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把刀还是三把刀
宁十吃到最后吃的很慢,他可不想浪费,肉塞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是你太慢了,动作太直接,让我看的太清楚。”
叶青鸟点点头:“我很快就会变强,我已经要准备开始修行了,修行你懂吗?以后我可能会飞天入地,翻江倒海,成为在世仙人的。”
宁十抬起头撇了小丫头一眼:“修行?”
叶青鸟嘴角一笑,微微昂头:“当然,如果你求我,我可以考虑教教你,你是我行走人间遇到的第一个对手,你很幸运。”
菜鸟互啄都能称作是对手吗?
听戏文听多了吧。
他一个剑门的弟子都不敢说成为仙人,你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姑娘就敢口出狂言,吹牛不打草稿。
宁十直接低下头继续吃肉:“行走人间?什么时候行走人间这么廉价了,就您这身手,就您这年纪,您愿意教我,我敢学吗。”
要知道,宁十的姑姑可是孟**,他没学过剑,但他懂修行,尤其是剑修。孟**每天在宁十耳朵边没完没了的唠叨,那可不是在胡说八道,很多知识早就潜移默化的灌输到宁十的脑子里了。
叶青鸟没等到回复,也不强求,自顾自的准备‘修行’。
宁十睡不着,盘膝而坐,呆愣愣的看星星。
期间,叶青鸟一直都在活动‘筋骨’,活动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吃到肚子里的肉估摸着都消化干净了,修行还是没有正式开始。
宁十坐在庙前屋檐下,叶青鸟站在小院子里,都存着提防之心。
宁十如老僧入定,目不斜视,却张口说道:“不用管我,你爱怎样修行就怎样修行。放心,我不会偷师的,没必要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叶青鸟人小鬼大,终于稍稍有些尴尬,眼眸中流露出与其年龄不相符的审视表情。
盯着宁十看了半天,叶青鸟这才暗下决心,但是仍然不忘提醒:“看可以,但你最好不要偷学,因为修行是要内外兼修的,小心走火入魔。算了,跟你说多了你也不懂,白费口舌。”
叶青鸟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指再三告诫:“别偷学。”
宁十回给对方一个死鱼眼,心里却想着:“什么时候剑门的弟子需要偷学其他宗门的功法了?再说,你一个小乞儿,能懂什么功法,多半是在吹牛。还内外兼修?那是普通宗门的法子,剑门的功法可都是一心一意的修剑。”
宁十叹了口气,有些唏嘘:“拿自己的无知当作真理,真是搞笑。”
这样想着。
宁十就瞧见叶青鸟从关老爷的石像后面掏出来三把刀。
三把简陋至极的木刀,做工粗鄙不堪,说是刀,倒不如说是有些许弧度的木条。
有些笨拙的将三把刀全部握在手心里。
那滑稽模样。
差点让宁十笑出声。
宁十是没学过剑,可他看过太多强大的人,见过太多厉害的剑,跟着孟**走南闯北,他的眼力绝对是宗师级别的,说是见多识广一点都不为过,且毒辣的很。
即便如此,宁十都没见过,有谁会同时拿着三把刀来战斗,确定不是在搞笑?
很快。
宁十就更加确认,这个小雀斑真的是在吹牛,她根本就不懂什么叫修行,更不懂什么叫功法。
因为叶青鸟准备了半天,都没有完成她的‘起手式’。
三把刀。
两只手。
能起手才怪呢。
宁十终于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是在嘲笑我吗?”叶青鸟恶狠狠的瞪了宁十一眼。
“哦,没,我在……”宁十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知道你在笑我,笑我不该拿三把刀。”叶青鸟索性将刀全部放在地上,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小刀,盘腿坐在地上就开始削刀。
“据我所知,用刀的修行者,修的都是一把刀,就连第一刀仙都是一把刀。”宁十看着叶青鸟,“三把刀,不叫修行,叫杂耍。”
叶青鸟低着头。
默不作声。
只是小心翼翼的继续削刀,削的极其认真,神情一丝不苟,仿佛是在制作一件艺术品。
“一把真正的
好刀,最基础的东西就是材料,木头是没有杀伤力的,削的再漂亮也无用。”宁十开始了自己的演讲,他本身就话多,今天守株待兔吃了叶青鸟半只兔子,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一下这位执拗的小雀斑,“不要误入歧途。”
“武器在精不在多。”
“一把刀,修到极致,足以。”
“真正的对战,胜负往往在一瞬之间,哪里会给你耍花哨动作的机会。很多时候你只有出一刀的机会,三把刀,太多了,两把都多余。”
“再说了,三把刀,两只手,握都握不住啊。”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吗?”宁十说着说着就发现,叶青鸟完全没有理会他,一直都在削自己的刀,一刻未停,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翻白眼?
你做错了,你有什么资格翻白眼?
是对我表示不满吗?还是觉得我有哪句话说错了?我这些道理可说剑门的道理,真理,不识货的臭丫头!
叶青鸟终于初步完成了自己的修改,小刀放回裤兜,抬起头瞧了瞧宁十:“你废话真多。”
“真嗦。”
“很烦哎。”
“我觉得你还是去里面睡觉吧。”
宁十愣了愣神儿:“自己是被嘲笑了吗?”
然后,就听到叶青鸟继续说:“修行是自己的修行,其他人都修一把刀,那我也要修一把刀吗?”
叶青鸟学着大人的口气说:“真是死脑筋,冥顽不灵,迂腐。如果大家都一样,那还有什么必要修行。修行是什么?修行不就是打破世俗的规矩,逆天而行。连人的规矩都破不了,连一把刀还是三把刀都不敢改变,不如不修行。”
很别扭的道理。
足够简单。
足够直接。
宁十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复,他想要将姑姑从魔山上接下来,他知道这肯定是要学剑的,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学剑门的剑,走姑姑的路,却从来没想过,是否可以改变一下。
不走其他人的路。
走一条从来没人走过的路。
第十七章 两个根骨奇佳的魔种
一座关帝庙,两个稚童。
宁十无父无母,无家可归,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叶青鸟多半是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说出口的话根本不是一般小乞儿能懂的道理,看来真的是懂修行。
话糙理不糙。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宁十看着眼前极力握稳三把刀的小雀斑,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自己是否可以走一条特殊的剑道之路呢?不是剑门的路,不是姑姑的路,就是属于我自己的路,修炼自己的剑道。”
宁十姑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剑仙。
如果可以的话,宁十愿意帮着姑姑实现这个心愿,也算是让她心安了。
核桃镇依山傍水。
夜幕中原本应该是安寂祥和,可是就在宁十陷入沉思时,小镇外面的骊山忽然就热闹起来,成群结队的动物从山中四散狂奔,就连老鼠都从地洞里爬了出来。天上是蝙蝠跟黑鸦,地下是一群一群的走兽昆虫。
宁十方才还是盘腿坐着,或许是累了,这时候躺在关帝庙的台阶上,耳朵刚好靠近地面,然后他便听到了微微的震动。
很轻。
但很嘈杂。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宁十直起身子问叶青鸟。
“啊?”叶青鸟练刀练的满头大汗,哪里顾得上这些细节。
“好像有东西过来了。”宁十不太确定的说。
“山狼还是野猪?核桃镇挨着骊山,晚上确实会有些野兽出没,哈哈,刚好多一顿大餐。”叶青鸟竟然摩拳擦掌的准备猎捕食材了。
“声音很杂,脚步声很多,不像是野猪,到像是狼群。”宁十猜测道。
“不可能,从没听说过狼群会攻击镇子的,狼可没那么大的胆子。”
叶青鸟这话刚说完,就听见关帝庙外面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响,宁十直接跳起来,两个人跑到庙前的木门旁边,朝外面张望。
嗖!
第一眼就看到了几只野马,飞一般的跑了过去,然后就是几只红毛的狐狸,狐狸后面跟着几头
野猪,旁边还有土狼、野兔子、老鼠……
惊慌!
非常惊慌!
山里的野兽给宁十的第一感觉就是惊慌,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必须逃离自己的家园。野兽在某些方面比人类更敏感,尤其是面对危险的时候。
“难道是山洪暴发了?”
“不对啊,这两天的雨水很小,根本形不成山洪。”
“要地震了?姑姑以前说过,地震之前,野兽会很慌张,会四处逃窜。”
宁十望着这些野兽逃跑的方向,好像不是四处。
心头跟着有些慌乱。
心跳的厉害。
宁十没来由的说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叶青鸟擦了擦脸上的汗:“大半夜的,往哪里走?不要大惊小怪,野兽害怕的东西,我们未必害怕,我有三把刀,我保护你。”
宁十还想着争辩一下。
然后就看到核桃镇的牌坊下面,忽然出现了一排影子,关帝庙本来就在镇子的最外面,距离牌坊只有几百步的距离,虽然看的不真切,但肯定不是幻觉。
这些影子裹着厚厚的黑色袍子,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鬼,步伐更是犹如魑魅。
叶青鸟有些愕然。
宁十肩膀有些发抖。
叶青鸟小声的问:“这些影子是山贼还是土匪?有些吓人啊!”
宁十脸色苍白:“山贼土匪可吓不坏方才那群野兽,你不觉得……”
话还没说完,宁十就看到一道影子眨眼间钻进了一家农户,眨眼间又钻了出来,一个稚童被影子缠在腰间。
宁十的眼眸直接瞪大。
叶青鸟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快跑,快跑,从关老爷后面跑。”
一边说,叶青鸟一边拽住宁十的手就准备朝庙里跑,然后就发现宁十的身子一动不动,压低声音焦急的说:“别愣着了,快跑,想死吗?”
“你这人怎么……怎么……”叶青鸟拽了宁十两次都没拽动,转过身子一看,然后就不敢再动了。
因为,一道黑色的影子已经出现在关帝庙的门口,影子被黑色袍子整个遮住,看不清脸颊,周身还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粘稠气息。
阴冷中夹杂着黑暗与血腥。
恶人!
绝对是恶人!
叶青鸟第一反应就是掏出自己的木刀,一刀劈向黑影的脑门,宁十的第一反应则是朝后面退了一步,就像跟着他姑姑时一样,他习惯往后退。
这是身体的条件反射。
宁十从小到大一直以来都是躲在他姑姑身后的,他习惯躲在背后,从来没有与人正面对敌,就连今天面对叶青鸟的殴斗,也是全然被动的。
如果不是叶青鸟捶了他好几拳,他是不会主动跟人打架的。
叶青鸟的木刀自然无法对黑影造成什么伤害。
眼前一黑。
木刀划出一道弧线飞进了关帝庙内,直直的插在关老爷的胸前,黑袍中伸出一双手,一只手按在叶青鸟的后脑,一只手按在宁十的肩头,两人直接就失去了意识。
两道黑气绕着他俩旋转了一周,黑影发出一阵惊叹之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第一次出手竟然就找到两个根骨奇佳的魔种,真是幸运。”
魔种?
根骨奇佳?
孟**一袭白衣单人单剑杀上魔山之后,魔主复苏,发过两道魔旨,一道明旨,一道暗旨。其中暗旨中就有要求,要求魔山的寻魔师全部出动,用最快的时间去四海神州寻找魔种。
因为孟**斩杀了魔山太多的年轻弟子,那些弟子都是魔山的种子,以后会生根发芽,成长为魔山的栋梁,成为魔山的根基。
那些年轻人都是魔山的立足之本。
没了就必须立即补充。
这样看来,宁十今晚遇到的黑影,多半是来自魔山,是下山寻找新一代魔种的寻魔师。如果宁十还清醒着,并且能够知道这黑影的身份,一定会抓狂,咬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
他姑姑在魔山遇难,身体还在魔山上受苦,这魔山上的人就是宁十的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第十八章 深渊之地
冰凉的风。
漆黑的夜。
宁十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跑到了半空之中,而且是脚朝上,头朝下,一团黑气拴着他的脚踝。宁十费力地抬了抬自己的脖子,只能看到两只紫黑色的巨大翅膀,叶青鸟跟他只有两步的距离,拴在另外一头。
宁十不知道那些黑影抓着自己飞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这是飞向何方,只是觉得周围环境越来越偏僻,越来越人迹罕至。
开始的时候还能闻到树木的味道,越往后味道越枯寂,然后就是恶臭潮湿。因为一直都是头朝下,整个人都开始充血,头晕眼花,根本记不清路线。
恍恍惚惚间。
周围的温度忽然开始升高。
头顶的巨大翅膀也开始减速,飞行的高度一降再降,耳边响起一阵机械扭动的咔咔声,冷风直接消失,鼻尖处飘来淡淡的血腥味儿。
眼角的余光似乎撇到了几个大字,因为是反着看,没看太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剑字,一个庐字,似乎是什么剑什么庐。
紫黑色的巨大翅膀七拐八拐的飞了一刻钟,然后就开始降落。
说是降落,不如说是直接朝地下飞。
宁十借着周围幽暗的光芒看到了一片一片的青铜壁,还有各种各样的诡异雕像,废弃的兵器,巨石机关,索桥……
头下仿佛是万丈深渊。
青铜铸成的墙壁,一直延伸到深渊下面,深无尽头。
当宁十闻到一丝淡淡的水气时,紫黑色翅膀终于停止了飞行,四周出现了几团昏暗的篝火。火光照耀下,能看到这里是一处巨大无比的古刹,活似远古时期的帝陵,暗水围绕着青铜与巨石,纵横交错,每一处巨石跟青铜上面都雕刻着复杂的花纹,诡异莫测。
叶青鸟咳嗽了两声,悠悠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宁十,刚想出声尖叫,就看到宁十使劲朝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宁十伸出手指放在嘴边,然后用口型说:“别叫,小心激怒这些恶人,静观其变,先看看周围的环境。”
叶青鸟眼眸中先是惶恐,呼
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是没有叫出声:“这是哪儿?”
宁十摇头。
叶青鸟:“我们昏迷了多久?”
宁十继续摇头。
叶青鸟:“我的刀呢?”
宁十依然是摇头。
他只是比叶青鸟早醒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
“恭迎寻魔师大人驾到。”青铜巨石中间的暗河,忽然钻出来几只鱼首人身的怪物。
“开门。”黑紫色翅膀的上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地底古刹的尽头,一道七丈高的青铜巨门缓慢开启。
宁十和叶青鸟瞪大眼睛看着这巨门,心里却想着:“原来抓自己的人叫寻魔师,寻魔师是他的名字还是称谓呢?这里是哪儿?抓我们来做什么?门后通往什么地方?”
门后通往什么地方,很快就有了答案。
那是一座壮阔无比的宫殿,布满了雕梁画壁,美轮美奂,每一件东西都仿佛经历了岁月的打磨,但是仍然难以掩盖他的辉煌气派。
宫殿内恭恭敬敬的站着一排黑衣人,穿着与夜袭核桃镇的黑影如出一辙。
咚的一声。
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栓着脚踝的黑气直接断裂,宁十跟叶青鸟直接就被从空中扔了下去,宁十手肘着地,听到了一声脆响,叶青鸟则是屁股着地,发出一声惨叫。
几乎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又有几只巨大的黑紫色翅膀飞过来,每一只翅膀上都拴着几个稚童,最小的六七岁,最大的看着也不超过十五六岁。
宁十也终于看清楚拴着自己的紫黑色翅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竟然是一只超大型的蝙蝠。
血眼。
黑翅。
獠牙。
“这些都是根骨奇佳的魔种,好生看护,等凑齐数量之后,我会统一带回山门。”站在最前面的黑袍沉声道。
“大人请放心,一定好生看护。”大殿内的黑衣人低着头回复。
“全部扔进海牢,不用给他们饭吃,先磨磨性子,死不了就行。”
宁十不敢抬头跟这些人对视,他也不知道海牢是什么地方,但既然有个牢字,那就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他能想象出来情况很糟糕,自然也有其他稚童能想象出来。
哇的一声。
几个年纪最小的稚童直接就哭了出来,刚开始是小声哭,分分钟就演变成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宁十想劝他们,最好不要这样,这群恶人可不是大家的爹娘,绝对不会惯着大家的。
然后,不等他开口劝阻,一道鞭子就抽在那些哭泣的稚童身上,有一个小男孩直接就被抽飞了,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瞬间现出一道恐怖的血痕。
“闭嘴。”
“我不喜欢听到有人哭。”
“如果谁想哭,去海牢深处,捂住嘴,爱怎么哭怎么哭,哭不死就行。这里是深渊,不是你们的家,从今往后,你们都不会再有家了。记住,我只说一遍,魔山将会是你们的师门,我等是你们引路的老师,以后要记得施恩图报。”抓宁十过来的那个寻魔师冷冰冰的说了几句话,吓坏了那几个哭泣的稚童。
同样是这几句话,宁十却愣住了。
“魔山!”
“原来抓自己的恶人,来自魔山!”
“可恶,真是可恶,自己为什么没学剑呢,如果自己有姑姑三成的本事,一剑刺死这些恶人,哪里会这般被动!”
下一刻。
所有被抓过来的稚童,包括宁十和叶青鸟直接就被抓起来,拎着走入一道黑色的小门,眼前瞬间变的漆黑无比。
宁十没有挣扎,挣扎是没有用的,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
他开始强迫自己记忆这段路程,一共拐了几道弯,是朝上走还是朝下走,一共走了多少步,用了多少时间。
他还不能去魔山,他还没有学剑,他还没有办法为姑姑报仇,接姑姑下山。现在去了魔山就是自投罗网,姑姑毁了魔山二十年传承,肯定会被调查,查出宁十是早晚的事情。
第十九章 海牢
一路走。
一路记忆。
宁十从来没有这般认真过,但是必须认真,以后没人会帮自己了,路只能靠自己来走。他刚刚在黑暗中模拟出一张草图,然后就看到了一束束昏暗的幽光,幽光后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哀嚎。
每一束幽光后面都是一道石门,这些哀嚎便是从石门后面传出的。
走过一道石门,宁十被拎起来的高度刚好能透过铁栏看到里面的景象,几个黑衣人扭着五道铁索,锁链尽头拴在一个大汉的四肢上。
铁索收紧。
大汉的表情开始狰狞。
景象一闪而过,宁十没有办法看清楚,也不知道里面是在干什么,但是从声音中就能听出来端倪,绝对不好受,堪比五马分尸。
胃里有些翻滚。
低头再抬头,又是一道石门,又有几个黑衣人,这次的铁索换成了赤红的火烙。
再往后走,依然是石门,这次门中没有黑衣人,但是血腥味却刺鼻的厉害,隐约间能看到一个人影倒在角落里。
继续走。
一直走。
很快,耳边就传来了呕吐声,止不住的呕吐,宁十能看到这些景象,其他少年一样能看到,年纪大些的孩子还只是呕吐,年纪小一些的直接就被吓晕过去。
都是盛世中长大的孩子,何曾见到过这种地狱般的邪恶景象。
“吱吱吱。”
宁十的耳边传来一阵触手摩擦墙壁的声音。
凝神察看,一道石门中爬出来一串串红色的虫子,全是触手,嘴巴很大,头却很小,而且还不时露出獠牙……
宁十跟叶青鸟是被同一个黑衣人拎着,所以他能看清楚叶青鸟的表情,包括她的嘴型。看着这个自己才认识一天的小雀斑,宁十莫名其妙就有些心安,仿佛有了支撑一般,或许就是因为在关帝庙的那一刀。
叶青鸟站在宁十前面,面对强敌,不畏生死的劈出了一刀。
似乎是感应到宁十的目光,叶青鸟扭头看过来,嘴唇微动,没有声音,但是宁十知道她在说什么:“宁十,你放心,我会想办法逃出去的,带着你一起逃出去。”
宁十没有回复,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路,越走越远,越走越深,血腥味越来越浓。
宁十甚至看到有一间石门后面挂着一整排的皮,人皮,活剥下来的人皮。
毛骨悚然。
原来人间真的是处处危机,步步惊心,宁十以前经常听姑姑说:“臭小子,人心叵测,江湖路荆棘满地,你一定要学剑,起码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以前都觉得姑姑是在吓唬人。
真正轮到自己面对的时候,才晓得,站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到底有多么伟大,为自己遮了多少风,避了多少雨。
浓重的潮湿水气,将宁十从回忆中拽了回来。
眼前出现了一片地底河道,河流湍急,甚至可以说是汹涌澎湃,河道上方七八米之处,围成一圈,足足有几十道石门。
宁十和叶青鸟直接就被扔进了石门的后面。
原来这里就是海牢。
黑衣人才不会管宁十这些人疼不疼,舒服不舒服,魔山的种子需要磨练,这只是开始。
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未修行,身子骨根本经不起折腾,宁十和叶青鸟全都是浑身酸痛,宁十的胳膊更是肿起老大一个包。
“我们要想办法出去,不能跟着这群变态走,魔山可不是人去的地方。”叶青鸟坚持着起身,直接就开始查看石门。
叮铃铛锒一阵捣鼓。
门没打开,叶青鸟自己却被累的气喘吁吁。
“歇会儿吧,这石门应该没那么容易弄开,留些力气,以备不时之需。”宁十咳嗽两声说道。
“还留什么力气,这里可是魔山妖孽的洞府,刚才你也听到了,那些黑影全都是来自魔山的寻魔师,如果被他们带到了魔山上,培养成魔种,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叶青鸟语气有些急躁,“在宗门里的时候,师傅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以招惹魔山的人,这下好了,直接被掳到魔山上,完蛋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求救的方法?”宁十问道。
“求救?”叶青鸟表情有些尴尬,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很是沮丧,沉默了
半天才说话,“我是偷着跑出来的,什么都没带,只留了一张字条,我要修出点名堂才能回去,求救是肯定不能求救的。”
“好吧,那就只能靠自己了。”宁十也跟着站起身,开始在牢房中寻找线索。
四四方方的海牢。
四步宽。
四步长。
脚下的地面潮湿的恨不得能捏出水,四面的墙壁则是坚固如铁的玄石垒砌而成,石门上的锁链足有手腕粗,想拧开更是不可能。
从石门的缝隙中望出去,地河汹涌澎湃,冰凉的水气席卷而来。
寒冷开始侵袭宁十和叶青鸟两个人,之前吃到肚子里的兔子肉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又开始变饿。
方才一直在活动,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停下来,很快就感觉到阴冷,冷的渗人。
“阿嚏!”
“阿嚏!”
两个人都开始打喷嚏。
“如果我不偷偷的跑出来就好了,现在肯定有烧鹅吃,我师姐最喜欢烧鹅了。”叶青鸟小声唠叨。
“如果我姑姑没走,我也不会来这里,一百个寻魔师都不可能打得过我姑姑。”宁十也跟着附和。
“你的名字真有意思,为啥叫十?”叶青鸟问。
“因为我姑姑叫**,**不离十啊。”宁十回答。
“你出生就这么黑吗?”叶青鸟继续问。
“那只是脏,擦干净之后,白着呢。”宁十没好气的说。
“……”
宁十和叶青鸟开始小声的说话,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没话都要找话说,因为俩人都知道:“在这里可不能睡着,指不定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然后。
门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海牢的门再次打开。
一个少年直接被丢了进来,人影闪过,差点砸在宁十的身上。
铛的一声,牢门关闭。
三个人面面相觑,宁十刚要开口,最后进来的少年突然抬起手打断了他的问话,猫着腰凑到石门的位置,蹲下身子朝外面张望了片刻,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根三寸长的短笛。
第二十章 你属鱼的吗
“我叫陈余生,我来自蜀山,别害怕,有我在,你们肯定不会有危险。”最后被关进来的少年,手指在短笛上轻轻一点,一只闪着荧火的飞虫就钻了出去,消失在海牢之中,“嘘,咱们说话小点声,别让那些看守听到了。”
陈余生个子不高,还有些微胖,脸蛋儿圆圆的,皮肤很白,有一种很独特的亲和力,年纪应该也不大,最多十三四岁,现在看来还是个自来熟。
“你好,我叫叶青鸟。”
“我叫宁十。”
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宁十也在打量对方,毕竟是蜀山的少侠啊,正义的代表呢。
“你来自蜀山,你怎么……”宁十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蜀山的少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哈哈。”陈余生很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很认真的说,“因为我年纪小,修行时间短,实力不济,打不过那群寻魔师。”
好吧。
又一位菜鸟。
你菜我也菜,三菜合一啊。
只不过……这个胖乎乎的陈余生似乎并没有太多自知之明:“虽然我打不过寻魔师,但是不要担心,这小小的海牢还是困不住我的。作为蜀山的明日之星,哥哥行走人间,那可是救人无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是手到擒来,你们可能不知道……”
救人无数?
手到擒来?
宁十越听越觉得不靠谱:“喂,小胖儿,你才多大啊,确定不是在吹牛?”
心里更是琢磨着:“这家伙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可眼下这种情况,又不好意思拆穿,宁十朝叶青鸟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很婉转的说:“陈余生,你看现在是不是先想办法出去啊,这里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咱们出去再聊,出去再聊。”
海牢是牢房。
很危险的。
陈余生抓了抓后脑勺:“好说,好说,我已经施法让虫兽去寻找石门的钥匙了,很快就会有结果,放心。”
宁十心头一凉:“蜀山的弟子,开一扇石门,还需要钥匙吗?不是应该一剑就砍断这些铁栏?”
陈余生放走的虫子去而复返,带回来一个消息,放钥匙的地方找到了。
陈余生很兴奋的说:“看,我就说了,一定会带你们出去的,我可不是在吹牛。”
那根短小的笛子再次被掏出来。
陈余生似乎又准备施法,放出来某些奇怪的东西,八成是要去偷钥匙。
这时候。
宁十的鼻尖一酸,竟然流出一串鼻血,而他刚好跟陈余生面对面站着。
“宁十,你流鼻血了。”叶青鸟提醒了一声。
宁十抬起手擦了擦,赶紧昂头:“可能是最近喝水少,上火了,不碍事,很快就会好。”
一串鼻血。
很普通,很常见,宁十跟叶青鸟谁都没太在意,然而,陈余生的表情却有些古怪:“鼻血?”
“你流血了?”
宁十下意识的回答:“对啊。”
砰的一声。
毫无征兆。
这位最后进来的微胖少年,直挺挺的就倒在海牢之中。
宁十:“……?”
叶青鸟:“……?”
“喂。”
“喂。”
“陈余生,你别吓唬我俩。”
“你不是蜀山的弟子吗?”
“你可是修行者啊。”
“怎么能说晕就晕了呢?”
宁十小心翼翼地踹了陈余生两脚,毫无反应,然后拿手去他鼻子下面试探了一下:“还好,没死。”
“神经病啊!”叶青鸟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这人,怕是真有病。”宁十也觉得匪夷所思。
“就这样还蜀山弟子啊,就没见过这么弱的蜀山弟子。”叶青鸟说,“我猜这人八成是在吹牛。”
“也不一定的……”
宁十刚要回答叶青鸟的问题,躺在地上的陈余生突然就醒了过来,晕的匪夷所思,醒的更是惊心动魄,跟诈尸一样。
海牢中的三位。
谁都没说话,呆愣了半天。
最终,还是宁十先开了口:“你……没事儿吧?”
陈余生僵硬的转过脖子,看了看宁十:“你……谁啊?”
宁十:“……?”
叶青鸟:“
……?”
逗闷子呢?
宁十指了指自己:“我叫宁十,刚才告诉过你。”
陈余生继续问:“这是哪儿?”
宁十:“海牢。”
陈余生:“就我们仨?”
宁十点点头。
陈余生:“我叫陈余生,我来自蜀山,别害怕,有我在,你们肯定不会有危险。”
宁十翻了个死鱼眼,叶青鸟都笑出了声。
确认过眼神。
这是个喜欢自娱自乐的人。
坐在地上的陈余生,自顾自的冥思苦想,终于说了点有用的信息:“我想起来了,这里是漠北铸剑草庐遗址,后来被魔山占据,成了他们的临时洞府,距离唐国北境七十里。”
宁十进来之前确实看到过一个剑字跟一个庐字,原来全称是“铸剑草庐”。
叶青鸟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里是哪儿不重要,怎么出去才重要,你不是蜀山的弟子吗?表演一下你们是蜀山的功法吧,开个石门应该不难吧?”
陈余生抬了抬手:“别急,我有法宝,锁妖笛听说过吗?里面锁着上千只妖怪!它们会帮我们出去的!”
叶青鸟都快崩溃了。
这个陈余生可真是嗦,废话又多,就是不干正事。
宁十也很着急:“那就请您费心了。”
陈余生很得意的摆了摆手:“放心,放心,全都包在我身上。”
那根短小的‘锁妖笛’第三次被拿出来。
陈余生十根手指全部放在笛子上,气势很足,然后,忽然转过头看向宁十,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一共才几个呼吸的功夫。
陈余生竟然又问宁十的名字。
宁十耷拉着脑袋,瞪着死鱼眼:“我叫什么?我叫逗你玩!你到底是蜀山的弟子,还是猴子派来的逗兵?你属鱼的吗?一个名字只记七秒钟?过后就忘?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宁十感觉自己被戏弄了:“我是年纪小,但你不要骗我,我不是呆瓜。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你现在问我的问题就是在羞辱我,羞辱一个剑门弟子的智商,这样很不好,后果很严重。”
第二十一章 锁妖笛
宁十觉得陈余生在戏弄人,很没有道德。
但陈余生真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是属鱼的,更不是猴子派来的逗兵,他有病。
他打小就有一种很奇怪的病。
陈余生说自己是蜀山的弟子,对也不对。
对是因为他曾经确实在蜀山修行过,不对是因为他已经被蜀山除名,除名的原因就是他有病,不适合修行。
陈余生的病很奇怪。
就连蜀山上的大修行者都无能为力,症状古怪,只要陈余生看到血,瞬间就会晕倒,醒过来就成了拥有鱼一般记忆的人,短时间内记忆力骤然下降,只能记住七秒钟之内的事情,一个时辰之后才会恢复正常。
宁十没去过蜀山,自然不知道蜀山有这么个奇葩。
他的一串鼻血直接让陈余生犯了病,短时间内根本记不住太多的事情。
宁十跟叶青鸟瞪大眼睛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陈余生。
看的对方直发毛。
当发现陈余生又想张口说话时。
宁十直接打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我叫宁十,她叫叶青鸟,你不用再问了,还是快点想办法帮大家出去吧。”
陈余生还想说什么。
宁十一瞪眼:“别废话,开门,立即,马上。”
陈余生叹了口气,很沮丧的说:“好吧,我只有一个办法能迅速开门,这可是你们要求的,别后悔。”
后悔?
能逃出这海牢,有什么好后悔的?
还有什么结果是比被绑到魔山上更差的吗?
只有七秒记忆的陈余生,十根手指全部放到自己的锁妖笛上,舔了舔嘴唇,看了看宁十:“你俩准备好了吗?”
宁十白眼差点翻到天上。
叶青鸟则是伸出拳头想要打人。
陈余生很淡定的点点头,自己回答自己的话:“你们准备好了就行。”
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气,连宁十都跟着屏住了呼吸,这笛子该不会爆炸吧。
三个呼吸之后。
海牢里安静
异常,陈余生竟然又忘了:“不好意思,我刚才准备要干什么来着?”
“滚!”
“开不了门就闪开!”
“逗我俩玩儿呢?你小子一定是故意的!”宁十跟叶青鸟异口同声的喊道。
“对,对,开门,开门!”陈余生连连讨饶。
终于没有再废话。
十指连动。
一道刺耳的短笛声划破海牢。
仿佛远古的号角,又仿佛是战场的冲锋,一股震撼人心的气息从锁妖笛中猛地冲了出来。
然后,宁十就瞪大了双眸,在他眼前三步远的位置,先是蹿出来一头三只脚的火焰鸟,紧接着就是一只两丈高的巨熊,巨熊后面是一只长着灰色尖角的犀牛,犀牛后面是一只马身麟脚,形状酷似狮子的怪物,通体白毛,还会飞……
四步宽,四步长的海牢哪里装得下这些个妖怪。
石门分分钟就被拆烂。
石墙倒塌。
地面都跟着震动起来。
就像是脱困的金丝雀,这些妖兽从锁妖笛中出来之后,发疯一样四处逃窜。再看陈余生,十根手指黏在短笛上,脸色苍白如雪,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在被这只笛子消耗。
头顶的通道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些黑衣人终于发现了这里的紧急情况,都在朝这边赶过来,只不过最先遭遇的肯定是这群脱困的妖兽。
“宁十,快跑!”叶青鸟拽了一下宁十就准备朝妖兽的反方向跑。
“等一下,等一下。”宁十思索片刻,抬起脚直接踹在陈余生的笛子上,终于让他的十根手指远离的短笛。
锁妖笛关闭。
不再有妖兽逃出。
陈余生直接就晕了过去。
“背上他,他救了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宁十压低声音说道。
“带上他谁都走不了,这就是个神经病,骗子,他肯定不是蜀山的弟子。”叶青鸟焦急的喊道。
头顶脱困的妖兽已经跟黑衣人交上了手,不断有尘土飘荡下来,周围石门里的稚童全都
挤在铁栏间大声的呼喊,希望宁十能够救他们。
宁十紧锁眉头,突然朝周围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拼尽全身力气扛起昏迷的陈余生,直接就选了一个方向开始狂奔,在他心里是有歉意的:“对不住了,我没本事救你们,我只能救这一个人。”
叶青鸟叹了口气,咒骂般碎了一口,紧紧地跟在宁十身后:“沿着河道跑,朝里面跑,尽量压低身子,别让人看到,被抓回去肯定会生不如死。”
宁十眯着眼,全力观察周围的环境,奈何河道边没有油灯,实在太黑,越朝里面跑,视线越暗,根本看不清楚路。
宁十虽然比一般少年的身子骨稍微结实一些,但他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背着陈余生根本跑不快。
别说快。
仅仅十几个呼吸,他就开始气喘吁吁,步履维艰。最近消耗太大,吃的东西太少,没有力气了。
脚下一滑。
宁十想控制好身子的平衡,为时已晚,直接就掉进了地河之中,摔倒的那一瞬,脚踝还把身后的叶青鸟给绊倒了。
三个人。
分分钟就被汹涌的暗河之水卷走了……
海牢不见天日。
没有白昼黑昼之分。
千里之外的核桃镇却已是晚霞凌空。
镇子不像平日里那般祥和安寂,到处都是走动的人群,还有县丞的捕快,因为昨夜镇子里丢了许多稚童,从七岁到十五岁,足足丢了二十九个孩子。
晚霞中,镇子外面走进来一位姑娘,穿着一整身的白色秀服,单手提着一把细长秀刀,一头乌黑秀丽的齐腰长发。长发如瀑布一般随意的束在身后,白色的秀鞋,裸露出一节白嫩足踝,脸颊冷冽,眼眸晶亮。
清风徐来。
这姑娘的长发随着风舞动起来,露出来的容颜,绝世倾城,随意的拽住一个路人,姑娘展开一幅画:“请问,见过这个女孩儿吗?”
画像中女孩的样貌跟叶青鸟十分相像,只是没有叶青鸟那般黑……不用猜,这个姑娘肯定是来找叶青鸟的,而且看穿着跟气质,八成是修行者,而且修为应该不低。
第二十二章 梦境和野参
宁十做了一个梦。
很奇怪的梦。
梦中他身处一片汪洋大海,海中狂风骤雨,海水淹没他的口鼻,呼吸都变的困难。他在大海中一直飘,一直荡,从海中荡到空中,脚下的海变成了一把擎天巨剑。
剑。
直插深渊,仿佛将地心都捅了一个窟窿。
剑的周围不断的冒着热气,断断续续的喝喊声不绝于耳,夹杂着叮叮铛铛的打铁声,剑气环绕,剑胎璀璨,竟是一个铸剑的世外桃源。
宁十没来过这里,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是没来由的熟悉,止不住的亲近,他觉得自己应该属于这里,这里就像是自己的家。
没有纷争。
没有战乱。
只有一心一意的照顾这些剑,把剑当孩子来照顾。
梦中的宁十对这里流连忘返,极度欣喜的游荡在剑的海洋,活似一个化蝶的精灵。
可美景暂短,前一刻还是祥和,下一刻,画面骤变,望不到尽头的铁蹄踏遍了这座剑的海洋。
一位光着膀子,手握铁锤的汉子,与一位穿着金黄锦衣的少年对峙,嘴里不断的据理力争,少年不为所动,最后挥挥手,铁蹄直接将巨剑铲除,剑的海洋成了一片废墟。
生灵涂炭。
血流成河。
剑胎尽毁,剑气不存,打铁声没了踪迹,这里成了一座亡魂之地,宁十的心口都开始揪着疼。
他眼睁睁看着这片美轮美奂的家园变成废墟,然后又被一群黑衣臭虫据为己有,将剑地变成腌肮脏的粪场。他甚至看到了地底的剑心之河成了海牢的刑房。
心疼。
宁十第一感觉不是怨恨,而是心疼。
这里不应该被玷污,这里是剑之圣地,怎能成为万恶之源呢。
心疼着,心疼着,然后就被疼醒了,直挺挺的坐起来,满头的冷汗,大口大口的喘息,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一般。
扑鼻的芳香馥郁。
浓烈至极的药味儿,宁十撑着地面的手,感觉有些松软,低头一看竟是一株紫红的灵芝,单看个头跟颜色就知道,这灵芝的年份绝对不短。
再往远处看。
奇花异草,灵药珍品,随处可见。
脚边是一滩河水,叶青鸟跟陈余生倒在几米之外。
宁十艰难的起身,先挪到叶青鸟的身边,探了探小丫头的鼻息,还好没被淹死。又探了探陈余生的鼻息,这小子命也挺大。
身上潮湿粘稠,冷的厉害,宁十咬着牙将昏迷的这两位拖出河滩,拽到相对干燥的地方。
短短十几米路程。
宁十歇了二十几次,真心是没了力气。
做完这一切,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直接躺到地上,连呼吸都变的费力。这时,鼻子里忽然钻进来一股香味,是那种身体非常需要的香味。
不愿意起身,只是将脸转了转,就在自己脸颊两个拳头的位置,一株人形的野参悄悄从土壤中冒出头来。
宁十没见过。
但是他听姑姑说过很多药理方面的知识,野参,尤其是人形的野参,按道理是不会这般容易找到的。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啊。
大补。
特补。
刚好是宁十现在最需要的,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生怕惊扰了野参,他手里现在可没什么红丝绸,只能用手。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觉,肚子快要饿死了,浑身酸痛的厉害,赐给我一线生机吧。”宁十祈祷着,还真就抓住了这株野参。
轻轻一提。
毫不费力的将其采出来。
过程顺利到不可思议,完全没有任何难度,好像这野参就是他家养的一样。
宁十瞪大眼睛,有些不太真实的盯着眼前的人形野参,他就算再不懂,也能猜到,这种样子的野参绝对算是宝物了。
“吃?”
“还是不吃?”
“当饭吃,有些暴殄天物啊!”
“而且,很容易被补死的,流鼻血流死?多尴尬!”
“如果这样死去,怕是没脸见姑姑了,指定被骂个狗血淋头。罪过,罪过,要不,先闻一闻?”
宁十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将野参放到鼻子下面,嘴巴上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沁人心脾的参香。
单单闻
一闻气味就觉得舒爽。
“要不,尝一口?就尝一小口!补充一下元气!”宁十开始劝诫自己,然后就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当宁十的舌头接触野参的一瞬间。
整颗野参直接就化为一股粘稠的液体,全部钻进了他的嘴巴里,真的是自己钻进去的。宁十敢发誓,他一点都没有用力,动都没动,这野参自己就钻进了他的肚子。
世界在一刹那安静下来。
然后。
轰的一声。
宁十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爆炸了一般,整个人都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灵魂仿佛都飘了起来。
滚烫炙热的暖流发疯一般开始在宁十的四肢百骸流窜。
飘入空中的灵魂,瞬间又堕入体内,撕裂般的疼痛开始侵袭宁十的神经。那种疼痛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经络,每一根骨头仿佛都在经历捶打锻造。
生不如死。
关键是死都死不了,晕都晕不掉。
宁十能做的只是承受,默默的承受,因为嗓子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嘶吼都做不到。
疼痛一直持续,一直持续到身体的暖流逐渐消失,一直持续到宁十再次接管身体的控制权。
视线中,周围的环境暗淡下来。
不是天黑。
是暗淡。
因为这里似乎是在一座大山之中,或者地底深渊里,头顶根本看不到太阳或者星空,只有巨石,望不到头的巨石。
巨石中镶嵌着一把把巨剑,亮光就是从巨剑上发出来的。
只不过,这些剑,似乎跟太阳星空有着某些奇特的联系,并非一直都犹如白昼。
宁十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像是白天,周围很亮,这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却像是傍晚,剑光暗淡。
宁十抬起头盯着数百米高的巨石天空,盯了许久,最终确认:“这些剑应该是一座阵法。”
他姑姑跟他讲过阵法。
应该只有阵法才能实现这种奇异的现象吧。
只是不知这里是哪儿?他们掉进了海牢的地河之中,被河水卷走,怎么就来了这里呢?
第二十三章 鱼肉在嘴里跳舞
地河。
水流湍急。
河中有鱼,这河不同,鱼似乎也不同,游的速度飞快。
宁十卷着裤腿,稳稳的站在地河中央,弯着腰,死死地盯着有些泛浑的河水。一道灰影划过,宁十直接下手,‘一爪子’就掐住了这道灰影。
起身,抬手,是一条样貌奇异的河鱼,鱼鳍跟个小翅膀似得。
这一抓一抬,看着简单,可是实打实的徒手捞鱼。放在以前,对于宁十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动作,绝不可能完成。
可自从吃了那颗人形野参之后,他的身上突然就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全部倍增。
宁十的姑姑曾经跟他详细的介绍过各个境界的修行要领。
穿甲是修行者的入门。
是修行的根基。
在穿甲境这个阶段,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充分的了解自己的身体,然后牵引人体之外的天地元气,来浇筑砥砺筋、骨、皮、肉、血。
锻筋、淬骨、铸皮、固肉、凝血。
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需要不断的打磨,吃苦,修行。
宁十以前就是不愿意吃苦,怕累怕疼,所以一直就没有开始,只是懂得这些道理,却从未实践过。
现在回想。
那颗野参所带来的剧烈疼痛,跟姑姑形容的锻造筋骨皮肉血,非常的相像,力量与速度也有明显提升。
蹲在地河之中,抓了半个时辰的鱼,宁十确定了一件事情。
贴身肉搏,肉怼肉,拳砸拳,不动用任何招式技巧的情况下,单纯的比拼身体强度,现在的自己应该能打的过一个习武三年的壮汉。
那颗野参是自己的福缘。
如果没有它,宁十多半会饿死在这河滩旁。
宁十抓完鱼,只是稍稍出了一些汗,然后就风风火火的去附近寻来干柴。他的身体彻底恢复了,叶青鸟跟陈余生可还昏迷着呢,得先想办法让他俩舒服些,否则光这满身的湿气就能让人大病一场。
尤其是陈余生。
为了操控锁妖笛,精气神都
被吸收了大半,命都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宁十不能忘恩负义。
头顶的巨剑,越来越暗淡,仿佛进入了黑夜。
地河边吹来一阵阴冷的寒风,四周幽静安寂,只有一堆摇曳的篝火。宁十将叶青鸟两个人放到篝火旁,想着能暖和一些,他自己则是蹲在地河边上收拾那些捞到的河鱼。
小心翼翼地解剖,清洗干净,每一条都插在找好的木棍上。
叶青鸟的脸色已经开始好转,陈余生却依然是苍白如雪,甚至开始打起了寒颤,身上抖个不停。
宁十只好将火生的更旺,然后咬咬牙,从附近又找来一株他勉强能认出样子的灵芝,不敢喂对方太多,只是掰下来一点点,撬开陈余生的嘴巴:“小子,欠你的人情方才冒死背着你到这儿,已经算是还清了。现在死马当活马医,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你自己了,姑姑说过,做人要仁至义尽,我可都全力以赴了。”
喂下陈余生一点点灵芝。
想了想又喂给叶青鸟一点点,喂食的量控制的更少。
宁十可是经历了方才野参的考验,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那份痛苦,绝不愿意感受第二次,比刮骨疗伤都恐怖。
做完这一切。
后面的事情跟宁十就没什么关系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陌生的环境下,宁十也不可能睡着,只能盯着篝火旁的河鱼,火焰在噼里啪啦的轻响中将河鱼中的水分逐渐烘干。
鱼香开始飘散出来。
这里的鱼跟平日里见到的鱼差距很大,单单香味就要浓烈许多倍,鱼肉在火焰中渐渐转变颜色。从生肉色,变成白色,然后渐渐变成浅黄,最后成了稍稍发焦的金黄色。
最外面的一层鱼皮,微微发一些卷儿,看样子应该会很脆。
普通的鱼是不会有太多油脂的。
这里的鱼却肥嫩异常,鱼皮上都会滴落一层粘稠的油,落在火堆中,篝火瞬间升高。
宁十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的翻转,控制着火候,不让这些鱼肉烤焦。
借着这鱼香。
脸色红润的叶青
鸟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醒了过来。
“咳咳!”
跟宁十差不多。
足足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醒了吧,刚烤好的鱼,吃一点暖暖身子。”宁十瞧了瞧叶青鸟便将一串烤鱼递了过去。
能看出来,叶青鸟对周围同样很迷茫:“这是……逃出海牢了?”
“不像啊!”
宁十自然能看出对方的困惑,只能耸耸肩:“别问我,我也不清楚,这里肯定不是海牢,但也肯定不是外界,我猜这里应该还在那个铸剑草庐遗址之内。只是更深入一些,头顶的剑应该是一个法阵,很庞大,很厉害的法阵。”
看到叶青鸟没有接烤鱼,宁十拿木棍戳了戳对方:“先吃饱肚子,有力气才能找出路,咱们肯定不会有事的,掉到河里都淹不死,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姑姑说的。”
“那……先吃饱肚子?”叶青鸟指了指宁十的手中问道。
宁十肯定的点了点头。
手中的烤鱼直接就被夺走。
叶青鸟根本就没管烫不烫,张口就咬了下去,看来是真的饿了。不饿才怪呢,几顿没吃东西了!
宁十笑了笑,伸手准备去拿另一串,然后就看到叶青鸟的眼眸忽然就瞪大了。
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味道不对?”宁十问道。
“这鱼你吃过吗?”叶青鸟指了指嘴里。
“还没呢,刚要吃你就醒了,有问题吗?没烤熟?”宁十问。
“你吃了就知道。”叶青鸟边说边从篝火旁拽过来第二条,也顾不上烫嘴,吸溜着舌头就开始狂啃。
看着叶青鸟饿死鬼的模样,宁十摇了摇头也拿起一条鱼,仔细瞧了瞧:“只是样子怪了点,鱼鳍像个小翅膀,没毛病啊。”
吹了吹气。
让鱼肉尽量别太烫。
宁十终于张嘴咬了下去,第一感觉就是柔滑鲜嫩,超级美味,火候也是一级棒,刚想着夸赞自己,舌头突然跳了一下,吞到肚子里的鱼肉,也跟着跳了一下……
第二十四章 剑阵星空下的许诺
吃到嘴里的鱼肉竟然会跳舞?
宁十细细的品味,那些跳动的鱼肉,每跳一下,都会有一股暖流钻到肌肉筋骨之中,身上的力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饥饿感迅速缓解。
宁十跟叶青鸟一样,眼眸瞬间就瞪大了:“这哪里是鱼,这分明就是灵丹妙药啊。”
人形野参可以淬炼皮、肉、筋、骨、血,但是不能充饥,如果单纯的依靠野参,只会迅速消耗自己的生命力,绝不是正途。
可这野参搭上这河鱼。
便是绝配。
宁十再傻都知道这东西的好处,紧跟着就学叶青鸟一般,狼吞虎咽的开始消灭刚刚烤好的鱼肉。
烫不烫?
肯定烫啊!
嘴唇都快烫出泡了!
可是这种极端的美味加上力量在身体里跳动的舒爽,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抵抗的诱惑,更何况是两个还未踏入修行的少年少女。
吃过灵芝的陈余生,身子终于是不再发抖,宁十又朝篝火中添了一把新柴。或许是这新柴有些潮湿,荡起一股青烟,闻着有些呛鼻。
鱼。
吃完了。
陈余生身上的衣服也烘干了。
头顶的巨剑彻底失去光亮的时候,陈余生终于悠悠醒了过来。
被水浸泡过的陈余生失忆病似乎还没好,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傻萌傻萌的问宁十:“你是谁?这是哪儿?你们把我带到这儿干什么?”
好吧。
记忆力又变鱼了。
幸好,没坚持一会儿便虚弱的晕了过去。
宁十不想跟‘傻子’交流,去地河中继续抓鱼,反正现在有使不完的力气。
抓了十几条鱼再上来时,陈余生终于彻底从昏迷中醒过来,这次没有再犯病,眼神都多了几分狡黠。
这个胖乎乎的前蜀山弟子,除了有病,其实是很有天赋的。
宁十不在的时间里,他三言两语就从叶青鸟嘴里问出了整个事情的始末,并且很认真的解释了自己的病情:“我有病,我晕血,看到血就会记忆力衰退。”
叶青鸟用审视的目光瞧着陈余生:“我看你不仅是有病,还是个骗子,你应该不是蜀山的弟子吧。不要觉得我年纪小,我可是见过大世面的,蜀山弟子可不是那么驱使妖兽的。”
宁十跟着点点头,嘴巴里挤出两个字:“骗子!”
陈余生仿佛被戳中痛点,表情很不自然:“我不是骗子!我可是救过你俩的性命,别恩将仇报啊!我是蜀山弟子,只不过在不久前被除名了,就因为我有病,他们不愿意再收留我,觉得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大修行者,留我在蜀山修行,纯属浪费资源。”
“你们说,这是我自己的错吗?”
“我天生就有病。”
“他们接我上蜀山的时候怎么不说浪费资源啊。”
“看着我根骨绝佳又想着能治好我的病,最后出尔反尔。”
“你俩应该也知道修行一道吧,看过门后的风景,怎么可能还想做一个平凡人呢,不可能的。这是他们蜀山的错,不是我的错。”
有理有据。
心路历程饱满。
不管别人信不信,当下的宁十跟叶青鸟反正是信了,尤其是叶青鸟,似乎也有话说。
“那你恨蜀山吗?”叶青鸟突然问了陈余生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恨呢?我不恨它,但是我看不起它,我会用自己的能力去证明一件事情,就算是我有病,我也一样可以修行,甚至比大多数的蜀山天才修行的都要好。”陈余生眼眸中满是憧憬,“有朝一日,我会重新踏上蜀山的大门,让全蜀山的人都出门迎接我。”
“够嚣张!”叶青鸟一巴掌拍在陈余生的肩头,“你让我刮目相看啊,放心,我不会再鄙视你被蜀山除名了。因为我的宗门也不喜欢我,我更不喜欢自己的宗门,她们太迂腐了,根本不懂得变通,她们逼着我学剑,但是我却更喜欢刀,我会用自己手中的刀去证明,她们是错的。”
停顿了片刻。
叶青鸟望着天空大喊一声:“我也要宗门亲自来迎接我,迎接我手中的刀,我会用三把刀劈出一条修行大道,独一无二的修行大道!”
宁十看着自己身边的一男一女。
一位不被宗门喜欢,从蜀山除名。
一位不喜欢宗门,大概率是离家出走。
年纪都不大。
跟自己差不多。
却都定下了自己修行的道,修行的目标,那……自己呢?
自己的道是什么呢?
“宁十?”叶青鸟看着宁十挑了挑眉,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我俩的事情都交代了,你呢?”
思索了一下。
宁十笑了笑:“你俩一个不被宗门喜欢,一个不喜欢宗门,至于我啊。我自己就是宗门,我的宗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要为我姑姑报仇。”
宁十的话没有说清楚。
但是叶青鸟跟陈余生都听出了其中的苦涩,全宗只剩下一个人,那可就是被灭宗了,这可是血海深仇,至死方休啊。
还是不要再揭别人的伤疤了。
一只河鱼烤的有些焦。
鱼眼直接被烤爆了,汁水飞溅,吓了三个人一大跳,但也算缓解了压抑的气氛。
宁十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串烤鱼,直接举了起来:“为了争口气。”
叶青鸟嘴角一笑,也跟着拿起一串烤鱼:“为了自己的道。”
陈余生收起脸颊上的狡黠,表情变得认真严肃:“为了让蜀山刮目相看。”
“干了这条鱼!”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
三个人都是没心没肺的性格,吃鱼都能吃出美酒的感觉,一边吃还一边笑,笑的比山花儿都烂漫。
巨石剑阵开始闪烁起若有若无的荧光,黑暗中,很像星空。
星光璀璨。
三个人吃完鱼肉,静静的躺在篝火旁,一道剑光划过,宛若流星。
叶青鸟盯着头顶极远的地方,眯着眼眸,忽然开口问道:“宁十,你想过以后自己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好大的问题啊!
宁十一愣,思绪瞬间就飘散开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姑姑,一袭白衣,单人单剑,压制四海剑修二十年。
第二十五章 学剑
宁十以前跟着他姑姑的时候,吃穿不愁,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做什么,不愿意动就躺在树荫下面晒太阳。他觉得那样的日子很舒服,很惬意,那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姑姑走了。
所有的一切就变了。
他不能再过寄生虫一般的生活,他还要接姑姑下山。
宁十看着剑阵星空,很认真的说:“我要学剑,我要成为四海神州最厉害的剑修,我要成为四海神州一千二百年来第一个剑仙,我要斩尽魔山妖孽。魔山让我姑姑在山顶受苦,所以,什么时候杀光了那些畜生,什么时候这事儿才算了结。”
叶青鸟没想到宁十会说出这样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看好你,你肯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剑修。”
陈余生却有不同的意见:“人生的意义,不一定只有打打杀杀吧。”
偷偷瞟了宁十一眼:“现在的少年都这般暴力吗,不能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学学我,只要自己足够优秀,让蜀山刮目相看就行,多好,多直白,多简单。”
“呵呵。”
宁十跟叶青鸟一起朝他翻了个白眼。
宁十更是咒骂了一句:“什么时候魔山能让我姑姑下山,能偿还那份苦,什么时候咱再讨论和平吧。血债只能血偿,我还想着挺直身子去接我家姑姑呢,在这儿之前,和平是不可能有和平的。”
叶青鸟说的更狠:“蜀山可一直都在标榜斩妖除魔,你的手不想沾染血腥,怎么让人家蜀山的正牌弟子看得起?没有杀过妖魔的修行者,恐怕境界再高,蜀山都不会有人来迎接你,我敢保证,一个人都不会出来。”
地河的水气有些冷。
头顶的‘星光’却越发清亮。
篝火暖暖的,很舒服,睡意渐浓。
宁十躺在叶青鸟旁边,小声的说:“其实我最早的梦想是画画,画最好的画,画我家姑姑。她的剑很厉害的,而且她并不像外界描述的那般坏,我想用自己的画告诉世人,我姑姑最真实的模样。”
“除了画画,我还想飞。”
“我想靠自己飞起来,在星空下肆无忌惮的飞。”
叶青鸟小声回复:“想飞,可是要努力修行的。”
宁十:“我知道,以前我觉得成为仙人很简单的,没那么难,我是不是在做白日梦啊?”
叶青鸟咯咯咯的笑了笑,然后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咳嗽一声。
清了清嗓子。
很快,叶青鸟就唱起了小曲儿:“浪荡天涯的孩子,忽晴忽雨的江湖,有梦为马随处可栖,梧叶萧萧莫负韶华,心怀净梦的人儿,何处是你温柔以待故乡,春萤的草,花夏的虫,甜梦啊甜梦……”
呢喃的小曲儿悠悠地飘荡在耳边。
三个初见的少年。
醉梦。
逐梦。
……
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
铸剑草庐遗址中地底深处的奇异空间。
有鱼,有水,有树……应该也有出去的路,只是没那么容易找。
巨石天空的剑,亮如白昼时,宁十已经站在地河中开始逐梦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
他说了学剑就一定要学。
宁十单手握着一根胳膊粗的树干,树干与大地平行,笔直不倾斜,宁十手里没有剑,这树干就是假象的剑。
他姑姑曾经说过:“学剑的第一步就是握稳手里的剑。”
地河的水流冰凉,水流的速度时快时慢,有时候水流汹涌如海浪,拍打在身上就像是有铁锤在锤砸身体。
三天。
整整三天时间,宁十终于可以做到,单手挺立,粗壮的树干始终不倾斜,不颤抖,不歪不斜。
每天练完剑上岸后,宁十都会先吃一条地河里的生鱼,然后直接就会累晕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开始学剑,拼命的模样吓坏了叶青鸟跟陈余生。
尤其是陈余生,呆呆地望着宁十晕倒后的身子骨:“瘦瘦小小的骨架,哪里来的这般力量?这人啊,真是神奇的动物,狠起来,连自己都虐!可怕!这少年太可怕了!”
头顶的剑阵成了记时的工具。
白昼黑夜循环往复。
三个人开始逐渐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可喜的是,宁十之前吃到的人形野参,不多时就会冒出来一株,还有那些灵芝呀,甘草呀,血竭呀……这里就像是一个天然的药园。
十三岁学剑。
不算晚,但绝对不早,幸好有这些灵药来弥补淬炼筋骨的时光。
宁十很执拗,虽然耳朵里经常会钻出来一些姑姑曾经唠叨的话,但是他并没有完全按照剑门的路去练剑。他是剑门的弟子不假,可他注定是不会去吃剑的,他不能走姑姑的死路,那条路,姑姑用事实证明,吃剑是吃不成剑仙的。
话虽这么说。
但是宁十很清楚,学剑,根基很重要,要想接姑姑下魔山,一定要百倍的努力。
执拗的少年有执拗的好处。
宁十能把枯燥至极的东西毫无怨言的坚持下去,就像是以前坚持不学剑一样。
剑修的十二个基础动作,刺、劈、挂、点、崩、云、压、撩、截、剪、抹、穿,每一个动作,宁十都会在地河中重复一千遍。
从白昼亮起开始,整整一万两千次。
叶青鸟很擅长削木头,亲自教宁十制作了一把木剑,很宽很长的木剑,后来宁十自己又找到一颗铁树,用这种铁树的木头制成的剑,巨沉无比。
在宁十的刺激下,叶青鸟跟陈余生也开始发愤图强,一个练刀,一个修符,但都没有宁十来的拼命。
时间在汗水中缓慢的流逝。
一年过去了。
陈余生十五岁了。
宁十十四岁了。
叶青鸟十三岁了。
这片封闭的空间也被他们三个一点点探索出来,却是依然触不到尽头。
学剑是枯燥乏味的,叶青鸟有时候跟陈余生打赌,赌宁十到底能坚持多久,是否会知难而退。三个人都知道修行的入门是穿甲,穿甲需要淬炼皮肉筋骨血,没有半分捷径可走,但淬炼身体跟枯燥的练剑,似乎是两码事儿吧。
第二十六章 剑一,止争
一年时间,宁十永远只练习十二个基础动作,从不涉猎那些花哨的招式,叶青鸟猜测宁十是不是根本就不懂啊,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懂很多厉害的剑术,问宁十愿不愿意学?
答案自然是不愿意。
再厉害的剑术,能有他姑姑的剑术厉害?
剑门的食剑人可是能一个人压着四海神州的剑修不敢露剑的!
宁十在地河边的桑树干上画了三百六十道,一道便是一次昼夜交替。
又是一次春寒过。
封闭的剑阵空间进入了酷暑时节,每日闷热的厉害,就连地河都跟着躁动了不少,汹涌程度越发猖狂。
宁十跟叶青鸟经过地河之水的清洗,早就恢复了原貌。
原本脏兮兮的小雀斑,摇身一变,成了白白嫩嫩的美少女。原本邋里邋遢的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了俊朗少年。
着实把陈余生吓了一大跳。
一整年的淬炼。
宁十的身子长高了不少,皮肤也成了标准的古铜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野性,再加上练剑过程中的伤疤,看一眼就觉得彪悍十足。
这是个厉害的狠角色。
剑阵拂晓,宁十入地河练剑,剑阵暗淡,宁十踉跄归来。剑,一刻不离身,睡觉都是抱着剑入睡的。
期间。
叶青鸟不止一次的与宁十切磋。
可不论叶青鸟使出什么招式,用什么方法,始终没能把木刀斩在宁十身上,但是宁十也从未刺到叶青鸟。
不是刺不到。
是从未刺过。
叶青鸟很困惑:“宁十,你跟我切磋是不是每次都留了后手,没有全力以赴?”
宁十摇头:“不曾留手,切磋点到为止,但肯定是一心一意。”
叶青鸟更困惑:“那为何你的剑从未刺到我,我能感觉到,你的剑比我的三把刀要强,刺到我很容易。”
宁十再次摇头:“你想多了,我还未练习真正的进攻,我的剑道,在这个阶段,重守不重攻。”
叶青鸟:“不对啊,修行者修行
,尤其是剑修,不就是为了战胜对手吗?不注重进攻,何来战胜,你的剑道是不是走错了?”
宁十笑了笑:“我见过很多进攻欲超强的剑修,但是他们都死了,或者败了。因为一山更比一山高,不畏生死的剑,很多,但越是不畏生死,你就越容易死。先有命,才能有剑,才能谈胜负,所以我的剑道,首先就是守。”
宁十伸出一根手指。
“这是我的剑一。”
“止争!”
剑一,止争……
宁十走出了自己剑修的第一步,这是他站在地河中,每日经由湍急的河水淬炼,再加上回忆跟着姑姑行走人间的经历,慢慢领悟出来的。
顿悟,来了。
但是这剑一,还需要不断的练习,不断的改进,能止住叶青鸟的进攻不算骄傲,宁十在每日练剑之余又增加了切磋的项目。
找叶青鸟,找陈余生,后来是车轮战,一对二。
孟**曾说过:“剑道,最重滴水穿石,先要有持之以恒的耐心。”
地河水在酷暑最热的时候,发生了一次离奇的异变,原本汹涌澎湃的河水忽然静止不动了。
随后水流瞬时逆转。
如一道逆天飞流。
地河卷起千层浪。
澎湃壮阔间,浪花迷人眼,水流逆行而上,直指九重天。
宁十当时刚好没在河水之中,他估摸着,如果自己在,九成会被浪卷走,目送逆天水流飞去远方他没来由的想道:“水流的尽头会不会就是出口呢?自己是从海牢的地河中被带到此处的,那想要出去,还得是海牢。”
逆流水,卷浪一日。
宁十眼眸直直的观浪一日。
白昼逝,黑昼来,宁十提剑挺身一夜,剑一,大成。
吃着河鱼的叶青鸟与陈余生暗暗称奇:“难道这就是天赋?”
叶青鸟吃一口鱼肉:“你说宁十现在是什么境界?入了穿甲没有?”
陈余生很认真的盯着宁十看了半天:“穿甲境,皮肉筋骨血都需要淬炼成形,目的其实是让修行者充
分的了解自己的身体,对自己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骨骼都了如指掌,然后用单纯的**力量达到一剑穿甲胄。”
停顿了片刻,陈余生问道:“你见过他一剑的威力吗?感觉能不能刺穿甲胄?”
叶青鸟想了半天:“他与我切磋,只守不攻,练剑也只练基础动作,我哪里能分得清。”
陈余生:“这几日我做了一艘木筏,明日一起顺着地河走一圈,去不去?”
叶青鸟:“你看人家宁十多专心,你的蜀山符咒练习的怎么样了?有把握攻破宁十的防守吗?你就知道玩儿!三心二意!”
叶青鸟说着话就伸出手使劲掐了掐陈余生胖乎乎的脸颊,自己跟宁十的脸是越长越有棱角,这陈余生的脸却是越长越胖,越长越圆,已经在朝着球儿的方向发展了!
以后别叫陈余生了。
叫陈球儿多生动形象啊。
陈余生指指周围,又指指头顶:“难道你不想出去吗?一辈子待在这里?我们总要找到出去的路吧,这里是不错,有提高修行的灵药,也没有纷争,但这里只是世外桃源,是虚幻不真实的。”
叶青鸟还想着说点什么。
宁十却已经收剑回身:“青鸟,余生说的对,我们需要找找出去的路,明天乘木筏,顺着地河走,看看尽头到底是什么!”
一夜无眠。
篝火化为碳屑。
抱剑的宁十首先起身,习惯性的来到地河中练习了半个时辰的基础剑术,今日没有完成一万两千次,因为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余生兴奋的展示了他亲手制作的木筏,很简陋,很笨重,很丑的木筏,好在足够结实,足够避水。
三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木筏上。
陈余生小心翼翼的撑篙。
地河之水经过昨日的逆流,河水已经恢复了正常方向,水流速度也降低了许多,连湍急都称不上,只比平静凶了一点点。
宁十猜测:“这地河似乎是在遵循着一个固定的循环,水流的湍急速度会越来越汹涌,当达到顶峰时,水流会逆天而上,流到不可知之地。”
第二十七章 哥,来晚了
逆流之地的终点可能就是海牢,但是宁十没有办法去验证,太危险了。所以,他才同意顺流而下,去看看另外一头的终点是什么。
剑阵空间仿佛辽阔无边,也可能是利用了须臾之术,反正在现阶段,三个人是不可能探究出其内在的规则。
河风阵阵,树海滔滔,峰峦叠嶂间,一条狭小的木筏仿佛闯入了一座杳无人烟的仙境。丝丝缕缕的夏雾缠绕着满眼的翠绿,偶有鸟兽飞驰而过,鼻息间是自然的味道,心胸舒畅。
木筏从白昼走入黑昼,视野终于有了变化。
地河边出现了一丛一丛的坟冢。
很奇怪的坟冢。
像剑。
一把一把的剑。
当地底深处的宁十遇上剑冢时,地上的铸剑草庐遗址,伴着落日,迎来一位青衫白发腰挎酒壶的中年汉子。
此人站在铸剑草庐遗址的入口,脸颊坠下两行清泪,手心里攥着一封发黄的密信,信上写着:“草庐危急,望哥哥速速来救,不求解围,但求宁儿平安,妹。”
中年汉子表情苦闷,嘴中呢喃:“都说贪杯误事儿,一壶醉生梦死,竟能迟来十三年,辜负我妹,千帝悔恨终生。以此壶为誓,不寻回外甥,滴酒不沾。”
青衫、白发、酒壶、千帝!
此人竟是酒仙白千帝,不是仙人,却境界近仙。
唯独就是贪杯,没想到与这铸剑草庐还有着一份渊源,宁儿自然是这剑炉主人对爱儿的称呼。仔细想想,白千帝这位做舅舅的,因着什么醉生梦死,竟然能迟来十三年!
如果了解这段历史的人一定知晓。
十三年前,盛唐的太子,如今的盛唐天子,得知铸剑草庐存有一把百年青鸾,索要无果,率铁骑压境,踏平了铸剑草庐。
草庐的女主人是白千帝的亲妹妹,死境托孤,却托错了人。
故人来。
主却已逝。
曾经熙熙攘攘的铸剑草庐,废墟破败,肮脏恶陋,魔气冲天。
白千帝潸然泪下,两袖无风自动,抬脚跺地,一字一句咬牙喝斥,声音不大,整座
遗址内的人却觉得耳膜炸裂:“何人占据我妹草庐,滚出来!”
箴言巅峰之境。
与孟**相差无几。
自然能感知到这遗址内的气息,是友还是敌,何况魔山弟子的气息实在是太好辨认了,阴暗幽冷如同一坨一坨的冰块。
整座遗址内的黑衣人,包括那些寻魔师,全部头皮发麻。
青铜大门缓缓开启,数百魔山弟子鱼贯而出,之前抓捕宁十的寻魔师站在最前方:“前方何人?此处乃魔山洞府,不迎客。”
白千帝听着这话,竟是笑出了声:“不迎客?”
眯着眼眸,神情越发阴沉:“何时这铸剑草庐成你们魔山的洞府了?你家魔主是失心疯了吗?我白千帝妹妹的家也敢占!”
“哼!”
一记冷哼。
数百米之外的寻魔师,当即就吐出一大口血水,脸颊苍白若雪。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起伏不定的心脉振颤,寻魔师微微低头:“原来是酒仙前辈,晚辈方才有眼无珠,请您见谅。但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不知此处与您还有此等渊源,再说,铸剑草庐遗址我魔山已经占据了十年,不曾见过外人,您说我可以,说我家魔主失心疯,未免有些……”
嘭!
这位在宁十面前神秘莫测的寻魔师,话都没说完,直接就爆成了一团血水。
白千帝自言自语道:“原来我妹妹的家已经被你们霸占了十年,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迫害铸剑草庐的凶手,与十三年前的血案有没有关系。但这里不是你们魔山可以玷污的地方,宁家的人就算死光了,还有我呢。”
“别觉得谁都好欺负。”
“也别觉得谁都好说话。”
酒仙白千帝,性情本就亦正亦邪,行事作风诡异莫测,随心所欲,哪里会听得进区区魔山弟子的解释,他可不像孟**,还需要修剑心,他修的是随心意:“我想杀你,那我便要杀你,没有理由。”
“你霸占过我妹妹的家。”
“你就有罪。”
“死有余辜。”
遗址前的数百魔山
弟子面面相觑:“走不走?这白千帝也太霸道了,不声不响就要了别人性命,比魔头还要魔头。”
“魔山洞府,神圣不可侵犯,为我主死战。”另一位寻魔师怒吼一声,已经准备跟白千帝拼命了。
至于白千帝,缓缓的走向铸剑草庐的入口,微微垂着头,表情悲愤自责,满脸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
腰间的酒壶无风自碎。
壶中的酒水化为一道巨大的透明图腾。
一巴掌就扇飞了门口的几十个魔山弟子,扇人犹如扇苍蝇,犹如驱赶蚊虫。
每走近一步,就有人影被扇飞,飞到空中就是被判了死刑,断断没有活下来的可能。白千帝不像孟**,他的心中没有宗门的底线,他自己就是道,他也不会去追求什么仙人,完成什么祖训:“活的逍遥自在便是真我。”
也正是这个修行信念,才能让他饮酒一醉十三年。
此时此刻的白千帝,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因为心有悲伤,所以无法醉酒入眠。
入青铜门,扫净拦门狗,堕入铸剑池,杀光黑衣人,走下剑心大殿,拆除所有藏污纳垢的海牢……
越走,白千帝越后悔。
越走,白千帝的脸色越阴沉。
“这哪里还是自己印象中的铸剑草庐啊!”
“曾经这里可是四海神州最有追求的地方,铸四海最强之剑,炼八荒最好之刃,还有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悔!
恨!
悔自己不该无节制的饮酒,恨自己不该无节制的醉梦!
但发生的事情无法逆转,走的人,肯定无法复生,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力去寻找,寻找当年血案的真相,查找有没有遗漏的人,最重要的是确认自己的外甥还健在不健在!
妹妹最后的心愿就是托孤。
做哥哥的,不能不管,必须要管。
站在当年妹妹出嫁的地方,白千帝清冷的嗓音高声呼喊:“哥……”
一个字喊出来,后面的话却憋了许久,最后发出的声音低沉深邃:“来晚了!”
第二十八章 剑冢的领地意识
剑阵空间。
暗淡的夜昼中。
宁十乘着木筏来到一片坟冢前,壮着胆子走近查勘,这哪里是什么坟冢啊,分明就是剑冢。
碑文上详细的记载着这些剑的名号与生平,何时筑造,何时择主,得过怎样的功绩,又在怎样的情况下被毁。
剑冢的剑,自然都是断剑,坏剑,无法使用的剑。但剑冢的剑,又都是凶剑,有怨念的剑,有灵的剑,因为这些剑不是初生之剑,这些剑都见过世面,见过大场面。
丝丝缕缕的剑气飘荡在剑冢周围。
不轻易伤人。
但很有些震慑力。
剑冢碑文上的字,不是盛唐之字,字体不对,这是前朝或更早朝代的字,所以这下面掩埋的剑,全都历经过岁月的打磨淬炼。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全都是高高低低的冢。
剑冢……
宁十自然不知道白千帝已经清洗了铸剑草庐内所有的魔山弟子,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剑冢上面。
叶青鸟比宁十走得快,刚刚靠近那些坟堆,直接就被宁十拽了回来。
几乎就在同时。
一道剑气悄无声息的破空而过。
叶青鸟一缕发丝被拦腰切割开来,吓出一身冷汗。
“别乱动,这里很危险。”宁十对剑气的触觉天生敏感。
呲!
一声轻响。
三个人转头一看,陈余生手工制作的木筏,不知何时,已经被分割成了几十块碎木头,沉入地河河底。
“快走,离开这里。”宁十大喊一声,带头就准备朝剑冢外面跑。
可是,为时已晚。
一瞬间。
所有的剑冢仿佛一下子就全部复苏,一道道剑气从那些坟堆下面钻出来。
宁十下船的位置并非剑冢的最外围,大概处在中央的位置。
背后是能切割木筏的地河,身前左右全都是剑冢,宁十已经能够听到叶青鸟跟陈余生咽唾沫的声音了。
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东西?
死掉的剑还能发出剑气?
要知道
,宁十苦练一年,半只脚踩在穿甲境的门槛上,他都发不出哪怕一寸的剑气。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这些剑的主人,生前都是大修行者,就算是剑不能用了,常年使用的剑气依然蕴藏在断剑之中。
不可知之地,容易出现不可知之事!
宁十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铁树制作的木剑横在身前,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四周。
铛的一声。
手腕一抖,宁十挡住了一次剑冢的攻击。
叶青鸟跟陈余生下意识朝身后退了两步,宁十眉头一挑,木剑化过一道弧线,挡下第二道剑气攻击,同时叮嘱道:“你俩别乱动,这些剑气似乎有领地意识,只要我们不侵犯它们的领地就没事儿。”
宁十的木剑在空中化出一个圆圈。
有剑气!
两道!
“青鸟,你朝我左手边走一步。”
“生鱼片,你朝自己身后走一步,然后再往右手边走一步,站着别动。”
宁十开始指挥大家移动。
生鱼片是他给陈余生起的外号,余生,生鱼,发音差不多。而且陈余生有病,晕血变鱼,这称呼多贴切啊。
“我们往哪儿走?不能一直都站在这里吧?”陈余生哭丧着脸说道。
“累也会累死的。”叶青鸟擅长用刀,陈余生擅长蜀山的咒法,她俩都对剑气了解的不多。
只有宁十了解。
只有宁十见的多,不是他自己会剑气,是见的实在太多。
若是换个剑修,就算境界比宁十高,对剑气的感知也不一定有他敏感。
因为宁十的姑姑吃过太多的剑,与太多强大的剑修战斗过,而且他姑姑的剑气就是这十几年来,这座江湖上,最厉害的剑气。
宁十习惯站在姑姑身后看着姑姑去战斗,去使用剑气。
他的脑海中。
剑气并非是陌生的东西,甚至很亲切。
孟**很早的时候就说过,宁十是天才,是学剑的天才。六岁就能用笔将剑画的惟妙惟肖,将剑的战斗描绘的逼真贴切,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宁十脑海中关于姑姑的记忆,就是孟八
九剑道的精华。
价值连城。
千金难买。
渐渐的,剑冢安静下来,一丛丛坟堆只是飘荡着些许无主剑气。
宁十开始安安静静地观察,观察这些剑冢。
一边观察,宁十脑海中一边回想姑姑曾经说过的话:“在剑的世界,是不存在共容的,没有哪只剑会愿意跟其他的剑在一起。剑都有自己的尊严,也有自己的领地,并且非常小心眼儿。”
“有灵性的剑,是不会允许其他剑入侵自己的空间。”
“剑的世界很世故,信奉弱肉强食,并且非常敏感,平时都会好好的隐藏自己,一旦出现变故,迎接你的就会是雷霆之怒,剑的雷霆之怒一定会是酝酿很久的致命一击。”
“所以,剑修有孕气一说,将剑气孕养在剑鞘之中。”
剑冢的世界就是剑的世界啊!
宁十忽然抬起手,木剑精准无比的拍在一缕游荡在半空中的剑气侧面。
受力之后的剑气,直接飘到一米之外,偏离了它最初的游荡路线。
宁十盯着这一缕剑气。
无主剑气往前又飘出去三寸,突然就遭到了攻击,毫无征兆的攻击,最近的一尊剑冢直接就将这缕无主剑气撕碎了。
有主的剑气,攻击速度非常快。
一眨眼的瞬间。
就像是蛇吐信子一般。
宁十还好,叶青鸟跟陈余生都愣住了:“怎么回事?内讧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宁十第二次用木剑拍飞一缕无主剑气。
这次剑气是朝另外一个方向飞。
结果。
又是在一瞬间就被撕碎了。
同样是类似蛇吐信子一般,迅猛无比,似乎生怕被这些无主的剑气逃跑或者入侵一般。
叶青鸟跟陈余生倒吸一口凉气:“早知道就不下木筏了,好奇害死猫啊,完蛋了,死定了!”
宁十撇撇嘴:“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可能隐藏着出口,不搜索整个空间,怎么出去,些许无主剑气,有什么好怕的。”
叶青鸟跟陈余生异口同声的说:“没什么好怕的,就是担心死在这儿。”
第二十九章 三尺之内
宁十方才挡住了两道剑气,但是他不可能挡住所有的剑气,剑冢无尽头,怎么活着出去啊?
宁十紧锁眉头,思索半天,然后说:“青鸟,生鱼片,你俩跟紧我,慢慢走,不要着急。”
叶青鸟一愣:“你准备硬闯?”
宁十:“借刀而已,四两拨千斤之草船借箭,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宁十听过很多道理,都在脑海里存着呢,但是需要慢慢领悟。
他紧紧地攥着铁树木剑,朝前走出一步,木剑直刺,然后迅速收剑,不远处的剑冢,一道剑气就被勾引出来。
剑气紧盯宁十的木剑追过来。
宁十的剑,轨迹变向,第二剑刺到隔壁的剑冢。又有一道剑气被勾引出来,两道剑气全都朝着宁十的木剑而来。
宁十原地不动,一个剑花缠绕,两道剑气就跟着纠缠到一起,不同剑冢的剑气自然是敌对的状态,宁十的木剑是敌人,其他的剑气跟他一样,没什么本质区别。
剑气开始与剑气战斗。
剑冢自然就要与剑冢死磕。
身为始作俑者,宁十却退到一边看戏,很认真的看戏。
剑气,长存于世:“剑断,我护你安眠,为曾经允诺的誓言。这是剑气对剑的缠绵,直至消散于虚无。”
宁十看着被自己勾引出来的剑气,为了守护自己的剑冢,拼了命一般战斗,心中一阵唏嘘。
唏嘘不代表伤感。
伤感是对剑气的羞辱,一把剑,孕育出自己的剑气,本就是三生三世的情义。剑守护剑的主人,剑气守护自己的剑,天经地义。
宁十冷眼旁观,静静的欣赏,欣赏这些已经没有灵智的‘精灵’,绽放最后的华彩。
当然。
没人可以不劳而获。
宁十是活人,可以聪明,可人家剑气也不是真的痴傻呆楞,自然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剑气,会追着他不死不休。
不多。
但足够三个人喝一壶。
叶青鸟的三把刀全部出鞘,陈余生也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将锁妖笛放在随手可拿的袖口,以备不时之需。
唯独宁十,半分都不紧张。
不仅是不紧张,他还有心思去
练剑,三尺长剑护住身周。
宁十没有剑气,所以他只能尽量将这些剑气驱赶走,不能让其近身。
三个人就这样在剑冢之地渐行渐远。
越走。
剑冢越多。
越走。
剑气越盛。
越走。
宁十对自己‘剑一止争’的领悟越深刻,没有剑气不重要,剑气只是对剑的延伸,让剑修的攻击距离扩展。
自己现在不求杀敌,只求护住自己,那需要做的,只是关注身前三尺。
三尺之内。
不能出错,不能被攻破,要做到滴水不漏,风雨不侵。
想的很好,真正操作起来却很难,很快,宁十的身上就开始出现一道一道的剑痕伤口。
剑气割伤的口子都很小。
越小越疼。
越疼,宁十越用心,木剑在他的手中,精准度肉眼可见的增强。
三百六十个昼夜不间断的练习,十二个基础动作,每天一万两千次挥剑。之前都是没有对手的练习,现在,终于有了对手。
同样的十二个动作。
要想守护自己的平安,如何去组合?如何去链接?如何寻找角度?如何……一切都是有技巧的,都需要自己去领悟。
宁十对剑的敏感。
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木剑仿佛长了眼睛,不管是哪个方向的剑气攻击,他都有办法阻挡。
每一次的阻挡,他都会寻找到剑气最薄弱的位置,用最小的消耗,消减剑气的能量。
头顶的巨石剑阵,白昼过后是黑昼,暗淡之后又变明亮。
宁十仿佛进入到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
观地河逆流。
引剑冢互斗。
亲身与剑气厮杀。
宁十的‘剑一’逐渐完善,他的‘剑一’非常简单,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全部都是十二个基础剑术组合而成。
不是连贯的组合。
就是单纯的一个动作,精准到极致的单一动作。
三尺之内无剑气。
叶青鸟和陈余生跟在宁十身后,只要不出三尺,几乎没有任
何压力。
一路走过来。
身后的剑冢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尊,许多剑冢两两厮杀,剑气逐渐消耗干净,成了死冢。
三个人不知道剑冢里面会不会有出口。
但是,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更何况,宁十明显不是单纯的寻路,他将这剑冢当成了一次修行。
淬炼自己剑术的修行。
这种修行本身就是一种天赋,一次福缘。
宁十已经沉醉到其中,完全忽略了身后的小伙伴,也忽略了饥饿,反正这一年来吃的灵药跟河鱼已经足够多。
扛饿!
不骗人,那是真的扛饿!
不知道过去来多久,宁十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剑冢,没有碑文,只有一把石头剑,很大很宽的石头剑。
这剑的周围也没有其他剑冢,当宁十踩进剑冢三步之内时,一道冷冽刁钻的剑气直接就刺穿了他的肩头。
宁十看到了这缕剑气,但是身体完全跟不上反应,刚想往后面退一步,第二道剑气已经攻过来。
木剑挡在剑气的必经之地。
然后。
手肘就被刺穿。
这剑气竟然还会转弯!
死掉的剑气全凭本能,这缕剑气很古怪啊!
紧接着,宁十眼睁睁看着剑气开始戏耍他,他领悟的‘剑一止争’很厉害,很有灵性。但宁十的境界毕竟连穿甲都不到,绝对的力量与速度,很难突破。
之前遇到的剑冢,虽然有剑气,但是真正算起来,只是唬人,并没有多厉害。不像眼前这尊剑冢,钻出来的剑气跟长了眼睛一般,不下死手,但是剑气割在你身上,痛不欲生。
逃也逃不掉。
只能努力抵挡,很快,宁十就被割的浑身是血。
那些切割宁十的剑气一道一道的开始返回剑冢,仿佛担心浪费一般,一道剑气都不愿意消散在空中。
“你俩待会准备朝身后跑,沿着咱们过来的路线。”宁十很认真的说。
“一起来,一起走。”叶青鸟很坚决。
“别看不起人,死就死,左右不过碗口大的伤疤。”陈余生也没有逃,一起同甘共苦了这么多天,说没感情肯定是骗人的。
第三十章 身世之谜
逃跑,丢人现眼,夜不能寐。
不逃,难道等死吗?
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宁十已经准备拼命了,陈余生的锁妖笛都放在了嘴边,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笛子里到底藏着多少只妖怪。
陈余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的笛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这笛子是他从蜀山捡来的。
时间缓慢流逝,等死的感觉,很难受,叶青鸟脸颊都涨红了。
一口气憋了三十多个呼吸。
安静!
死一般安静!
带着宁十鲜血的剑气自从回了那个古怪的剑冢,就没了动静。
然后,又有十几道剑气一起钻出来,没有直接攻击,反而是围着宁十,一点一点的好似海绵一般,吸走他好多鲜血。
一条六丈高的巨蛇。
猛的从剑冢中升腾而起,气势逼人!
蛇,张开口竟然说了人话:“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宁十愣了愣,没回答:“要我命还要侮辱我吗?休想!”
蛇头凑近宁十,死死的盯着他:“你是不是姓宁?”
剑冢里的蛇头问宁十:“你是不是姓宁?”
宁十自然姓宁。
他从小就姓宁。
蛇头继续问宁十:“你来自铸剑草庐?”
宁十:“……”
蛇头:“回答我!你是不是来自铸剑草庐?”
剑气荡漾。
很危险。
宁十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回答了:“我们的确是从铸剑草庐过来的,但我们不属于铸剑草庐。”
这个不是什么秘密,宁十没有必要隐瞒欺骗。
蛇头有些困惑,然后继续问:“那你父母呢?他们总是铸剑草庐的人吧?”
宁十耸耸肩:“我无父无母,从小跟着姑姑长大,我不知道自己父母是做什么的。”
蛇头扭了扭身子:“那我可以告诉你,你父母肯定是铸剑草庐的人,因为你姓宁,你的身体里也流着宁家人的血。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你需要告诉我,铸剑草庐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整十三年,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接受试炼,也没有一尊新的剑冢形成!”
“你们宁家是准备放弃剑冢了吗?”
“还是说找到了新的试炼场所?”
“难道都不来通知我一下吗?”
宁十身体里流着铸剑草庐的血?
他的父母是铸剑草庐的弟子?
难道这就是他的身世之谜吗?
根本没有听到蛇头后面的话,宁十瞬间有些发愣:“你能分辨血液?我的家是铸剑草庐?”
蛇头表情傲慢:“请不要质疑我,我可是草蛇剑的剑灵,灰线,灰大人!整个铸剑草庐千年的历史,最好的两把剑可就是青鸾跟草蛇了!”
蛇头看着宁十呆愣愣的表情:“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三个人齐刷刷摇头。
“青鸾?草蛇?一把都没听说过?”蛇头又问了一遍。
“没有啊。”叶青鸟跟陈余生异口同声的回答。
“孤陋寡闻!真是孤陋寡闻!铸剑草庐现在都不讲剑史这一课了吗?太懒散了!像你们这样的弟子竟然也被允许进入剑冢!”蛇头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可能您有一件事情没有搞清楚。”陈余生忽然小声说了一句话,“据我所知,铸剑草庐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现在被魔山改造成了邪魔的临时洞府,一片乌烟瘴气。我们就是从海牢中被地河水冲过来的,我们能来这儿,本身就是意外。”
陈余生的话刚刚说完。
六丈高的巨蛇,忽然就愣住了,蛇眼满是不相信。
铸剑草庐不存在了?
被毁灭了?
成废墟了?
可能吗?
不可能的!
自称灰线大人的巨蛇突然就开始嘶吼起来:“小兔崽子们,少骗你灰爷爷,不要以为耍点手段就能蒙混过关,你们肯定是铸剑草庐这一代的试炼者!”
灰线露出狰狞的獠牙:“差点被你们蒙住了,你的血是宁家人的血,怎么敢说自己家被灭了呢?如果铸剑草庐没了,宁家人肯定也就没了,不存在独活的道理!肯定是这样,你们的话肯定
是陷阱。”
宁十看了看叶青鸟,叶青鸟看了看陈余生,三个人不敢逃走,又是无可奈何:“这个草蛇剑的剑灵是不是抑郁了,太久没有人过来,神智不清醒了吧!”
陈余生小心翼翼的解释:“您不要胡思乱想,我们确实没有骗人,如果铸剑草庐还在,您不可能十三年只等到我们三个吧?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啊!”
叶青鸟使劲点头。
宁十脑子发蒙,自己现在十四岁,这个剑灵说十三年没见过铸剑草庐的弟子过来参加试炼。这说明,十三年前铸剑草庐肯定发生了变故,自己是侥幸活下来的人。
故事可以骗人。
身体里的血却不能骗人。
肯定没有错,否则姑姑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名宁十呢。
姑姑叫孟**,姓孟,自己却要姓宁,姑姑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却不告诉自己,那么问题来了!
“铸剑草庐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亲生父母呢?”
“他们是怎样的人?”
“活着还是死了?”
“这一切是谁做的?”
“是谁毁了铸剑草庐?”
“是不是姑姑亲手毁了这里?铸剑草庐听名字就知道,肯定有很多剑,姑姑喜欢吃剑,这里有剑,没道理不来的,没道理不吃的,这就是矛盾,这就是毁灭这里的理由!”
宁十越想脸色越是苍白,他可不愿意相信是姑姑杀了自己父母!
灰线跟叶青鸟还有陈余生正在进行激烈的讨论,宁十则是呆呆的发愣,脑子飞速转动。从小到大,跟姑姑在一起的所有细节都被他努力的翻出来,寻找其中的线索,有没有跟铸剑草庐相关的事情。
结果。
没有,完全没有。
姑姑给宁十的解释,一直都是,他是捡来的,无意中捡来的,是上天赐给剑门的弟子。
宁十不相信姑姑会骗自己,因为没那个必要,而且他姑姑也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魔头,她只是喜欢吃剑而已。还是被逼无奈的吃剑,姑姑吃剑是师爷逼的啊,她本心并非多喜欢。
剑。
多难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