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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惹桃花债全文阅读

作者:徐行揽清风     谁惹桃花债txt下载     谁惹桃花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江湖郎中

    不弃心领神会,捏了个遁字诀就带她退到了村子外的竹林里。

    “方才你看见了么?那些被焚烧的人,四肢和脸部都有青黑之色。”

    不弃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升起的巨大火堆里,中间还堆了许多浇透油的木材,火焰冲天,却没能遮住里面那几具尸体。

    而旁边还摆了不少于担架,粗略估算不少于三十之数,哪怕都用白布覆了起来,也能看见垂下来的手,是一种专属死亡的僵硬。

    有的甚至起了青紫的尸斑,看样子已经死去一段时日了。

    “他们焚烧的黑烟里,带有一种令我不适的气息,再看这些人的死状,以及村民的处理方式,这个村子里,应该有一场很可怕的疫病。”

    精灵的灵根对这些沾有病毒的气息很是敏感,一开始她不确定是什么,怕有妨害,于是叫不弃一起用灵气护体。

    后来看见那些处理尸体的村民都用厚厚的白布遮住口鼻,焚烧的木材旁还堆了大量的艾草,这些都是预防疫病感染的举措。

    “这第一个任务怎么会把我们传送到这里?难道是有一对双双身受疫病折磨的有情人等着我们去拯救?”

    初桃看了不弃一眼,“嗯,怪道师尊说你脑筋转得快,不过这转得也有些太快了。究竟是哪类机缘现在还不能早下论断。但我们出现在这里,所要完成的任务定然与这疫病有关,不过肥肥说前面有封锁,这座村子已经被隔离起来,不许人进,也不许人出,咱们怎么才能合乎情理的出现在这些村民面前,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不弃眼中闪过一阵光,“我倒是有办法,咱们现在绕去封锁的地方,扮成游医进去,现在这里疫病闹得怎么厉害,上面应该正愁没有郎中愿意以身犯险进去试试,遇上我们两个傻子,他们应该很乐意才是。”

    “嗯,那你就扮成郎中,我扮在一旁打下手的药童,只是肥肥该如何处理?”

    “没事,我抱着它,做个性格古怪的郎中便是。走吧,徒儿”,不弃摇身一变,变作一个身形清瘦,留着长须的郎中,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很是满意自己这副装扮。

    初桃也摇身一变,变作一个头上盘着发包,穿着蓝布衣服的童儿,“师父,你的药箱”,她变出一个木制的红木箱子来,不弃接过,背上正好。

    “哦,还需要一个摇幌”,再一个响指,她手中就多了一把摇幌,上面写了“妙手回春”四个招摇大字,刚刚好扛在肩上。

    完成这些准备之后,两个抱着从又遁远了一些,装作路过的江湖郎中,正巧经过。

    “哎,被指派来搞这事儿,真是晦气,我家媳妇儿刚生了老三,孩子体弱,这段时日都不许我回家,怕将病气过了给他。”

    “谁说不是呢?我上次换班回去休息了一日,家中的人都给我单独备了一双碗筷,还不和我同桌吃饭。”

    几个看守的士兵正站在和乐村的界碑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还好这里离村子还有不短的距离,不然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过来。

    这一任的知府马上就要卸任了,也实在不想在他任期内出事,于是就先将和乐村封锁了起来,派了府兵来看守,不许人进出,免得扩散疫病的范围。

    不过村里人的死活他就不想关心了,反正整个村子上上下下加起来也就三五百人左右,死便死了,到时候一并扣在刚抓上来的这帮山匪头上便是。

    但是这消息毕竟瞒不过十里八乡的人,如今也没什么人会靠近这个村子,那些村子里想要逃出来的人,被赶回去了几次,渐渐死了心不再来,看守的士兵成日站着,也没什么事,于是都随意了些。

    脚站得有些麻,一个士兵跺了跺脚,“奶奶的,这种活就知道叫我们来干,天天站在这里,每天不知要脚麻多少回。到底还要站多久啊?”

    “也许等村子里的人都死绝了,咱们就可以撤了吧。你们看,远远的又起了黑烟,已是这些时日来烧的第二回了,哎,看样子应该是快了,这些村民也是可怜。”

    一个壮实一点的汉子听他这么说,看着那升起的黑烟,眼眶一下就红了,他用力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快别说了,我叔叔一家就是这个村子里的,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

    咱们上面为什么只知道派人守着不让疫病扩散,就任由村子里的人死了?”

    “上次一个要跑出来的汉子说,村里的三个郎中都已经接连死光了,现在里面就和地狱差不多。

    听说那疫病发作起来也极是痛苦,五脏六腑像是被虫蛀空了一样,还会大口大口的吐血,真是造孽。”

    “若是有郎中在,好歹还有一线生机,说不定还能误打误撞弄出解药来,可没了郎中,这些村民只能捱着了。

    再说了,现在里面这般情形,又有哪个郎中愿意进去呢?怕是脑子坏掉了。”

    “诶,这位大人,你说错了,老夫的脑子清醒得很,却愿意进去一试。”

    不弃的声音冷不防的响起,将几位闲聊的士兵都惊了一惊。

    待看清楚是个江湖郎中之后,脸上又换了一副不耐神色:“去去去,赶紧走,这个村子的疫病哪是你这种江湖郎中能治的,想活命的话速速离去,这里不是什么闹着玩儿的地方。”

    “哼,童儿,有人不信你师父呐”,不弃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初桃睨了他一眼,知道自己不擅说谎,偏还在这个关头把自己推出来。

    她眼睛一转,赶忙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将声音捏粗了,对着几个士兵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借着垂头的谦卑模样,掩去了说谎时脸上不自在的表情:“几位大人有所不知,我这师父确实是医术高超。

    我本是水满乡的人,当时村子里的人也接连生病,我父母也生病了,正好师父当时从村子里路过,全赖他老人家出手,才救了我父母。

    父母痊愈之后,一是感念我师父,二是也愿意我跟着师父学点医术,就将我给了师父他老人家做个药童。”

第一百零五章 怪人

    一通谎话说完,为了加深可信度,她假装镇定的抬起头,一双圆眼看起来很是真诚。

    “各位大人明鉴,小童绝不敢有所夸大或欺瞒。”

    几个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带头的说道:“要进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须得立下生死状,进去之后生死自负,咱们封锁线不解除,你们就不能出来。”

    若是误打误撞医好了,他们也当积德了,若是运气不好,这两人也得一并折在里面,不过他们该提醒的都提醒了,这郎中要是丧命,也与人无尤。

    “好说。老夫正愁没有一个扬名的机会,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有一手好医术,今日就当把这脑袋留在这里了,哈哈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夫不怨!”

    那个士兵听他这么一说,对他行医的身份已是信了七八分。

    原来是个好名的郎中,这个世间这样的人多得是,连他们这些小兵,当初参军时也想着扬名立万呢。

    看这郎中日子也不甚好过,要是他真有两把刷子,豁出去一搏,就此真的可以扬名了。

    “那行,六子,写一张生死状,你俩一会儿过来签字画押,咱们白纸黑字为凭,你说生死有命,是生是死,和咱们都没什么干系!”

    “自然自然,几位大人在此守着也是辛苦了,这里有几包药材,是老夫亲自配的。

    大人们拿着回去用热水泡了洗澡,可以除去沾染上的不洁之气,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他从药箱里掏出几包用牛皮纸装好的药材来,其实是他们方才在林子里随意抓了些草叶充数,不过里面真的装了不少艾草,艾草可以驱秽,他确实也没有胡乱说。

    而且这几个士兵看上去身子都壮实的很,没有半点染病的现象,他才敢这么吹,刚好再坐实一把他医者的身份。

    “行,谢谢你了。”,有个士兵站出来将这药包接了,拿来洗澡倒是不妨事,若是这郎中要叫他们煮来吃,他们却是不敢。

    那叫六子的此时也抬起头来,朝这边喊了一句:“生死状立好了,过来把字签了吧。”

    不弃和初桃先后将字签了,还咬破手指盖了手印,谢过几个士兵之后,就准备进去。

    “等等”,有个士兵叫住了他,“这狗你也要带进去么?”

    肥肥听他说自己是狗,气怒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初桃让它把一条漂亮的大尾巴藏在不弃的怀里,又不让它随意叫出声来,否则它早就不满地叫唤起来了。

    士兵哪里看得懂它的情绪,只觉得这只小狗看上去圆滚滚肥溜溜的,此时又睁大一双圆眼睛,看上去可爱极了。

    “你们这一去,生死不知的,没好叫这可爱的狗儿白跟你们受罪,这样吧,我帮你们照顾几日,若是你们出来了,我就把它还给你们。若是……我也是个爱狗的,会好好照顾它的。”

    “呵呵,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狗嘛,对我的意义不一般”,不弃颇为亲昵地抚了抚肥肥圆圆的小脑袋。

    “我自小啊被批了命硬,算命的说我这辈子都不能娶妻生子,而且想要长命的话,只能和牲畜挂个夫妻之名。

    所以这狗儿,实际上是我‘娘子’呢,更何况它也不愿意离开我,是也不是?”

    他脸上的表情现出一丝肉麻的亲热,初桃忍笑忍得辛苦,只好垂下头去。

    肥肥也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强忍着心里的不适,伸出大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作出十分依赖的模样。

    这些士兵哪里见过这等事,当下各个目瞪口呆,那十分爱狗的士兵也不好夺人所爱,只挥挥手:“行了,你们走吧,走吧。”

    他以为他算爱狗成痴的了,没想到遇到个更痴的,讨狗当老婆!

    果然自己爱得还是太浅薄了些,太浅薄了些。

    “也不知这江湖郎中是不是真有几分本事,但愿他能拿出点治疫病的方子吧,毕竟乡亲邻里的,都是人命啊。”

    那领头的士兵叹了一声,其他几个人也沉默了。

    他们住得离和乐村都不太远,就算没有亲戚在那个村子里,平日里常来常往的,总是有几个熟人。

    想想这疫病也是奇怪,就在前几日,和乐村的村长报信出来,说村子里接连病了不少人,养的牲畜家禽也无一幸免。

    人是痛得打滚,不住呕血,动物则是又拉又吐,持续抽搐。

    他们村子里的郎中当即表示应该是一种瘟疫,可是这瘟疫从未见过,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村长是个老好人,也怕把附近的乡亲传染了,站在村口拦了头牛车,就把口信传了出去。

    谁知,知府只表示先封锁观望,将局面稳住再说,半点没有提救援之事。

    而除了和乐村以外的村子,严令家家熏艾,镇上的郎中特意配了祛瘟汤,在长街上派发,务必每个人都要喝上。

    紧接着,知府又派人对区域内主要的水流、井水、粮食还有家禽牲畜等进行查探,发现都没有问题。

    如此勘测了三日之后,确定瘟疫没有传出来,大家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不得不说,在稳住局面和防止瘟疫继续扩散的事情上,这位知府做得不错。

    但是他太怕给自己惹麻烦了,考评快要出来,他这次的政绩应该可以再升一升,千万不能在这个关头出任何岔子。

    只恨和乐村的瘟疫太厉害,根本没有人愿意进去,他也没办法派人去清理干净,只好暗中查探名医,许下重金,盼能解了这瘟疫。

    结果还真让他寻到个不怕死的来,而且这位年轻的公子与自己府上的几个老郎中简单较量了一番,那几个郎中都对这年轻人刮目相看,皆言其在医术上的造诣远非他们可比。

    不过这年纪轻轻的郎中也是个怪人,他走到哪里都推着一张木轮椅,轮椅上面瘫坐着一个昏迷的老妇人,手脚和身体都被牢牢地用棉布条固定在了轮椅上。

    “先生,这位是?”

    “这是家慈。”

    “哦…我看您母亲的情形好像并不很好,先生带着她去和乐村也不方便,要么先生也将她留在府中,由我府里的郎中照料一二,先生你看?”

    “不必了,知府大人太过客气,我已经习惯这般照料家慈,并未有什么不便。”

第一百零六章 又来一个

    “那好,耿某也不强先生所难了,预祝先生此去,破除瘟疫,之前咱们商量好的报酬定将如数奉上。”

    “是,大人。那白希就先出发了。”

    他微微欠身,颧骨低平的脸颊下一双紧抿的唇,显得内敛又克制。

    眼眉也是平直的,从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身形也很是消瘦,一身衣袍像是挂在了身上,若不是有腰带系着,就过于松垮了。

    难为他这么消瘦的体型,推起那沉重的轮椅却很是轻松。

    看他的步法与呼吸,应该是个会武的。

    这白希是他手下一个收集能人异士情报的属下推荐来的,同他讲起和乐村的瘟疫时,这人脸上没有表情,眼中也没什么波动的神色,好像对他而言是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不过他胃口也大,一开口就把自己定下的报酬生生提高了五成。

    “我很需要钱,大人若是能给到这个价格,白希保证驱散瘟疫,还大人一片清朗舒心的日子。”

    耿知府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首先这报酬的前提条件是白希要彻底驱散这场瘟疫,是否有本事有命拿是一回事。

    他在官场浸淫多年,处处留一线的道理他也很是明白。

    若是这白希真的能治好这场瘟疫,自己多拿出的这些报酬,就当结个善缘了,也是决计不会吃亏的。

    毕竟这么年轻有为的医者,放在整片大陆都是极为难得,走到哪里都将受到礼待。

    不过希望与风险也是并存的,据说这白希多年来因为母亲的病,从未医治过别人,他的医术是否是纸上谈兵尚未可知。

    虽然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尽管他放出了极好的报酬,到目前也就只有白希愿意前去。

    他除了赌一把,没有其余的办法。

    目送那消瘦的身影远去,耿知府暗暗在心中期待,希望自己这次能有个好运气,赌赢一把。

    却说这白希带着老妇,坐上了耿知府一早便安排好的马车就朝和乐村出发了。

    走了约摸半日功夫,马车进到一片树林里。

    “这位大哥”,白希掀起车帘,探出小半截身子,语气温和:“这里离和乐村还有多远?”

    “回公子,过了这片树林,就该到了,前面有士兵设岗,严禁其余人出入,小人也只能送您到那儿。”

    “无事,既然不远了,你这便放我下来吧,我刚好推着母亲走一走,这片林子清幽雅致,我喜欢得紧,想来母亲她也会喜欢。”

    “这……”

    车夫语带迟疑,转过头看了一眼白希,却控制着缰绳,让马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说实在的,走这一趟若不是上面加了锭银子,他也实在不愿意来,而如今即便来了,能离和乐村远一点是一点,他心里当然是愿意的。

    “没关系,这点路我走过去不妨事,停车吧”,白希已经回到马车里,调试着轮椅的木轮。

    车夫也将车停下了,跳下车去站在一旁,“那我替您搭把手。”

    说着,配合着白希安安稳稳地将轮椅放在了地上。

    一番动作下来,老妇人的头偏在了一边,白希动作轻柔地替她扶了扶,又蹲下身来将她的裙摆整理了一下,那神情又专注又细致。

    车夫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感动,似不忍打扰这对母子,声音也放低了一些。

    “公子真是个孝顺人儿,您母亲若是醒来,定会感动又欣慰。”

    “为人子女,侍奉双亲,这是分内之事,不过我也盼着,母亲有一日能够醒来。”

    他眼里带了一丝希冀,也许走完这一趟,母亲就真的可以醒过来了。

    “一定会的,公子一手好医术,治好老夫人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车夫对白希很有好感,出言宽慰道。

    听他这么说,白希却是沉默了,医术再好有什么用,算起来,母亲已经昏迷了一年多的时间了,自己这点微薄的医术,也只能吊着母亲一口气而已。

    见他不接话,车夫也觉得自己好像说得不甚恰当,连忙干笑了两声:“公子,我这人嘴笨,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先回去了,希望公子能够妙手回春,救他们一救,也是一件了不起的功德呢,说不定上天有灵,被公子打动,保佑老夫人早日醒来。”

    白希朝他笑了笑,平直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看起来依旧内敛,却多了几分人气儿:“谢谢大哥了,大哥跑这趟辛苦了,早些回去吧。”

    待马蹄声渐渐远去,白希也推着他母亲在林子里慢慢走着,车轱辘压着地上干枯的落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秋日天朗气清,让人感觉舒适。

    “母亲,又是秋天了,早些醒来吧,您不是一直想去看罗扬的菊花吗?过段时日就要开了,希儿带着你去。”

    他低声对老妇人说着,可是老妇人的眼皮都未曾动一下。

    而此时胸前有一股热意传来,他看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之后,将一块黑色的石头掏了出来。

    黑石上面长着一圈圈奇特的纹路,他一拿出来,那些纹路居然开始自己动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白希对着那石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事情我会办好的,不过有言在先,到时候做好之后,你也要遵守诺言才是。”

    说完,他又将石头放进衣襟,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推着她继续向前走。

    没走了多久,就走出了林子,前面果然站着一排士兵,而看守的士兵也远远就看见了他,其中一个大声喝到:“这里不能过路了,赶紧走!”

    “这位大哥,我是一名郎中,特来为和乐村的村民治病的。”

    “郎中?怎么又是郎中?这几日一个都不来,今天倒是奇怪,刚进去一个,紧跟着居然又来一个”,那士兵低声念叨着:“难道都是些不怕死的么?”

    而另一个看起来憨厚一些的,就是之前朝不弃讨要肥肥的那个,他向来心好,也出声提醒白希。

    “你可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形?总之,真的危险得很啊,进去都是要签生死状的,你年纪轻轻的,治病行医,总有出头之日,犯不着冒这个险,赶紧走吧。”

第一百零七章 戏精

    白希听完,从袖中拿出一块知府给他的令牌,递给那为首的士兵。

    “实不相瞒,在下是知府大人特许进入的,请各位大哥放行吧。”

    那士兵接过令牌看了看,确认无误之后,连忙朝白希鞠了个躬:“先生恕罪,方才咱们不知内情,言语之间多有不敬,还请见谅。”

    说着,他令后面拦住的士兵退开,给白希让路,白希朝他们轻轻颔首,推着母亲就要朝和乐村走去。

    “这……”

    那憨厚的士兵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自己老大瞪了一眼,当下也闭紧了嘴,不再说话。

    待得白希走远之后,他脸上还留着不解,问自己的老大:“今日还真是奇怪,一个郎中抱着狗进去,一个郎中推着各生死不知的妇人进去,这……”

    “行了,你别管了,多一个郎中进去,里边儿就多一分希望,况且这个还是上头亲自请来的,没有金刚钻,哪敢揽这瓷器活儿,怕是要比先前那个不着调的靠谱许多。”

    而他口中不着调儿的不弃和初桃,这时却犯了难。

    初桃问不弃:“哎?我说,咱们以大夫的身份进来,我是不会医术的,你会么?”

    不弃一下被问懵了:“我,我当时只想着能够找个合适的身份进来,不引起村民的怀疑,却没想着这医术的事儿。

    这我也不会医术啊,我以为师祖神通广大的,一定也教了师父医术呢。”

    “你不会?算了,也是我没想着多问一句,现在怎么办?咱们倒是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可是真要给人治病却不行,更何况这瘟疫并不简单,我们又不能主动动用法术。”

    这时,一直缩在初桃怀中的肥肥却叫了一声,眼睛里带了几分得意的光。

    “什么?你有办法吗?”

    与肥肥心神联结的初桃,自然知道肥肥在说什么,听它说有法子,心里也振奋了一下。

    在听肥肥说完后,她看了看他们的身后的小道,对不弃说:“肥肥对我说,咱们后面跟着一个青年,在他身上嗅到了很浓重的药味,应该也是个会医的,叫咱们想办法和他一起。”

    不弃一听,眼睛飞快转了一圈儿,“这还不简单么,你看着!”

    只见他走到了一块石头旁,立马换了一副痛苦的模样,以手扶额,口中哎哟哎哟的喊着。

    “童儿啊,你快来扶为师一把,我这头痛的老毛病,不知道怎么又犯了,哎哟,哎哟,这天旋地转的,站不起来了。”

    此时,身后也响起了一些动静,是人的脚步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初桃却没回头看,赶忙走到了不弃身前,也语带惊慌地说着:“师父,师父,你撑一下,童儿给你找药。”

    她一边说,一边翻着不弃的药箱,“糟糕糟糕,咱们出来时没有带上您头痛的药,这可怎么是好!”

    为了将这份急切表现得更真实一些,她还急得拍了两下药箱,肥肥也跟着在一旁吼了起来。

    待到白希过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混乱的场景。

    不过见这两人的打扮,也不像是村子里的村民,还有那药箱和摇幌,摆明了也是个郎中,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目不斜视的推着自己母亲继续朝前走。

    可是初桃哪里会放过他?

    只见她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朝白希扑了过去,刚刚好扑在他脚边,抱住了他的腿:“这位公子,你行行好,救救我师父吧!他老人家头痛的毛病犯了,请问您的药箱里可有地麻?有的话取一些给我就行。”

    地麻是治疗偏头痛的一种常见草药,同时还可以治疗风寒感冒,之前姑姑头痛时,她就会替姑姑去寻地麻,所以此时也是张口就来了。

    白希想了想,作为常用药材,自己的药箱里确实有地麻,取一株出来倒也并不影响。

    这些常见的药材都没有,头痛的话找几个穴位扎下去也能缓解,看来这郎中和他的药童医术都很一般,不会影响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好了,小兄弟,你先松开手,我药箱里有一些,这就拿给你。”

    初桃此时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将手放开了。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跟这不弃在一起,演戏演多了,还很自然而然,这肢体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做出来的。

    余光瞥见不弃给了自己一个赞许的眼神,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此时白希也从药箱里将地麻拿了出来,“小兄弟,这些你拿去吧,应该够了。”

    初桃赶紧接过,还不忘带了一副感激涕零的神色,连连对着白希作揖,“真是谢谢公子了!不然我师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她一边快速跑到不弃身边,让他将这地麻嚼了,这地麻生嚼起来极苦,又见不弃脸上痛苦的神情更加真实了一些,同时依旧哎哟哎哟的时不时叫唤。

    这演技,可谓是入木三分了。

    “公子,我和师父是准备去和乐村行医的,您也是吗?”

    “是”,白希简单的应了她一声,推着自己的母亲就要继续往前走。

    “公子,公子”,初桃在他身后喊着,“别走啊,咱们可以一块儿去,我师父医术也很好的,你们一起商量商量,说不定很快就将瘟疫治好了呢!”

    却见白希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接她一句话。

    不弃见他走远,赶紧将口中的地麻吐了出来:“呸呸呸,苦死我了。”

    “怎么办?这招不管用啊,咱们没搭上。”

    不弃听她这么问,反而大摇大摆地靠在石头上伸了个懒腰。

    “谁说没搭上?这老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难道他还抵得住咱们想报恩的拳拳之心么?

    坐一会儿,咱们就追上去,死活缠着他,虽然我不会医术,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还是会说的,面上唬一唬,也是可以了。”

    “不是,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啊?”

    “哈哈,师父你有所不知,我可是在凡间当了一段时间戏台子上的小生呢!

    这些剧情这些套话,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么,这个就叫……”

    他极得意的笑了一笑:“学啥像啥,这叫一个戏子的自我修养!”

第一百零八章 施救

    和乐村已在眼前,依旧是那条空旷的街道,远处的黑烟仍在升起。

    白希蹲下身来,拿出一块深蓝色的缎子,将身侧系着的葫芦解了下来,打开盖子,一阵药香扑鼻而来。

    淡黄色的液体从葫芦里倒出,将缎子两面浸湿后,他将缎子系在了老妇人的脸上,刚好掩住了她的口鼻。

    “恩公,你这药水好像很是厉害,这是专门拿来驱疫的吧?”

    不弃笑呵呵地挤了过来,一副同他很是熟稔的模样。

    白希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眼中却有一丝无奈的光。

    他刚走没多久,这两个人就跟了上来,不,准确地说,是缠了上来。

    那郎中口口声声唤自己恩公,嘴里不住说着什么要报恩的话,他起先还很是客气的说了不用,然而到后来他才发现,他的“不用”真的没用。

    那郎中一路跟着他,一张嘴就没有停过。一会儿打听自己是哪里人士,一会儿又问自己母亲是什么情况,一会儿又说起和乐村的疫病,想同他商量商量。

    跟在后面的药童和他怀中的狗都很是安静,唯独这郎中喋喋不休。

    他干脆也不接话,想要晾他一晾,可是这丝毫没熄灭对方的热情,仍是一路絮絮叨叨的跟着,没有半点离开的迹象。

    现在这郎中又凑上来搭腔,绕是以他的好脾气,也觉得有些难以招架,心中起了一点厌烦,他语气带了不耐:“这位先生,和乐村已经到了,在下还有要事要办,咱们就此别过吧。”

    “哦,对对对,恩公白公子,还没告诉你的我的名字,我姓卜,名考蒲,你唤我老卜就行了,不用这么见外的。

    我知道嘛,恩公你是要去给村民治疫病,我的医术肯定不及恩公。不过我这些年来走南闯北,自问也算有些见识。

    这样吧,恩公若是不嫌弃,我就替恩公打个下手,村子里需要医治的人挺多的,你一个人怕也有些忙不过来,更何况你还需要照顾……”

    不弃看了一眼轮椅上的老妇人,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白希心中实在很想说一句嫌弃,可是想想这卜先生说的话也在理,自己一个人确实也忙不过来。

    更何况,他看了一眼面前着满脸嬉笑的卜先生,自己就算是拒绝了他,可是拒绝又真的有用吗?

    多此一举罢了。

    白希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有些纠结的情绪,对不弃拱手行了个礼。

    “先生的考虑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先生了。”

    见白希终于松了口,不弃也很是高兴,连忙还了他的礼,“恩公严重了,在下乐意之至,乐意之至。”

    “时间不早了,咱们快些过去吧。”

    一路上他的教程都不算慢,却因为不弃生生耽误了一些时间,多死一个人,石头就会少获得一份力量,到时候不知它又要提些什么条件。

    三人沿着街道朝黑烟的方向快速走去,初桃看了一眼白希的步伐,眼中出现一抹思索,悄悄走慢了几步,在身后传音给不弃。

    “这白公子身上是有功夫的,恐怕没那么简单。”

    不弃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给她一个“会注意”的眼神,转过头,又继续找白希搭话,想要套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可是白希始终不接话,他也有些没办法。

    没走多久,方才看到的情景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初桃他们刚才见过一次,此时仍旧有些不忍看。

    想来方才那拨已经焚烧完了,周围放着的担架少了些,这一批也快要烧完了,但毕竟尸体没有经过处理,无法焚烧彻底。

    有些没烧干净的肢体还残留其中,周围有几个壮实点的村民拿着长长的铁叉,把那些没烧干净的,往火最旺的地方拨过去。

    白希看到这副情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烧焦的味道瞬间充斥着鼻腔,闷得他脑袋一阵刺痛。

    还好他舌下含了避疫的丹丸,才没有被这弥漫着的病气侵入,不过这些人却是受不了的。

    “快停下!快停下!”

    他大声喊着,村民们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他们。

    没有人开口询问他们,白希无法描述他们脸上是什么神情,那是一种绝望到极致的麻木,那是预知了自己命不久矣的束手无策。

    “我是知府大人请来的郎中,我是来医治你们的!”

    经历过母亲的重病,他对眼前看到的场景感到心痛。

    人们的眼中好像有了一丝神采,一个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颤抖着问:“你……你真的是郎中?真的是……来救我们的?”

    初桃看见那老者的双手双脚有些发颤,好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

    白希忙把知府给自己的令牌掏了出来,“千真万确,我真的是来医治你们的!”

    “老天有眼啊…”一个妇人率先发出凄厉的哀嚎,她跪了下去,不住拍打着地面:“铁子他爹,你为什么不多撑一日啊,咱们有救了,咱们有郎中了!”

    妇人的哀泣迅速感染了其他人,空气里弥漫着揪人心弦的悲哀,哭声此起彼伏,完全不能停下来。

    只有那率先站出来的老者还维持着几分镇定:“好了,大家别哭了,咱们也听听郎中怎么说啊!”

    白希连忙从药箱里取出数十瓶白色的药瓶,“你们这样焚烧尸体,会让自身也感染上疫病的,而且这股气息会附着在周围,需要七日左右才能散去,这样只会加速疫病的传染。

    大家快去最远的井里打水来,一桶滴上三滴药水,倒在方才焚烧的火堆、剩余的尸体,还有这周围的地面上,一定要清理干净。

    对了,咱们村子里可有药堂?”

    那老者朝白希揖了揖:“先生,这条街的尽处就是咱们村最大的药堂,我是和乐村的村长,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行,这里处理好之后,请村长将村中的村民分成三批,我在药堂替大家看诊。”

    在村长的组织下,村民们纷纷担了水来,不弃与初桃也赶忙给他们搭了把手,就连肥肥也咬了条绳子,绳子后跟着一个满满当当的水桶,被它一路拖着走。

第一百零九章 黑石异水

    待得这一切收拾好后,白希那边将自己的母亲安置到了村长家的宅子里,随后也打理好了药堂。

    看见初桃和不弃走了进来,他拿出两丸丹药给他们。

    “这里都是疫病,传染力也极强,你们先用门前的水擦拭一下,然后把这个丹药含在舌底,可以避免染病。”

    他俩点点头,虽然各自早用了灵力护体,却不想让白希看出来,一边道谢一边按照白希说的去做。

    不弃还不忘送上一记马屁:“恩公的医术确实非同一般啊,这药一入口就知极好,唉,相比之下,老夫差得实在太多,也只能帮忙拣拣药材了。”

    这白希果然有两把刷子,他会的那点儿皮毛肯定唬不过他去,为了避免一会儿他真要问询自己的意见,干脆先自谦交个底,免得一会儿露馅。

    白希听他这么一说,没有接话,但也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果然自己所料不错,大概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泥腿子郎中,没什么真本事。

    没过多久,村长开始领着第一批的人进来了,大概是二十个人左右。

    “白大夫,咱们村子里一共有村民二百六十八名,如今只剩下八十二个了,这是第一批,年纪最大,也是症状也最严重。

    还有一群小孩子,在我们发现疫病时,就将他们送去了山洞里,现在已经派人去接了,他们的症状会好一些,应该是第三批到。”

    白希看着这些人,只有少数几个看起来面色还有点儿人气,其他的都脸色发黄,隐隐夹杂青黑之色。

    所有人都捂着胸口,发出低低的痛呼声,口角不断有血溢出,那血发黑,还带有一股腥臭之气,空气一下子就混浊了起来。

    白希指了指门前放着的几盆水,旁边还放了一堆柏树枝:“大家先用这个药水擦一下手和脸。”

    “您先来吧”,白希牵过来一个看起来最严重的老妇人,让她坐在自己的凳子前。

    因为自己的母亲,他对这一群体都多了几分同情心。

    手搭上苍老的皮肤,他眉头轻轻蹙起。

    村长在一边看着他的动作,出声提醒:“白大夫,你这样直接接触…”

    “无事”,他摇了摇头,心里却惊了一惊,他不知道,这疫病来得如此凶猛,症状也如此厉害。

    若是再迟来个一两天,怕是这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全部死光。

    又接着为几个人号了脉,再望闻问切了一番,略作思量,他提笔写下一张满满当当的药方。

    方才他查了药房里的药,这些都是齐全的,只是没人懂医,就没人能配出这个方子。

    何况这方子只是解表,真正能起关键作用的,还是…

    “卜先生,能否请你帮我将这些药配好,一会儿我亲自去熬。”

    他将方子递给了不弃,很是客气地说道。

    需要救治的人太多,时间也太赶,他还要替这些人施针,实在分身乏术。

    看他们这副煎熬的模样,白希很担心他们能不能撑过这一会儿,施针多少缓解一些他们的痛苦。

    “好好,我这就去”,正在一旁帮几个病重的人擦拭的不弃,将手净了,领着初桃过来拿了方子,就去百子柜前面拣药材。

    不过一会儿,他和初桃就照着方子将药配好返了回来。

    而这边白希也施完了针,村民们脸上的痛苦都抒解了一些,有几个在对着白希道谢。

    再看白希这边,也是一副疲累点模样,他脸颊旁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脸上也热起了红晕。

    方才为了方便施针,他干脆将袖子挽了起来,初桃注意到他左手腕间有一颗极大的红痣,很是显眼。

    初桃皱了皱眉,将不弃手里筛好的药材也接了过来,朝着白希急急走过去。

    救人是要紧的事,她动作急了一些,也没什么人注意,就连不弃也只当她心切。

    却冷不防她被绊了一下,眼看一个踉跄就要把药材洒了,刚好位置又在白希旁边。

    白希眼疾手快,立马伸手来扶,与此同时,初桃也牢牢地握上了他的左手腕,刚好覆在红痣所在的位置。

    皮肤触手有冰冷之意,像是触到了冰块。

    借着这个功夫,她死死地盯住了他手上的那颗痣,发现那颗痣中间,有一个极不显眼的三角形。

    这个东西,师尊曾经指着一本古籍对她说过,可是她一时没能想起来。

    而手上冰冷的感觉,让她也觉得不太舒服。

    “小兄弟小心些”,白希语气依旧温柔,将她扶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心里着急了一点儿”,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另一只手里碰着的药筛子,“还好药材没洒出来,白大夫,你先去煎药吧。”

    “行,我已经让村长领第二批村民过来了,这边就麻烦你和卜先生先照料一下,将已经施过针的病人扶到那边背风处休息休息。

    若是第二批村民来了,也叫他们像之前那样,先用柏树枝蘸水,擦脸净手,方才用过的那些柏树枝就先烧掉吧。”

    “可是方才他们在焚烧……的时候,你不是说不能用这种办法,会导致瘟疫扩散么?”

    “这些柏树枝都蘸过了药水,即使焚烧也不会传染病气,用火处理,也只是为了方便,不妨事的。”

    白希捧着药材就朝煎药的房间走去,推门进去之后,像是发现自己忘了什么,又拎了个水桶,去井边打了一桶水。

    水打上来后,他提着回了煎药房,把门关好后,他还将房间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然后将之前胸襟里放着的黑色石头掏了出来。

    “你之前没和我说,会这么严重。”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在和石头对话一般,继续低声说着:“我不需要别人觉得我厉害,也不需要这些虚名,你适可而止,不然我把你送回族里!”

    手一松,那块石头滑到了水桶了,轻微的水波漾起,桶底的水以石头为中心,起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随之,原本透明的井水,渐渐变成了淡淡的黄色,一股药香溢出。

    他拿过一个药壶,将这些水兑到了之前配好的草药里,放在炉子上煎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医者本分

    白希小心翼翼的看着火,待药煮好之后,他从旁边取了一张打湿的帕子,叠了几叠,捏住药壶的把,将药汁倒了出来。

    熬一次所得的药汁并不多,他拿来两个最大的药罐,先兑了方才淡黄色的水,再各加了一半药汁进去。

    两罐满满当当的中药,散发着浓浓的药香,经久不散。

    取了两个铁制的手把,白希将两个药罐盖上,一手提着一个,稳稳当当的走了出去。

    “大家去取碗来,一人一碗将这个药喝了”,将药罐放在桌上,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高声招呼着村民们上前来。

    看着药堂里的人又比方才多了,不弃他们正忙前忙后地让他们擦拭手和脸,原来是第二批已经来了。

    他又补充道:“方才我施过针的先喝药,第二批来的村民们到这边排队,我先替你们施针。”

    “白大夫真是好人啊”,一个老太爷拄着拐杖,走到白希面前作揖。

    方才白希施过针之后,他如今轻松了许多,身体的疼痛减轻,也不像之前那般总是溢血。

    “是啊是啊,咱们都以为这把老骨头怕是熬不过明日了,白大夫这一手好针法,令咱们都宽松多了。”

    “不去阎王爷面前走这一遭,不能感受咱们现在的舒坦哩!”

    生过一场大病,才能感受到身体康健的可贵,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漾起了新生的愉悦。

    而这一切,都得多亏站在堂中这个羸弱的年轻人。

    村民们感谢的话儿像是开了闸的水,止都止不住,令白希也破觉不好意思。

    他局促地挥了挥手:“各位乡亲言重了,行医治病乃医者本分。施针只能暂时缓解你们的痛楚,大家还是先将药喝了,这疫病需得先去了根,才能好起来。”

    听白希这么说,之前施过针的村民们都自发排成了两队,原来初桃他俩方才又去将一摞药碗洗净拿出来,一碗一碗盛好了,给村民们派发。

    “这位卜大夫和你家童儿也是好人呐”,那老者又赞。

    白希这边正在给第二批村民施针,听人这么说,也抬头看了一眼不弃他们,暗自点了点头。

    心里有些庆幸他当时并未袖手旁观,否则凭自己一个人,确实也忙不过来,多亏有他们俩帮着搭把手。

    村民们也是很念他俩的情,虽说施针配药都是白大夫一人,但这卜大夫带着小药童忙上忙下的情景,他们是看在眼里,更记在心里的。

    尤其是他们帮着几个手脚不便的老年人洁面的举动,更是打动了他们。

    先不说动作多么仔细轻柔,他们能够丝毫不避讳接触这些病人,就很是难得。

    更何况染病的人身上那股难闻的气味儿,任凭多脏多臭,也没见他们皱一下眉头。

    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这次是真的遇上好人了啊!

    在白希、不弃和初桃的配合之下,第一轮医治顺利的完成了,村民们在离开时比方才看起来好了许多,皆是千恩万谢。

    白希又给他们一人包了一小袋药草,让他们回去在屋子里点燃,熏熏床褥、家具,防止瘟疫的二次传染。

    “明日你们也早点过来,还是像今天这般,针灸一次,喝药一碗,后日也是如此。待后日之后,看看你们的恢复情况,若是恢复得好,后面几日就只需要过来喝药即可。”

    “白大夫,这太麻烦您了,以往郎中都是将药给了我们,让我们回去自家熬,您却还守着亲自替我们熬药。”

    “我们看您施针已是极耗费心力,实在不愿见您如此辛苦,要不您将药给我们,我们回去自己煮好,这样您也能轻松一些。”

    面对村民们的好意,白希却摇摇手,微笑着拒绝了:“我方才过来时,清点了一下药材,存量不多,只能勉强支持这样给乡亲们煮大锅药,一人捡一副却是不够了。时候不早了,各位乡亲先回去歇着吧,你们的好意,白希心领了。”

    听他这么说,村民们也不再坚持,再次谢了他们三人之后,方各自回家。

    结束一天的施诊,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三人都很是疲累,坐在凳子上歇息。

    “咕噜”,一阵声响从白希的肚子里传了出来。

    对上不弃和初桃看过来的眼神,他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

    算一算从到和乐村开始,他就没有进食了,刚才忙的时候倒是不觉得,现在却是觉得腹饿难挡。

    不弃见他这副模样,装作不经意的伸了个懒腰,嘴里还一边嘟哝着:“好饿呀,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吃的。”

    恰好此时村长也走了进来,刚才他施过针喝过药之后,领了几个情况还不错的村民,跟着他一道,按着白希嘱咐的处理方法,去将之前那些尸体处理了。

    “白大夫,卜大夫,其他人呢?”

    “哦,今天的医治已经结束,我让他们先行回去了。”

    “辛苦三位了,如今天色已晚,这几日就委屈三位先宿在寒舍吧,虽然挤了一些,却是干净整洁的。几位忙到现在也不曾用饭,我这便回去叫我家那妇人给做点饭食。”

    药堂却是不能住人,白希也牵挂着自己的母亲,于是欣然同意了村长的提议,不弃和初桃也不好推辞,跟着一道去了村长家里。

    村长家是个还算宽敞的农家小院儿,盖了一排屋舍,中间还圈了一个小院子,架子上种了一些蔬果。

    只是这院子里却没有鸡鸭,不弃的眼里划过一丝失望的神色,老母鸡什么的,炖汤最鲜了,鸡子摊个饼,拿上猪油随便炒一炒,也是香的很。

    村长的夫人带了孩子迎了出来,方才他们刚从药堂回来。

    “白大夫,我刚去看了一下您母亲,一切安好。”

    村长的夫人是个看上去很是老实朴素的农妇,头发用蓝布巾包好,身上的衣服浆洗得旧了,却很整洁干净。

    其实她说白老夫人一切安好时,颇没底气,因为那老夫人呼吸一直都微弱,也不见醒来,只是她出门时是怎么躺着,回来见到也还是怎么躺着。

    这样也算是一切安好吧?农妇这么想着,有些忐忑地看了一眼白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反常

    “大姐不必担心,我母亲生了重病,仍处在昏迷当中,我这便去看看她。”

    看出农妇的紧张和局促,他怎会不知是母亲的情形吓着她了?

    莫说是她了,自己到现在也不能适应母亲这般模样呢。

    记忆中温柔慈爱的母亲,突然有一天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无法睁眼也没有知觉,只有那极其轻微的呼吸告诉他,母亲还活着。

    他没有孤身一人。

    残灯如豆,他离去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令众人默然。

    “对了,你快去厨房里给三位做些饭食来”,村长对着自己堂客吩咐道,一边又有些歉意的对着不弃说:“卜先生,小兄弟,我们村因为这瘟疫,家禽牲畜都已经死光了,只有那些瓜果蔬菜还能吃,咱们之前验过,是万万没有问题的,只是这餐食就素了些,还请见谅。”

    初桃看了一眼农妇也并不算好的脸色,主动将做饭的活儿揽了过来:“我自小当家,灶上的活儿我熟,大姐身上的病还未好透,应多注意休息才是。

    你们先去歇着吧,我来就可以。”

    本来不弃听村长说只有素食,已经意兴阑珊了,可是猛然听见自家师父要亲自下厨,他又开始期待了起来。

    对于初桃的厨艺,他是充满信心与期待的!

    当下也和初桃一起劝着村长夫妇二人,那二人实在推辞不过,农妇只好带着初桃去了厨房。

    灶上还留着火,农妇帮着添了些柴进去,又将各式食材一一指给初桃。

    “小兄弟,我留下来给你搭把手吧?”

    “不用了,大姐,我简单做几个菜就行,不费事儿,你出去坐会儿吧。”

    农妇也不再坚持,她还挂心着自家小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因为疫病,她没办法给小的那个喂奶,只能给他喝些米汤。

    小家伙也是个命硬的,一路熬到了现在,不过终究是太小了,两个孩子的情况都不太好,她得赶着回房去,拿白希之前给的药草,给他们熏熏屋子。

    农妇走后,初桃看着案上摆着的青椒、面粉,还有地瓜叶,又在厨房里翻找了一番,居然还被她找到几个皮蛋,看着这些少得可怜的食材,她很快想到了该做些什么。

    她先将皮蛋去壳切好,锅中热油,将青椒的表面煎出虎皮,加少许盐翻炒,将青椒的两面都煎得均匀后出锅,放至一旁。

    又切了蒜蓉和葱花,热锅下油至七成热,将油倒入调碗中炝香,又加了醋和酱油调味。

    再将凉了的青椒撕成条状放在皮蛋上,方才调好的热油浇上去,哧啦声响起,又酸又辣的味道激出了皮蛋的咸鲜。

    一碗虎皮青椒皮蛋做好后,她擦了擦手,取了一旁的青菜捣出汁水,加到面粉里,兑水揉成了带些绿色的面团。

    面团擀平折叠后,切成细细的面条,宽水煮沸后下锅,她取了几个小碗,分别放了蒜蓉、猪油、酱油、盐和一些醋,方才剩下的葱花和青椒碎也放了进去。

    待面煮好之后,连着热热的面汤一起分别倒了进去,蒸汽腾腾,带出满屋香气扑鼻。

    再取了地瓜叶洗净摘好,猪油下锅,拍了蒜瓣,极快的翻炒了一盘清炒地瓜叶,火候拿捏得好,地瓜叶处于断生和绵软之间,最大程度地保留了青菜本身的风味。

    拿过一块木托盘,她先将面端了出去,又折回厨房把皮蛋和地瓜叶端了。

    村长见她这么快就做好了一餐,站起身来就去叫白希。

    ……

    白希回到房中,看见母亲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他拿了一块细棉布,在盆里倒了热水,替母亲将手和脸仔细擦拭了一遍。

    随后,他取来桌上的茶壶,将石头放了进去,再将水倒进茶杯里,喂给了母亲。

    母亲能支持到现在,全靠这块石头,之前他也尝试过喂母亲配药,母亲喝下之后脸色迅速萎顿,差一点就和他天人永隔。

    所以,纵然他有多不认同石头的一些所作所为,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那日他能带着母亲从族里逃出来,全是因为这块石头相助。

    但他怎么也忘不了,石头将卫兵脑袋击穿的场景,那带起的风声如同尖啸,时常在他耳边作响。

    将药水喂给母亲之后,他将石头拿了出来,发现上面的环纹又多了几圈,看起来更密了。

    “帮完你这一次,我就收手。”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手中握着的究竟是什么?

    若说它是邪物,可只要将它放进水里,就能成为药水,只要它想,它可以治愈任何疾病。

    母亲尚未醒来,也只是因为它只发挥了维持的效力。

    可若说它是神物,为何族里要将它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他发现时,是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洞里。

    那日他去采药迷了路,加上下雨天脚底打滑,他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就在他以为要没命的时候,再醒来,他已身处在一道山洞中,洞里结了厚厚的蛛网,一副很久没有人来的模样。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还好,都只是一些擦伤,不欲在这洞里久留,他起身就要离去。

    可是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指引一般,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移到了山壁上的一条缝隙上。

    缝隙中闪着微光,像是无声的召唤。

    也不知他当时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就将手伸进去掏,结果掏出了一个阴沉木的盒子。

    锁头像是摆设,很轻易就打开,他打开盒子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块裹着符咒的东西。

    他虽然没有接触过符咒,但也隐隐知道,需要用符咒镇压的,应该都是什么很厉害的物件儿。

    “带我出去……”

    脑海中突然蹿出这个念头来,白希吓得手一抖,盒子也掉在了地上。

    到底是哪里来的声音?怎么会闯进自己的脑海里?实在是太诡异了!

    “呵呵,别怕,我是药石,可治百病,只因中了圈套,才被镇压在此。我俩有缘,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带我出去,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虽然很奇怪这东西为何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它说的话,白希完全不相信。

    此物妖异,根本不用多加思考,白希将木盒捡起来,又塞回了缝隙当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半吊子

    趁着夜色,他匆忙回到了自家的小院。

    母亲端了一张小马扎,坐在院子里,那夜月色很晴,母亲借着月光拿着绣绷子,一针一线的绣着,偶尔将针放在鬓发边轻轻蹭一下,带出几缕半白的发丝。

    她一边绣着,时不时抬头看向院子外的小径,直到终于看见那清瘦的身影在月色尽处出现。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母亲的语气有些嗔怪,手上动作却不停,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绣绷子,急急几步赶着上前来,接下了他背上的背篓。

    注意到他灰色的外袍上沾了许多的草渍和泥土,还有好几处被勾坏了,露出了里面的中衣来。

    “你这是去哪儿了,把自己搞成这副泥猴儿的模样?”

    “嘻嘻”,他朝母亲调皮一笑,还是个半大孩子模样:“采药的时候一脚踩滑了,摔到了一个山洞里边儿去,所以才回来晚了。”

    “没摔着吧?”

    “没呢,只是身上有些疼,娘,我饿了。”

    “先去洗洗手,饭在灶上热着呢,我去给你端来啊。”

    想一想,好像很久都没有吃过母亲做的饭菜了。

    每次自己出门,不管回来得多晚,都有热汤热饭可以吃上,熨帖了胃,也熨帖了一颗心。

    还有院子里那盏总是为自己点起的灯,不管冬雪夏雨,始终默默的照在自己回家的路上,映出母亲等待的身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件外袍,袖口处已经被磨出了襟花,自从母亲生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穿过新衣了。

    这些熟悉的针线穿在身上,他总觉得还有母亲指尖残留的温度。之后的日子,他很快将石头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就只当是一块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一阵短暂的涟漪之后迅速消失。

    他依旧每日醉心于捣鼓那些草药。白日里把杂活早早做完之后,他就同在针线房的母亲悄悄打个招呼,背上背篓就去山里采药。

    他们族里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药山,生长着许多珍稀的草药,供族人所用。

    因为他们这一族,名为“药族”,举族擅医,随便出去一个,都是能够悬壶济世的医者。

    不过他们族人出去的极少,只是炼制一些丹药供给宗门和世家。

    至于普通人的死活,他们并不关心,名利他们都有了,唯独缺了一颗医者仁心。

    但这也是族中的禁令,不许他们与外界有太多的往来。

    在族里,他和母亲都身份低微,母亲只是一个针线房最低等的下人,专门缝制一些炼丹时穿的袍子,而他是负责打扫丹药房的低等童儿。

    可是母亲医术极好。

    他曾经看她很简单就练出了一枚丹药,可是这是一枚连长老都失败了三次的丹药!

    而且在他们居住的小院子里,母亲藏了许多的医书,他自小聪颖,也会偷偷将医书摸出来看。

    有一次,他正看得入神,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医书有极浓的兴趣,每次一看,就像是陷进去了一般,甚至母亲回来都没有发觉,于是被母亲抓了个正着。

    他本来以为母亲会生气,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抓了抓自己的衣角打算跪下认错,可是母亲却看着他这副模样愣了神,然后两行清泪从眼眶里忽地流了出来。

    “你对医书感兴趣吗?”

    母亲的声音有些哑。

    他不知母亲为何哭,急忙上前去,踮起脚来想要替她擦眼泪。

    “娘别哭,别生气,希儿再也不看了!”

    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也受过不少责难,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见母亲哭过,一看母亲流泪,他怎能不慌!

    “你先告诉我,你能看懂么?”

    看着母亲认真的神情,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敢欺骗母亲,只好点了点头。

    后来母亲又问了他几个医书里的问题,他都答了上来,母亲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声音颤抖。

    “希儿,医书你想看便看,医术你想学,娘也会教你的。”

    后来,在母亲的引导下,他很快发现了学医的乐趣。

    平日里母亲要在针线房做活,很少有空闲的时间,但只要一有空,就领着他悄悄溜到药山里,手把手教他认各种草药。

    但是母亲却不让他告诉任何人他们会医术的事情。

    这让他觉得很奇怪,因为在族里,是按照医术高低来决定身份和地位的。

    如果将母亲医术高超的事情告诉族人的话,他们的生活当然会得到明显的改善。

    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

    轻微的叩门声响起,将深陷回忆中的他拉了回来。

    “白大夫,出来吃饭了。”

    “哦哦,好的,我这便来。”

    他将石头收好,再去床前替母亲掩好了被子,关上房门和村长一同去了前面。

    这边不弃早已经等得不耐,热腾腾的面香勾着他,他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桌上的饭菜。

    也是奇怪,哪怕是这么简单的菜式,经过师父的手做出来就是与旁人不一样!

    见白希他们终于过来,他起身拿了一双筷子,一边急切的招呼白希和村长,“快坐下吃吧,忙了一天,赶紧祭一下五脏庙,哎,我都快饿死了。”

    说完,也不顾白希他们,直接埋头开吃,面条吸在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再夹一筷子皮蛋,和着碾碎的虎皮青椒,拌着面一起送入嘴里,顿时嘴里像开了一场盛宴,各种滋味齐备,没吃几口,他的额头已经出了不少汗水。

    白希他们见他吃得这么香,感觉食欲也旺盛了几分,也捧起碗就开始吃,入口果然滋味极好。

    “村长,大姐这手艺很是不错”,一餐吃得随便,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尝了一口,白希就对村长和他妻子开口称赞。

    确实,除了记忆中母亲煮的阳春面以外,就属他吃的这碗面最好吃。

    其实也不是这碗面不如母亲的阳春面。细论下来,这碗面有青菜的清香,面条也很筋道,各式调料的分量都放得刚刚好,搭在一起相辅相成。

    尤其是汤底的猪油香,令他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不是我做的,我哪有这手艺呀,是这位小兄弟做的”,村长他家的听白希错赞,很是不好意思,指了指初桃。

    白希有些意外:“是小兄弟做的?真是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却有这么好的一手手艺。”

    有这手艺,自己开个店就很好啊,为什么还要跟着一个半吊子师父学医?

    白希心中有些奇怪,却没有开口问。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南疆蛊

    “你们叫我小楚就行啦,我们家就是开个小食铺的,这些从小学来,做顺手了。

    不过我爹娘敬重大夫,认为医者品行高洁,所以叫我跟了师父学。”

    初桃看白希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也知道他起了疑,赶紧随口编了个话儿,搪塞过去。

    至于信不信的,就是他的事了。

    一餐饭用完,几人各自回屋准备歇息,白希颇不好意思的叫住了大姐。

    “不知您明日可否有空,白希想请您帮个忙。”

    “白大夫您说的哪儿的话,您可是我们整个村子的救命恩人啊,有什么事儿您吩咐就行了。”

    大姐是个直爽性子,村长听了也在旁边附和:“是啊是啊,白大夫您也太客气了,有什么直管叫我家的去做,她手脚麻利着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姐,是这样的,本来我之前雇了一个丫鬟,随着我一路,照顾我母亲的衣食起居,但因为这趟来和乐村,并不是很方便带她来。”

    实际是那个小丫头一听要来和乐村,腿都吓软了,说什么也不愿意随着来,哪怕他再三保证不会让她染上疫病。

    而母亲这个情况是不能离了自己,或者说是不能离了那块石头,他当时也没办法接受知府的提议,将母亲留在他府中。

    只是这一路上,确实多有不便,比如替母亲擦身这些事,他就没办法做。

    但是他知道母亲是个极爱洁的人,所以哪怕知道母亲现在是完全没知觉的了,他也不愿意让尘土汗渍脏了她。

    “我母亲的情况,大哥大姐想必也能看得出来,她是没办法自理的,我也不能……所以大姐明日有空的话,能否请你帮我母亲擦拭一下,换身衣裳。”

    “,我以为是什么难事儿呢!白大夫你放心,明日我一早就去灶上烧水,替老夫人擦洗。

    原来我婆婆也是卧床了一两年,都是我在照顾,何况咱们庄稼人,力气也大,您放心便是。”

    白希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朝大姐拱了拱手:“那就麻烦大姐了。”

    此时初桃和不弃也各自回到了房里,肥肥早已在床上卧着呼呼大睡,初桃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将它往被子里塞了塞。

    “不弃,今日的事有些问题”,她坐在窗边,凝神向不弃传音。

    不弃正坐在床边,刚伸个懒腰准备睡下,听初桃传音过来,脸上也带了几分正色。

    今天他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今日,我在白希的手上发现一颗红痣,这红痣很有些怪异,隐隐有一个三角的形状,这个东西之前师尊和我讲过,我当时没有想起来,现在却是想起了。”

    这是师尊在给自己将蛊术的时候讲到的。

    师尊说,曾经在南疆有一支名为临水族的,他们寿命比普通人要多一到两倍。

    不过他们不走仙道,也不入魔道,因为他们信奉自己的神。

    是的,他们将自己的信仰与传说中的神联系在了一起,自称是神的遗民。

    盖因在诸神时期,因为他们所在的那一处风景极幽,于是有一个神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

    这位神名讳不知,不过是个喜欢捣鼓点稀奇玩意儿的。

    南疆千好万好,唯独不好的就是气候潮湿,而气候潮湿就多毒虫,这蛊虫就是他无聊之下,抓来各样毒虫喂在一起。

    开始他也关注了几次,还弄出好几种饲养的方法,随手记在了虫罐上。可是他玩心大,没去管过几次就将这虫罐遗忘。

    甚至到他走的时候都没有想起来。

    而那些毒虫当中有一条冰原百足虫,在常年无人饲养的情况下,在虫罐吞食了其他的毒虫,成为了活到最后的那一条。

    虫罐被当时一个临水族的年轻人捡到,这年轻人本来是个养蛇制蛇药的,成日也是和这些毒虫打交道,发现这百足虫之后,他如获至宝。

    且那个瓦罐上还有神随手记录下来的一些观测结果,他照着这些方法,又加进他们族内流传的古老方子,最终成功将冰原百足虫练成了蛊虫,然后以百足虫为母蛊,繁衍了许多蛊虫来。

    所有的蛊虫都受母蛊控制,年轻人先降服了母蛊,然后凭着它们,使几个部落的首领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操纵。

    吞没合并之下,实力渐渐扩大,最终称霸整个南疆。

    他所在的临水族也在他的影响下,全体养蛊。

    到后来他们还发现,若是用自己的血液亲自饲养,这蛊虫就会与自己心神联结,可以驱使它们去替自己做任何事,当然最终宿主的身体就是蛊虫们的犒劳。

    在这般合作之下,临水族人与蛊虫互惠互利,这一条路也是越走越歪,甚至借用蛊虫吸取其他生物的生命用以续命,保持青春不老。

    然而这微妙的平衡在蛊虫的日益强大下被打破。

    若是能全凭自己做主,为什么要受人摆布?

    因为母蛊多少沾了一些神的气息,它很早开了灵智,一开始是自己的群体太过弱小,必须要借凡人之力扩张。

    没想到这些人这么贪婪,自动替它繁殖了这么多子孙,而经过它分化的蛊虫,都是具备自身灵智的,绝不会因为人类区区几口血液,就受他们支配。

    它们一直蛰伏着,直到在某个月圆之夜,开始大举反噬,上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临水族人哪里料到原本乖顺的蛊虫会有倒戈的一日?

    在蛊虫的反噬之下,毫无防备的几近全族灭亡。

    而这时,也是南疆首领,就是原来捡到虫罐的年轻人,终于顿悟了自己贪婪之下引起的大祸。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研究蛊虫,当初他能凭着神留下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信息成功饲养,如今也摸到了毁灭蛊虫的办法。

    他先将所有饲养蛊虫的记载消灭干净,而当初知道养蛊方法的族人也在蛊虫的反噬之下,死得差不多了。

    他在南疆下令,禁制再养蛊,并且将这道禁令附上了炼制的心头血为诅咒。

    最终,他以身作饵,带领剩下的族人灭掉了所有的蛊虫。

    南疆又回复了一片清明。

    “凡与蛊虫建立契约者,身上都会出现这个图案”,当时殷离指着古籍上的一页图纸,对着她还有两位师兄解释。

    她随着看过去,只见是一颗朱砂痣模样的印记,再仔细一看,里面有一个不甚清晰的三角形状。

    赫然同今天白希手腕上见到的那颗印记一模一样!

    可是蛊虫早就已经被消灭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世间?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助

    “这么说来,白希这小子果然有问题。

    当时他去后面熬药的时候,碰巧前面的柏树枝没剩多少,我就匆忙去了一趟柴房,抱了些柏树枝来。

    柴房离他所在的位置本就不远,再加上我们修行的本就听力格外好一些,隐约听见他在和人交谈。

    但是这偌大的药堂,除了我们三个还有那些村民之外,哪里又有旁的人?

    我多了个心眼,就仔细听了一下,听见他在指责对方,说对方做得太过分,他只帮对方做完这一次就收手,也提醒对方要记得答应他的事情。

    我正想放出神识去感知,可是只触到一层屏障,无法捕捉对方的信息。

    师父,你说会不会是操纵蛊虫的人在和他对话?”

    “有可能,但今天你的神识被挡回来,说不定已经打草惊蛇,对方接下来一定会非常小心。

    咱们要再查探消息会更加困难,白希应该也已经有所防备。但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起码就目前看来,白希也只是在行医救人,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若她所料不错,所谓的契机,应该在白希和他母亲身上。这次这一趟,应该是与亲情相关的任务。

    “我现在要进御山修炼,只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但是不弃你注意着点,不要忽视任何的异常。”

    每隔五日的试炼照旧,初桃算着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即使是有任务在身,御山卷的修行也是不能就此放下的事。

    “师父你去吧,我放出神识在村子里扫一圈,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这样也好,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些被他们忽视的蛛丝马迹,不弃看着粗犷,但心思却是很细的。

    不再多想,她唤醒肥肥替她护法,心神一动,唤出御山卷来,进入了御山之境。

    今晚这次,是第一座山的最后一关。

    在上次经历了洪荒十阵之后,御山之境的考验几乎都与阵法相关,越往后的阵法越生僻,每一次的难度也有不少的提升,初桃最近的每一次都是堪堪过关。

    而今晚也不例外,居然让她碰上了一道毒阵,而且她根本辨认不出。

    这攻击也出现了变化,不再是各种有形的攻击。

    她如今身处在一片奇花异草之中,花朵的颜色都异常的鲜艳,草木也绿得妖异,淡淡的红雾笼罩,像极冷的天气,将她体内流转的灵气冻成了停滞的冰块。

    金枢心法飞快催动,初桃观察着周围,除了这影响灵气运转的毒雾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

    耳尖忽的一动,足尖轻点,她一个腾空,躲过携着破空声击来的花藤。

    花藤周身长着锋利的尖刺,又有数条从四面八方攻来,她以掌为刃,边躲边攻。

    但那些花藤极有韧性,即便是带着灵气割下去的掌风也只能暂时阻挡它们的攻势。

    “火克木”,这一念头刚在初桃心中升起,手心立马蹿出金色的火焰,虽然颜色极浅,但暴虐的温度已经将空气炙烤得变形。

    这是她上次经历劫雷锻体之后,发现自己多的一项技能。

    不过随着师尊的封印,自己只能全力冲击封印的情况下,打开一条极细的通道,将这金色的火焰从经脉中放出一点。

    可是哪怕这一点,也是够了,因为这金色火焰,是她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厉害的火焰。

    火焰凝成花形,像是佛前飘下的一朵金莲,可是随着那金莲看似轻飘飘的砸向地面,一片猛烈的火焰在地上炸了开来。

    那些伸出来的花藤避之不及,蜷缩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蒸腾变为一片焦黑的烟雾。

    可是初桃毕竟不能坚持太久,手腕上的锁形封印光芒大盛,一阵剧痛从腕间传来,接着整条手臂都被死死压制住。

    手心上残留的金色光泽瞬间消失,胸间气血震荡,她闷声一哼,察觉自己强行施展金火的同时,心脉已经受了些损伤。

    不过,看着面前被烧得差不多的花藤,她觉得自己豁出来这一拼是值得的。

    这劫雷锻体果然好处不小,自己的身体也没受什么损伤,这等强悍程度,哪是以前敢想的?

    可是这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作为第一阶任务的最后一关,也并不是那么好过的。

    经过前面的重重考验之后,初桃现在的各方面属性都有了很大的提升,连御山守护的老者都颇为惊讶。

    这是他成为守山者以来,见到过的速度最快的闯关者。

    本来他并不算很看好这娇滴滴的女娃,但初桃却一次又一次的给了他惊喜。

    “但是这最后一关,真的没那么轻松啊”,老者远远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虽然初桃使出的金色火焰令他惊艳了一把,但光凭这个还是远远不够。

    毕竟,她一开始就太大意了。

    与此同时,初桃也发觉了自己体内的不对劲。

    经过重新锻造的经脉本应极其强悍,可是此时却觉得从内到外升起一股强悍的外力。

    那外力蛮横极了,带了一股摧枯拉朽的劲儿,横冲直撞地冲击着她的经脉,而且其上附带的腐蚀之力,带起一阵又一阵的疼痛,饶是以她经脉的强悍也无法抵抗。

    剧痛钻心,她一时力气尽数丧失,双膝猛地跪在了地上,上半身也随之俯了下去,在地上用力抓得青筋暴起的双手,泄露了她现在所承受的巨大痛苦。

    变化也在此时发生,那些原本被烧成灰烬的花藤,重新凝成了形状,它们在地上蠕动着,竟然变成了一条又一条翠绿色的毒蛇!

    三角头高高扬起,嘶嘶声响得急切,蛇腹在地上拖出痕迹,空气中弥漫的雾气变得更红。

    像是受了滋养一般,血红色的蛇眼露出了兴奋,死死锁住了跪在地上的初桃。

    感受到危险的逼近,初桃强撑着起身,可是那毒气像是专攻下盘,双腿现在酸软得像是棉花,差一点又要再次跪下去!

    而且她方才尝试着将那些毒气逼出体外,可是那毒气缠绵又顽强,如跗骨之蛆一般,费了不少功夫,也只驱散了一些。

    这一堆蛇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以初桃为中心,好像在试探着她现在的状态,动作虽然不快,但却不断缩小着包围的范围。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相助(下)

    虽然由于御山卷的限制,初桃不能使用梅花镖攻击,但是并不妨碍她使用暗器的攻击手法。

    方才见那些蛇犹豫着包围过来,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犹豫。

    闭上眼,她调动起身体里仅剩的灵力,踩着踏虚九转跃至树尖,衣袖一扫,带下数片树叶。

    随之将它们当作梅花镖一般,运足了力气在手腕,夹在指间的树叶叶尖变得坚硬而锋利,隐隐也带了金色的色泽流转。

    双眼此刻像是最敏锐的猎鹰,她锁定了最里面一圈的蛇。

    不管怎么样,要先将它们解决了再说!

    不过她还是在等,等一个时机,可以让手中的树叶穿透最多的蛇。

    毕竟,这应该是她能使出的最后一招大范围攻击了。

    一圈耀眼的光射出,“噗嗤”几声,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血腥之气,再一看,已经有好几条蛇身首异处,重新变为了花藤的模样。

    破风声的尽处,是三排整整齐齐排列的树叶深深的扎进了树干之中,树干的下面是几个残留的蛇头,也迅速变成了被截断的花藤,带出一滩腥臭的汁液。

    虽然这个时机把握得不错,但是这一次的攻击却远远不够解了她眼下之危!

    初桃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的神色,若是体内的灵力可以支撑她再进行两轮这样的攻击,她有绝对的把握可以解决掉面前这堆看起来虎视眈眈的青蛇。

    但是……灵力像是沙漠里的一方浅水坑,被迅速的蒸了干净。

    失力令她无法再运转踏虚九转,她只能稍微提气,坐在了树杈之间,令自己不至于那么狼狈地坠落在地。

    她看了看地上还剩下的三分之二的蛇群,密密麻麻蠕动的躯体看得她有些心慌,她扶着树干靠着,心想这样也好,多少也能再喘息一会儿。

    同时她的双手也没有停下,而是在不断变换着手决,她想试一试,能不能将师尊封印的那部分力量解开。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这样的尝试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在她全力的情况下,都只能将那锁的封印冲开一条缝隙。

    更遑论如今这么虚弱的情况下,她的种种尝试,也根本不能撼动那封印分毫。

    都怪自己太过大意,一开始认出是毒阵之后,只想着防着那淡红色的烟雾,可是却忽略了方才她身边的一丛花。

    那是一丛幽蓝色的喇叭形状的花朵,她也是在发现身上的症状之后,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植物,才找到了不对之处。

    这花名为“寒凛”,原本毒性是极其微弱的,在一堆鲜艳的奇花异草之中毫不显眼,也难怪自己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它。

    但是,这种花,专克桃李之木,在方才自己施展斗法的同时,这寒凛的毒气混在淡红色的烟雾之中,附着在了她的周围。

    而只要她的防护有一丝的疏漏,这毒气就可以顺着毛孔进入她的经脉。

    因为是对本源之体的影响,等她发现时已经太晚。

    游走在经络之内的寒凛毒气已经结成了一张网,将本源之体围住,慢慢地渗透了进去,与体内的灵力纠缠在了一起。

    这也是她不管怎么用力,也无法将这股毒气驱逐出去的原因。

    无法剥离,寒凛的毒又带了腐蚀与吞噬之力,不断分化着她体内的力量,而且速度极快。

    总之,在目前的这个情况面前,她挖空心思也想不到一丝一毫的对策。

    她从来没有轻视这最后一关,只是刚进来时就被这似是而非的阵型吸引了注意力,再加上最近的这几关都是与阵法相关的考验。

    于是她除了对付那些花藤之外,其余的心思都放在了分析阵法和寻找阵眼上。

    陷入了惯性思维之后,考验者的真实目的被完美的隐藏。

    前面的那么多关卡,哪一关不是困难重重?

    却在这最后的关头,自己栽在了这丛不起眼的寒凛花上!

    也不知道这设计御山卷的人是个什么样的老谋深算者,连自己的本体都知道,并且安排了自己的天敌在这最后一关,再以阵法和其他的毒花毒草加以隐藏,将自己推到了这走投无路的境地。

    是的,她不得不承认,眼下的情形对她而言,是她这么久以来遇到的最难的考验。

    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招数可以施展,看了一眼沿着树干向上爬的青蛇,蛇信子吐出来的腥臭之气已经可以闻到,但是她现在连腾挪着换一棵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双手抱住树干,努力地向上爬着,像一只笨拙的小兽,因为全身发软,看起来动作很是不协调,但这已经是她所能做的全部了。

    眼看着,已经有两三条青蛇快要接近她的脚尖。

    远处的老者叹了口气,确实有不少的历练者都止步于这一关。

    每次有新的修炼者进来之后,御山卷会自行判断来者的真实本体,然后在第一座山的最后一关,悄悄催生一株与之相克的植物。

    尽管初桃已经很谨慎,但毕竟所见的世面还是太少了些。

    这些青蛇又叫“藤奴”,本身的目的并不在于攻击,而是最后一关的验收者。

    若是不能通过这一关,一旦被藤奴缠上,历练者进入御山之后的各方面提升都会被这些藤奴吸食干净。

    当然,作为失败的代价,它们还会吞噬历练者的一部分生命力。

    总之一旦被这些东西咬上,就已经可以基本上判定这次修炼的失败,终身不得再次修习,从此与御山无缘。

    而此时,有一条藤奴已经咬上了初桃的足尖,老者眼中现出遗憾的神色。

    看来不管这小丫头之前表现得再优秀,也终究难过这一关。

    没有预想的疼痛,初桃感受到足尖传来一阵诡异的吸力。

    她用力地蹬着腿,想要踹开那条蛇,甚至尝试着唤起体内的灵力,但是一点用都没有,这蛇一咬上她之后,就好像长在了她的身上,成为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就在她心中已经升起一股绝望的情绪时,空气中,有隐隐的药香传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身不由己

    那股药香令她极为舒适,身体里的灵力好像也随之从沉睡中苏醒。

    她感觉到四肢重新有了力量,凝神运气,果然有一股灵力迸出,将方才的蛇从自己的足尖弹飞。

    感受到力量的回归,虽然不明就里,但初桃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

    她先放出一簇火苗,烧掉了她目之所及的所有寒凛花,避免自己第二次遭殃。

    一阵蓝烟升起,将这些寒凛花解决掉之后,她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将身上的防护罩又加了一层。

    毕竟这突如其来的药香来得诡异,为了防止自己陷入又一轮的陷阱之中,她处处都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

    方才采摘树叶的这棵树,是她完全免疫的一种毒素,因为它与师尊炼制梅花镖所用的见血封喉毒素同出一脉。

    之前为了避免自己将自己坑了,她早就找师尊讨了丹药来,专门克制这见血封喉一类的毒素,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发挥了用处。

    再度运转起了踏虚九转,她又像之前那般以树叶为武器,对地上的那些青蛇又发出新一轮的攻击。

    不过也怪,与自己不同的是,这些青蛇好像怕极了方才那股药香,此时它们都退回了地面。

    不同于之前隐隐狂热的模样,充满了进攻的力量,而是盘着身子,时不时吐着信子,像是被抑制住了一般。

    初桃却不管那么多,果然如她之前所预料的,她用两**范围的攻击,配上踏虚九转空灵飘逸的步伐,解决掉了所有的青蛇。

    眼前危机得以解决,她缓缓回到了地面,看着那些被解决掉的青蛇重新变成花藤模样,也再没有死灰复燃的趋势,她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这一关,终究还是有惊无险的过了。

    而且眼前根本没有什么阵法,所有的一切都是障眼法而已,她闭上眼,念了一段金枢心法,守住了本心,果然再度睁眼时,周围已经变回了熟悉的模样。

    不过令她振奋的是,此时她已经在山脚下,面前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草原。

    不同于天域草原的神秘,这片草原给她的感觉很是轻松,几乎令她忍不住想要躺上去。

    再回头,高耸入云的中山已经散去了迷雾,一片葱茏秀美的模样,果然是“不识中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完整的看到了中山的面貌,每一阶台阶都浸透了自己的血水与汗水,留下了自己踏实的步伐,此时初桃的心中也有一丝感慨。

    “去前方的草坪上打坐冥想吧,你会有所收获的”,老者此次并未现身,只有他沧桑的声音在空中传来。

    初桃听他这么说,想必老者口中的‘收获’就是自己完成中山挑战的奖励。

    于是她走到了草坪上,脚下的感觉也是不同的,像踩在了绵软的云层之上。

    她打坐闭眼,旋即一股暖流从左手汇入,迅速游走完了一个周天,而这一周天的游走完毕之后,初桃惊喜的发现,自己的修为居然提升了半级。

    这半级的修为压得极为凝实,大概是自己平时提升两级的灵力,经过一番压缩之后,将这提升控制在了半级之内。

    初桃此时心中更为惊异,明明可以直接提升两级的,可是为什么这御山的主人像是知道自己的困境一般,并不让自己提升得太多,而是压缩到不能再压缩的情况下,只给了自己半级的增长。

    这样的话,自己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十级后的半仙之考。

    还来不及想太多,第二股力量又开始进入自己的经脉。

    初桃端坐着,感受这股气息给自己带来的清明之感,之前在修行的过程当中,许多不明白的关节好像豁然开朗了一般,大脑也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这时,脑海中缓缓出现了一个人形,而他在演示的,正是初桃所学的踏虚九转,不同于师尊的运转自如,这演示的身形好像和自己的水平差不多。

    可是越看,初桃越觉得熟悉这分明就是自己每一次对战之时,所使出的踏虚九转的尽数还原!

    可是她脑海中观想着这人形的步伐,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足和疏漏之处。

    这,不就是对自己的查漏补缺吗?初桃一边观想着,一边将那些需要补足的地方牢牢的记在了心中,她自己都不知道,就这短短的时间,自己在对踏虚九转的领悟上面,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沉浸在自我提升上的初桃,却对老者山洞中所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是你?珑儿,是你对吗?”

    老者的声音有些颤抖,浑浊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方才对初桃那一句简单的指示,已是他强自镇定之后勉强做到的。

    在闻到空气中药香的那一瞬,他的双手已经控制不住颤抖。

    随后看到虚空中浮现的那熟悉的手势时,他努力强撑着,才没有让自己被脑海中的波动冲击得无法思考。

    感受到那股气息随着自己回到了山洞之中,他望着眼前虚无的空气,伸出苍老的手,轻轻的抚摸着。

    随着他的抚摸,一个同样苍老的身影在虚空中显现。

    待看清楚她的样貌后,老者的眼中先是一惊,随后像是难以置信的颤了两颤,方才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再也关不住,沿着满脸的皱纹流了下来。

    那人却仿佛很镇定的模样,一张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只在身后的手却捏紧了衣袖,明明内心也是震动的。

    “珑儿,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自己当年出发时,她明明还是个小丫头模样啊,总是看着自己甜甜的笑开来,她一笑啊,自己的心就化了。

    “你走了多少年了,你真的不知道吗?若不是我这次感知到了你的气息,怕是永远也见不上这一面。”

    她记得的,她一直记得他转身离去的决绝,和耳边那一声声哀婉的挽留。

    “你怪我,应该的,我……”老者顿了顿,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

    自己当初苦苦追求绝对的力量,误修了御山,关在这其中,已经太久太久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位……我不是一位好父亲。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牵挂着你,和你的母亲的,我没有一日忘记你们,我只是身不由己。”

第一百一十七章 父女相见

    “行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当初走了就走了,母亲走了那么多年,你要解释,就等着见到她再解释吧。

    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见你,我有我的事情要办,你不做个称职的父亲,我还想做个称职的母亲。”

    面对他难以自制的激动,老妪的表情依旧平静而克制。

    “珑儿,你到底有什么事?爹可以帮你的”,老者忍不住急急上前,想要拉住女儿的手,却只穿过了虚影。

    “你?你到底怎么了?”

    在御山之境中,神魂也是会变成实体的,但是面前这个已经成为老妪的,自己最最疼爱的小女儿,却仍旧只是虚影,这说明了……说明了。

    那个答案,他不敢去想,却清晰的出现在了他耳边。

    那个称为“珑儿”的老妪,看着父亲的手穿过自己双手的虚影,也有片刻怔忡,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不甘,还有一丝无奈。

    “是啊,我寿元尽了,如今不过是勉强吊着一口气,所以神魂未散。不过说到底,都是当初你犯下的孽,如今却要我和我的孩子去承担。你若想弥补,就助我进入那个女孩的梦境里。”

    正是她的愿力,将初桃他们唤了过来,她才是这次玉兰花灯的发愿者,也就是初桃的第一个任务。

    早在感知到初桃他们的气息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召唤成功了,也不枉费花光了她所有的愿力,只是有那颗石头在,她始终没办法和初桃他们联系上。

    直到初桃打开御山卷,她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于是想起了幼时,父亲曾教过她的一个印决。

    那时的南疆多美啊,山花遍野,父亲将她抱至山顶,骄傲地指着山下宽广的土地。

    “囡囡,你看,这些领土,都属于父亲。”

    她咯咯笑着,用脸轻轻挨着父亲的脸颊,被他的胡茬扎得有些发痒,声音童稚,充满了崇拜之情:“爹爹,珑儿的爹爹,是南疆最厉害的人!”

    这份崇拜令他高兴极了,干脆将她抱起来,骑在自己的肩膀上:“珑儿是爹爹的小公主,唯一的小公主,爹爹的都是珑儿的。”

    这一天,父女俩开心极了,他难得有空,陪着女儿一步一步爬上这南疆最高的山峰。

    看着脚下的领土,万丈豪情在胸,再看看身边的女儿,又尽数化为了父亲的柔情。

    在回家的路上,小女儿看着满天的星辰,指着最亮的那一颗笑着对他说:“爹爹是那颗最亮的星星。”

    “那珑儿呢?”

    小女儿想了想,指着那颗星星旁边的一颗,因为那颗星辰的光芒太盛,那颗星星显得很小,也很暗,却是离它最近的。

    “珑儿是这颗,永远在爹爹的身边……只是它太暗了,那颗最亮的星星能看到它吗?会不会什么时候它不见了,那颗星星都不知道。”

    小女儿有些低落,因为平时父亲真的太忙了,自己都是跟在母亲的身边,见父亲一面都极为难得。

    更何况如今这般,若不是因为今天是自己生辰,怕也是分不到父亲这一天的时间。

    “会不会就像父亲一样,因为太忙了,就忘记了母亲和珑儿,要是珑儿哪一天走丢了,父亲也不知道”,说着,小姑娘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怎么会呢?”

    平日里杀伐果断的王,在女儿眼泪滴落的一刻慌了神。

    他急忙蹲下身去,温柔的用双手替她拭干泪水,又平视着小女儿泪汪汪的双眼,极有耐心的哄着她:“爹爹教珑儿一个手决好不好?这个手决只有爹爹和珑儿知道,以后只要珑儿想要爹爹,用出这个手决,就可以马上出现在爹爹的身边。”

    血浓于水的父女俩,在满天繁星下,用彼此的鲜血交融,立下了这个约定。

    只是他不知道,在刚开始他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女儿将这手决使了多少次,却从未有一次能够出现在他面前。

    但总算也还好,在她最需要的这次,手决带她越过了御山的封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她也找到了可以和初桃沟通的桥梁。

    在自己成为母亲之后,她对父亲的埋怨又多了几分。

    她实在是不明白,当初是什么驱使着他离开了她和母亲,明明那最大的危机都已经过去,明明就在她以为永远失去了父亲之后,他又笑着回到了她们身边。

    她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再分开了。可是,母亲去世,不见父亲;族群陷落,不见父亲;寄人篱下,不见父亲。每一次,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那个她曾经崇拜、依恋的高大身影,却无法为她遮风挡雨。

    直到,她自己也成为了一个母亲,她有了软肋的同时,也有了盔甲。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打破这个局,将自己的儿子救出来。

    听她说要自己助她入初桃的梦境,明知不可为,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他还是要帮助她,只是心里始终无法从她方才说的“寿元已尽”的苦涩中挣脱,坚持多年的动力一旦丧失,他眼见的又老了几分,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期盼,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在御山这么多年以来,唯一支撑着他的,就是要出去见女儿一面的意愿,可是如今女儿垂垂老矣,他难以接受。

    更难以接受的,是自己有朝一日出去了,也无法再见到女儿。就像现在这样,即使见面,也只是虚影。

    悔恨、懊恼、心痛、自责,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堵得他说不出一句话,只好手心带起一阵风,再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虚影,随后将虚影推向了初桃。

    初桃此时正沉浸在美妙的奖励中,突然一股浓重的倦意袭来,清明渐渐失去,她进入到了梦境之中。

    在沉睡之前,她心里很是疑惑,明明自己修行这段时日以来,按照师尊的严格要求,除非在特殊情况下,否则已经可以做到基本上不睡觉了,又怎么会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犯困?

    难道,这也是奖励的一种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南疆旧事

    正想着,不防前面突然出现一个苍老的背影,那背影转过身来,令她惊了一惊。

    这个老妪,不是别人,正是白希带在身边的母亲,那个病重垂危,没有丝毫生气的老妇人。

    “初桃姑娘,冒昧惊动了您,还望见谅。我名孙珑,是白希的母亲。我知道你手上有一盏玉兰花灯,你要靠它收集愿力,而这次的愿力,正是由我召唤的。此次入您的梦中,是拜托您,可以早日完成这个任务。”

    听孙珑这么说,初桃也不惊讶了,看来自己所料不错,第一趟的契机就在这对母子身上。

    “孙夫人,不知道初桃可以做些什么?又方便知道什么?”

    “我想,希儿与蛊虫缔结契约的事情,想必初桃姑娘是知情的?我这次的请愿,就是与这件事情有关,希望初桃姑娘不嫌烦,听我将这件事说来。”

    原来那日白希遇到石头后不久,她们母子的身份就暴露了。

    讲起来,为什么她不让白希泄露一丝一毫自己会医术的事情,就是担心这一天,没想到即使这么小心,也还是暴露了。

    这一切,要从她的父亲,那位伟大的南疆王,孙凡说起。

    孙凡这个人,一点都不平凡,他就是殷离口中最先捡到神遗留的蛊虫的人,也就是初代南疆王的孙子。

    在当年他祖父以身换取南疆的重归平静后,父亲上位,但他性子绵软,又失去了蛊虫作为倚仗,接连几个部落挑衅滋事,先后闹着打了几场规模不大不小的仗,从原来的王朝当中独立了出去。

    南疆王朝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加上连年的气候灾害,孙凡这个名义上的‘王子’,小时候却过得很苦。

    父亲甚至为了求暂时的苟安,将他送出去当了一段日子的质子,那段时日究竟有多灰暗多难熬,是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去回忆的。

    在他成年之后,因为性格豪爽,脑子灵活,又胸怀谋略,他很快汇集了自己的小班子,团了一堆重臣在他身边。

    在又一次面对挑衅父亲依然温和处理之后,他再也忍不下这口气,纠结手里的兵力,将父亲请下了王座,随后由自己登基称王。

    他手段狠辣,办事果决,因为幼时就热衷修炼,在修为上更是首屈一指。

    在他勇猛刚进的作风带领下,只花了几年时间,他就将当初叛离出去的那些部落收了回来,再度成为南疆最尊贵的王。

    但是,他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所有的能力,都是借来的。

    原本他真的是个资质平凡的人,莫说如今的修为,能摸着修行的门已是不错,空有满腔壮志,却并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这等苦恼日夜困扰着他,在身为质子毫无尊严的生活中,对实力的追求与渴望渐渐成了他的心病。

    也许正是在这般强烈渴望的感召下,他违背了祖父的遗命,在结束了质子的生活之后,返回南疆的第二日晚,他就偷偷去了祖祠。

    脑筋活泛的他,早就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拼凑出了镇压蛊虫的地方,没有人会比他们孙家人更知道蛊虫的威力。

    少时的野心勃勃一刻不能再等,他要将所有曾经给过他屈辱的人,都踩在脚下!

    他成功唤醒了蛊虫,从此之后,他的脖子后方,显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朱砂痣。

    后来成家之后,有一日小女儿还懵懂的问起,自己随便推说了一个借口。

    却没想到,事情也有败露的那一天。

    蛊虫靠他吸取足够多的能量之后,实力也日渐恢复,终于有一日,蛊虫脱离了他的掌控。

    在大殿之上,他连吐几口鲜血,蛊虫出现在了他吐出来的一滩血里。

    “王!这是什么?”

    臣子们惊呼,大殿乱作一团,议论纷纷,其实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潜意识的不敢相信罢了。

    他们都知道这个东西的厉害和不好操纵啊!难道王是凭着?

    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想太多,落在地上的蛊虫眨眼身形就扩大了几十倍,尾巴上长出一颗鲜红的、锐利的勾刺。

    “保护王上”,尽忠职守的侍卫们现在并不再想究竟发生什么事,保护自己的王是他们的本职,骁勇的侍卫长提着大刀冲上前去,打算第一个同蛊虫交手。

    但不见那蛊虫做了些什么,侍卫长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在一片抽气声中,蛊虫的勾刺扎进了他的腿,而这个原本身体健硕的侍卫长。

    只几个呼吸之间,就变成了薄得像纸的人干,被吸光了所有的血肉。

    他可怖的死状刺激了在场的所有人,冲上去的速度慢了,却还是一个又一个的倒下。

    孙凡此刻终于缓过气来,当初祖父封印蛊虫的方法他是知道的,于是他趁着一口气勉力施展开来。

    但是蛊虫离开他之后,他的实力也大打折扣,最终只是将蛊虫吓跑了,没能成功将它封印住。

    南疆上下,顿时一片人心惶惶,弹劾孙凡的奏折像纸片一样飞进他的宫殿,他却没有心思理会,一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怎么将蛊虫封印。

    不眠不休了几日,他终于将原有的封印方法再次改进,结合自己现在虽然不高却并未尽失的修为,应该足以封印那条蛊虫。

    他先下了一道‘罪己诏’,然后像他祖父那般,单枪匹马的去会那条蛊虫,当然,最终他还是成功了,之前捡到的一块飞来石帮了他不小的忙。

    可是封印蛊虫之后,他养蛊的事情也就这么暴露了,再加上实力大不如前,人们对这个作弊一般的王再也没有任何好感。

    不管他曾经被视为怎样伟大的英雄,如今也已经民心尽失。

    他去封印蛊虫之后,进入了一段日子的假死状态,还好自己的妻子坚持自己还活着,不下葬,自己才将这条命捡回来。女儿对于失而复得的父亲也更加的爱重与珍惜。

    他后来在无尽漫长的岁月之中常常在想,若是可以停留在那个时候就好了,只是无论他怎么后悔,都是回不去的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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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889/ 第一时间欣赏谁惹桃花债最新章节! 作者:徐行揽清风所写的《谁惹桃花债》为转载作品,谁惹桃花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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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场由魔族发起的战争,两个上古仙族的灭顶之灾。有些债,在未相遇时,就已欠下。有些人,在命运的推动下,注定相逢。谁惹桃花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谁惹桃花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谁惹桃花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