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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剑仙很危险全文阅读

作者:茶茶茶菜菜     这个剑仙很危险txt下载     这个剑仙很危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一扇门

    宁十相信自己姑姑,所以他认为魔山最可疑,因为现在的铸剑草庐就是在魔山占据着,这很符合逻辑,谁是获益的一方,谁就最可疑。

    换句话说,他其实对家的概念很模糊,他是孟**养大的,他姑姑就是他的家。

    这般想着宁十就很笃定:“铸剑草庐肯定是魔山毁掉的,如果你对我的血没有看错,那我可能是铸剑草庐侥幸活下来的弟子,可能也是唯一的弟子。但是,我们并不是来参加试炼的,我们要找到出去的路,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宁十的笃定让草蛇剑的剑灵很奇怪:“证据呢?请问有证据吗?一切不能只是你的猜测!”

    半响无声。

    剑冢死寂,飕飕的夜风吹拂脸颊,冰冰的凉凉的。

    灰线巨大无比的身躯,忽然之间就缩小成三寸,巨蛇变成一条细细小小长着翅膀的绿色小蛇:“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你应该就是铸剑草庐最后进来试炼的弟子了,之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再有人进来了吧?”

    宁十点点头:“再次强调,我不是进来试炼的,我们三个进来是个意外。”

    灰线飞到宁十眼前:“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既然你们进到了剑冢,那就必须听本大人的安排。”

    停顿片刻,灰线很认真的说道:“带本大人出去。”

    ……

    灰线口中的试炼之地,也就是这脚下的剑冢,四季分明,风雷雨雪齐全。盛夏时节自然是多雨,三个昼夜雷声不落。

    宁十单剑站在剑冢一地,雨水将地面洗刷成一池墨黑,无伞,雨水打在发丝上,一身湿透,清清瘦瘦的身子骨,站的笔直。

    在他面前有一道门。

    灰线带着他找到的门,按他的说法,后面就是出去的路。门,空洞深邃无尽头,有剑气不时透射而出。

    宁十直愣愣就朝此门走过来,这已经是他三个昼夜中第十七次靠近:“想想第一次靠近时,一道剑气就将他逼退了三千米,第二次不知死活的靠近,差点被砍断了一条胳膊,幸好这试炼之地灵药多,结果还是昏迷了整整一宿。”

    醒过来,吃一口灵药,宁十再度靠近,依然是一道剑气就给抽了回来,连门是方是圆都没见到。

    自此之后,宁十吃灵药就跟吃饭似的。

    远处角落里。

    一棵芭蕉树下,站着两个人,半空中漂着一条绿色的小蛇,人蛇对话。

    叶青鸟:“这就是你找到的出口?”

    灰线:“速度太慢了。”

    陈余生:“你确定这不是黄泉的大门?”

    灰线:“好剑。”

    叶青鸟:“你最好不要坑我们。”

    灰线:“怕什么,我跟你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陈余生:“你是蛇。”

    灰线:“都一样。”

    叶青鸟:“反正吃苦受累的又不是你。”

    灰线:“好好跟本大人说话,你俩也歇着呢,别把黑锅扣在我的头上。”

    陈余生:“你也知道这是黑锅!”

    灰线:“闭嘴,我得想想办法了,灵药这么个吃法不是个事儿,我得给他出出主意,别门没打开,人就死了,谁死他都不能死啊。”

    叶青鸟:“我觉得你就是个骗子。”

    灰线:“你见过这么帅的骗子?”

    话终。

    宁十就倒飞过去,身子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人在半空中,直接翻了十几个跟头,转体几千转儿……放在以前,他绝不会想到,自己还能完成这种高难度的动作。

    砰地一声。

    落地没站稳,直接就是嘴啃泥,雨水混杂着淤泥,糊了一脸。

    半天没动静,芭蕉树下的叶青鸟跟陈余生赶紧跑过来,刚要扶,淤泥中直接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们:“别动。”

    “我好着呢。”

    吐出一口黑泥。

    宁十翻了个身,这次成躺着的姿势,急促的喘气,眼眸炯炯有神:“真刺激!”

    叶青鸟一愣:“啥?你说啥?”

    陈余生也跟着说:“啥?你说啥?”

    宁十哈哈一

    笑,指了指远处的门:“这门太刺激了,你们也可以去试试,次次都不一样,攻击千变万化,绝对是练剑绝佳之地,我都有些上瘾了!”

    叶青鸟摸了摸宁十的额头:“我看你是疯了。”

    宁十身上有血,血迹刚好让陈余生看到。

    一瞬间陈余生就傻了。

    分分钟犯病。

    宁十嘴角一瞥,嫌弃的瞪了陈余生一眼:“我是谁?你在哪儿?你想干什么?”

    陈余生眼眸中的焦点散了一下又聚集到一起,晃了晃脑袋,看了看叶青鸟,又看了看宁十,直接陷入纠结沉思之中:“对啊,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来着?”

    陈余生苦恼的抓着头发,呆萌呆萌的大胖脸皱成一颗苦瓜:“脑壳儿好疼,我是不是傻子啊?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早就被淋成落汤鸡的陈余生,呆愣愣的看着宁十,看了七个呼吸之后,忽然又开口说道:“刚才,你问我什么来着?”

    宁十摆摆手:“没人问你话,生鱼片,我看你还是找个地方躲雨吧。”

    陈余生眉头舒展:“好的,我最讨厌下雨了。”

    越来越肥的小胖子,扭身就走了,走的脚步轻盈,走的没心没肺,气的叶青鸟直想踹人……

    跟一扇大门较劲真不是宁十在自找苦吃,这是他跟剑灵灰线谈好的条件:“各取所需而已。”

    灰线当时说的很直白:“我是铸剑草庐的剑灵,这不假,让我看护剑冢也没问题,可现在铸剑草庐都被毁了,那我就没有任何义务在这里待下去了。我要离开这里,离开剑冢,离开铸剑草庐,你们三个人要帮我,带我走。”

    灰线的条件不仅直白,还很世故:“我现在自由了,没有任何枷锁,我可以随心所欲,如果你们说自己是试炼弟子。即便走不出这剑冢,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一切都是意外。那就由不得你们了,剩下的时间,我灰大人说了算。”

    当时灰线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切放心,本大人是不会害你们的,你们只要听话就好,我会告诉你们怎么出去。”

第三十二章 凛冬将至

    宁十很清楚,想从这地底绝域中出去一定没那么简单,如果简单,这剑灵早就自己跑了,它的剑气可是很厉害的,最起码在剑冢之内无敌手。

    至于出去的路。

    剑灵灰线应该是知道的。

    用灰线的话说:“你们三个小兔崽子真是福大命大,掉进地河里还能活命,要知道,这试炼之地,一年只会开启一次。就是在地河逆流之时,想进来需要勇气,想出去,更需要实力。”

    这世间,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在哪儿都一样。地河昨日逆流,距离下一次开启,最少都需要三百六十个昼夜。同时,还要打开一扇门,这门是试炼之地阵法的阵眼。

    二者。

    缺一不可。

    所以,宁十第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冲击这扇能释放剑气的大门。

    叶青鸟盘腿坐在宁十身边,陪着他一起淋雨:“你说咱们不会让那条臭蛇给耍了吧,它自己怎么不来开门?”

    宁十伸出舌头喝了几口甘甜的雨水:“它不是说了吗,它是剑灵,碍于规则,关不了剑阵,只有身体里流着宁家血脉的修行者才可以,连你都不行。”

    叶青鸟冷哼一声:“我看它就是想害死咱们,满嘴跑火车,整天就知道吹牛,没一点剑灵的样子。我在宗门里的时候,见过不少正宗的剑灵,可没有它这副模样的。”

    雨停了。

    宁十吃一口灵药,继续闯门,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些上瘾了,每一次被门抽打都是一种领悟:“原来剑气还可以这样使用,好厉害,好巧妙。”

    昼夜不停的交换。

    地河的水不停的翻腾汹涌。

    河边的桂树开了花,花又谢了,一丛丛菊花开始悄然铺满剑冢两侧。

    宁十除了坚持练习剑道的十二个基础动作,吃饭,睡觉,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用在这扇诡异莫测的门上面。

    菊花开满地的那天,他总算勉强扛下了一道剑气而不退。

    凉风至。

    白露降。

    冬去春来。

    花香飘满剑冢,宁十踏踏实实

    ,一步一个脚印的与那扇据说是出口的门死磕,上瘾般死磕。

    扛下一剑而不倒地,按照灰线的说法:“这便意味着宁十的境界已经正式踏入了穿甲之境,皮肉筋骨血上了一个档次。不敢说刀枪不入,可寻常莽夫已不是他的对手,别看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修行与不修行,天壤之别。”

    扛下这一剑。

    宁十用了三百六十个昼夜的努力。

    地河之水再次逆流,门,没有打开,只能继续苦苦的等待。

    没人觉得担心,因为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不管是叶青鸟跟陈余生,还是那条长着翅膀的蛇,都对宁十有信心,这少年认真起来,连他自己都害怕。

    这一年,宁十十五岁了,叶青鸟十四岁,陈余生十六岁。

    大概也就是差不多的时候。

    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几件大事,惊天动地的大事。

    中土盛唐是大陆的中央,北有魔地,南有苗蛮,东有龙宫,西有鬼谷。

    鬼谷位于鹄国,寓意:“这是一片拥有鸿鹄之志的国家。”

    宁十在剑冢的试炼之地扛下那一剑时,鹄国有少年下赢了一盘棋。棋子占满棋盘,有龙呼之欲出,然后,鹄国都城偃歌西北方向的一座纯黑山谷中,一座京观堆积的骨山,钻出来一堆瘦骨嶙峋的人。

    这些人骑着一团一团的乌鸦,很快就从骨山消失。

    这些乌鸦,飞向了四海神州,有的飞向了草原,有的飞向了海洋,有的飞向了荒漠,但绝大多数却落在了中土盛唐。

    乌鸦看着飞行速度不快,跟一般飞鸟毫无区别,可眨眨眼就超过了千里传音的飞剑。

    神都洛阳城。

    太昊国师府。

    最大的那只乌鸦就落在国师府的后院。

    国师卫青国看着手心里的黑色鹄文,眼眸闪烁,思索了良久,终于沉声道:“来人。”

    “备马。”

    “入宫。”

    卫青国夜入皇宫,直接见到了盛唐的皇帝陛下,一位踌躇满志胸中有丘壑的中年人。

    卫青国了解这位盛唐的皇帝,所以单刀直入:“陛下,老臣刚刚收到一封飞鸟密函,北地魔山似乎在不久之前受到了不知名的重创,折损严重。北地各个酋长部族出现明显南迁迹象,凛冬将至,他们会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偷袭,用以掩盖魔山的空虚。”

    说着话。

    卫青国几步走到御书房侧墙的牛皮地图上,抬起手画出一道弧线:“用不了多久,这条线上就会出现无数的草原铁骑。”

    “找死!”盛唐的皇帝冷喝一声。

    “对!”卫青国跟着喊了一声,“陛下英明,这些铁骑就是在找死,但是他们没有办法,他们在赌。赌您会为了盛唐的百姓,选择避退,选择保一时平安,选择让他们带走过冬的粮食,选择不跟他们这些草原的饿狼一般见识。”

    停顿片刻。

    卫青国压低声音说道:“老臣推测,他们会倾巢而出,搏命换时间,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给草原,也给北地的魔山。”

    “他们,不了解寡人吗?”盛唐的皇帝,声音中有些许的困惑,他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当年他做太子的时候,都可以为了一把破剑,冲冠一怒。

    “他们了解年轻的您,但是在他们的印象中,盛唐的皇帝都是瞻前顾后的,因为大局,因为周全。史书告诉他们,盛唐的皇帝,年轻时都很勇猛,但……”卫青国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已经很明显。

    “你觉得这是一次机会?”盛唐的皇帝冷声问道。

    “臣不知,但臣觉得这消息应该告诉您。”

    稍稍缓了一口气,卫青国抬了抬头,看着墙上的地图,小声呢喃:“我盛唐的边境,其实可以再扩张一些,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啊。”

    卫青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没有得到任何具体的答复。

    月落乌啼。

    第二日的夜。

    不同地方的三批人被秘密召进宫中,盛唐皇帝有自己的办法获取消息,他只相信自己,不相信其他人。而且他得到的消息,比卫青国还要详细,魔山到底发生了什么?北地到底怎么了?盛唐内部又如何?

第三十三章 一夜西风一夜凉

    很多消息都被放在盛唐皇帝的案头。

    事无巨细,甚至包括极北边境的铸剑草庐遗址上,曾经占据此处的魔山弟子,全部消失不见了。

    一夜无眠。

    这位四海神州最有权势的帝皇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御驾亲征!”

    “亲自率领盛唐精锐铁骑,北上,征伐屠戮!”

    “草原的狼崽子想南下抢粮?”

    “猜测我会不会全力抵抗?”

    “不用猜!”

    “你们根本不了解我,我是不会等着你们进入我的领地的,我会让你们根本出不了门!”

    这位皇帝陛下竟然比卫青国想象中的还要激进,激进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当然,激进中他并不粗心,朝政安排的井井有条,甚至提前宣布了太子人选,国事批阅,太子代劳。

    李天意。

    盛唐皇帝的第四个儿子,一跃成为四海神州最得意的少年。

    好吧,虽然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份属于太子的荣誉早晚都是自己的,不想要都不成。

    一支庞大的队伍,悄悄北上。

    无数支庞大的队伍,悄悄汇聚向盛唐的北境。

    风雨欲来。

    盛唐的皇帝,御驾亲征前,曾经去看过自己的太子,带着一碗雪参滋补粥,热气腾腾的粥。

    “意儿,将羹喝了。”

    “儿臣不饿。”

    “在做什么?给父皇看看。”

    “练习书法,儿臣为您写了四个字,旗开得胜。”

    “好词,好字,当赏!只不过……”

    皇帝的话没有说完,斟酌了一下言辞:“意儿的书法,小小年纪已是登峰造极,依我看,从今天开始,就不必再在这上面多花费心思了。因为书法只是细枝末节,自古以来,圣明君主都是以德行统治天下。而像书法诗词的造诣,于苍生并无补益,深究反而会沉迷其中引亡国之痛。”

    锦衣少年,似懂非懂,死死的抓着自己的笔墨,良久,叹一口气,低头道:“儿臣领命。”

    李天意语气有些不情不愿,但是看着自己父皇伟岸的身

    躯,不敢不从。只是他不知道,这一看,却已是天人相隔。

    李天意最后瞧了一眼自己父皇背影的时候,他十五岁。宁十这时候,学了两年的剑,也刚好十五岁。

    两个少年相隔万里之遥,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交集的人。

    ……

    衰荷滚玉闪晶光,一夜西风一夜凉。雁阵声声蚊欲静,枣红点点桂流香。

    练剑的日子很苦闷。

    最是寂寞。

    宁十看剑气看的上瘾,但总也需要换换脑子。

    一日,白昼暗淡之时,宁十首次放下木剑:“臭蛇,滚过来。”

    一年多的相处,宁十已经彻底摸清楚这个草蛇剑灵的脾气:“完全就是个没脸没皮,吹牛不打草稿的家伙,你越对它客气,它就越上劲,你硬它就软。”

    果然。

    一骂就出来。

    宁十修行了一天,喘着粗气说:“去找些竹简,再寻些水墨。”

    灰线纳闷的挥着翅膀:“找这些东西作甚?”

    宁十:“画画。”

    灰线扭了扭身子:“你听我的,练剑要紧,分秒必争,千万别分心。出去以后有的是机会画画,干嘛非要这时候画?”

    宁十眯了眯眼:“找不找?”

    灰线哼了一声:“找不着。”

    宁十:“你之前不是说在这试炼之地,你说算吗?竹简都找不着?之前说的都是在吹牛?”

    灰线很尴尬。

    宁十没好气的说:“滚吧!”

    狠话说出口,这灰线,还真就滚了。

    不滚不行啊,前几天断成两截的草蛇剑,剑胎本体,也不知犯了什么病,竟然自己沾了宁十的血,自行认主了。

    灰线是草蛇的剑灵,剑气虽狰狞恐怖,斩穿甲菜鸟如切豆腐。但也只是剑灵,还超脱不了剑的规则,剑灵要以剑本身为主,严苛来论,宁十现在就是灰线的主人,能决定其生死的主人。别说让它滚,就是让它吃翔,它都没得办法。

    头顶的剑阵,星光暗淡。

    宁十单手持剑,对着一块大石头愣愣出神,不知

    为何,就是手痒痒的厉害,想画画快要想疯了。

    无简无墨,不要紧,剑为笔,石为纸。

    深吸一口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仿佛剑尖有鬼神。

    画毕。

    跃然石上:“旷野中,一扇门,门内剑气纵横,似虫似山似风似月似江似粲……”

    孟**曾经说过,宁十有学剑看剑的天赋,其实他画画的天赋也很高,能看清楚的剑就能画出来。

    画完的画,宁十看都不再看,石头就扔在剑冢的一角,叶青鸟跟陈余生却来了兴趣,他俩谁都没想到,宁十还有这么个本事。

    叶青鸟弯着腰看着石头,赞叹道:“好画。”

    陈余生频频点头附和:“好逼真的剑气,真的刺眼。”

    叶青鸟皱了皱眉:“宁十好有才啊,我却只懂刀,会不会显得太笨?”

    陈余生抓了抓略显长的头发:“没觉得,如果你都算笨的话,那我不是更笨了。”

    叶青鸟死命摇头:“不不不,你不是笨,你是傻,见了血就变傻子。我不能跟你比,我得朝前看,我还要向宗门证明自己的刀呢!”

    陈余生苦笑:“不带这么伤人的,我有病,又不是我的错,天生的。”

    叶青鸟拍拍陈余生的头:“生鱼片啊,你生下来总不是这么胖吧,你看你现在,快胖成一头猪了,这算谁的?怪只能怪你自己!”

    叶青鸟说完就开始费力的搬运这块大石头:“别愣着了,帮我把石头搬到芭蕉树底下,别让雨淋到。”

    陈余生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人怕雨淋,情有可原,这石头又不怕雨淋!”

    刚说完话,头顶便是雷声阵阵,黑云滚滚。

    宁十戴着一顶蒿草编织的草帽,去而复返,他跟着孟**经历过很多雨夜,见过很多雨化剑气的剑诀,所以,他不怕雨。

    几步路,衣衫便已湿透,剑冢尽头的门可不是草蛇灰线,完全没有灵智可言,只能打起全部的注意力去应付,不能让自己出现丝毫的偏差。

    宁十觉得今日是破门的好时候。

    所以。

    他就来了。

第三十四章 星光指路

    夜雨雷声中。

    宁十将木剑横于身前,四周的秋菊,雨打落尽。

    他没有选择等待,第一次主动进攻,朝着那扇门,抽剑便是一刺。

    笔直的刺。

    速度极快。

    如蛇。

    吐信。

    这是宁十在剑冢经历几百个昼夜领悟到的,剑冢的剑气讲究的就是一个快,一个刁钻,一个直。

    剑,直直的刺进雨中,身子周围有剑气滑过,衣角被切割,但剑势不变。门在明,不可动,宁十在暗,可退可进。

    第一次,宁十的剑近了门的十步之内。

    宁十看到了门后的一道光幕,很亮,很清澈,绝非死地,确实是出路。

    门外的剑气大盛。

    灰线扭了扭身子,蛇头转到一旁:“又要失败了。”

    叶青鸟摇了摇头,大概的意思是想鼓励一下,加加油,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出去真是太难了,这铸剑草庐的试炼这么难吗?以前宁家的弟子是要多么拼命才能活着出去啊!出不去就要一辈子待在这鬼地方!”

    至于陈余生。

    宁十只要冲击那扇门就会流血。

    有血,他生鱼片能做什么?

    生病白,反正肯定是指望不上,你看,好好的一个小胖子,紧锁眉头,拼命的思考:“我是谁来着?这是哪儿来着?我准备做什么来着?脑壳儿好疼啊!咋啥都想不起来呢?”

    谁都没觉得宁十会成功。

    现在看来,灰线估计又吹牛了,它推测的穿甲境,根本就没办法打开门,最起码也要是‘信剑境’,修炼出自己的剑气,才好想办法对抗这破门。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宁十依然在刺,衣衫鼓胀,周身被剑气笼罩,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一扇死门,剑气再厉害,没有剑心,又算得了什么!”

    根本就没有使用断掉之后藏匿于体内的草蛇剑,宁十手中的木剑轻轻一抖,身形再次提速,十步并做一步,一剑就刺进了门的缝隙中。

    剑尖刺进门的同时,剑气当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吱扭一声,掌管巨石剑阵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耗费几百个昼夜。

    挥洒了无数的汗水。

    这门。

    终于算是开了。

    真的是不容易,反正宁十有一种拨开乌云见明月的感觉。

    门后面有什么机关,谁都不知道,灰线都不知道。所以,几个人决定先吃饱肚子,认认真真地养精蓄锐。

    第二日,三个少年,一条草蛇,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那扇门。

    当视线进入门后,周遭的环境,眼前的景致,让人难以置信……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苍穹,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脚踩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纵横交错的冗长桥轨。桥轨八方交叉,望不到尽头,仿佛一条难以回头的不归路。

    “劫境。”灰线的蛇瞳猛地瞪大,“此处就是关闭剑冢试炼的阵眼幻境,大家小心,劫境中陷阱重重,诡谲多变,有进无退,大家千万不要私自行动,否则害人害己。”

    桥轨越来越远。

    入口与出口。

    杳无尽头。

    时间缓慢的流逝。

    “究竟还要走多久啊?”

    “走了这么长时间,感觉像是在原地踏步。”

    “我们是不是迷路了,谁能辨认出方向,哪里是东南西北?”

    叶青鸟的疑惑也是大家的疑惑,走与不走似乎没什么区别,一切都仿佛隐藏在黑暗之中,宁十同样是紧锁眉头,但是他对剑感触很敏感,对路却很迟钝。

    他是个路痴啊!

    从小就是!

    三人一蛇,越走越焦急,陈余生不知何时开始嘀嘀咕咕的念念有词:“兜兜转转,去而复返,这里似乎是一座迷宫?不对,不是迷宫!”

    陈余生在蜀山的时候学习过正统的阵法,甚至痴迷过一段时间。

    盯着眼前的桥轨,他忽然发现,这似乎跟一本古书上记载的非常相像:“我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陈余生将宁十跟叶青鸟喊过来,蹲下身子,指着桥轨上的一些暗淡花纹,脚下每一个格子里都有花纹:“这些花纹是卦符,取自九宫洛水五行图,卦符不同,代表的含义也不同。”

    陈余生兴奋的手舞足蹈:“九姓

    对一君,八对二,七将对三相,六对四,一下九上,七左三右,以八射二,以六射四,乾凿、九宫、八卦、分线,凶吉……好一个千变万化,以符指路。”

    宁十看着陈余生:“生鱼片,你找到路了?”

    陈余生指指脚下:“跟着这些符号走就好,答案就在脚下,跟我来。”

    陈余生第一次走到了最前面,弯腰低头,还像模像样的抬手掐指推衍:“左一为乾,应该朝这边走三步,地卑定夷,朝这边再走十步,右前方是凶卦,不能踩……”

    按照陈余生的指挥,三个人,一条蛇,走在桥轨上。

    这桥,终于出现了变化。

    脚下的花纹仿佛被点亮了,从最初的暗淡无光,逐渐形成一串萤火,紧接着便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星路。

    每走对一步,星路就朝前铺开一尺。

    “追卦。”

    “寻路。”

    “点生门。”

    “天雷滚滚,龙象厮杀,阴阳通明,界分,破。”

    陈余生忽然在一道虚空镜像前呆立不动,随手咬破指心,点点血芒洒向空中,无尽的桥轨消失,一条没有头颅的巨大蛇身出现在三个人身前。

    蛇身刚好与人等高。

    黑漆漆的,仿佛是能够吸收光明的洞口,借着星光之路都无法看清楚那黑暗后面的情况。

    陈余生神情凝重,不言不语,一副困惑的表情。

    宁十拍了拍他的肩头:“这就是剑阵的核心入口?”

    陈余生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书上只教会我怎么找到这条路,但路的尽头是什么,肯定不是固定的。”

    宁十深吸一口气,思索半响:“你的意思是,这洞口的后面,可能是关闭阵法的开关,也可能是万丈深渊?”

    叶青鸟赶紧说:“那就再找找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宁十转身看了看后面的星路,再看看暗淡下去的桥轨:“你我都不懂卦术,能找到这里已经是机缘巧合了。是生是死,见机行事吧,一起进来,一起离开!”

    就连灰线都在说:“进去吧,你们肯定能关掉这座剑阵,只要关闭剑阵我们就能一起出去了。”

第三十五章 向生而死还是向死而生

    宁十带头走在最前面,他决定搏一把。

    三个人手拉着手,慢慢朝蛇身洞口移动,宁十先用手试探了一下,担心黑洞后面是悬崖之类的东西,右脚还轻轻踩了踩。

    没问题,是硬实的地面。

    左脚紧跟着朝前挪了两步,身子一点点消失在蛇身洞口。

    飕的一声。

    宁十当即就觉察到不对劲,脚底下变成空的了,想要松开手,把叶青鸟推开,可叶青鸟拽着宁十的手却非常非常的紧,仿佛生怕出现危险一般。

    连成串儿的糖葫芦。

    叶青鸟没有拽住宁十,反而是被其拖了下去,再后面是陈余生。两个人没有拽住一个人,就像背后有什么东西推了一把似得。

    而且这蛇身黑洞拥有一种特殊的引力,宁十不到百斤的体重,掉进去却仿若千斤。

    三个人分分钟消失在洞口。

    灰线是最后进去的,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剑灵,有那么一瞬间,却显现出一丝狡黠。

    这是一场超速的坠落体验。

    宛若流星。

    宁十眼前飞速的飘过各种各样的画面,但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楚,脚下是望不到尽头的闪光隧道,很像管道,反正宁十从来没见过。

    坠落仿佛没有停歇。

    隧道仿佛没有尽头。

    正当宁十快要麻木的时候,视野忽然一亮,整个人就被直接甩了出去,半空中出现一道优美的弧线,身子下面出现了一丛丛柔软的云。

    坠落。

    不断的坠落。

    宁十梦想过自己能飞,御剑飞行,可他真的不会飞,他只是修行界里的菜鸟,刚刚步入穿甲境的小菜鸟。这种情况下,只能伸出手胡乱的抓,左手是云,右手也是云,浓厚无比的云。

    几百,几千,几万层云。

    借着这云的阻碍。

    宁十下坠的速度终于缓下来,也不知砸穿了多少云之后,最终落地。没有想象中的头破血流,命丧黄泉,屁股下面的泥土很松软。

    下意识的侧身仰望。

    叶青鸟出现在头顶,尖叫着落下来。

    宁十伸手接了一下,好吧,没接住,然后是陈余生,灰线。

    “狗屎运啊!”

    “这都死不了

    !”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吓死了,吓死了,吓死你灰大人了!”

    宁十第一时间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有没有危险,一看之下,很是诧异,跟他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满眼都是翠绿到一尘不染的山岗,耳朵里是鸟语花香,皮肤感受着风林秀合,剑冢那边的严寒,一去不复返。阳光照耀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如痴如醉,话说,已经多久没照耀过阳光了?

    宁十昂头看着天空:“这是真的太阳吗?”

    天是蓝的,地是黑的,花是香的,云朵是成团的。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梦幻到完美的仙境,第一眼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可越看就越觉得不太真实,虚假的可怕:“这里的一切应该都是在欺骗我们的眼睛。”

    虚幻自然无法长久。

    很快。

    花香换成了朽木的酸臭,白云换成了成群的黑鸦,画风突变。

    就连路边翠绿的树,都枝枝杈杈挥舞着开始偷袭,宁十第一时间拔剑开路,大喊一声:“跑!”

    墨绿色的粘稠汁液翻飞。

    仙境成了匪夷所思的幽暗绝域。

    “什么鬼东西,妖怪吗?”

    “树还能攻击人啊?都成精了!”

    “这么折腾,还让不让人活了,不就是关闭个阵法吗,至于这么玩命?”叶青鸟边跑边抱怨,边挥舞着自己的三把刀劈砍,几百步的路,就像是打了一场大仗,汗流浃背。

    宁十跑的最快,当他刚刚踩到一处凸起的石头上时,身后的森林刹那间就恢复了平静。

    这时候,陈余生的拳头本来是要砸在一条树枝上的,这下可好,直接砸空,差点闪到腰,气的他对着灰线就是一通数落:“我说臭蛇啊,这里是不是有点太邪门了,关闭一个试炼阵法,有必要搞得这么复杂?你是不是又在吹牛!或者,你在骗我们?”

    话都没说完。

    一团灰色的雾就飘了过来。

    这雾,单单用肉眼看着就浓重至极。

    两个呼吸的工夫,陷入浓雾中的三个人就伸手不见五指了,宁十拽着叶青鸟的手,能够感觉到她的存在,却完全看不到对方的影子。

    木剑用力挥舞。

    根本斩不开任何的路。

    在这种视线丢失的环境中,辨别方向的能力会瞬间丧失,谁都不敢移动,这种没有方向的移动就是原地转圈。

    宁十第一时间喊道:“青鸟,生鱼片,你俩不要撒手,不要乱动,如果遭遇袭击迅速求救,我来想办法出去。”

    雾气中,只剩下呼吸声。

    还有。

    非常淡非常淡的风。

    一缕清风。

    因为雾气是被吹过来的,不是自己长腿跑过来的,这不是阵法。

    宁十的脑海中浮现出姑姑的身影,耳边依稀响起一阵唠叨:“剑修,剑是器,耳是重,心思要意顺,步步要生莲,听声辨位是最基础的东西。”

    风是有声音吗?

    风自然是有声音的!

    宁十闭上眼,脑海中开始用风模拟一处场景:“拐弯的地方是被树木阻挡了,强一点的地方是通道,弱一点的地方是岔口,风刮过草跟风刮过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拨云推雾,宁十带着叶青鸟跟陈余生走了出来,眼前又出现了两道门,两道光影之门。

    一道门上飘着‘生’。

    一道门上飘着‘死’。

    生门左边有一座碑,碑文刻着:“向生而死。”

    死门右边有一座碑,碑文刻着:“向死而生。”

    路在这里没了尽头,生死两门直愣愣的杵在身前,两个选择。一条刻生,一条写死,如何选择呢?

    这是一个问题!

    三个少年,一条蛇,全都皱着眉头站在这里。

    “我觉得。”半响无人说话,只好叶青鸟先说,谁让她是女孩子呢,“是不是应该选生门啊?谁都不会想死,道理摆在眼前,白痴才会走死门呢,看着都吓人。”

    “没这么简单吧,我在蜀山参加过好几次试炼,出题的老师绝不会弄这么简单的题目,否则的话,旁边的死门不成了摆设?根本没有意义啊!”陈余生据理力争。

    “蜀山厉害,蜀山牛,你以为就你在修行宗门里学习过吗,我……我觉得你肯定不敢选死门,不信你就让我刮目相看。”叶青鸟嘴上从来都不会吃亏,只不过依然没有说出自己的宗门名字,就像宁十从来不说自己的姑姑是孟**一样。

    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第三十六章 学剑的人要有义

    不能把自己活成透明,这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生死面前,从来都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谁都有慎重选择的权利,这其中当然包括宁十,只不过他看的不是生死二字,而是后面的两句话:“向生而死?向死而生?”

    试炼之地的庞大阵法需要关闭,过程自然不会简单,也不会是儿戏。那么,如何选择其实无需纠结,哪扇门应该都能通往终点,唯一的不同就是过程。

    生门需要向生而死。

    死门需要向死而生。

    宁十猜测:“生门的后面,大概率是走在生路上面对死亡的袭击,死门的后面,大概率是走在死亡的悬崖边缘拼命搏取生机一线。”

    宁十的结论是:“选生门,担惊受怕;选死门,勇往直前。”

    看着身旁的叶青鸟跟陈余生,宁十很认真的说:“青鸟,生鱼片,生死面前无小事,你俩想选哪个门?我的意见是最好不要分开,一起进来,一起出去。”

    “石头剪刀布吧,谁赢了听谁的。”叶青鸟说。

    “我同意。”陈余生附和道。

    够简单。

    够直接。

    一番较量,死门胜出。

    宁十使劲攥了攥木剑,甚至将断成半截自行认主的草蛇剑都拿了出来:“过了这门,应该会有一场恶战,大家跟紧我,不准掉队,咬牙也要挺过去。”

    深吸一口气,宁十补充了一句:“我姑姑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人这一辈子啊,必须要有上马提枪去干他娘的勇气,甭管遇到什么事,绝对不能怂,你越害怕就越容易失败。不管这死门后面是个什么,干他丫的,小爷可不是好欺负的。”

    陈余生也跟着喊了一声,仿佛想将身体里的郁闷之气消灭。

    叶青鸟也想喊一声,给自己壮壮胆子,可嘴巴张开了,声音还没发出来,脸颊忽然被陈余生搂住,狠狠亲了一大口。

    陈余生亲完叶青鸟,转头就看宁十,然后他跟宁十身子中间就横了一把剑:“你丫亲姑娘我管不着,亲我,你来试试?”

    叶青鸟眼眸瞪的硕大,抬脚就准备踹,陈余生已经一马

    当先冲进了死门中,只留下一句话:“活着出去,咱们都要活着出去,我陈余生也是个爷们,这次我先来。”

    迈进死门的那一刻。

    陈余生其实已经卯足了劲儿,这段时间修行的咒法全部汇聚在指尖,一旦有危险,他就要拼命了。

    在他的猜测中,这死门后面,不是妖魔肯定就是鬼怪。

    可事实上呢?

    安静!

    宁静!

    寂静!

    安全的不能再安全,完全看不到半分的危险!

    好尴尬。

    想象跟现实总是南辕北辙。

    宁十站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白色空间中,四个角的位置刻着四个古怪图腾,活灵活现。三个人,一条蛇,谁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这里难道就是阵法的核心部位?

    看着也不像啊!

    宁十小心翼翼的说:“青鸟,生鱼片,你俩先别动,可能我们往前走一步,这鬼地方就会冒出来无数的妖魔鬼怪。大家先喘口气,平复一下,臭蛇,你去探探路。”

    灰线一愣:“为什么是我?”

    宁十撇了它一眼,那意思仿佛是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出口是你说有的,地方是你选的,道是你指明的方向,你还是小爷的剑灵,你丫剑气无双,你自己说说,不是你去还有谁?”

    一蛇一人。

    没有半点心有灵犀的觉悟。

    但是灰线一眼就猜到了宁十的意思:“人与人之间是情,人与蛇之间?呵呵,不提也罢。”

    灰线不情不愿的朝前面飞了几步,本体之剑在宁十手中,蛇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挥着翅膀的小蛇,飞了一整圈,还被宁十要求在地上爬了三丈远,没有丝毫危险。

    宁十这就很困惑了:“向死而生,不是让我们面对死亡吗?死亡呢?”

    他自己也抬腿迈出了一步。

    安全。

    再来一步。

    依旧安全。

    陈余生小声的说:“不会是准备把咱们困死吧?或者,饿死?”

    走入这扇死门之

    后,身后就没有门了,单向的。身后什么都没有,没有食物,没有水源,没有阳光,只是一片惨淡的纯白,这可没办法保证人可以活下去。

    宁十皱皱眉头:“大家都找找,看看有没有机关,向死而生,肯定不是困死人,没道理的,一定有生路。”

    寻找一圈。

    三个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四角的图腾上面:“谁晓得这是什么东西?代表了什么?书上出现过吗?”

    叶青鸟摇摇头。

    陈余生思索之后表示:“蜀山没有记载。”

    宁十只好伸手上去摸,这个摸摸,那个摸摸,当摸到其中一个图腾的眼睛时,白色空间的正中央,凭空冒出来一道门。

    宁十手离开图腾。

    门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手再放上去,门就再次出现。

    宁十指指图腾的眼睛:“机关找到了,这是一道送分题。”

    陈余生当即就准备欢呼,都没喊出来呢,叶青鸟一巴掌就扇在他的后脑勺上:“有什么好开心的!”

    叶青鸟这么说,宁十很快也发现了问题所在:“这哪里是一道送分题,分明就是送命题。”

    怎么开心?

    通道需要有人按着图腾,手离开,通道消失,这是需要有一个人留下来,送其他人走啊!其他人走了,留下的人怎么办呢?只有等死吧!

    宁十皱着眉安抚叶青鸟:“先别下定论,大家都想想办法,看看除了用手按着,这通道还能不能用其他办法打开。”

    一番操作。

    完全不行,甚至宁十都想到了让草蛇灰线留下来,可是那图腾对一个剑灵完全没有感应,只对人的手掌有感应。

    宁十还试验了自己按着图腾,撒开手能不能依靠速度冲进通道。

    结果证明,异想天开了,估计也就孟**或者白千帝那种大修行者才能实现。三个少年颓然地坐在地上,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地令人窒息。

    不知过去了多久,宁十忽然举起手来:“我留下吧,是我打开的这扇门,我就得负责,我姑姑说过,这叫义,学剑的人要有义。”

第三十七章 血的梦魇

    宁十话音刚落,叶青鸟直接抢断:“不行,你不能留下来,你是我们三个人中间实力最强的,只有你达到了穿甲境。谁敢保证这通道后面没有战斗,如果是我俩过去,走不到最后,不是让你白白送死了?死门,向死而生,这是试炼之地啊,走到这里,我们什么都没得到,这不符合逻辑,所以我断定,后面还有东西。”

    宁十:“可……”

    陈余生:“青鸟说的有道理,我赞成。”

    宁十直勾勾的盯着陈余生:“你赞成?你赞成的话,谁留下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陈余生懂宁十的意思,使劲掐了掐自己肥嘟嘟的大胖脸,又胆大包天的捏了捏叶青鸟粉嫩的小脸蛋儿,眼眸中竟然闪现出一丝柔情:“你带着青鸟走吧,我留下来,我给你俩打开通道。别跟我争,我也是老爷们,这事儿就应该我来做,再说了,你如果尽快去关了阵法,说不定我也就跟着出去了。”

    看着叶青鸟,陈余生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比哭都难看的笑:“我在蜀山的时候,没人看得起我,都觉得我有病,都觉得我是个白痴。他们才有病呢,他们全家都有病,我一度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坏人,没人看得起我,没人愿意跟个病人在一起玩儿,直到我遇上你俩,尤其是青鸟。”

    宁十诧异的看了看对面这两位。

    进入地底空间,整整两年,他只是一心一意的练剑,还真没好好关心过小伙伴的感受跟心理变化。

    看来,他俩有故事,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说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陈余生指指自己:“如果这通道后面有血,我跑过去直接犯病了,不成了拖累吗,现在刚刚好,我也做了贡献。”

    叶青鸟小脸泛红,眼里泛着光,大喊一声:“死胖子,就你会逞强?就你想当英雄?你想得美!我不同意!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陈余生听着叶青鸟的喝斥,突然转过身子,一巴掌拍在图腾上。

    通道开了。

    他背过身,不看、不言、不语。

    他不

    帅,更不聪明,也没什么特殊的吸引力,还是个胖子,还有病,动不动就变成一个白痴,什么都想不起来。

    可这一刻。

    陈余生的背影在宁十跟叶青鸟的眼中,却显得分为高大,比那些宗门里的俊逸少年高了无数倍。因为他愿意舍,因为他愿意用自己最珍贵的生命,去见证别人对他的尊重。

    他是蜀山的除名弟子陈余生。

    他比蜀山还蜀山。

    ……

    什么是最浪漫的浪漫?

    陈余生不懂,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哪里懂这些。

    但是他觉得自己今天足够爷们,他觉得值,他背对着叶青鸟,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伟岸过。虽然他很矮,又很胖,但真的好爽。

    通道打开又消失,一切陷入平静,纯白色的空间,颜色逐渐暗淡下来。白色慢慢变成了灰色,然后又从灰色变成了黑色,漆黑无比的黑。

    黑的犹如噩梦。

    噩梦会形成梦魇,梦魇住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人人都恨不得给梦魇加上一把铁锁,将梦魇永远锁在心底,永世不得出现。

    人们喜欢阳光,崇尚光明,就是为了驱赶梦魇。

    陈余生自然也有独属于他的梦魇,他一直将其牢牢地锁在梦境深处,但是他消灭不了梦魇,甚至还让这梦魇越长越大,越来越恐怖,他的病其实就是这梦魇造成的。

    黑暗中。

    梦魇再次出现。

    陈余生的梦魇形成于一段一段的记忆碎片。

    记忆中的陈余生还是个婴儿,记忆中的世界,天寒地冻,冷风呼啸。

    鹅毛般的雪一直在下,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雪花。睁开眼睛是一片惨白,闭上眼睛再睁开,依然是一片惨白,一切的一切都被冰雪所覆盖。

    婴儿状态下的陈余生,手上、脸上、身上,冷到不行,眼皮沉如铁块,只有身前跟后背有着一丝丝的温度,耳边不时传来轻微的呼唤,轻柔暖心:“阿生,别睡啊,别睡啊,千万别睡啊,看着妈妈呢。”

    呼唤再暖心,依然阻挡不住饥恶与严寒,成年人不行,婴儿更不行。然后,一串暖暖的热流就出现在小余生的唇边。

    本能驱使下,小余生一口就住了那股暖流,拼劲吃奶的力气,使劲的,一直,一直,一直……

    饥恶感消失,身上有了力量,小余生的眼皮儿逐渐睁开,第一眼便看到了一个温柔如水的脸颊。

    小余生能感觉到,这个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唇边痒痒的,伸手抓了抓,白皙的手指满是鲜红。

    唇边的暖流。

    竟是母亲的鲜血!

    记忆碎片中的陈余生没有意识,可每次在梦中以仙人视角旁观的陈余生,都会浑身犯呕,并且不断的自责:“自己竟然喝了母亲的血,自己畜生不如,畜生不如。”

    躺在母亲怀抱中的小余生,不再颤抖,甚至发出了咯咯的笑。

    笑声中。

    画面骤变。

    一群疯狗闻着血腥味围了过来,这时候,小余生的母亲才刚刚从怀里掏出半个馒头。半个馒头啊,这就是她一整天的食物,半个馒头怎么可能孕育出乳汁呢?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喂小余生血喝的原因,没乳汁,只能喝血!

    天寒地冻,小余生的母亲被冻得反应都慢了数拍,等那群疯狗围上来时,她才刚刚咬了一小口。

    疯狗靠近。

    小余生的母亲,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虎视眈眈的盯着这群畜生。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自己饿着肚子,这群畜生同样是饿着肚子呢。她跟自己的儿子,成了这群疯狗眼中的食物。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面对一群疯狗,应该如何抉择?如何应对?答案很快揭晓,根本没有半分犹豫,女人直接就行动起来,眼睛跟身子不动,一只手却小心翼翼的将小余生慢慢藏到身后的树洞里。

    下一刻。

    侧躺在树洞中的小余生,便亲眼目睹了将要纠缠他一生,最黑暗最恶心的画面。

    一边是饥肠辘辘的母亲,一边是饥肠辘辘的疯狗。

第三十八章 娘,我冷

    女人和狗。

    撞到了一起。

    瞬间撕咬成一团。

    真真正正的撕咬,一边是为了生存去撕咬,一边是为了守护去撕咬,全都拼了命。母爱永远是最伟大的,完全无法用逻辑来解释,你也根本不知道小余生的母亲从哪里爆发出来的能量。头、手、牙、指甲、膝盖……只要能当做武器的,只要能给这群疯狗带来伤害的,这位母亲,无所不用!

    雪地上。

    开出一朵一朵的血花。

    残忍血腥的搏斗,此起彼伏的嘶吼,满眼的血,除了血还是血,哪儿哪儿都是血……这血这一切就成了陈余生儿时的噩梦。

    从那一天起,他就不能再看到血了。

    天无绝人之路,后来,路过的村民打跑了疯狗,救下了母子,可是陈余生母亲的脸却完全被咬烂了。身上也留了无数的病根儿,单看那张脸,比妖怪都可怕。

    说实话,陈余生心里的梦魇,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可今天却来了。

    不是陈余生自己的召唤,是这个空间主动唤醒了梦魇,这梦魇才是真正对陈余生的考验,留下的人真正需要面对的‘向死而生’。

    最可怕的‘向死而生’,不是面对能看得到的妖魔鬼怪,而是面对你自己的内心。

    梦魇中陈余生的母亲早就不在了,受尽了人间的万般疾苦,尝遍了世事的冷暖炎凉。

    陈余生母亲经常对他说:“这一切都是命,人各有命,强求不得。”

    可笑!

    可悲!

    可恶!

    陈余生偏偏不信这个邪,从小就不信,其实他知道,自己母亲也是不信的。否则她怎么会平白受了十年地狱般的折磨,而不愿意安心死去呢?

    那一场灾祸之后,陈余生的母亲没有疯,也没有傻,她得把自己儿子拉扯大啊,起码大一点,再大一点,再大一点,能自己生活了再说。

    可是一个‘妖怪’,一个凭借一张脸就能止啼的‘妖怪’,要受尽怎样的磨难,才能安心闭眼呢?

    多人想象不到。

    但是,陈余生能想象到,因为他经历过。

    他经历过十个铜板生活一个月的日子,他经历过所有的苦难……

    陈余生母亲的手其实很巧,针线活极漂亮,可活儿再好,谁愿意买一个‘妖怪’的东西啊?就算是买,人家又愿意付你多少铜板呢?

    其他人卖五个铜板,陈余生家就只能卖两个,吃亏不?吃亏!傻子都知道吃亏,可陈余生的母亲不在乎。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把儿子拉扯大,她什么都不在乎。

    眼睛花了。

    用针的时候扎了手。

    血滴到鞋底儿或者手绢儿上……

    重头再来,不断的重头再来,日子一天一天过。陈余生的母亲,眼睛越来越花,针脚扎到手的次数越来越多,很快连十个铜板都挣不够了。

    这个家唯一的收入也断了。

    那时候,陈余生还小,家还要继续撑下去,路还要走,不能停。可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丑女人,咋活下去啊?

    咋活下去啊?

    乞讨吗?这是一条路,可就连小时候的陈余生都能看出来,自己母亲不愿意。日子苦点无所谓,可她想让儿子有尊严的长大,首先他这做母亲的,不能不要脸。

    梦魇继续。

    陈余生的母亲艰难的扛着,然后便亲眼看到小余生饿晕过去好几次,再然后她就把自己的脸面摔到了泥地上。

    这糟心的世道,想活着咋这么难。

    自此以后,陈余生家周边的村寨里,经常会出现一个讨饭的‘老妖怪’。破晓时分起床出门,日落前准时回家,这‘老妖怪’从不在陈余生家的村寨里讨饭。就算邻里之间相送,她都不愿意要,这是她最后的遮羞布,一旦丢了,自己是讨饭的,儿子也会成讨饭的。

    苦孽,她一个人扛就好。

    她儿还小。

    陈余生母亲跟所有的母亲都一样,内心里一直都坚信,自己的儿子肯定比别人家的儿子强,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我做娘的能看出来,你们看不出来,那是你们眼瞎,仅此

    而已。”

    日子一天一天过。

    春去秋来。

    秋来冬至。

    陈余生母亲风雨无阻,从未偷懒,一天都没有偷懒。不是不愿,是不能,因为只要一天不出门,她跟儿子就要饿着肚子。

    记得大约是盛唐玄二十九年的时候,又是隆冬腊月,陈余生母亲傍晚讨饭归来,却发现小余生不见了,哪儿都找不到。当时小余生才四岁,天天忍饥挨饿,身子骨又小,没啥子力气,一天到晚都是不出门的。

    平日里,无论如何都会安安静静在屋子里等母亲回家,今儿却不见了。

    陈余生母亲发疯的找。

    歇斯底里的喊。

    喊遍了村寨。

    最后,是在隔壁张婶儿家的鸡窝里找到的,当时差点没将陈余生的母亲气死。

    第一次,这是小余生第一次挨揍,女人以前是从来都不揍儿子的,这一次她恶狠狠的揍了小余生一顿。

    揍的手心疼。

    回到家,女人问小余生:“为啥子不在家里等娘?为啥子要偷偷地跑到张婶儿家鸡窝里藏着?你是想气死娘吗?”

    小余生当时苦成了泪人儿,泣不成声:“娘,我冷!”

    哭一阵儿,解释一阵儿:“娘,抱着鸡,暖和!”

    那哭声,仿佛无地自容:“娘,我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我再也不偷偷跑出去了,我再也不去鸡窝里取暖了。”

    我冷!

    抱着鸡暖和!

    简单的几句话,让陈余生的母亲伤心欲绝。

    就是那天夜里,小余生直接就惹了风寒,浑身上下,烫的跟火炉子一般。女人吓坏了,可是她没得办法,她不是大夫,病了是要找大夫抓药的,可抓药需要银子啊。她身上别说银子了,就连一颗铜板都没有,没有办法,她只好跪着求遍了村寨,天亮时才凑齐请大夫抓药的钱。

    这之后。

    陈余生的母亲最害怕的事情就再也不是丢脸丢面子了,她最最害怕的事情变成了儿子失踪,儿子生病,还有,去抓药。

第三十九章 一点深情,三分浅土

    陈余生的母亲用两年的针线活儿,五年的讨饭,将小余生养到了七岁。

    这一年的腊月,陈余生的母亲讨饭回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算太重,但是仅这一摔就把她摔到了病床上,再也没能起来。

    女人这才二十六岁啊。

    可是看上去,却活脱脱一个六十二岁的老太太,老巫婆。

    陈余生当时趴在病床边上,瘦小的身子骨不像现在这般肥胖,还不如村寨里四五岁的稚童。

    母亲病倒了,这个家咋办呢?陈余生的母亲想了一宿,一宿没睡觉,可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天擦亮儿的时候,门响了一声。

    陈余生自己个儿跑了出去,冒着鹅毛般的大雪跑了,跑走了一天,整整一天没回家。天黑的时候才回来,回家的时候整个小脸蛋都冻僵了。头发上、眉毛上全都是冰碴子,薄薄的一层,晶莹剔透。

    女人又发火了。

    恶狠狠地臭骂了陈余生一顿。

    陈余生安安静静的听完母亲的唠叨,然后交代了实情,还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捧小黄米儿。

    原来,他一个人去了山上,砍了一天的柴火,然后把柴背到村寨里,换来了这一捧小黄米儿,当时他是这么说的:“娘,你病了,得吃点好的,以后阿生去给你弄吃的,你好好养病就成。”

    一句话。

    一家子的重担就砸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

    明日复明日,上山砍柴,下山换粮,小余生长成了大余生。他娘没读过书,他也没读过书,所以,他只能靠自己的年轻,靠这一身子的力气。

    万幸。

    老天爷对陈余生不薄,赏了他一口饭吃。

    瘦瘦小小的陈余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长壮,长胖,长的有力气,喝水都长力气。

    力气大了,能砍的柴就多了,能换到的粮就更多了。然后,从砍柴到帮别人家种庄稼,帮村长放牛,帮铁匠打铁,帮酒馆老板酿酒,只要是这个村寨里有的,陈余生从不挑剔,没得挑,也挑不来。

    全都干。

    干的尽心尽力。

    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陈余生母亲的身子骨却越来越差,身上的病根儿太

    多了,数不胜数,但是,能看出来,她还在努力的熬着。

    有时候,陈余生看着都心疼,但是没办法。

    他也偷偷请过大夫,可人家都是摇着头说:“心气儿没了,元气儿碎了,除非大罗金仙在世,否则医无可医啊。”

    老村长也绕着弯儿劝过他:“你娘就是一口气吊着呢,你是做儿子的,寻思着劝劝吧。太苦了,能安心的走就安心的走,有啥子念想也跟你说道说道,别走的不明不白。你娘这辈子啊,太糟心喽!”

    陈余生一宿辗转反侧。

    隔天,他黑着眼圈将大夫的诊断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母亲。

    陈余生的母亲没太多的惊讶,只是抓着他的手:“阿生,娘这一辈子啊,早就看开了,命苦没办法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赏,其实本就是应该死去的人。可娘不愿意死啊,娘要看着我儿健健康康的长大,娘不甘心,娘不怕疼,娘怕……”

    话没说完。

    陈余生的母亲也没安心的走。

    只是继续熬着,一直熬到陈余生十一岁的时候,这一年,陈余生的身子骨忽然就长开了,甚至超过了他娘。

    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

    好几年没能起身的母亲,这一天竟然破天荒的出了屋子,手拉着余生走到院子里,当着他的面扔出去一张纸鹤。

    纸做的鹤竟然能飞,一溜烟就飞到了空中,消失不见了。

    千里之外的蜀山,有个胖子接到了这张纸鹤。

    纸鹤拆开的时候,陈余生的母亲抬起手抚摸着她儿的脸颊:“阿生,娘累了,好累好累,真的好累,你能抱抱娘吗?让娘歇一歇,歇一歇……就歇一小会儿。”

    这一天的夕阳。

    特红。

    特别红。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悠悠的睡着了。

    他的肩膀很宽,很暖和,肉很多,恍恍惚惚间,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陈余生在那一天,流干了泪,是哭着被人抱走了。

    黑暗中。

    梦魇下。

    陈余生再一次流泪了。

    流的泪眼摩挲,流的好累好累。

    泪中有血,血,顺着脸颊浸到了皮肤上……

    人易老,

    事多妨,

    梦难长。

    一点深情,

    三分浅土,

    半壁的斜阳。

    陈余生沉浸梦魇,感受诛心般的向死而生时,宁十跟叶青鸟出现在一棵树跟一口井的中央。树,巨大无比,通天般高,直插云霄,望都望不到顶。井,倒影清澈,水面如镜,镜中有树。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粘稠浓重的黑。

    猜都猜的到,肯定会有选择,选择肯定会出现在井或者树上。

    宁十直接开口:“这次我来,你离开。”

    叶青鸟几乎同时开口:“少来,我留,你走。”

    宁十:“你在关帝庙的时候,救过我的命,站在我前面砍出了一刀。”

    叶青鸟:“我那是本能。”

    宁十:“反正我不会提前走,不能把你留下。”

    叶青鸟:“你走了可以救我。”

    宁十:“你也能。”

    争吵无果。

    这次灰线学乖了,根本不插嘴,似乎也不想插嘴,蛇瞳中有些古怪,但是没人看到,宁十都没看到。

    争不过,吵不赢,只好拼运气。两个人,一个去井边,一个去树边,听天由命,谁走谁留,看老天爷的安排。

    井中有水,叶青鸟可以先喝几口水解解渴,脸凑到井水边的时候,宁十的手掌刚好摸到树干上。

    井中的水没有呈现出叶青鸟的倒影,赶紧转头,宁十直接就被树吸了进去。

    周围的粘稠黑暗开始侵蚀过来。

    叶青鸟叹了口气。

    紧了紧手心里的三把刀,有些惆怅。

    黑暗笼罩住一切,只剩下叶青鸟跟她手边的井,井水波澜不惊,然后就开始出现一个一个的画面。

    画面中有个小女孩,跟叶青鸟长的很像,是小时候的她。

    小青鸟坐在台阶上,身后是一座雄伟的大殿,大殿上写着‘静斋’二字。静斋二字看着很普通,但是在修行界却如雷贯耳,因为这里是最神秘的修行宗门之一。

第四十章 镜中月,湖中蛇

    静斋大殿。

    殿前广场上,有一群小姑娘正在练剑,练的浑身湿透,大汗淋漓,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这种练习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谁偷懒谁就会挨鞭子。

    不能反抗,不能提出质疑,甚至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

    静斋让你学剑,你就只能学剑,至于为何会是剑,那就不是你一个入门弟子需要知道的了,即便你的身份在静斋很高贵。

    可再高贵都没用。

    这是规矩。

    从记事起,叶青鸟就经常问一个问题:“师姐,我们为何只能学剑?不能学别的吗?”

    师姐摇摇头:“必须学剑。”

    叶青鸟:“为什么?”

    师姐回答他:“因为这是宗主的指令,静斋的弟子就是要学剑,没有为什么。”

    叶青鸟:“可我喜欢刀,我想学刀,我觉得用刀一样可以修成大道。”

    师姐想了很久,然后指了指太阳下面:“去罚站吧。”

    烈日当空。

    静斋的山很高,离太阳很近,盛夏极晒。

    很快,小青鸟就被晒的头昏眼花,这时候的她还不会修行呢,身子骨根本没力气。

    从日出到日落,师姐返回:“想清楚了吗?还想学刀吗?”

    小青鸟天真的抬起头:“想啊,反正就是不想学剑,师姐们都在学剑,我也学剑,多没意思啊。”

    师姐面色复杂地摸着她的碎发:“修行本身就是很无趣的事情。”

    叶青鸟:“无趣吗?”

    烈日下,小青鸟又想了一整天,等她师姐再来的时候,便很认真的说:“我觉得学剑确实是很无趣,可学刀就不一样了,我握住刀就觉得握住了全世界,浑身上下都在兴奋。”

    话闭。

    叶青鸟的师姐看了她很久,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然后就让她回屋了,不用再晒太阳:“你可以不学剑,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师姐以后不管了。但是在静斋里,不要让人知道你想学刀,也不要偷偷的去碰刀,那会给你给师姐带来灭顶之灾。”

    好多年。

    叶青鸟成了静斋里的奇葩,不学剑,不碰剑,但是也不碰其他东西,只是每天蹲在演武场的台阶上看着大家。慢慢的,大家也就习惯了,习惯这个小透明,习惯这个异类。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啊。

    要允许特殊人的存在。

    静斋的剑是很厉害的,当叶青鸟过了十二岁生日时,她的那些师姐们,就已经拥有了很强的修为。天赋最高,也最疼她的师霓裳甚至连破两境,而她自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透明,永远的小透明。

    她很听师姐的话,没有违背当初的誓言,然后她就看着自己师姐被宗门里的人背地里嘲笑,嘲笑她教的人是个白痴,连剑都不敢握,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叶青鸟自己被嘲笑,她觉得无所谓,但是不能让人嘲笑她师姐,只不过,在静斋这个地方,她无所作为,不能也不敢。

    然后。

    她就偷偷地跑了。

    擅自离开了静斋山,离开了师姐,因为她要让这山上的人刮目相看,她要去拿刀,她要学刀,用自己的刀,战胜这座山里的剑。

    她还要质问宗主:“为什么要定这么个规矩,剑,有什么了不起的。”

    剑。

    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这剑背后的故事却很了不起,她还小,她见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这是叶青鸟的心结,她想不通就走不出这镜中水月。

    另一边的宁十,被大树上的通道直接带到了一座石桥上,头顶是明月高悬,前方是一片宁静的湖泊,湖上停着一艘剑船,长剑模样的船。

    一大群黑色乌鸦很慢的飞过,湖水中露出一条蛇,跟草蛇剑的剑灵灰线很像的蛇,蛇眸很空洞,空洞到渗人。

    叶青鸟被留在了井水边。

    向死而生,难道这就是向死而生?

    把自己的同伴推向死亡,然后自己活下去,获得生的机会!或者说,要想活下去,必须有人心甘情愿的拥抱死亡?

    惊觉不露!

    原来只因以入骨!

    中蛇看着宁十:“你不应该进来。”

    丢下叶青鸟和陈余生,宁十早已是自责愧疚悔恨到了极点,冷着脸说:“我要出去,我就必须先进来。”

    湖中蛇语气同样冰冷:“你会毁了这试炼之地。”

    宁十嘴角一撇:“放心,我关了剑阵就会出去,如果没有意外,恐怕也不会有人再进来了。这剑阵有跟没有,区别不大,因为试炼已经不需要开启了。”

    湖中蛇沉默良久:“可你不该把它也带进来啊,你被骗了。”

    它?

    它是谁?

    此处只有湖中蛇与宁十,还有……

    长着翅膀的灰线一路沉默,一路寡言少语,一路安安静静,跟个乖宝宝似得。此时此刻,却忽然飞过了宁十的肩膀,蛇尾甚至扫了他一巴掌。

    不轻不重。

    可是很耐人寻味。

    灰线不是一直说自己是草蛇剑的剑灵吗?草蛇剑的断剑已经认主,自己是剑的主人,这剑灵自然也要认自己为主人。

    宁十从没质疑过这种规则,所以根本没有防备灰线,可刚才,这臭蛇的尾巴竟然扫了自己一下!

    “你到底是谁?”宁十冷声喝斥,他年纪小,可以允许失败,但不允许背叛。

    “我是草蛇剑的剑灵啊,我是你口中的臭蛇啊,你不认识我了?”半空中的灰线古里古怪的说道,边说边飞向湖中蛇,“它也是草蛇剑的剑灵,我俩以前是一体的。”

    “它很犟,我劝过它,它不听,脑子里只有什么规矩。”

    停顿片刻。

    飞在半空中的灰线,一口就咬在湖中蛇的七寸上,这湖中蛇看着很凶猛,但似乎根本无法移动。它是这试炼之地剑阵的核心,它动了,阵就毁了。

    灰线一边咬,一边吃,一边唠叨:“它傻,但我不能陪着它傻啊,所以我们就分开了,我可以在剑冢里无拘无束,它可以在这里履行它的规矩,它的诺言。”

    “多好。”

    “你说是不是很好?”

    “可是,剑冢没人来就不好了,没意思,无聊,无聊透顶。”

第四十一章 二选一

    灰线看着宁十:“你肯定能理解无聊的意思吧,你肯定理解,所以我早就想着离开这里了,我发誓,只要再来一个人,我一定指引它破了这阵法,带着我离开。”

    停顿了一下,灰线的蛇瞳眯了眯,很冷:“我没办法破阵,可这阵又被它改了又改,不过没关系,因为我很幸运。

    “而且,你很聪明。”灰线看着宁十,“咱俩配合的天衣无缝。”

    “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主人,真的很好,如果你不喊我臭蛇的话,那就更好了。”

    灰线的蛇瞳越来越冷冽:“我是剑灵,草蛇剑的剑灵,我不是蛇,我从来就不是蛇,而且我一点都不臭,吃了它之后,我就是完整的剑灵了。”

    故事结束。

    宁十后悔不已。

    但只能怪自己经验太少。

    他与湖中蛇相距三百米,穿甲境的剑修不会剑气,也无法御剑飞行,只能干着急,只能看着,看着湖中蛇被吃,然后剑阵告破。

    完整版的剑灵灰线回过头来:“死门,向死而生,生门,向生而死。这游戏需要继续下去啊,我很好奇,如果让你选择,你是选择向死呢?还是选择而生呢?”

    这一刻。

    宁十才想清楚,灰线确实是草蛇剑的剑灵,可剑都断了,它也就不再受剑规的影响,这剑灵已经成了一个变态。

    一条草蛇模样的剑灵,能给人一种狡黠的感觉,蛇头指着宁十:“你向死,陈余生和叶青鸟向生,你而生,他俩向死。”

    “二选一。”

    “选吧。”

    原来这就是最后的向死而生。

    多简单。

    多直白。

    多他娘考验人性啊。

    让宁十自己选择活着,还是亲手葬送了叶青鸟跟陈余生,这种结果,在走入最初那道门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一起进来,灰线就没打算让他们三个人一起出去,这是一场独属于它自己的游戏。这条臭蛇在纪念这座试炼之地,这是它留给这试炼之地的最后一场考核。

    两个清晰画面出现在宁十眼前

    陈余生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叶青鸟坐在井口边缘愣愣出神。

    宁十看不出来她俩在经历什么,但肯定不好受,吞掉湖中蛇的灰线,气息非常凝实,只是盯着宁十看就让他很有压迫感。

    宁十思考片刻:“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意放过我们是吗?”

    灰线鄙视的看着宁十:“你想的真美,向死而生,怎么可能只有生没有死呢?你以为这一切都是逗你玩?如果你觉得选择很难,那就都留下,我无所谓的。”

    宁十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突然拔剑朝灰线刺过去:“去死!”

    “一条臭蛇还敢阴人。”

    “以为自己是神仙吗?”

    “以为自己可以掌管生死?”

    “小爷什么都不选。”

    “小爷全都要。”

    “三个人必须一起出去。”

    剑。

    刺的很准。

    力度与角度拿捏的也很到位。

    几乎发挥出一个穿甲境剑修的全部实力,甚至比大多数穿甲境剑修都要强很多,这一剑是宁十最近正在研究的‘剑二’,名字他还没有想好。

    这已经是宁十全部的实力了,可这一剑刺出,却没有收获任何的成果,灰线轻飘飘朝身后退了几步,这剑便落空了。

    反之。

    八道丝丝缕缕,绕指柔般的剑气缠上宁十,却直接让他动弹不得:“菜鸟剑修朝你灰大人出手,胆子真大。”

    剑气收紧,骨裂的声音:“你胆子真的很大!你敢喊我臭蛇!还从来没人敢喊我臭蛇呢!这么多年来,铸剑草庐就没有一个弟子敢这么喊,你却喊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天王老子吗!”

    剑气再收紧,宁十的脸颊变的通红:“很疼吧?知道疼就行,你可以惨叫,本大人愿意听那声音。或者说,你就赶快选,放心,选什么都无所谓,留下的人死,出去的人,生不如死,良心会谴责他们一辈子。”

    “我会特意告诉他俩,是你选择让他们活下来的,够意思吧。”

    留下是必死

    无疑。

    宁十还要去接他姑姑呢,可眼睁睁看着叶青鸟和陈余生去死,他又实在不忍心,心里不断的挣扎,最后自言自语道:“姑姑,别怪我,我也没办法的,大不了我陪着您一起去黄泉受苦,就算是十八层地狱,我也愿意陪着您。”

    “可今儿我得留下啊。”

    “我不能一个人苟活,不仗义。”

    义。

    一往而深。

    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与生。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虚幻大千两茫茫,一邂逅,终难忘。

    宁十只有十五岁,只是个少年。

    但宁十不愿违背心意,他选自己去死,让叶青鸟跟陈余生活着出去。

    这是一场游戏。

    灰线的游戏,它主宰了全部的过程,叶青鸟和陈余生一个入了梦魇,一个被揭了伤疤,心神全都遭受了重创。

    宁十已经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灰线欣然接受。

    “叶青鸟还有陈余生,你俩可以离开了,宁十选择替你们去死,你们可以离开试炼之地,走出铸剑草庐。”吞噬了湖中蛇的灰线,解开禁制,放了宁十的小伙伴,“善意的提醒,剑冢不会阻拦你们,可是要想真正离开这试炼之地,记得逆流而上,逆着地河走,一直走回你们口中的海牢,剑阵被毁,地河水马上就会逆流,加油吧。”

    灰线的话,宁十能够听到,然后便很是气愤:“你为什么不直接放他们离开试炼之地呢?不讲信用吗?”

    灰线扭扭蛇身,很是风骚:“那样会很累,我不愿意,我也没那个义务。”

    这蛇,不仅是风骚,还很无趣,它是一条想要有趣的蛇,它可以直接杀死宁十,但是它不愿意。

    蛇身飞在湖中央,灰线直勾勾的盯着宁十,竟然开始自言自语:“我观察了你很久,你很执拗,很有毅力,练剑狠,对自己更狠。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你呢?让你有勇气这般走下去!”

    灰线慢悠悠地飞到宁十眼前:“你相信梦境吗?你相信灵可以入梦吗?”

第四十二章 流血的草原,宁十的梦

    灵?

    入梦?

    宁十回想方才痛哭流涕的陈余生,原来是被入梦了!

    梦在心里,从外面看心,隔着肚皮,不知真假。如果从里面看心呢,那看到的便是一个透明的人,没有秘密的人。宁十自然不愿意有东西入侵自己的梦境,可是他知道,阻止不得。

    他已经做好咬舌的准备。

    他是剑门最后的弟子,可以站着死,但是,不能憋屈窝囊的被玩弄。那样还有什么脸去地下见人啊?宁十跟着孟**行走人间,他姑姑可从来没有被人羞辱过,更没有让人羞辱过自己的宝贝徒儿,在孟**心里,宁十就是她徒儿,虽然这臭小子只愿意喊姑姑!

    这样想着,宁十就有些委屈,莫名的委屈。

    委屈着。

    委屈着。

    灰线便入了他的梦境。

    陈余生被梦魇折磨的伤心欲绝,叶青鸟被镜中月折磨的百思不得其解,那么宁十的内心会是什么呢?

    ……

    灰线入宁十梦的时候,在铸剑草庐三百里之外的盛唐北境,二十万盛唐铁骑与南下的草原狼骑打了一场十分罕见的恶仗。踌躇满志的盛唐皇帝,势在必得,根本不愿意在雄城中防御,在他心里:“帝皇的丰功伟绩都是依靠血和战拼出来的。”

    战事在第一次交锋时便进入了白热化。

    深秋的暮色中。

    红色甲胄的盛唐骑兵已经占领了北地的一片辽阔草原,周围的山头上灰蒙蒙的,落日下全都是一个个剪影,望都望不到边。

    被驱逐的草原狼骑退在远方,虎视眈眈的盯着唐军,随时准备依靠马背上的血腥争回家园。血色晚霞逐渐消退,双方依然在死死对峙,没有一方愿意提前撤退,也没有一方会肆意冲杀。

    盛唐的皇帝血腥满胸,但对于军事并非不懂,甚至可以说是深有研究。

    何时出兵?

    何时收兵?

    何时乘胜追击?

    这位皇帝,了然于胸!

    而且,他远比外人想象中的更加冷血,草原上的累累尸骨,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个数字。

    北地确实如消息中显示的一般,外强中干,一击即溃。”

    “这场仗,必须争出个胜负,草原的蛮子斩首七成,断其百年气运。”

    “可胜,不可败。”

    乌云遮月。

    秋风萧瑟。

    北地狼骑的伤亡率统计上来,战功可喜,出乎预料的可喜,百年来从未取得过如此战功。

    夜幕中,兴奋的唐军逐渐进入无边无际的鼾声,养精蓄锐,准备迎接第二日的胜利,陛下御驾亲征,战无不胜!

    没人发现战场上飘荡的灰色薄雾,深秋的草原,气候本就阴冷。

    有雾,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篝火军灯下。

    薄雾飘散百里。

    第二日。

    战斗继续,被斩杀的狼骑越来越多,北地的牧民部落相继被发现。杀无赦,盛唐陛下的旨意只有三个字,杀无赦,尤其是男丁。

    草原上只要没了男丁,草原就不是北地蛮子的草原,起码百年之内不再是了。

    头颅越杀越多,夜幕下的薄雾越扩越远,鼻息间甚至都可以闻到一丢丢的异味。可是没人在意,杀人是会杀上瘾的,杀起来就止不住,没人会勒住荣耀的马缰。

    加官进爵已经在战刀的边缘了。

    秋霜晶莹。

    终于,当战无不胜的唐军屠掉第十七个草原部落时,军士间开始流传一种怪病,病症上吐下泻,高烧不退,无药可解。

    李天意的父皇,盛唐的陛下也染上了这种怪病。

    不出三日。

    唐军的步伐便止住了,然后另外一个可怕的消息传来,西陵鹄国联合残余的北地狼骑,突然开始包围唐军。

    坠马草原上。

    三军血拼了整整一天一夜。

    这草原成了名副其实的绞肉机。

    四十万三国亡魂丢在这片草原上,几乎没有将士逃脱,就连盛唐的陛下都在这场疯狂的战斗中暴毙而亡。

    最后参战的鹄国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挥军东进……

    消息传回神都洛阳,年仅十五岁的太子李天意,

    一夜就成了唐皇。

    没人征求他的意见,不需要,也不会去询问,他是太子,生来就是要做皇帝的。盛唐有一套严苛的制度,很快就运转正常,内阁、三司、六部各司其职……

    李天意只有十五岁,他对于皇位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他的生活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他的父皇离开之后,他便已经开始审阅奏折,严格来说是誊抄内阁的草稿。

    每一份奏折,都有明确的草稿。

    李天意只需要工工整整的抄一遍,便可。

    夜深人静时,锦衣黄袍的李天意看着手中的奏折:“我可不可以写自己的意见?”

    蟒袍老太监沉声道:“您是皇上,您自然可以写。”

    李天意:“那我……”

    话都没说完,蟒袍老太监就补充了一句话:“写,可以,但您要想好,这草稿是内阁大臣们给您写的草稿。您不用,就代表您不再相信他们了,他们就必须去死。”

    李天意:“……”

    盛唐的天子很悲催,宁十同样很悲催。

    梦都被人给入了。

    可宁十的梦中会有什么呢?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能有满坡的山楂,可能有满眼的蜜饯儿,可能有无数张特美的画儿,可能有无数坛特香的酒,可能有……

    可能有很多东西,但这些东西是属于宁十的,不是谁想看谁就能看。

    因为他是有身份的,他是剑门最后的弟子,他有一个姑姑叫孟**,他姑姑很厉害,眼里不揉沙子。

    只因孟**这三个字,就不是谁想入宁十的梦,谁就能入的。

    梦是由记忆组成的,在宁十的记忆里,最多的便是他姑姑孟**。

    灰线是一个剑灵,草蛇剑的剑灵。

    草蛇剑是铸剑草庐最厉害的两把剑之一,可再厉害,当年草蛇剑的主人也不是剑仙,不是剑仙就肯定没孟**厉害。

    灰线入了宁十的梦。

    梦的门口站着一位女子,手握油纸伞,青竹梗,梅花面。

    这灰线仅仅是看到女子的背影,就仿佛见了鬼,整个蛇身都开始颤抖,抖成一团。

第四十三章 姑姑帮你守着梦

    宁十梦中的孟**,看着入梦的灰线,嘴角微微一笑:“当年断你剑身,留你剑灵,是看你成灵不易,没想到越活越不济,竟然学会入梦行凶了。”

    孟**的笑,孟**的声音,灰线永远都不会忘记,一切仿佛是一个轮回,当年那些话,那些声音,依稀可辨……

    “剑门,孟**,草庐借剑。”

    “青鸾草蛇,我要其中之一。”

    “宁家可敢与我一战。”

    九云下垂。

    江河逆流。

    那一年,孟**用了十三剑,宁家家主便败了,草蛇剑也被折断。那时候的孟**张狂肆意到青云之上,断了草蛇,吃了剑半,潇洒离去。

    灰线被扔入剑冢。

    十几年如一日,再无出头。

    若说这灰线最害怕什么?那一定是孟**,孟**便是这剑灵的梦魇,永远摆脱不掉的梦魇。

    “你……你怎么在这里?”灰线很困惑,十分困惑。

    “这梦是我徒弟的梦,你入他的梦,你说会不会见到我。”孟**继续冷冰冰的笑。

    “他是你徒弟?”灰线震惊不已,然后便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好容易等到一个合适的人,竟踢到了铁板上。

    说实话,别看它剑气无双,可它连朝孟**出手的勇气都没有:“那……那我让他离开便是,我还能继续等,我有时间。”

    灰线直接就投降了,直接就服软了。

    可悲啊。

    “离开?”孟**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我这徒儿年纪小,确实有些天真,但做师父的总不能是个白痴,你该不会觉得我傻吧?”

    “不敢。”灰线小心翼翼的说。

    “你不敢,那就要负责任。”孟**说。

    “我送他们出试炼之地,然后亲自送他们从地河离开,保证分毫不伤。”灰线试探孟**的底线。

    “你入了宁十的梦,见到了我,你不送他们也能出去,不要想的太美太天真。”孟**语气依然冰冷。

    “那你想怎样?”

    “草蛇剑配不上我家臭小子,他好不容易才开始学剑,不能被你这种臭虫带坏了。你的存在就是对剑门的侮辱,臭小子是个天才,他会走

    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剑道。”孟**很骄傲的说,草蛇剑配不上宁十,那意思就是你这剑灵更配不上他了,既然这剑无用,自然就不需要存在了。

    孟**对于剑,从来就不曾手软过。

    下一刻。

    灰线和那把断剑,直接就被孟**抓在了手心里,方才嚣张至极的剑灵,此时此刻,奋力的挣脱,可越是挣脱,它身上的剑气就越是溢散。

    最终。

    刚刚认主的断剑加上这个蛇格分裂的剑灵,全部成了宁十灵海经络中的养分,被提炼成最最精纯的剑气。

    穿甲境之面是信剑境。

    剑气便是这两境的分水岭。

    孟**站在自家臭小子梦境的门口,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站了会儿觉得有些累,然后就盘膝而坐,一坐就开始打盹儿,很快就睡着了,睡着前嘴里还轻轻的嘀咕了一句:“臭小子,你放心走自己的路,姑姑帮你守着心海,有姑姑在,谁都别想害你。”

    很诡异的梦中人。

    很诡异的梦中事。

    身在魔山顶峰的孟**,竟然在宁十的梦中留下一道影子。

    孟**的影子睡着时,宁十就苏醒了。

    不仅仅是宁十,叶青鸟和陈余生都醒了,醒来就出现在剑冢之地。之前剑气纵横的地方,这时候却哪里还能看到半分剑气,就连头顶的剑阵之光都开始变得越发暗淡,能看出来,这种暗淡不是昼夜交替的暗淡。

    阵法被关掉了。

    宁十使劲揉了揉有些肿胀的额头:“青鸟,生鱼片,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姑姑了,她好像就守在我梦境的门口,不让别人闯进来。”

    陈余生同样是揉着头:“我也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我娘了。”

    叶青鸟有些尴尬:“我好像没做梦,一口井给我出了一道题,好难。”

    宁十指了指头顶:“这阵法应该是破了,一切都是灰线那条臭蛇的陷阱,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轰隆隆……

    话音刚落。

    头顶就飘来一片黑色的雷云。

    远处的地河更是汹涌澎湃到极点。

    雨。

    很快就开始下。

    细雨变中雨,中雨变暴雨,暴雨如

    柱。

    雨越下,地河越凶,然后就开始逆流,河水从低处朝高处逆流。

    宁十眼眸坚定:“走吧,离开这里。”

    叶青鸟咽了一口唾沫:“这水会不会有些太凶了?”

    宁十:“再凶也要走,不离开就是等死,对吧生鱼片?”

    陈余生被淋了一身的水,整个人都木了:“啥?你说啥?”

    叶青鸟吐出一口雨水,一把搂住陈余生的脖子:“生鱼片,咱们肯定淹不死对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拼了。”

    宁十抱紧自己的木剑。

    叶青鸟抱紧自己的三把木刀。

    陈余生一手一个,抱紧他俩的大腿。

    三个人直接就跳进了地河之中,几百天的修行,三个人都已经算了正式入了门,宁十甚至已经开始朝第二境冲刺,叶青鸟和陈余生也将将入了穿甲,所以,闭气内息是肯定没问题的。

    入河便是水,满眼都是水。

    地河表面汹涌澎湃,可这地河的下面却是另外一番景致,与平日里见到的什么晨风、暖阳、落花、秋日……完全不同,这里的世界,入眼全是湛蓝,身周是荡漾的流波,抬头是飞逝而过的河鱼,耳边寂寥无声,眼眸五彩斑斓。

    鼻尖不时划过丝丝缕缕的水草,痒痒的,宁十的头发已经过了眉眼,发丝散开,如一柄柄刺剑。

    地河之水逆流,水推着三个人一直朝前走,速度越走越快,一直快到看不清楚景象,然后宁十的身体就飞了起来,仿佛倒流的瀑布。

    月下飞天镜,

    云生结海楼。

    一路逆流而上,三个人终于在快要窒息时回到了海牢。

    宁十最先爬出地河,然后赶紧将叶青鸟和陈余生拽上来,随后死死的捂住两个人的嘴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里可是被魔山占领的海牢,能回来是运气,能逃出去才算是本事。刻意的放缓呼吸节奏,三个人缓了好久才算恢复了正常脸色。

    “慢点走,别发出声响,如果遇上魔山弟子,尽量一击毙命。”宁十压低声音说道。

    “放心,一定让他们好好尝尝我的三把刀。”叶青鸟咬牙切齿的说。

    “还有我的咒法,弄死他们。”陈余生恨恨的嘀咕道。

第四十四章 落雪封山

    静悄悄。

    落针有声。

    宁十在海牢里站了许久,除了水声,其他任何声音都没有听到。

    “好安静啊。”叶青鸟小声的说道。

    “确实好安静,安静的有些可怕。”陈余生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越是恐怖的环境,越是无声胜有声。

    宁十的耳力一向好使,可是他用力听,很用力听,却只能听到地河的水声。可这里是魔山控制的海牢啊,他们三个人逃到地底时,周围的牢房里可还关着一大群人呢,还有上百个巡逻的看守。

    人呢?

    没有哀嚎声?

    没有交谈声?

    没有走动的脚步声?

    什么声音都没有,这里仿佛一处死地!

    “有问题!”宁十悄悄凑到叶青鸟耳边,“你俩站着别动,我先上去看看,这里有些古怪。”

    “小心点。”叶青鸟没跟宁十客气,她们三个人当中,宁十的实力境界是最高的。

    铸剑草庐遗址很大。

    宁十探查一圈下来,半个多时辰就过去了:“这里好像没人了,一个人都没有,没有魔山弟子的看守,也没有囚犯。”

    “我觉得应该尽快离开,这里很危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儿。”宁十紧锁眉头。

    “那就走,现在就走,我一刻都不愿意再待下去,搞不好就是那些魔山弟子把人都送到魔山上了,过段时间还会回来。”叶青鸟附和道。

    至于陈余生,他没资格说不同意,青鸟都同意了,他可不敢胡说八道,剑冢之地那一吻可是有后遗症的。

    按照叶青鸟的说法:“解释不清楚,这事儿没完。”

    铸剑草庐遗址靠近盛唐北境,藏匿在梅山深处,两年前的春末被抓入海牢,出来时已经是第三年的初冬。

    宁十站在草庐外的半山腰处朝着远处眺望。

    一望无际的冰雪大山。

    这里是北境,初冬时节,气温就已经很冷很冷了。

    宁十和叶青鸟还有陈余生,三个人全都裹着从铸剑草庐顺出来的厚大棉衣,嘴里吐

    着一口一口的哈气:“这到底是哪儿啊?”

    他们三个人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对疆域地理全都是一知半解,没人脑海里有清晰的地图,就算他们知道脚下是曾经的铸剑草庐,可是没人知道这铸剑草庐到底在哪儿?距离神都有多远?要如何走?

    来的时候是倒吊在寻魔师的黑蝙蝠脚下,宁十尝试着记过路线。

    可距离实在太远,时间也过去了两年,眼下这北境又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周围的环境跟记忆根本对不上号。

    “走吧,先走出这铸剑草庐遗址,离它越远越好。”宁十说道。

    “朝哪边走?”叶青鸟问。

    “看太阳啊,有太阳的地方就是南。”陈余生总算是想出来一个还算不错的主意。

    “可现在到底是早晨呢?还是中午呢?还是傍晚呢?”叶青鸟继续问。

    “别管那么多,这儿这么冷,肯定在唐国的北面,咱们朝着太阳走,肯定没错的。”陈余生斩钉截铁的说。

    “好吧。”

    “听生鱼片的。”宁十是个标准的路痴,寻找方向不是他擅长的事情,他决定听陈余生的。

    山路难走。

    一步一滑。

    但再滑也必须这么走,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也要走。

    可是。

    只要你想的美,老天爷就不会让你过的太美,很快,头顶就开始飘起了雪花。脸颊冰凉,刚开始下的时候还只是细细密密的小冰晶,不一会儿就成了大朵大朵的雪花。

    太阳的身影分分钟消失,云层厚的仿佛一层棉被,雪花砸下去,就像是在天穹之上的云层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雪花儿飞扬。

    有些雪拍在脸上,连路都会看不清,又过了一段时间,别说走,地面都被雪直接盖住了。

    宁十遥望四周,大山深处,满眼都是雪白,东南西北根本分不清楚。

    逃出了魔窟。

    总不至于被冻死吧。

    使劲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就算是穿甲境的宁十,身体的皮肉筋骨血都经过了淬炼,可是也不能长时间被冰雪摧残啊。

    风雪中。

    梅山的北侧。

    不知何时,竟然闪现出一抹赤红,赤红由远及近,看方向竟是直接朝着宁十这边坠下来。

    赤红越来越近,竟是一只独脚的荆棘鸟,只是这荆棘鸟的半边翅膀似乎受了重伤,胸口也有好几处血痕。

    荆棘鸟晃晃悠悠,凄厉的哀嚎几声,似乎想着再飞远一点,可伤势不容许,最终还是坠在了距离宁十几步远的地上。

    鸟头着地。

    当即就没了气息。

    不是这鸟没机会救自己,只是似乎很在意自己的背,宁十走近一看,原来背上驮着一个小姑娘。

    鸟背上的姑娘,穿着一整身的红色贴身锦衣,一头血红的齐腰长发,长的犹如瀑布。长发很随意的束在身后,一双脚丫白白嫩嫩,没有穿着鞋,此时被冻得通红。小姑娘的脸颊棱角分明,眼眸紧紧的闭着,似乎处在昏迷之中,并且很是痛苦。

    宁十费力的踩着雪挪过去,伸手摸了摸红衣姑娘的额头,滚烫。仔细观察,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嘴唇干裂,浑身上下都在打哆嗦。

    宁十:“她受伤了,而且染了风寒。”

    叶青鸟:“不能把人丢在这里,她还是个孩子。”

    宁十:“那就要赶紧找个避风的地方。”

    宁十望了望远方的黑云:“可能会有暴风雪,再往前走就太危险了。”

    梅山有很多山坳。

    山坳有很多凹进去的山洞。

    山坳避风。

    山洞避冷。

    风雪中,宁十很幸运的找到一处十几米深的山洞,很干净,也很干燥。

    将鸟背上救下来的姑娘安置到山洞里,让叶青鸟留下来照顾病人,宁十直接就带着陈余生出去找干柴跟食物了。

    风雪刚落,山中还是能找到干柴跟食物的,宁十跟着姑姑行走人间时,看过姑姑怎么找食物。而且陈余生从小就上山砍柴,也知道怎么能找到干燥的柴火,更知道哪些柴可以烧,哪些柴烧着旺。

    一炷香的工夫。

    陈余生抱回来一整干柴,宁十则抓了一只雪中迷路的山猪。

第四十五章 一堆火,四个人

    对于穿甲境的剑修来说,钻木取火自然是小菜一碟,天黑了,暴风雪来了,山洞里却暖和和的。

    耳边是呼啸的冷风声,眼前是摇曳旺盛的火苗,叶青鸟跟陈余生眼巴巴的看着宁十将山猪开膛破肚。

    肥嫩嫩的大肉块串在木棍上。

    没有锅。

    也没有其他厨具。

    只有火跟肉,自然只能烤肉。

    宁十很早时候的愿望就是:“游山玩水,浪迹天涯,吃遍天下,所以他不学剑的时候,经常研究食物。虽然很懒,少有操作,但是非常懂,起码比身边这两位懂。”

    昏迷的姑娘痛苦的哼了几声,身子还在不住的颤抖,眉眼皱在一起。宁十只好将火堆烧的更大,火苗在干柴上升腾而起,山洞里的温度开始逐渐升高。

    山猪肉很肥。

    串在木棍上的大肉块在火苗上缓慢的翻滚。

    肉块的颜色很快就变成了金黄色,烤肉的过程中,宁十到洞口位置捧了一捧雪,雪在手心里融化,化成一兜清水,用手的温度将水慢慢暖温,最后喂到昏迷女孩的嘴里。

    女孩的嘴唇实在是太干裂,干裂到脱水。

    猪肉烤好。

    肥嫩的肉块跟果冻似的,滴着油脂,光是看看就让叶青鸟跟陈余生直流口水。肉香四溢,包括宁十自己,山洞中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咕咕声。

    饿坏了。

    确实是饿坏了。

    根本不用招呼,三个人直接就开始大快朵颐,火堆旁的烤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

    宁十第一次烤了大约三十斤的肉,平均下来,一个人吃了足足十斤,纯肉啊!

    都是‘牲口’。

    饥饿感终于得到了缓解,吃完肉,叶青鸟跟陈余生还捧了雪塞到嘴里当水喝。红衣女孩依然处在昏迷当中,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夜。

    更加的深沉。

    风雪。

    更加的猛烈。

    女孩嘴巴里不住劲儿的发出断断续续的哼声,很痛,很疼……

    三个人有些苦恼,谁都不是大夫,没人懂医啊。

    “风寒咋治?”

    “没方子又没药,没法子治啊!”

    “咱们把人带进来,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就这么烧下去,非烧坏了不可。”

    “那你说咋办?山洞找到了,水也喂了,火也生了,能做的咱们可都做完,只能听天由命,看老天爷给不给她活路了。”

    宁十听着叶青鸟跟陈余生的讨论,没有结果,没有个所以然,然后这两位就开始疯狂的打哈欠,打着打着就睡着了。

    背靠着背,头枕着头,凑在火堆旁睡着的,睡的死沉死沉。

    宁十看看地上的红衣女孩,叹了口气,然后直接将自己从铸剑草庐中顺来的宽大棉衣脱下来,盖到了对方身上。

    山洞虽说是避风,可是暴风雪过境,温度肯定是非常冷的。

    宁十只能凑在火堆旁取暖,同时眼睛死死的盯着洞口:“不能都睡着了啊,万一有意外呢,总要有人守夜的。”

    夜。

    很漫长。

    最难扛的就是后半夜,寒冷跟困意席卷而来,就算是修行者也需要休息的,宁十可不是大罗金仙。

    “咳咳。”

    “冷,好冷……”

    轻微的咳嗽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哼声。

    宁十身旁的红衣女孩还是冷,可是,宁十看了看自己身上,脱无可脱了啊,低头皱眉:“难不成还要抱着你吗?”

    “非亲非故。”

    “衣服都给你了,仁至义尽了啊。我家姑姑说过,义尽,就足够了,你可别奢求太多,小爷可不是烂好人。”

    “好,好,别咳嗽了,我再把火给你生旺点,你这姑娘可真麻烦。”

    宁十索性将身旁的木柴一股脑全部添了进去,火苗被烧的很旺,但是,于事无补……

    天冷。

    就是冷。

    除非将人扔进火堆里。

    最后,没有办法,宁十看看周围,叶青鸟跟陈余生睡的跟死猪一样:“抱着就抱着吧,情势所迫,我是在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般想着,宁十就挪到火堆旁,轻轻将红衣女孩从棉衣中掏出来,然后搂到怀里,再将棉衣盖在两个人身上。宁十不胖,女孩也不胖

    ,甚至有些瘦瘦小小,宽大的厚棉衣刚好能将两个人裹住。

    两个人的身体刚刚接触。

    红衣女孩直接就扭了几下身子,整个人都挤到宁十的怀里,小脑袋更是死命地朝宁十心口位置蹭,仿佛知道只有那里才是最暖和的。

    这期间。

    女孩还吧嗒了两下嘴,咽了一口唾沫,眉眼皱了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野猫。

    可怜,又可爱,那是真招人疼。

    一种哥哥疼爱妹妹的感触油然而生,宁十的眼眸都柔和下来,左手揽住红衣女孩的脑袋,右手放到她的后背上。

    一堆火。

    一座山洞。

    四个少年少女。

    洞外是满天的风雪,满世界的苍白,天地都在肆虐,宁十的耳边却只剩下呼吸声。

    叶青鸟的呼吸声,陈余生的呼吸声,红衣女孩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或许,这就是患难与共的感觉吧。”

    “真好。”

    对于宁十来说,失去了孟**之后,他的世界其实就什么都不剩了。可是当他遇到了叶青鸟,这个愿意拿着木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孩。当他遇到陈余生,这个晕血就会失忆,没事就爱吹笛子的死胖子,话唠臭屁鬼……当他们一起经历了剑冢的生死试炼,世界,仿佛一下子就有了色彩。

    恍恍惚惚间。

    宁十并没有发现,自己怀里的红衣女孩,脸颊竟然浮现出一层鳞甲,很淡很淡的鳞甲。

    这一夜,宁十从始至终一刻未眠,睁着眼睛扛到了天亮。

    这一夜,宁十在感恩中祈祷,然后暮然发现,自己的经络中竟然多出了一丝剑气,非常精纯的剑气。

    梦。

    好像是真的。

    他姑姑好像真的出现在自己身体里,灭了草蛇剑的剑灵灰线……他姑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守护着自己,守护着自己的梦。虽然身体被封印在魔山峰顶,但心还在,影子还在,永远都在。

    只要在就好。

    有姑姑在,宁十就会心安,就有动力前行,然后便觉出时间紧迫,要更加努力的修行,更加刻苦的学剑,争取早日去魔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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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离人间太远,有人离昊天太近;有人欲成诸佛龙象,有人欲作众生牛马;有人成帮立派诵经惑众,有人吹箫画剑吃草飞天……群:711981734这个剑仙很危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个剑仙很危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这个剑仙很危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