护城河坑了一把的感觉真是糟糕极了,李罡毅心想。如果在河中中相遇,他们能从两翼合围,将鹭水师挤向中央,全部消灭,他们有大量的火炮与火药,鹭水师的船再多再好都无用武之地,一次顶多摆开三十艘,惟恐桨叶交割,互相抵触。
战列之外,李罡毅远眺身后的天地部队,河对面,黑压压的全是人马,军师肯定没让他们闲着,而是着手建筑小筏,制造飞箭,虽然如此,等待也一定心焦。人群中号角吹响,微弱但刺耳,随即被千军万马的呐喊声所淹没,他们祈祷李罡毅他们能夺下城门控制权,将正门与北门的吊桥木板放下,好让他们的军队长驱而入。
此处看来狭窄的河道,如今却辽阔得像无边的海洋,城墙也在眼前愈变愈大,这座城它有钢铁加固的工事、巨型的堡楼和厚实的黑墙,好似蹲坐在河流与市街之上的凶残猛兽。堡下的悬崖多石而陡峭,点缀着苔藓与荆棘。舰队必须从正门经过方能攻城。
随着他们愈发接近城墙,叶云鹏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但却看不出敌人有任何埋伏或突袭的迹象,难道对方打算适时偷袭我方船队,把我军一截为二?这样做好处何在?他们大可安置船只于护城河两侧,不至于让他们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入河域。
“将军,快看!”有人指向城墙。
楚瞬召一步一步从阴影中走出。
猩红披风猎猎作响,胸甲上的飞鹰熠熠生辉。
像他的父皇,像他的兄长一样。
少年坐在城头上,望着愈发接近的船队,对着叶云鹏做了个鬼脸,笑容灿烂道:“在下大胤三皇子楚瞬召,敢问燕众将”
他深吸一口气。
字字炸雷。
“谁想杀我?”
“谁来杀我?”
“谁能杀我!”
少年声音高亢如龙吼。
李罡毅咬紧牙关,就在这时一群摇曳的雪白飞鸟从城墙上展翅俯冲直下,掠过他身边,宛如穿心之剑!
楚瞬召负手而立,城内的投石机往护城河里的船舰射下火石,楚瞬召身后的背景绚烂如群星坠落。
现在,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第二百四十章 新火焚客船
“分散!分散!”李罡毅挥手大喊道,只见离自己最远那艘船舰炸开,火花散射,船上的步兵乱成一团,他还看见地字号船舰三处冒烟,很久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这次夹杂飞箭,弓弩们手从石塔上无数的箭孔中发射,胤国的连射箭弩射出的箭又快又准,一排的士兵夹带这悲呼接连倒下。
与此同时,城墙上开始高高飘扬着胤国的鹰旗,楚氏皇族的白底飞鹰旗,火石接连不断落入河中,林字号上烟火弥漫,士兵们厉声尖叫,此时左翼承受了所有的弓箭,他这里倒是显得比较安全,但很快就要轮到他们了,他不断提醒自己,此时内心忐忑不安。
在环形城墙之中,胤军不断将投射机推上城墙,浅滩成了一片焦土,被火石击毁的船只被浪涛冲上岸边,烧焦的桅杆和沉没的船只堆积在城门前的河滩,使船只无法靠近长长的石码头,船只很难在这里登陆,城门上“靖南”二字璀璨发光。
“开炮!开炮!”
李罡毅瞧不清前方的战斗,但能听见船舰碎裂的声音,两艘船舰相撞,发出撕裂的巨响,他辨不出是哪两条船。顷刻之后,又一声巨大的碰撞回荡在水面,接着是第三声,在船木分解的刺耳尖啸中,他听见林字号船头火炮深沉的咚咚声,火炮对着扑面而来的火石接连开炮,可即便是这样,散落的火石还是带走一部分人的性命。
“该死的楚瞬召!”他用刀刺穿甲板用作固定,雪白的浪涛一波接一波扑上甲板,待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楚瞬召已经不在墙头上了。
“时候到了,放船!”楚瞬召对着钱毅下令道。
对方转身离去,楚瞬召靠着石壁上渐渐笑容退却,剩下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双瞳中骤然爆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楚瞬召对着夜空轻轻吹了一声口哨,望着飘扬不断的战旗,狂风骤然大作,风自北方而来,一旁的钱力目瞪口呆地看着骤然大作的狂风问道:“三皇子殿下,您莫不成是神仙下凡?”
“我不是神仙,和你们一样都是士兵。”对方笑笑,低头看着数十条插着鹰旗的小船顺着风势慢慢驶向燕军队所在方位,致命的液体从船的两侧慢慢流出,因为夜色昏黑的缘故,燕人根本无法察觉这一切的发生。
“钱力!你箭术如何?”楚瞬召突然问道。
“实不相瞒,三皇子殿下,百步之内,没有我射不中的靶心。”对方自信满满道,楚瞬召点了点头:“很好,那你应该是今晚杀人最多的一名将士了,或许比你表姐在西临之战中杀的人更多,我会记下你的战功的。”
“我?”对方瞳孔放大,感觉到全身的血流都涌向脑海。
楚瞬召并未跟他解释那么多,只是默默看着浪涛之中的船只,还有那落水的燕士兵,目光像是与死人对视般。
就在正前方,李罡毅看见一只船舰与凤字号擦肩而过的同时,另一艘船猛扑了过来,将那一艘船全数撞断,士兵们接连落水,胤国弓兵立刻掀起一阵致命的箭雨,叶云鹏挥出一道致命的剑气挡下大部分的剑,但仍有部分箭夭射入士兵的肉中,令他们纷纷落水。
城墙上,巨型投石机将数以百计的石头爬上漆黑的天空,每块都大如人头,它们坠落下来,或溅起巨大浪花,或击穿甲板,或者把人活生生打成碎骨和肉泥,他们很快就能抵达岸边了,只要他们放下吊桥,数以万计的燕士兵便能进入城中,但在流动的浓烟之中,只见箭矢遮天蔽日,士兵纷纷死去……所幸到目前为止,他的部下尚无阵亡。
“有敌船!”
此时的鼓点模糊,成了一片绵长狂热、无休无止的锤打,李罡毅踉跄了一下险些落入水中,有人扶起他,嘴角缓缓淌血,在刚才的撞击中,他险些咬断舌头:“大人……胤军派船来了!”
“给我将火炮对着那些船开火!”他恨不得咬碎满口白牙。
一阵齐射过后,火炮将那些船只纷纷炸成碎片,可是就是不见胤军的是尸体从船上滚落,李罡毅张目结舌道:“船上……难道没有人吗?”
就在此时投石机也已经放弃了进攻,任凭那几百艘船舰驶向船只的残骸中,叶云鹏忽然闻到一股极臭的味道从水中传来,他瞪大眼睛望着水面,水是黑色的,比墨汁还要黑上些许。
水里还有混着别的的东西!
就在这时,夜空中出现一道萤火般的光斑,那是一支燃烧的箭!
他抽刀下意识格挡,却发现箭夭落在距离他不到二十步的船只残骸上,一抹红芒顿时闪过他眼帘,如同毒蛇般窜入水中消失了。
李罡毅顿时脸上大变,他立马下达新的指令,命令舵手转头,船只忽然剧烈的摇晃了起来,毒辣的火光如蛇般窜出水面,烈火以他无法想象的速度吞噬了火字号船舰,连同船上的人们也一同吞噬!
火球进而在后方的船只上出现。
不到三次呼吸之间,又有几十艘船舰着火了,船只亮起并膨胀,磅礴的热力在自下而上摧毁船舰,数百万片燃烧的木柴在护城河中迸射着,如同怒放的红蔷薇,连同船舰上面的火炮也不耐热力熔化,铁水逆天而上,形成一阵阵灼热的金属暴雨。
楚瞬召看着燃烧的船只吹了声口哨,狂风愈发猛烈,自从太阿剑与自己融合后,他发现自己有一点可以操作自然之息的能力了,虽然不如郭大神官般呼风唤雨,释放雷霆,但改变一下周边风向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河流上烈焰熊熊。燕人的舰队半数起火,不死火的燃烧使燕人的舰船化为葬礼的柴堆,把士兵变成活火炬。空中满是烟尘、箭矢和尖叫。
“三皇子殿下……这都是你做的?”钱力放下黄粱大弓不可置信道,眼前的场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河里中的
士兵一旦被那红火缠身,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吞噬自己,即便是跳入水中也无法拯救他们的性命,并且更为剧烈的爆炸在水中出现,船上的火药如同瀑布般倾如水中,最终制造出更为可怕的场景。
“不,是你做的!”楚瞬召对他做了个鬼脸,这三皇子殿下真是个披着孩子外壳的魔鬼,难怪表姐那么看重他,两人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钱力暗想道。
朝来新火起新烟,湖色火光净客船 ,大概也是面前这般场景了吧。
后方的舰队察觉了前方的事故,奋力的转动船桨,但依旧无济于事,火焰如同出林猛虎般继续前进沿直线贯穿更多的船舰,在这些炽热如太阳的光焰中,整个舰队阵列也像被点燃了一般,在夜空之中熠熠闪耀,形成了一片光潮的海洋。
烈火以他难以想象的速度吞噬了后方舰队,红火缠身的人跳进水中,发出非人的惨嚎,真是无力的挣扎,楚瞬召心想,在漫天的黑烟和红火中,混乱不堪的舰队在火焰中挣扎死去,楚瞬召为了打赢这场战争设想过无数种战法,但在南宫明月告诉他靖南城中有这种魔鬼般的液体时,一个可怕的想法油然而生,将之前一切的设想全部推翻。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明智的,此时河滩上已经堆满了燕船舰的残骸,半死不活的燕士兵从水中爬出,被尾随而来的弓弩手用箭杀死。
李罡毅高声叫喊,无奈他的声音淹没在火焰之中,升腾的火焰令他恐惧不已,四周都是爆炸与毁灭,燃烧的木屑落在他肩膀上,逐渐化为灰白,他眼见两艘船舰在碰撞中摩擦爆炸,一大块残次不齐的木板沿着他头顶飞过,让他不由得缩了一下,“后退”他命令道,风字号倒划船筏,河水猛然扑向甲板,一艘船舰就在他面前支离破碎,成群的士兵落入水中,活人挣扎求生,死人寂默浮沉,身穿藤甲的人将燃烧的藤甲丢入水中,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一旦染上红火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扑灭,他们厉声尖叫着,一旦沉入河底,便不再动弹。即将淹死的人们的苦苦哀号,一直萦绕在他耳际。
城墙上的投石机又开始投射了,一刻也不停息,燃烧的红火爬上了桅杆,火势渐渐蔓延越过帆布,李罡毅看着那冲天红焰,他还看见了楚瞬召的讥笑,就在这时,一手小船缓缓飘来,这艘小船上盖着昏黄的稻草,吃水极低,散发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借着燎天的火光,叶云鹏看见漆黑的液体从小船两侧渗出。
见此情景,叶云鹏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不,”他大喊,“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但在一片爆炸和燃烧声中,没有人能听清楚他的话,他对着水面挥出一道极长的剑虹,试图将风字号与那首小船推离开来,但火苗已经悄悄溅到小船上,木船瞬息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狂龙出水般的红火,尖啸声伴随火焰扑面而来,闪耀红芒,光彩夺目,犹如恶魔的触手般伸向叶云鹏。
“后退,”他咆哮,“快离开。
“大人!”身边的侍卫被红火所吞噬,紧接着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落入水中,护体剑罡为他抵达了那波致命的红火。
河水扑击脸庞,灌进鼻子和嘴巴。他呛水淹溺,不知身在何方。在无边的惊恐中,叶云鹏盲目挣扎,身边的尸体都沉入水中,口中溢出的红血直上水面,宛如一尾丰腴红鲤,直到终于浮出水面。他吐出积水,深吸口气,抓住最近的木板,紧抱不放。
目光所及之处,船舰基本都消失不见了,焦黑的残躯同他一起漂向下游,溺水的人们死死抓住散落水中的冒烟木板,试图寻找一线生机,河面上升起一个三十尺高的出水红龙,红龙旋转着,翩翩起舞。他有十几只爪子,爪子伸向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便开始燃烧。
后方最后一批入水的船舰也未能幸免,红龙展开铺天盖地的翅膀扫过船只,把它们像蜡烛一样点燃,叶云鹏发现自己已经接近城门的浅滩,流水紧抱住他,裹挟着他使他旋转漂流,他将双刀丢上浅滩,他心想,但在这一片空前的喧嚣中,根本无法寻找。又一艘满载不死火的废船在身后爆炸,整条护城河似乎从河心开始沸腾,到处是燃烧的桅杆与船帆,燃烧的士兵,焦香的肉味在空气中传播开来。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余焰杀死,但只要能离开这里,将吊桥都放下来,那些士兵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跟何况燕的军队就在河滩上,自己命令他们留在浅滩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出兵,一旦他们将吊桥放下,立即从城的正门与北门攻入。
就在这时,激流刚好把他的身子转了个方向,他看见拦江铁索升起来了。在河流汇入护城河的宽阔河流口,铁链紧密地伸展,大约比水面高出两三尺。已有十几艘燃烧的船舰队撞上屏障,湍急的河水正把其他船只牵引过去。几乎所有船都在燃烧,一座由炽热船木组成的长墙拦住了后方舰队,随着风势愈发猛烈,火墙将他们后方的军队望去挡住了。
楚瞬召蹲在墙头上,望着城墙下燃起的几百处烈火,这种名为不死火的物质点燃后,那赤红近血的火焰,在将整片夜空渲染成橘红色,云层染上了火焰的颜色,这座深浅不一的颜色覆盖了整片天空,楚瞬召目光空,仿佛被这种灭世之美所震撼到了,书中所描绘的修罗炼狱,与面前的景象相比,是否会自惭形秽。
原来世界上只有一个黄泉炼狱,而他们就身处其中。
狂热的风吹起他的额发,抽打在他脸上,他看着一艘艘的船舰被烈火所吞噬,一股股明亮的洪流从河面上徒然升起,高热甚至将一部分的水化作云雾,爆炸的亮光在水中舞动,火光在他脸庞上闪烁,所有的惨叫汇入他的耳中,成千上百的人在护城河中死去。
为了战争的胜利,我把自己变成了怪物,少年心想,若是一年前的他面对如此场景,必然会吓得惊慌失措,哭着扑进姐姐怀中。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
对自己的残忍,花幽月无数次告诉自己这句话。
他现在有了心爱的女人,此刻的他是多么希望回到那张床上,他渴望她的身体,渴望她的唇,渴望她在他耳边诉说的情话,他必须打赢这场战争,为此他将不择任何手段。
你看见你的士兵在痛苦中死去了吗?叶云鹏,他们在燃烧,他们在嚎叫,而你无能为力,或许叶云鹏已经死在了河水中,正好不需要自己面对面与他交战了,楚瞬召没有哥哥对于战斗的渴望,却有父皇运筹帷幄的风度,他的命星是墨星,在这可漆黑星辰的注视下,一切违逆他的人都会死去。
他看见闪亮的铁索在水面中升起,直到它们绷紧,将燕人的舰队困在水中,他吩咐过鹭水师的人,一旦看见烈火燃起,燕人手足无措之时,立马封住这片水域,让他们的船别想离开,外面的人别想进来。
楚瞬召发现还是有些船只得以逃脱燕人所在阵地,他们哭喊着爬上浅滩,被士兵拖回军营之中,这样一来的话燕人还有七八十艘战舰,这些船只足以支持他们的士兵成功过河,南宫明月所储存六千罐不死火已经消耗殆尽,这种东西造价成本低廉,若非时间紧急的话,他非得造够个两三万罐,将燕人全部化作灰烬,最大程度保护自己士兵的性命。
但即便是再英勇的武士,看着成千上万的的士兵被这种火焰吞噬,难免心生恐惧,根据造这鬼东西的人告诉自己,一旦沾上一点点不死火,皮肉就会像蜡烛一样融化,连骨头都不能幸免。
他看着风中燃烧的船帆,那抹洁白让他下意识想起了澹台宁静,那个总是喜欢穿白衣白裙的小公主,她管自己叫哥哥,看他的目光总是带着崇拜与敬畏,还有些许羞涩,但此时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只会失望吧。
自己是为了保护她们……他心想……澹台……好像有什么不对,从自己与燕人对阵以来,总是感觉缺了点什么……某个细节被他遗忘了……
父皇曾告诉过自己如今蜀越已经叛变与燕结盟……蜀越……军队,什么东西在他脑中炸裂开来。
蜀越的军队在哪里?自从燕人攻城以来,自己就一直没有见过他们的军队!
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登上阶梯:“殿下!”他气喘吁吁道:“蜀越……蜀越人的军队带着攻城锤在东城门登陆,他们……要攻城了。”
他的话音未落,沉闷的爆炸声从燕战线发出,楚瞬召抬起了头,流星般的火光从夜空中掠过,他顺着轨迹望去,下一刻巨大的焰流出现在城市中,一根接一跟升腾而起。
楚瞬召已经分辨不出是多少门炮在咆哮,一百门,一千门,流弹狠狠击中城墙,有的士兵被流弹擦去手臂,有的则直接被砸成肉泥。
“保护三皇子殿下!”钱力大吼道,城墙上幸存的士兵们高举着盾牌,层层叠压在楚瞬召脑袋上,一步一步将他带到城墙下。
透过盾牌的缝隙,楚瞬召能看见千万流炮齐上天际的情形,宛如诸神从云端伸下的一根根手指。
攻城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城门上。
高大的城门被他们用铺上火油反复灼烧,士兵们扛着巨木一次又一次地冲撞城门,城门在他们反复的撞击下渐渐扭曲变形,城门上箭雨不断,一旦撞门的士兵被箭夭全部射死,就会有新一批的人前仆后继冲上去,继续撞击城门。
“嘣!”
沉重的城门轰然坍塌,伴随而来的却是一波更为沉重的箭雨,浑厚的马嘶声从城门后传出,他们站在熊熊烈火之中,仿佛从地狱走出的军队般,人人身披重甲,铁矛黑马。
“大胤铁骑!”张横举矛怒吼!
“甲天下!”五千骑兵齐声回应。
骑兵冲锋宛如水闸出龙,铁青色的狂龙奔腾在城门下,鹰拓骑全军出击,一面又一面的白旗挂在他们身后,胤国铁骑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展开冲锋,问题在于一旦出击,就无人能退。
蜀越士兵们高举盾牌,将长枪至于盾牌之间,形成一道道坚不可摧的方阵。
不动如山!
士兵们的马蹄落在那龟壳般的盾牌上,带着千斤的力量,蜀越枪兵们接连出矛,将马匹刺死,失足骑兵落入蜀越人的方阵中,有的奋起拔刀,有的被蜀越士兵用脚踩死,但一波又一波的骑兵涌上,前方高举盾牌的士兵们终于无法忍受这样的重压,士兵们已经被马尸压倒身躯,但一波接一波骑兵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胯下骏马毫不停下,它们反复冲撞那几近崩溃的盾牌防御,马背上的骑兵举矛,落矛,血花一片片。
双方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每次出手之间必有人死,鹰拓骑举矛杀人,蜀越枪兵也刺出长矛,这仅仅这是瞬息间的距离,一旦慢了下场就是死亡,他们举起盾牌,盾牌便被刺穿,亦是被马蹄踏碎,城墙上观望的士兵们已经放下了弓箭,一旦他们出手必然会伤及骑兵,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鹰拓骑的推进,这支钢铁狂流仿佛碾压蜀越的骑兵,所到之处,无不是投下一片死亡的阴影。
仅仅是转眼的功夫,几百蜀越枪兵便已经成为马下血泥,张横一马当先嘶吼着从马背上挑落,身后成千上万的黑色烈马低声低吼,城墙上有人紧密擂鼓,与此同时,更多的骑兵从城门后面冲出,身后跟着洁白的身影,全部冲出也东城门,高举长刀。
这座城池有四个城门,北门靠着云剑河所在的方向,楚瞬召预料到,若是战争爆发,所在的南门必然是一片火海,他将大部分的兵力都汇聚在了东门和西门,将城中民众们都安置在北门进行避难。
马蹄阵阵,战线拉割,几百人头滚落在地,踏成血泥。
大胤骑兵势如破竹,蜀越枪兵一步不退!
第二百四十一章 红衣杀白衣
“楚瞬召呢?”
“带领士兵在城墙上打仗呢?花将军您不知道,蜀越人将城门轰开了打算强行渡河,但是楚三皇子将他们的舰队都烧了!”某个得知前线消息的丫鬟压低声音说,依旧掩盖不住语气中的喜悦。
花幽月皱了皱眉:“我要去找他,不能坐在这里。”说完她撑起身子打算从温暖的大殿离开,她一早就被火炮声惊醒了,醒来的她好不容易穿好内家,拖着昏沉的身子披着外衣打算离开,却被侍女带到这样一个地方,满屋子都是城里的官家小姐,她们坐在织锦的毯子上,男人和婢女则被分配到另一处的屋子里,门外有重兵守候着。
“你休息一下吧,这样的状态去了也是送死。”南宫明月站在她面前,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并让侍女给她倒来一杯温水,对方摆了摆手:“酒,我要温好的黄酒。”
南宫明月不悦地望着她:“去,给花将军拿酒来。”花幽月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下去,喝得脸颊绯红,她没有像在座绝大多数女人般为战斗的将士们祈祷,而是俯视大殿里的她们,眼神明亮且狂热,这女人并不属于这里,她的归宿是战场,南宫明月心想。
为了缓解众人不安的情绪,南宫明月特地安排乐师弹奏曲,丝竹古筝,余音缭绕,但在今晚,所有人都失去了欣赏乐曲的能力,丰腴妇人抱着自己的胸口坐在发抖,年岁尚小的姑娘甚至成群地在角落里哭泣。
她丢下空荡荡的酒瓶叹了口气:“眼睛?男人们在外面流血,女人们在这里流泪?我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坐在这里叹息,这很无助,南宫城主。”
“您是胤国的将军,保护妇孺本就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这是自然,身为将军本就是做这些事情。”花幽月打量了一下满屋子的女人,她们其中有的是女人,妻子亦是母亲,或者三者身份,她不免讥笑道:“我敢说如果城破了的话,在座诸位都会受到燕人的强暴,虐待与侮辱,你们见过女人被成群的士兵羞辱的场景吗?”
“他们……会保护我们的。”某个衣着华贵的少女小声道。
“当然如果你出身高贵的话,他们的确会保护你们。”花幽月说:“但燕士兵可不那么想,他们经过一场疯狂的战斗后,没有什么比女人的身体更能让他们感觉到兴奋,你们或许有士兵保护你们,即便是城破了我们也可以坐船渡过云剑河回去胤国,但大部分的女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尤其是洗衣妇与女婢们,我曾经见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被燕士兵羞辱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我们杀入燕人军营救下她时,她连活下去的心思都没有了,一个劲地让我们杀了她。”
“那她最后还活着吗?”女孩鼓起勇气问道。
花幽月笑而不语,女孩被她的眼神吓坏了。
“在座的各位,不要以为自己年纪小亦是年老色衰就会被放过,战争中所发生的强暴,与其说是为了发泄兽欲,倒不如说是为了羞辱。”
女人们被她的话吓坏了,有人像是骨头被抽走般沿着墙壁软绵绵的瘫倒下去,口中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进而嚎啕大哭了起来,女人们拍打着地面与墙壁,将花幽月吓得头皮发麻,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不至于吧。
南宫明月花了一番心思安抚的女人,被花幽月三言两语全部弄哭了,不禁心生怒气:“花将军,这一点都不好玩。”
花幽月注意到她的目光,轻声笑道:“我吓到你了?南宫城主,我本以为你是这样最勇敢的女人。”她便说边靠近了她:“哭泣是女人天生的武器,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去用它,与其选择去握着男人的手,倒不如手中的剑比较可靠,男人会背叛自己,但是武器用于不会。”
南宫明月不知道如何作答,有人满脸堆笑地跑来进行,弯腰行礼道:“城主大人,我们载着不死火的船全部烧完了,此时护城河沐浴在烈火之中,燕人的舰队被全部摧毁,火至少还会烧一个晚上,燕人的士兵进不来了。”
“那坏消息呢?”南宫明月深知部下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对方犹豫了一下:“坏消息是蜀越人突破了我们的东门,和骑兵们打起来了。”
“楚瞬召呢?”花幽月抢着问道,南宫明月望了她一眼,笑容有些无奈。
“正在与士兵们赶往东门,还有蜀越女帝也去了,我们拦不住他们。”
“那死孩子,我不管胤国和蜀越死了多少人,总之他要当活下来的人。”花幽月迈开步子离开了大殿,南宫明月吩咐道:“派人护送花将军”
“省了!你们与其花时间学习如何落泪,倒不如在袖子里藏一把匕首学习刺击,到时候会派上用场的。”花幽月冷冷道。
澹台宁素,一枪在背的女帝侍卫刘慈,还有那剑隐山庄庄主纵马狂奔,身后跟着几千骑铁甲,就在这时,一匹白马拦住了澹台宁素的去向,士兵们高举铁矛,少年举起手臂道:
“是我,是我!”
楚瞬召忽然对澹台宁素说道:“宁姨你就在这里止步,我们不能让您去冒险,蜀越的军队攻破了东城门,战况非常危险,他们这次来的目的便是为了将你带走,您千万不能去!”
澹台宁素脸上布满怒意,一双秋水细眸徒然瞪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蜀越的士兵死在你们的铁蹄下。”
楚瞬召平静道:“就当我求您了,你可以和士兵们守在这里,总比到那个时候让我分心好。”
“若是我不答应呢?”她抽出那杆或天戟指着楚瞬召,身后的士兵开始喧闹了起来,他们是听从楚三皇子的命令跟随这个女帝的,如今她将枪头指向自己的主子,这女人也太忘恩负义了吧。
女帝直截了当问道:“你是担心我被自己的士兵杀死?可你答应过我让我去的。”
“可我他妈没有想到你们来了那么多人,整整五万士兵堆在东门口,我们的骑兵根本没有任何优势,枪战都不是你们士兵的对手!”楚瞬召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澹台宁素死死盯着他:“好,好,好!你让我现在怎么办?”
“回去保护小宁静她们,我不能保证燕人会不会绕到西城门那里……”话还没说完,一颗落石狠狠砸到两人身边的屋顶上,惊得士兵们马匹嘶叫不已。
“快走!不然我让他们将你打包送回临安城,让父皇来教训你!”
或许是因为四周火光的缘故,女帝脸上的绯红并没有被众人看出来,她冷哼一声,直掠回去。
楚瞬召望向剑隐山庄庄主问道:“都安排好了?”
对方点了点头。
不出所料的话,剑隐山庄三千弟子此时正在北门抵挡试图夺下北门的燕士兵,楚瞬召通过斥候的口中得知叶云鹏并未死去,正在与他们的士兵发生乱战,并且组织燕舰队渡过燃烧的护城河。
“庄主大人去帮您的弟子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男人点了点头,身形直掠而去,并未多言。
楚瞬召握紧腰间剑柄,闻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血腥味,轻声说道:“我们既然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注定没有回头路了,一个人打两个国家,我父皇和我哥都没有那么试过吧,事到如今,我们就来个干干脆脆的,肯投降的我都会放他们一马,那些宁死不屈的,就让他们去死吧!”
少年调转马头自言自语,声音极为冷厉凝绝:“我比你们都怕死,但是今晚,我会亲手送那些该去成佛的送去成佛,该下黄泉地送下黄泉!”
离东城门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几千声马蹄激烈如奔雷。
楚瞬召一人一马,当先而冲,气势如虹。
……
……
自称血蛟的裸足女子杀完城墙上最后一名将士后,将沾满鲜血的手从对方胸膛甩出,厌恶地甩了手,这等美人头发黑白泾渭分明,想必与澹台皇族也谈得上血缘之交,女人披着大红长袍,一双长腿如同号角般嘹亮,足以夹死任何男人。
“嗯嗯……呜……”身后有个士兵挣扎着爬下台阶,那女子手掌一握士兵便整个人翻转了过来,被气机牵引身体来到那女子脚下,女子眯眼打量这士兵,俯下身子,一只玉足慢慢攀上了沾满鲜血的铁甲,在上面不安分地滑动着。
“告诉我楚瞬召还有澹台宁素在哪里?”随着那张绝美的脸慢慢靠近自己,她的呼吸带着香甜的气息,玉足细薄如婴儿皮肤,沾上鲜血之后更是显得触目惊心,女子嬉笑着慢慢移动纤足来到那士兵的裤裆下:“快点告诉我,本小姐让你死之前爽快一次,如何?”
士兵对她啐了一口血痰:“荡妇!”
“人家还没嫁人呐,这声荡妇听着可冤枉了。”女子娇滴滴地说,右脚猛然刺入士兵下身,沿着腹部推进而上,留下一道惨不忍睹的血痕。
女子踩着遍地鲜血,坐在城墙上交叉着大腿,摇晃着纤细白足 ,血珠子从指间缓缓滴下,她竟轻声唱起歌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她名为朱子微,是澹台凝华众多的私生女之一,不过澹台凝华从不会让他的私生女儿们生活有所匮乏,他很积极且负责地寻找和养育着他的孩子们,大部分人在有了私生子后都不会如他这般。他教会她们如何保护自己,在他们的成长中给予他们最大的自由让她们可以具备独立性,甚至让剑术大师亦是刺客大师教导她们如何生存。
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的实力与忠诚,她许下不把澹台宁素带回黎京城
绝不回家的誓言,她本身武力高强,枪法过人,是血蟒帮的内阁成员之一,身世虽说不清不白,但因为父亲的缘故进而历年攀升, 血蟒帮本就是是黎京城建城时就屹立不倒的抵抗派,随后被澹台皇室招安了,即便如此,在诸多势力角逐中依旧不落下风,朱子微向来不喜欢那借着父亲威名作威作福的姐妹,大家都是无名无份私生女,你以为你凭借胸部大点,柳腰细点就能当饭吃,父亲需要的不是你两腿间那个洞,而是能握紧枪杆的手!
父亲与她谈拢,待到事成之后他便会支持自己竞选那血蟒帮的阁主,若是成功上位的话,她便是血蟒帮有史以来第一位女阁主,也是最年轻的阁主,其声望将不输于澹台宁素。
她这趟出行,可谓毫无征兆,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行血蟒帮精锐倾巢出动,在刚才与士兵的乱战之中大多身受重伤,而她就躲在人们难以察觉的檐角处观战,俗称渔翁得利,她能活到今天全凭自己的小心翼翼,不到紧要关头绝不暴露实力,这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在这个乱世之中,男子尊严,女子身躯拿来贩卖的人比比皆是,可唯独命不能拿来卖,她是个私生女,父亲之所以在意她是因为她有价值,一旦她将自己的命卖出去的话,比她更年轻更有用的女人会抓住时间上位,没有人会悼念她丢掉的性命。
即便是这样,朱子微也愿意赌一把大的,在黎京城里与姐妹们小打小闹,一辈子都闯不出头来。
所以她趁乱杀了全部的血蟒帮精锐,只要他们死在这里,而自己活着返回黎京城,之后一切事情就都水到渠成了。
女子低头望着城下叠压成山的尸体,横枪放在膝盖上,柔声道:“这个夏天……还真是喧嚣啊。”
她扭头望着不远处如一线江潮奔来的铁骑,他们以磅礴巨力撕扯蜀越枪兵的防御,朱子微负手而里,铁枪贴背,红袍随风舞动,好似升天红鹤。
其中有一白骑在众多黑骑中显得极为突兀,她一看就是她好的那一口,身材修长,脸庞稚嫩,文文弱弱的他穿着白甲奋力杀敌的样子很是奇怪,但最让朱子微感到兴奋的是,少年的眼睛是紫色的!
他终于来了!
东城门一片乱战,不知是否二人的缘分,楚瞬召居然看见在城墙上的她,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两军对阵,王若见王,必有一死。
她虽然不是王,但一样可以杀王!
两人都在一瞬间心知肚明,彼此都感觉到对方身上释放出来的势。
楚瞬召拾起地上铁枪策马冲锋!
杀机骤起。
钱毅钱力两人在乱战之中发现三皇子殿下忽然一骑当先,策马狂冲,顿时有些惊慌失措,表姐曾经跟他们说过,你们两人谁都可以死,但唯独楚瞬召不能死,若是他死了的话这场战争的胜利也就完蛋了,兄弟两人听后憋着一股泪水愣是没敢流下,但此时连同他们带来的几千轻骑,本该跟随三皇子的步伐一冲而上,但不知为何,当他们看见城墙上的女子时,都纷纷忘记了冲锋。
女子身材修长,天然妩媚,黑白头发泾渭分明,出现这这样一片战场之中,委实突兀,让他们的眼皮不由得跳动了几下。
反倒是剑隐山庄庄主,挥剑成气,宰杀士兵酣畅淋漓,传言只要被他的剑气掠过胸口,任你是何等修为也只能乖乖等死。
楚瞬召策马狂冲,当他看见那红衣女子之时,就知道对方是来杀他的,在场众多士兵,唯有她体内的气机最为旺盛,足以与自己抗衡!
少年一边冲锋一边卸甲,待到他与那女子的距离不足三十步之时。
楚瞬召踩在白马后背上,投出铁枪,白马前腿扑通一声跪下,少年前扑出去,手掌压紧龙雀剑柄,身形急速掠而出。
女子呵呵一笑,似乎为楚瞬召的勇气感到惊喜,素白玉足踩着疾驰而来的铁枪上,身躯前俯宛若捕食红雀!
瞬击!
楚瞬召反手出剑,细长的剑弧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女子身躯扭动,在剑弧之间扭动枪杆,枪杆分裂,后端冒出尖刺,双枪猛然刺向楚瞬召的肩膀,少年为此不得不冒险松手放剑,双手抓住女子看似柔软的玉臂,一个转身抡倒,将这个红衣女子重重甩回城墙上!
那红衣双脚在城墙上一点,以更为迅猛的速度反射而来,双手银芒似毒蛇双牙!
两人眨眼间已经相击数十次,她的枪法与澹台宁素的很是相似,却更为迅猛。
红衣一脚踢在楚瞬召胸膛上。
少年向后推滑出十余丈。
狠狠吐出一口鲜血。
红衣待到楚瞬召站稳之后,重新返回城墙落下,周身气机冲天,素白大腿上满是红丝。
红衣杀白衣!
第二百四十二章 修罗轮杀
楚瞬召忽然丢下龙雀剑,拾起地上两把大刀,与士兵们手中所持如出一辙。
“澹台宁素那个婊子在哪里?”她神态自然地垂下手中的枪,眼帘低垂,楚瞬召心头一跳,这样蜀越的士兵们果然是来找宁姨麻烦的,还好他及时拦住了澹台宁素,不然的话可就糟了。
“我再问你一遍?澹台宁素在哪里?还有那个小公主澹台宁静也是?”
见楚瞬召无动于衷,她换了一副嘴脸娇滴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你将澹台宁素还有那个公主交出来,我立马让蜀越的军队退军,然后我们两个玩什么都可以,公子看如何?”
少年还是不说话,愈发握紧刀柄,红衣怒了:“少他妈给我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你看见这里的尸体了吗?我数三声你若是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便让士兵入城将你们全部宰了,直到澹台宁素出现!”
楚瞬召望着那浑身浴血的红衣,这样的女子,多半是没见过娘的或是死了娘的,就像他一样,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好!好!好!”她连说三声大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下枪杆,丝丝缕的红丝沿着她小腿之上,渐渐全身都是这种纤细如蜉蝣般的红丝,爬上脸庞,令人望而生畏,楚瞬召心头一跳,面前这黑白发的红衣女子用出的不只是何等秘法,竟让周身气机运作飞快。
女子没有趁热打铁扑身猎杀,城外更多的蜀越枪兵涌入城门,见到那浑身红丝的红衣女子便止住了脚步,一些眼尖之人早已看出她与楚三皇子的对峙,对于朱子微的武学功底,在黎京城一直被视作谜团,这位年纪不过二十有余的女子,硬生生将后楚一名大将手臂扯下,可谓横空出世,有人说她将魂灵出卖给了阎王,方才换取了这强如高手般的武学功底。
朱子微也感觉到少年身上的气机,与多数人不同,他身上气运浑厚,剑气,王气,各种气运混杂一身却丝毫不乱,尤其那对眼睛更是令她感到恐惧,异色瞳的人她见过不少,绿色棕色的比比皆是,譬如赵氏皇族的成员皆是金瞳,宛如那龙眼般,但紫瞳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像是迷雾中的宝石般,不过以自己的眼力,刚才过招之时就能看出大胤皇子的气势,实力不容小觑。
女子做了一个让所有人费解的动作,轻轻咬着拇指腹肚,挤出两滴鲜血落在春葱玉指上,楚瞬召愣了愣,只见那女子弹出血珠,血珠并未落下而是在空中翻滚着,城墙上下无数尸体身上,口中溢出的鲜血纷纷汇聚成血线涌向那血珠子,不足拇指大小的血珠子渐渐变得如同雪球般,士兵的尸体们不过瞬息间变成干尸般,灰白无血,楚瞬召握紧刀柄望着那惊世骇俗的大血珠子,里面浑厚的气运炸开后足以杀死百人。
“去!”朱子微素手再翻,血珠子宛如野马奔腾般凶狠射向距离她不过二十步距离的楚瞬召。她进而双手一撕,更多的血珠子从手腕处涌出,沿着满臂红丝直上手腕,血珠子翻滚着,女子脸色嫣红,丝毫不见失血之后的苍白。
血珠翻滚宛若一线江潮,如此一来,楚瞬召更是一步不退,率先扑向那颗硕大扎眼的血珠子,早已是孤注一抛的年轻皇子低吼道:“冲锋!”
几百轻骑齐齐出列,同一时间展开冲锋。
那红衣女子一呼一吸,手臂上的创口自动愈合,心想我朱子微不入你皇子殿下的法眼,但也不是那娇柔无力的女子,况且我身后还站着两万枪兵!
硕大血珠如同滚雪球般愈发壮大,渐渐变得如同小山般,气势汹汹碾压而来。
楚瞬召望着那凭空而来的血珠子,想起关长夜告诉过自己强者对招不过瞬息之间,跟练武台上的花架子剑术不同,出招之际便论生死,绝对谈不上什么华丽与绚烂,也没有太多的思考,与战场杀人一个道
理,管你什么剑招不剑招的,只要杀了对面举刀的敌人,就是好剑招,只求一招杀人。但论实战经验,楚瞬召与面前这位红衣又是差上半截,但他体内有太阿剑傍身,剑魂赋予了他浑厚气运,当成在天魂山上团灭鬼武者军团便是这个道理,可以说,如今一战,楚瞬召不曾害怕对方任何一招,怒斩蛟龙般的自负。
他终于抛弃任何杂念,踏出一步双手抡圆斩开那枚血珠子,血珠被剑锋劈开那一瞬,浑厚气运宛如洪水冲堤般坍塌,楚瞬召经过西临孤峡山之战,再到后来的九死一生的天魂山之战,此时没有任何焦虑不安,只是凭借本能般顺势而上,如厨师剁瓜般横劈,然后前冲一步,硬生生挡下那浑圆血珠,将身躯与那血珠来一记狠狠对撞,将血珠子完全撞散,周身充斥着浑厚血气,衣衫如雪被染成大红血衣。
楚瞬召一横劈路直上,身后的骑兵也合力将血珠齐齐破去,某些气机修为较弱之人被血珠散开的气运震慑到,在血珠子爆开之后,里面射出极细的红丝蹦向骑兵身躯,如此洞中毒蛇般射穿他们身躯,将铁骑身上的盔甲一同贯穿,那红衣女子再次操纵血线,令后方骑兵齐齐撞上那悬在空中的红丝,连任带马扑向地面,当场毙命,前一瞬还活着的人,遇上高手便是所死就死,没有任何回折的余地。
楚瞬召来不及哀悼那些死去的士兵,双手持大刀,如同一架狂暴的风车般将涌上的蜀越枪兵一同砍倒,他周身之间没有任何破绽,他发现自己驾驭双刀如今驾驭剑术般轻松,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在他不知不觉中,体内的日出之血悄然发动,令他的的速度更快,挥出的斩击愈发结实,一众骑兵连人带盾都被他撕扯开来,跃起的瞬间宛如猛虎出林。
几乎在同一时间,红衣俯身前冲,满臂红丝钻出手臂,瞬息间来到楚瞬召面前,一手拍向他的天灵盖!
俯冲所带来的巨大风压令士兵一排如山倒,她双臂猛然拍向楚瞬召脑袋两侧。
“啪!”
双掌结结实实地拍在楚瞬召脸上,手臂上的红丝拼命往他体内钻去,只见他满脸血红,而她催动体内气机,让那红丝注入楚瞬召命门之中,在剧烈的疼痛下,楚瞬召怒目圆睁咆哮不断,挥刀斩向女子头颅,女子双手压住他肩膀整个人倒立在空中,躲过那击狠厉的斩击,侧身旋转,更多红丝从她体内溅射而出,士兵们只见那素白长腿上红丝四溢,下一瞬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了,红色如同跗骨之虫般直钻脑门,痛不欲生!
楚瞬召抓住她一臂将她狠狠摔在地上,反手握刀就要刺出,她双掌一合卡着刀面,刀锋距离自己的脸庞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
楚瞬召的脸慢慢靠近她,不知为何,脸上的红丝也慢慢退去,像是被热气蒸发般,让朱子微很是惊讶,这以息化形的赤蛇第一次被人用体温硬生生化解了,不……那不是体温,是息,自己的息在畏惧他的息!
莫非他身怀王息!
一杆铁枪猛刺楚瞬召腰间,他不得不侧身挡下那致命的刺击,但这恰好为她提供了逃脱的时间,红丝再度从她手臂射出,缠着不远处的石墩拖拉而去。
楚瞬召已经无暇管那红衣女子了。
血衣挥刀,头颅落地!
一剑红龙!
赤红气运震天动地,红龙仰天咆哮,前方大地被撕裂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中满是血泥!
很快这座城里,遍地都是血了。
楚瞬召猛然抬头起身,那垂死尸体手上握着的刀剑凌乱飞出!
王息卷长剑!
楚瞬召以王息御剑,众多刀剑缠绕于身,眼花缭乱,轨迹诡异,楚瞬召并没有刻意控制飞剑的走势,而是让它们
顺着气运胡乱飞走,他捡起刀剑冲入那蜀越枪兵阵中,飞剑格杀不过瞬息,所到之处血肉残肢飞舞,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孩子居然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他已经杀红眼了,看着任何活着的东西都想斩杀上一刀,粘稠的血肉粘在他脸上,浓重的血腥味刺激他杀戮的**,如果金帐国大君主还能活着见到这一幕,必然会无比欣慰,当年他大君主与他的哥哥便是凭借一身日出之血轮杀草原各部,草原一战,在他斧头之下死去的魂灵足足有三千五百条,全都是铁打不屈的草原汉子,都被被他一斧头劈下半边身子了!他的兄长杀人更多用血也更为狂暴,以至于最后力竭而死。
少年狂暴地轮舞着,枪兵们发现盾牌根本没法阻挡他的进攻,他的力气太大了,身上的白袍也被暴起的肌肉完全撑破,他以力劈群山之势斩开一切阻挡他的人,一剑红龙,六莲歌,瞬击,化水青龙,各种剑招出手既巅峰,蜀越士兵们躲避着他的风芒,少年嘶声狂嚎,在他所到的地方,无不被逼出一片大大的空地!
“这小子什么来头?那么疯……”在朱子微认知之中,黎京城的贵族子弟超过半数都是膏粱之人,要么就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但面前的少年真的是皇子吗?此时他就像是北蛮生番般持刀扑杀,手上的双刀早已崩口开裂了,他也不换刀,一路杀戮,后方尸骨累累。
要是再让他砍下去的话,自己带来的亲兵都让他宰光了,女人吐出一口浊气恶狠狠道:“紫色眼睛的小子,等我宰了你之后,必将会将你的尸体丢去喂蛇!”
红衣朗声道:“全部一起上!给我将这个小子宰了!”
更多的枪兵围了上去都杀红了眼。
靖南城东城门下,许多扎堆与此的士兵,不乏蜀越顶尖枪法高手,楚瞬召挥出的圆愈发狂暴,根本不知道谁高手高手,身前身后飞剑划银丝,明显能看见一道王息形成的气界,紫电与黑火在上面游动蜿蜒曲折,宛如雷池之阵。
更多的胤国铁骑冲了上去,战线拉割人头滚滚,谁都不敢说自己能活到最后,但要是不握紧手中的武器必然会死。
那些朱子微暗中带来的棋子终于露出狰狞面容,终于露出狰狞真容,提枪从城墙前冲,直截了当地杀向那边的楚三皇子,但紫瞳少年挥刀成血,身形前冲后有惊雷,速度甚至比士兵身下的奔马还有快上些许,再一次展现出何为身先士卒的勇气。
挥刀斩下一颗大好脑袋的张横下意识撇向楚瞬召,握紧手中宽刀自言自语道:“皇帝陛下,大皇子殿下,带兵作战那么多年,第一次被人冲在我前面,说出去还真丢人啊。”
这一路南下,大家都没怎么见到楚三皇子巡视军营,整天坐在车厢里看书,要不就是和那几个水灵娘们嬉戏打闹,怎么看都是出来游行而不是打仗的。
众人已经被楚瞬召一路砍杀拉开十步的距离,少年不曾回头,只顾一路冲杀,骑兵们见此场景更是热血沸腾,几近浑身颤抖,但楚瞬召身边飞剑纵横,敢冲到他面前的,那不是找死嘛。
张横发出一声滔天怒吼:“大胤风起!”
“铁骑死战!”
身后铁骑纷纷大力投铁矛,将那几个试图偷袭楚瞬召的铁枪侍卫钉死在墙上,声响如雷!
楚瞬召握紧早已崩出大口的宽刀,深吸一口气!
“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少年低叹,仿佛天问。
刀柄猛然断裂,数把飞剑齐齐前射,断肢残臂再次包围了他,鲜血四溅!
“我他妈当然不会死在这里!”
他狰狞狂笑,不输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