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剑门终究还是那座剑门
后来,宁十长大了,很多画他自己都忘了,再后来,就连那些画都被自己丢掉了,他以为那些画面也会跟着走丢,可是并非如此。
自从他开始学剑,那些画,那些涂鸦,那些丢掉的记忆就开始自己跑出来。
在那些画面中,如果出现了强者,乃至超强者,持剑的孟**常常会用不同的方法应对,很多种方法。
宁十选择了其中的一种。
比玩火刺激。
他的木剑在火星掉落到极致时,突然放弃了那些火,直接刺向几丈外站立不动的申媚儿。
他的剑不会比火星更快,但他敢打赌,自己能在火星烧死自己之前刺穿一个姑娘。
宁十嘴角笑的很狂:“来,赌命啊,一起死?”
云飞鹤最不怕赌命了,他都快要老死了,还怕赌命?
可这一起死,他却不敢应下来,因为宁十口中的一起死,绝不是跟他一起死,是跟他家大小姐申媚儿一起死,这个事情就超出了云飞鹤可以决断的范畴。
他来洛阳城,任务便是陪着申媚儿,保护申媚儿,其他的事情放一边不说,首先就要保证申媚儿的生命安全,这是第一位的。
申家剑炉给他的死命令。
死都要保护大小姐。
怎么敢用大小姐的性命去跟一个疯子赌呢!
不敢,就必须要采取措施,木剑上的火星瞬间变得不稳定起来,云飞鹤拼了老命折转方向,将将挡在了宁十攻击的路线上。
可就是在这条阻挡的路线上,宁十的木剑却变了方向,云飞鹤留了后手,跟着变,然后宁十再变,云飞鹤继续……
宁十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只有一个人,爱谁谁:“老子反正是不要命了,你们也没准备让我活命,那我还怕什么,继续变啊,看谁更主动!”
路线就这么短,能支持变几次?
七次!
第七次宁十终于完成了谋划,毕竟是年轻啊,耍心眼儿,呵呵,自己一个人的脑子能抵得上云飞鹤仨:“身子老了不能不服气,应变能力还是差了些啊!”
火星随风而去。
宁十笑的极开
心。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娘的,真特么疼,烫死爷爷了,这是什么鬼火!”
宁十依旧挺直的站在宴会中央,就站在斐南徽正前方十步远的地方,三次交手,一次败了申媚儿,二次败了江流云,三次败了云飞鹤。
木剑握在手心里,插在地上,重心稍稍前倾。
宁十将身子的重心往木剑上移了移,不能不移啊,骨头都开始打颤了,双腿酸麻,麻的牙疼!
站的挺直,真实情况却是,下一刻便会倒下。
而且,宁十被云飞鹤的火星烧了许久,整个身子都冒着黑灰色的烟,白色的剑服也被熏成了脏不垃几的黑色,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根粗粗壮壮的烧火棍……
这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倒下的剑门弟子。
大好的机会啊。
“魔头,接我一剑!”
“吃剑老魔的徒弟,还我宗门翅尖飞宇!”
“我来自东海无忧城,向剑门弟子讨教一二。”
“我叫苟十三,我有十三剑,敢问剑门接不接?”
“去死吧,敢来我洛阳城撒野,让你领教一下洛水剑的汹涌!”
“……”
果然,聪明人比笨人还是要多一些,眼看着宁十快要倒下,那些方才不敢出手,或者想观望一下的人,果断都出手了。
一个比一个积极。
一个比一个阴狠。
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
剑,厉害不厉害,暂且不说,宗门跟名号却喊的一个比一个响亮。
短短半炷香的时间里,宁十接连出了三十四剑,每一剑都要应付一个不知名的修行者,修什么的都有,反正都是想击杀他或者击倒他,博一个硕大的名声。
可终究。
剑门还是四海神州里的那座剑门。
宁十终究没有真的倒下,并且依然再笑,虽然那笑看着比哭都难看。
此时的宁十,全身上下都沾满了血,衣服更是快要成了洞洞服,黑色木剑拄在地上,晃晃悠悠,除了眼睛依然清亮之外,所有人都相信,下一刻,他定会倒地。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许多人又不敢再站出来了。
方才出手,还能狡辩说不是趁人之危,此时再出手,可就没那个道理了,而且,这时候,将军府可还一直没动静呢。
果子熟了。
谁摘?
斐惊蛰眉头紧锁,拳头攥了又攥,鼓了二百次勇气,终于朝他父亲的方向倾了倾身子。
可,没等他开口,斐南徽的声音就飘了过来:“你要亲自动手吗?”
斐惊蛰求情的话到了嘴边,直接被噎住:“我……”
斐南徽:“不愿意亲自动手也好,你不适合这时候出手。”
斐惊蛰:“我……”
斐南徽:“你代表了将军府,为人处事要思考清楚。”
斐惊蛰:“父亲……”
斐南徽:“喊我将军!”
几乎就在同时。
斐惊蛰与斐南徽对话的时候,有一个人也开口跟宁十对话了。
这人青衫、白发、腰间挎着碎成十三瓣的酒壶,他是今晚第一个开口说可以帮宁十的人:“臭小子,需要帮忙吗?”
隔着几百步的距离,宁十听到了这话,看了白千帝一眼:“吃你的点心吧,我好着呢,我还能打。”
白千帝撇撇嘴:“你这脾气可真够犟的,你师父若是知道你这么不惜命,肯定会气死。”
宁十微微昂头:“我姑姑可不会死,她永远都不会死,只要有我在就不允许她死。”
白千帝被怼的很尴尬,感觉热脸贴了冷屁股,然后便想到了一个可能:“你不用怕,我很厉害的,如果你求我帮你,今夜没人能再伤你。”
宁十翻个白眼:“不吹牛能死?”
白千帝冷哼一声:“谁吹牛谁是王八蛋。”
宁十面带嘲讽的问:“你很厉害?那你比我姑姑都厉害?”
致命一击!
这硕大的四海神州,谁敢说自己能稳胜剑门的九先生?虽然孟**只有三十岁,但境界实力到了一定层面就不是年龄可以作证了。
关键是,你敢说,谁会信啊,因为根本就没人战胜过孟**!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有虎豹破境而来
白千帝苦恼的回道:“臭小子,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
宁十瞬间怼回去:“你让我求你,本身就很没意思。”
白千帝也是有脾气的人:“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求不求?说声好听的也行。”
“送你俩字儿。”宁十伸出中指,比着夜空,“滚蛋!”
这辈子,宁十还是第一个敢朝白千帝比那个手势的人,绝对是第一个。
然后白千帝就很愤然,闭眼,心里狂吼:“去死吧,臭小子,死了一了百了。老子这辈子第一次想着做点好事儿,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就是那狗拿耗子,多特么管闲事儿啊!”
宁十这时候满身是血,看着很凄惨,可就是这份凄惨却仿佛激发了在场权贵身体里的某些东西,所有人都看的面色通红,激动万分。
满是牡丹花香的洛阳城,就是缺少了点血腥气儿,瞧瞧,谁身子骨里面还没点兽性呢!
宁十说完了他最后的骄傲,换来的是申媚儿的笑魇如花,伸出手弹了弹衣衫肩角处的破洞:“终究是该死的人啊。”
慢慢走过去几步,手掌,啪地一声扇在宁十的脸颊上,差点将他扇倒:“剑门的弟子啊,好嚣张啊,只是,还不是要死?若在铁甲龙船上乖乖给我倒那杯酒,一切不就可以避免了吗!”
挥一挥手,又是一巴掌,宁十已经没力气躲闪:“你瞧瞧这硕大的宴会,上千人,怎么就没人出来帮你呢,你那剑门混得可真不怎么样,连个朋友都没有。”
“呸!”
宁十费力的吐出一口血水,身子踉踉跄跄的才站稳:“有意思吗?”
申媚儿这次笑的比花儿都灿烂:“你说呢?”
宁十:“你就不怕我还能出剑?”
这次,申媚儿的笑稍稍收敛,然后又绽放:“若是能出剑,为何愿意让我扇耳光?莫非剑门的弟子是贱骨头?”
宁十面无表情,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已经胜了你,按规矩,我不应该再朝你出剑,可打耳光这种事情,真的很让人愤怒啊。”
申媚儿笑着说:“我就是要你愤怒,你越愤怒
,我就越开心,洛阳城就越开心,四海神州的剑修就越开心,我是替这些人扇你的。”
这愤怒说完。
或者说,在说的过程中。
宁十的木剑稍稍离开了地面一点,一点便是悬空,悬空便有剑气而生。
飕!
很轻!很浅!
申媚儿的脸颊上便多了一道剑痕,长长的剑痕!
这可是一张女人的脸,精致无比的脸,多了这道剑痕,还如何见人?如何嫁人?
申媚儿有些诧异的摸了摸脸颊,这一剑其实一点都不疼,最多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然后,申媚儿就反应过来,脸色瞬间苍白!紧接着便出离的愤怒!
宁十看着这愤怒说道:“说好不伤你脸,可你不应该打我的脸,是你不仁在先,要怪就怪你自己喽,好好的一张脸,自己都不要了。”
“你!”
“你!”
“你!”
“给我!”
“杀了他!”
申媚儿你了好多声,声调骤然一紧,大吼一声,对着她们申家剑炉那些弟子……硕大的紫云楼,奏乐声其实一直都未断,乐师们面无表情,仿佛见多了这种怪异的场面,他们见到过,说明在洛阳本身就发生过很多次。
这是一座牡丹花盛开的城池,看来在这座香飘满城的地下,掩盖了无数恶心肮脏的场面。
原本以为那些权贵富贾会不适应,可人家却比谁都适应,一看就见过血,见过大场面的,权贵的宴会聚餐上看来节目比普通人想象的要丰富的多,歌舞佳肴只是开胃,能激发情绪的东西才算正餐。
宁十会不会在出现之前就被当成了猴子。
他的登台本就是一场猴戏?
乐声骤变。
风声骤乱。
有人破风而来,单单是脚步就变了乐声,乱了风道!
紫云楼的大门吱钮一声就开了,然后是一个壮硕无比的古铜色身影,亮铜古色的上身,不着衣衫,下身一条黑色长裤,光着脚。
这人一手提一人
一步一个脚印,是真的脚印,实实在在落到紫云楼上可以看到的印迹。
不知为何,所有看向这人的眼睛,看着这人走路,都仿佛看到了虎豹,数丈高的虎豹之气。
因为,这人本身就叫虎豹,申家剑炉的炉主,申虎豹!
一个走了巅峰武夫之路的疯子,传说这人三境以下无敌,以三境可斩四境,抗五境,是真真正正的金刚之躯。
申家剑炉便是在此人手中走上的辉煌,斐南徽能看上申家剑炉,愿意让儿子娶申媚儿也是看的他的面子。
今夜,赴宴的名单上本来是没有他的,申家剑炉给的答复是炉主正在破镜。
人,不来,是在破镜。
人,来了,那便意味着破镜成功。
一夜不曾起身的大将军斐南徽,慢慢站了起来,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到了。
申虎豹走到宴会中央,左手轰地一声砸到地上,对着斐南徽道:“此人,卜红笺,鬼谷捕风者,深知北境战事内幕,送大将军。”
右手轰的一声抛到空中,一道炙热的火焰猛的窜出,直接将空中的影子烧烬,烧成了一团金色的灰。
申虎豹一攥拳,灰便成了一枚金色的珠子:“此人,怀藏,禅山慈济寺住持,金身可化舍利,辟邪驱魔凝神静心,送皇太后。”
斐南徽盯着地上,眼眸晶亮,摆了摆手,立即便有人将烂泥般的卜红笺带走:“炉主客气了。”
斐南衾接住飘荡而来的舍利,爱不释手,大声道:“赐座!”
从始至终,申虎豹没有关注场间的一切,就比如说宁十,他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一眼。
申媚儿也没那个待遇,然后她就开始自己去争取:“爹,就是他杀了大师兄卢飞。”
申虎豹面色不变:“技不如人,死了便是死了。”
申媚儿:“他还抢了咱家的火鱼。”
申虎豹:“一条鱼,还需要问我?”
申媚儿:“他打伤了云长老。”
申虎豹微微侧了侧脸:“哦,那云飞鹤以后就别做长老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日你八辈儿祖宗
申媚儿快要哭出来,伸手指着自己的脸颊:“他在我脸上划了一道口子,我还怎么嫁人?”
申虎豹扭头看斐南徽:“将军,媚儿脸上有伤,惊蛰可会嫌弃?”
斐南徽面带微笑:“自然不会嫌弃,将门之子,喜伤。”
申虎豹回头第一次看女儿:“还有问题?”
申媚儿眼眸含雾,目送申虎豹朝座位上走去,然后猛的大喊一声:“他是孟**的徒弟,剑门的弟子,他要讨教一城,我申家剑炉至今无人胜他,你这个炉主,管是不管?”
一句话。
申虎豹脚步忽然一顿。
很意外的转过身子,认认真真的看了看宁十:“你是剑门九先生的弟子?”
申虎豹没有称呼孟**为女魔头,反而是称呼先生,因为孟**走的也是武夫巅峰之路,并且已经快到走到尽头。
前行者便是先生,申虎豹一直都很敬重孟**,而且,他是剑炉的炉主,没道理讨厌剑门,当然,这种没道理不足为外人道也。
宁十站正身子答:“是。”
申虎豹又看了看宁十的手:“可曾修剑?”
宁十指尖微动,有剑鸣而出:“自然要修!”
申虎豹似乎来了兴趣:“还能战?”
宁十嘴角浅笑:“剑门弟子,说了讨教一城,只要今夜来洛阳,谁都可战。”
你说战,我便战,我管你是谁,打趴我再说。
……
一拳。
古铜色的一拳。
这是申虎豹面对宁十的讨教,给出的回应。
整个紫云楼的烛火在这一拳挥出的同时,火苗全部朝宁十站立的方向飘荡,空气中仿佛都荡起了一波涟漪。申虎豹的拳头,动作简单,甚至可以说是轻描淡写,给人一种极其不在意的感觉。
拳。
很慢。
宁十有的是时间怎样去抬剑格挡。
然后,轰地一声巨响,木剑与拳头不偏不倚的相遇,黑色木剑弯成了一架弓,紧接着,宁十就如同箭矢一般,嗖的一下子,就飞了出去,飞的轨迹
,笔直。
一路上。
撞碎了无数木桌,撞倒了无数看客,直愣愣的砸在距离紫云楼门口十几步的地方,差不多就是宁十进门的位置。
黑色木剑插在地板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沟壑。
木屑翻飞,尘土飞杨,剑鸣不止,响彻整座紫云楼。
宁十靠自己那肯定是不可能停下来的,他是砸在一张桌子前面,唯一一张没有被撞飞的桌子。单膝跪地,木剑拄身,血咳不止,整个人身上都湿透了,有汗也有血,头发丝粘黏在一起。
胸口一个拳印。
前胸跟后背的衣服直接就被这一拳砸碎了。
血。
滴滴嗒嗒的落在桌子上,慢悠悠流向桌前吃饭的人。
申虎豹面色沉稳,漠然道:“这座城,可不是谁想讨教就讨教的,嘴巴厉害,可这剑,哼,一般般。”
这就结束了吗?
上千的看客瞧着这宴会中央,其实完完整整的算下来,战斗总共也没持续多久,乐师的曲子都没换几首呢。这可不是普通的江湖莽夫对打,修行者的对决,很多时候,一拳,一剑,一刀,就结束了。
有些看客已经开始准备鼓掌,权贵再一次获得了胜利,这俗世,还是俗世人说了算的,疯子?毕竟是疯子……猴儿也会疯,戏文里不也逃不出五指山吗。
楼外响起阵阵雷声。
洛阳终于要下雪了吗?
申媚儿已经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脸被划破,自然没脸见人,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可是最大的伤害了。江流云早就退回他家宗门,丢了朝阳,无妨啊,照样是莺莺燕燕,剑被吃了,再请一把,花些银子而已。
看着再也起不来的宁十,这些人已经没了兴趣,反正自然有人会去收拾垃圾,只是要麻烦那些仆人了。说来也是真的无趣,硕大的剑门,可怎么连个朋友都没呢。
嗨,忘了,剑门,自古似乎就没啥子朋友。
宴会的乐师终于又换了一首曲子。
菜肴也跟着换了一波。
到是难为了膳房。
真是冰冷的冰冷……
琴声渐起。
和煦。
“去死!”
和煦中竟生出一把刀!
“敢动我弟弟,我日你八辈儿祖宗!”
伴着这声咒骂,一道白色的气流划破了空气,出现在一排送膳仆人的身后。单听声音便知道,是叶青鸟无疑。
三年前,在核桃镇,面对寻魔师,就是她将宁十看作了弟弟,挡在前面出了一刀。
这次也一样,又是她,又是一刀,只是稍稍有些迟。这可真不能怪叶青鸟,从翻墙进了芙蓉园,到这紫云楼,如果没有人带着走,真的会迷路,甚至会被周围的奢华迷了眼。她们又不知道宁十有难,走的就更慢了,半路还偷了些东西吃,兜兜转转,这才将将绕到楼边,刚好绕到宁十被砸飞的斜对面。
叶青鸟她们偷偷溜进宴厅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申虎豹那一拳,然后就是被砸飞的宁十,还有那满身子骨的血。
依着叶青鸟的性子,能不日申虎豹八辈儿祖宗?八辈儿都是少的!
叶青鸟眼中除了愤怒便是愤怒,然后他的刀就是愤怒之刀,一刀斩下,便是第二刀,两刀都带着啸鸣。
申虎豹眼神依旧漠然,光着脚轻轻一跺地面,震起两块碎木,一块弹飞了第一刀,一块震碎了第二刀,他同时摇了摇头,似乎很不满意。
然后,不满意的申虎豹三尺之内就冒出来一把仿佛凭空出现的刀。
这刀让申虎豹颇感意外:“三把刀?”
“有点意思的小姑娘!”
紧接着就伸出一根手指,似乎想试一试这刀的力道。
崩得一声。
金石之鸣。
刀身呜咽,似哭似哀,第三把刀碰到了申虎豹,然后仅这碰撞之力就碰飞了叶青鸟。
三刀。
齐断。
刀断之时,有妖鸣,不绝于耳,几乎就是蹭着叶青鸟飞出去的身子冲杀过来的。陈余生使出吃奶的力气吹响了锁妖笛,然后百妖刚刚现形,他的脸上就被落了一大口叶青鸟的鲜血,同时那把飞出去的刀撞飞了一盏茶杯,杯中有水,水与血轨迹相同。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步一境
陈余生的嘴巴在吹笛,自然没办法学叶青鸟那样咒骂,可他也最倒霉,妖兽都还没靠近申虎豹,他就晕了过去,关键时刻,生鱼片,又晕血了,又他娘犯病了!
宴会最外边,也起了骚乱。
“敢打我大哥!”
“弄死他!”
“都给我上!”
“闪开!谁他娘不闪就得死!给我打……”
那些准备以后跟着宁十混生活的少年,借着酒劲儿嘶喊着就朝申虎豹这边冲,可他们不像叶青鸟是修行者,没那么好的身法,很快就跟看守的侍卫斗在一起。打的是好不热闹,让周围的看客看的是津津有味,这一波三折,真是没白来啊。若不是皇家在此,早就有人喊一声,该赏了!
鹿严跟林竖横没有出来,还在知足常乐楼里招呼,眨眼的功夫,靠近宴会中央的少年就只剩下春夜跟夏平凡。
夏平凡自小在禅山长大,真没打过架,所以看着被打飞的叶青鸟跟晕倒的陈余生,还有远处生死不知的宁十,满脸涨得通红,手掌攥紧,浑身发抖,嘴里念念有词。
“坏人。”
“坏人。”
“这人是坏人。”
“宁哥说了,坏人就是王八蛋,王八蛋就该死。”
夏平凡的声音很小,可能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然后自己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大了:“你不该打人的,打人不对,谁打人谁就不得好死,我要诅咒你不得好死,我必须诅咒,咒死你,咒死你,咒死你……”
夏平凡的嘴巴跟手指同时在动,并且越动越快,指尖翻飞就是一个一个的道印,道印形成一道一道的神念,无形的神念不要钱一般砸向申虎豹。
然后,申虎豹就瞪了夏平凡一眼!
要知道。
夏平凡的师父都不一定能打的过申虎豹,夏平凡就想咒死人家,果真是傻的可爱,用神念对决,他也就坚持了一眼。
申虎豹一眼就把夏平凡给看晕了,看的七窍流血,直挺挺的晕倒在地。
自始至终。
申虎豹的脚连挪动地方都没动,然后就问了一声:“还有谁?”
声音席卷宴会
,看客毫无感觉,那些跟侍卫对打的混混少年直接就被震飞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划成了一道极高的抛物线,落地就是昏迷。
场间。
春夜的身影忽然就显得很是扎眼。
白白净净,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一看便是跟叶青鸟他们一起进来的,因为很眼生,没人见过。
申虎豹看着春夜,然后竟然指了指宁十的身子:“你就是留在最后收尸的?那就麻烦你把这些垃圾拖出去吧,别脏了宴会。”
春夜皱了皱眉,小手攥紧,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到宁十的身旁,然后蹲下身子。举起袖子,想给她家宁哥哥擦擦血,可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哪哪儿都是血。
擦都擦不干净。
宁十的血依旧嘀嘀嗒嗒的落下来,眼眸却没有闭上,嗓子发不出声音,但嘴巴能张开。
春夜看着宁十的嘴形,那话很好辨认:“赶紧走,别回头,快走,走,走……”
然后,然后,便是机械般重复的走。
宁十被打的发不出声音,但他希望自己的小伙伴都走,走的越远越好。
春夜眼眸里荡起一层雾:“宁哥哥,可我想打架啊,我想让你看看春夜真正打架的样子。他们欺负你,春夜心里难受,春夜不接受。”
宁十:“走……”
春夜:“春夜很厉害的。”
宁十:“走……”
春夜:“宁哥哥,你好烦啊,不要老是让春夜走,春夜的命都是你救的。要走也是一起走啊,他们把你打成这样,真的让春夜很生气啊。”
用力把宁十搀扶起来,春夜说:“我知道宁哥哥爱面子,肯定愿意站着,那你扶好剑,别动,春夜打一架就带你走。”
不再看宁十后面的嘴形。
春夜转身就看向申虎豹:“男人,就是你打了我宁哥哥的?”
春夜不认识申虎豹,所以她喊他男人,在她眼里。人,除了宁十,就是男人、女人、不男不女的人。
申虎豹摇摇头,已经感到有些无趣,并且烦躁了,苍蝇虫子怎么这么多。
春夜开始一步一步朝
申虎豹走:“你打春夜,可以,但你不能打春夜的哥哥。”
“打我哥,我会很生气。”
“非常生气。”
“非常非常的生气。”
“我宁哥哥这么好,你怎么下得去手呢?打坏了,以后谁给春夜讲故事!”春夜懊恼的嘀咕道。
轻轻一跺脚。
挥手一攥,地面上沟壑里的木屑便开始飞速在春夜手心里聚集,很快就聚成一根巨长无比的棒。
“我哥不让我跟你打,他那是怕我受伤,故事里都是这么讲的,春夜不是听不出来。”
“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人’,就看着我哥被打,你们真是好样儿的。”
春夜的红色长发每天都是宁十给她梳,遇到宁十之前都是披散着的,自从被宁十梳起来之后,不管好不好看,春夜就没再披散过。
说实话,宁十不擅长梳辫子,给春夜梳的辫子更是丑的不行,怪异的马尾辫,但春夜不在乎,她觉得好看着呢。
此时。
那长长的马尾在半空中轻轻的甩动,甩动着甩动着,她的气势就开始飙升。
原本看着就是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姑娘。
可境界却在下一刻开始飞起来,先是入了‘穿甲’,然后越过‘穿甲’进了‘信剑’,吸一口气,吐一口气,就成了‘悟然’,‘悟然’里待了片刻,直接就立地成‘灵犀’。
一步一境。
春夜朝申虎豹走了四步。
四步就入了四境!
雷云滚滚,灵犀天成,成的可怕!
虽说在修行界,境界不是评判实力的硬标准,可也从来没听说哪个‘人’,可以一步一境啊!
除非不是人!
沟壑中木屑组成的棒子被春夜握在手心里。
轰隆。
雷声阵阵。
雷声中,一串火红的烈焰环绕起木棒,春夜的脚步也离开了地面,四境便可腾空。
一股恐怖的元气在春夜身子里炸响,她的背后冒出来一个巨大无比的‘灵犀图腾’。
那是一条通体赤红的龙!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浓于水
那是真的龙!
龙首朝着申虎豹,龙尾盘在春夜脚底下。
春夜双手握紧木棒,一棒砸下,这一棒看似砸在空中,可元气却炸在宴会里,宴会里的人全都变了脸色,许多人都开始从座位上起身,慌乱的朝宴会外面逃窜,生怕被棒子砸中,一命呜呼。
肉眼可见的裂痕,这一棒在地面上砸出一条更大的沟壑,惊雷震响,棒头化为龙吟,呼啸着吞噬了申虎豹。
场间。
尘土飞杨。
斐南徽起身一合,主尊位前就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了一切元气的伤害。
飘在半空中的春夜,眼眸似乎都被火焰吞噬了,嘴巴里不住劲儿的嘟囔:“敢打我宁哥哥,不想活了,把我春夜当空气吗?”
“有本事跟我打啊!”
“我砸死你!”
“砸死你!”
“去死!”
“去死!”
一棒接着一棒,一棒一棒的砸在申虎豹站立的位置,赤龙翻滚,龙吟阵阵……那些看客,这次真的是看傻了,前一眼还是瓷娃娃般的小妮子,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这后一眼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高手中的高手。
一棒就能隔空裂地啊!
砸击声、震荡声、龙吟声……阵阵不绝。
几百棒之后,春夜终于落地,图腾消散。尘土逐渐恢复平静,这种硬碰硬的对决,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就差几个叫好声啊。
有人想叫,但,真是不敢啊!
只剩一片死寂。
看客们看着尘土中的春夜,都想着避开这小妮子的眼神,千万别被记恨上,然后就回想起来方才那幼稚的想法:“不会有人帮宁十?剑门没朋友?”
确实不会帮。
不帮是因为没看到。
看到了,全特么都会拼命啊,而且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一个个跟疯了一样,也不看看对手是谁,嗷嗷叫着就冲了上来。
属狼的吗?
尘埃落定。
一个古铜色的汉子从尘埃中走了出来,光着脚,咧着嘴笑,似乎被打的很
舒服。
神经病啊!
……
龙,有长,有幼。
境界,有实打实的巅峰武夫,有强行提升的海市蜃楼。
申虎豹破境,破的是三境,入的是四境灵犀。春夜破镜,同样是入的灵犀,可这巅峰武夫的灵犀跟强行海市蜃楼得来的灵犀,差距却着实有些大。
所以,春夜那一棒接着一棒,看着惊雷震响毁天灭地,可到头来只是在申虎豹身上留下些砸痕,甚至还有几分帮他锤炼筋骨稳固境界的意思,否则申虎豹也不会表现出舒服的神态。
紫云楼大堂中已不剩多少人,观众都退到了楼外。
尘土中走出来的申虎豹,很认真的看着春夜说道:“龙族的女娃娃,你的灵犀图腾呢?只够坚持这么一点时间吗?要不,你再歇一歇?歇完了咱们继续打!”
申虎豹让春夜歇,还真是被打上瘾了。
春夜低着头暗骂一声:“歇你个大头鬼,去死!”
龙首再现。
木棒再砸。
只是这龙,虚幻了许多,棒子也松散了许多。
大堂的角落里,宁十被春夜扶起来,木剑拄地,胸前胸后被申虎豹捶出一个清晰的拳印,那块的衣服自然碎裂成了渣渣,后背露出一块巴掌大的皮肤。
宁十被申虎豹捶飞时,刚好就撞在白千帝的桌子前面,所以才能止住身子,否则估计就要被砸出紫云楼了。
白千帝一抬头,刚好就能看到宁十的后背,然后不经意间,他就看到了一块紫红色的胎记,犹如一柄小剑模样的胎记。
这时候,宁十身上流了许多血。
有血,就滴落在白千帝吃饭的桌子上,然后那血顺着桌子流到他的手掌边。
血。
滚烫。
烫的白千帝心惊肉跳。
点心扔掉,白千帝小心翼翼的拾起一滴血,血,放在手心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贴身放着的玉瓶,瓶内也有一滴血。
血与血碰撞到一起……撞得白千帝如遭雷击!
白千帝缓缓地站起身子,伸出手,想够一够距离自己仅仅三步之遥的少年。可手
伸出来,脚却不敢动,因为宁十现在已经成了血人儿,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一群人殴打成了血人儿!
可即便是都被打成了血人,宁十依然犟驴一般不肯倒下,站的晃晃悠悠,站的执拗倔强,真的是傻得可以,傻得真像……像自己那,倔妹妹!
白千帝很懊恼:“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
白千帝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自己真他娘是个好舅舅啊。”
“自己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舅舅啊,十六年的迟到,让这孩子吃了十六年的苦头,十三年醉生梦死,神州寻找三年无果。十六年后的今天,又亲眼看着这孩子被殴打,还是被群殴,都快被欧成白痴了,自己还他娘让人家求自己,不求自己就不救!”
“自己可真是要脸啊,真是棒棒的。”白千帝都想给自己竖个大拇指,赏自己一百耳光。
自己一辈子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自诩不在俗世间,就是这么逍遥的?
白千帝啊白千帝,全天下你最逍遥,果真是没人能比得了你啊!
回想方才。
为啥这傲骨天成的少年会没来由的坐到自己旁边?
为啥这少年会跟自己一样爱吃甜食爱吃点心?
这不就是随了舅舅吗!
自己什么时候允许旁人靠在自己肩膀上了?谁要是靠了,肯定会被自己打成猪头,可这少年靠了,自己并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
为啥?
因为血浓于水啊,虽然不是亲爹,可他白千帝是宁十的亲舅舅啊!
聪明了一辈子。
关键时刻,次次傻,傻得无与伦比,傻得天下无敌。
白千帝这样想着便更是懊恼,懊恼着懊恼着,眼睛里就只剩下宁十一个人,这一刻,其他东西都不重要了,一点都不重要。
修行界稳稳排到前十的酒仙,站在宁十身后,只是朝前面走了三步,都鼓了十几次的勇气。
不是他真的怂,不敢走出这几步,是没脸走,走过去怎么说啊?
老脸都没地方搁。
深呼吸。
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终于走了三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全都是舅舅的错
此时此刻此景此地。
酒仙白千帝,少有地弯下腰,紧张地搓着手,脸上露出一抹他这辈子都没有做过的表情,轻手轻脚的凑近宁十,小心翼翼的问:“那个,那个,臭小子,用不用我,扶你一下?”
半天,没有任何回复。
废话!
宁十能坚持着不倒下,已经是个奇迹了,跟春夜都说不出话,会有功夫搭理这位陌生的大叔?
宁十用眼神剐了白千帝一眼:“扶我一下?神经病啊!”
白千帝咽一口唾沫,紧张的说:“不扶也行,不扶也行,那,我帮你去出口气?揍他们一顿?”
宁十撇撇嘴,冷笑,那意思是:“您哪位啊?又想着让我求你?看笑话还没看够吗?您还是省省吧!老子用不起!”
白千帝不知道说什么好,竟然又问了一句:“你吃点心吗?想吃什么你说,我给你拿,这次肯定不跟你抢。”
这可真是没话找话说啊。
吃点心?
宁十张张嘴,一大口血水就从嘴巴里流了出来:“我这副模样还怎么吃东西?你是想看我笑话吧!居心叵测!滚蛋!”
这话说的真没水平,说出口,再看看宁十的表情,白千帝就后悔了。
自己果然没有哄孩子的天赋,连舅舅都不会当,那是真不会,没经验啊。
这样想着,白千帝就决定还是问一些实在的问题:“方才你说自己没见过爹娘,可你姑姑孟**姓孟,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姓宁了?孟**怎么跟你解释的?她从哪儿捡的你啊?你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还有没有印象?可能时间久了些,你再好好想想。”
宁十懒得搭理白千帝,然后白千帝就挪到了他的面前,弯着腰问他,凑到他眼巴前儿问。
然后。
宁十就恶狠狠的瞪着白千帝,张开嘴,用嘴型说道:“大叔,麻烦,闪开点,你很烦哎。”
远处,申虎豹与春夜的战斗已经接近白热化,春夜的灵犀图腾模糊的快要看不到,整个人也被申虎豹压着打,宁十能不急吗?
可在白千帝的眼里,却只有宁十,而且他整个人
的脑子几乎不转了,就连给宁十治疗都忘记了,只想着怎样能让宁十先接受自己,接受自己还有个舅舅,亲的,亲舅舅。
这,听着简单,可白千帝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妹妹留在自己那里唯一的血已经用了,光靠胎记可说服不了这臭小子。
要想个办法啊,不能束手无策。
白千帝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白头发,只觉得脑壳儿疼,这可比修行难多了。
有时候。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般怪,一张嘴,一双眼,也能完成对话。
白千帝:“你是叫宁十吧?”
宁十瞪眼:“废话。”
白千帝:“可我想叫你小宁子,我喜欢这个宁字。”
宁十:“你是在骂我像太监吗?”
白千帝:“想知道你娘是谁吗?”
宁十:“不想。”
白千帝:“为啥?”
宁十:“我有姑姑就够了,他们既然把我搞丢了,那我也就不再想了。”
白千帝:“可那是你娘啊。”
宁十:“那她为啥不来找我?”
白千帝:“她要是死了呢?”
宁十:“都死了,还让我知道,有用吗?”
白千帝:“你娘没了,这不是还有你舅舅吗!知道娘是谁,不就知道舅舅是谁了吗?多好!”
宁十:“哼哼,娘都不来找我,舅舅能来?骗鬼呢?当我是小孩子?”
白千帝:“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
宁十:“你是我舅舅?”
白千帝:“哈哈,这个,那个,你这孩子,真聪明。”
宁十:“你是我舅舅,那我还是你二大爷呢!”
白千帝:“臭小子,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宁十:“大叔,占小孩子便宜不害臊吗?”
白千帝:“我没骗你,骗你我是王八蛋。”
宁十:“那你变个王八蛋我看看来?你要是能变成王八蛋,我就相信你是我舅舅。”
白千帝:“我知道,这种事情换做谁都不容
易相信,我有证据。你后背上有个紫红色的胎记,那胎记像一把剑。”
宁十:“谢谢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谢谢你刚才看到了。”
白千帝:“你的血跟我妹妹的血能融合在一起,这就足以说明我是你舅舅。”
宁十:“融一个我看看,我的血你随便取,身上哪儿都是,别客气。”
白千帝:“你娘的本命血我只有一滴,是用来找你的,刚才用了。”
宁十:“编,继续编,你不去说书真是遗憾。”
白千帝:“你娘从来都是待人以诚,你怎么就没遗传这优点呢!”
宁十:“看,这就说明,我娘不是你妹妹。”
白千帝:“我是酒仙白千帝,我真的不会骗人。”
宁十:“我姑姑是孟**。”
白千帝:“我……”
宁十:“你是不是他们的帮手?”
白千帝:“啊?”
宁十:“你一直在挡着我的剑。”
白千帝:“你还想打?不要命了?”
宁十:“我还能出一剑,我可是孟**的……”
白千帝忽然郑重其事地凑到宁十眼前一尺:“你可是我白千帝的外甥,亲外甥,有你舅舅在,需要你出剑?当我是死人吗?跟我闹难堪是吧!”
白千帝的声音忽然放大,不再是压低着声音,生怕别人听到:“我承认,就是因为我迟到了,十六年前没去成铸剑草庐,三年前出来又找不到你,所以才害你流落尘世,是舅舅的错。”
声音继续变大:“我也承认,方才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你,点心都不让你吃,是舅舅的错。”
“我更要承认,我一直就坐在这宴会中,却亲眼看着你被殴打,打到吐血,打到站不起来,是舅舅的错。”
“我必须承认,我爱面子,想帮你,还要你求我。我瞎了眼,迷了心,自己家的小子,让别人帮,孤立无援。这成人的世界,成人的恶心,成人的肮脏,却让你们这群孩子去扛,是舅舅的错。”
“全是舅舅的错。”
“全都是舅舅的错。”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百万把剑
白千帝根本不管宁十同不同意,竟然就这么轻轻抱了抱他,一股如春雨般的和煦气流直接就随着这拥抱钻进了宁十的身体里:“不用担心,后面,不用你出剑了,舅舅来。”
轰!
白千帝的声音刚说完,春夜就被申虎豹捶飞,砸在了他的脚边。
白千帝想解释。
宁十身子被这‘春雨’束缚住,不能动,但幸好,嗓子已经恢复了,眼神更是千刀万剐:“这就是你说的不用担心?王八蛋才会认你当舅舅!骗子!我看着呢,你继续吹牛!你丫继续跟我吹牛!”
白千帝尴尬的苦笑,轻轻揉了揉宁十的脸蛋,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别说自己是王八蛋,你可是我白千帝的外甥呢!”
春夜咳出一口血,挣扎着起身,然后同样被一道春雨束缚住:“龙族的女娃娃,别冲动,你到是打爽了,后面,让我来吧。”
幽静的紫云楼。
楼外。
细细嗦嗦开始飘起雪花。
落雪的声音,无声无息,雪能覆盖肮脏,能覆盖尘土,能让泪水结成冰凌。
白千帝于落雪中转了转身,咧嘴灿烂一笑:“不好意思,师哥,这些孩子,我要带走。”
一直静静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斐南徽,终于也开口了:“师弟,你来找我肯定有事情,你说,我做。”
申虎豹古铜色的身影依然锁定着春夜,暴捶一头幼龙,真的很爽,他已经有些上瘾了。
白千帝缓缓抬手,往下一压,三境以下无敌,破四境入灵犀,生而金刚,走巅峰武夫之路,不可一世的申虎豹,直接就跪倒在地,双膝朝着宁十。
白千帝眼眸望着斐南徽:“我确实有事情,我想你帮我找回千千的儿子。”
斐南徽想都没想:“可以,三天。”
说完这话,斐南徽也抬了抬手,申虎豹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
白千帝摇摇头:“对不起,不用了。”
刚刚站起来的申虎豹轰的一声,又跪道在地。
斐南徽抬手:“为何?不找了?”
斐南徽自然不允许申虎豹在这种
场合跪倒,话终,抬手,申虎豹就得站起来。两个六境的念修巅峰斗法,如同神仙打架,一个四境的金刚,只有被蹂躏的份儿,屁都不敢放。
白千帝伸手摸了摸碎裂的酒壶,感受了一下手心里宁十方才的温度,整了整身上的青衫,回头看了看站的笔直的血人儿,望了望楼外飞扬的落雪,脸色少有的冰冷:“最后喊你一声师哥,不是不找了,是找到了!”
“他打伤千千的儿子。”
“谁都救不了他。”
“今夜,申虎豹,必须死。”
“谁来都救不了他,包括你。”
背对着宁十,白千帝张开手掌,便似乎握住了整座天地,心里的内疚已经比天地都厚重,怎么可能在这时候退让半分。这一刻,别说挡在他面前的是念修斐南徽,就是换成六境巅峰的孟**,都别想挡住白千帝杀了申虎豹。
因为,在白千帝背后站着一个少年,一个叫宁十的少年,他本该十六年前就找到的少年:“小宁子,舅舅辜负了你娘,又瞎了眼,害你被打,怎么可能不给你出口气呢!”
“我可是你舅舅啊!”
“从今往后!”
“这天地间!”
“无人能伤你!”
他站在他的身前。
抬手。
整座夜空的雪,就全部静止不动了,雪化为锥,锥化为剑,雪剑与宁十的剑一模一样。
这一瞬间。
有一百万把宁十的剑。
剑入楼宇。
刺虎!
斩豹!
……
……
风雪除夕夜。
知足常乐楼。
鹿严跟林竖横,陪着那些少年郎一起守岁,清瘦少年按照习俗在岁末之时放了一株烟花,花火升空,炸出一朵璀璨的光。
按照这边的惯例,大年初一早晨是要吃上一顿饺子的,楼内大多数人都困的迷迷糊糊,更多的人是醉酒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鹿严有些心事,又没喝酒,所以就开始自己一个人忙活,和面、剁肉、调馅儿……一个饺子
一个饺子的包,清瘦少年包的很认真,仿佛这饺子是他最后一次包一般。
出门办事的宁十,还有紧随其后跑走的叶青鸟一行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林竖横给大堂的炉火新添了些木炭,又拿出几根崭新的蜡烛,一一点亮。
守岁夜。
家里不能黑着。
烛火的火芯摇曳晃动。
林竖横走到楼外,站在台阶上,伸手就够到一捧细密的雪花:“洛阳城,终于也下雪喽,隆冬至。”
身后传来脚步声,鹿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过来了:“林大哥,刚包好的饺子,你先尝尝味道。”
林竖横将雪花甩开,咧嘴一笑:“小鹿真勤快啊,这是把大年初一的饺子都给包出来了?”
端过碗。
林竖横就准备吃。
鹿严赶忙说:“刚出锅,小心烫。”
林竖横呵呵一笑:“没事儿,哥哥的脸皮厚,嘴皮子更厚,烫不坏的。”
然后,林竖横就真的被这刚出锅的饺子给烫到了嘴皮,可哥哥的尊严不能丢啊,再烫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鹿严看着林竖横,忽然又跑开了:“厨房里有腊八蒜,我给哥哥拿几瓣。”
鹿严刚走,林竖横就开始吐着舌头哈气,修为再高,也修不到舌头上嘛。
穿过苍穹落下来的雪花,让整座神都洛阳城都沉寂下来,夜空下,一片白茫茫。
两个少年,并肩站在台阶上,身前是雪白,身后是烛火的光,还有一群睡着了的少年郎。
林竖横吃一口饺子,随口道:“有心事?”
鹿严一愣:“啊?”
林竖横咬一口腊八蒜,享受的吐一口气:“我看你心不在焉,想家了?”
鹿严想了想,然后小声的说:“想妹妹了。”
叹一口气,鹿严:“本来是答应过年给妹妹包饺子的,全猪肉馅儿的饺子,她最爱吃了,每次一说到吃饺子,她就欢喜的不得了,又蹦又跳,还会给我唱歌,我妹妹唱歌可好听了,绵绵的,柔柔的,清清的,亮亮的,跟只百灵鸟似得……”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林竖横没打断鹿严的话,一口一口的吃完了整盘的饺子,然后拍了拍身旁比自己矮一些的弟弟:“她在那个地方会过的很好,一定会过的很好,而且她肯定看着你呢。所以,你也要过的很好,否则你妹妹估计会生气,做梦都要训斥你呢。”
冷不丁。
鹿严忽然说了一句:“白天时候兵部招募北征士卒了。”
林竖横没太在意:“普通士卒?”
鹿严小声回答:“好像,是吧。”
林竖横一脸的不屑:“我猜是炮灰吧。”
鹿严:“不清楚啊。”
林竖横继续吃饺子。
然后,他就瞧见远处走过来一位姑娘,穿着一整身的白色秀服,手中提着一把细长如秀刀一般的剑,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好似瀑布。长发随意的束在身后,脚上穿的也是白色秀鞋,裸露出一节白嫩的足踝,脸颊冷冽,眼眸明亮。
风雪吹拂在姑娘的身边,很诡异的就绕开了,仿佛有一把无形的伞给姑娘遮蔽了风雪。
夜色中。
长发飞舞,稍稍露出一抹发丝间的容颜,绝美如画。
这姑娘踏着夜色走到知足常乐楼前,站在林竖横边上,展开一副画:“请问,见过这个女孩子吗?”
画中的女孩和叶青鸟有着七分相似。
这白衣姑娘其实三年前就出现过,来过洛阳,去过核桃镇,走的路几乎跟宁十他们重合,应该说,她就是来找叶青鸟的。
林竖横看着眼前的容颜,下意识的点了点。
如画一般的姑娘,同样点了点头,然后就走进了楼中:“青鸟在哪儿?我是她姐姐叶霓裳。”
林竖横赶忙回答:“青鸟出门了,一会儿就回来。”
叶霓裳:“好,那我等着她。”
林竖横转过身,想了想就说:“喝点什么?大冷的天儿,暖胃的酒?茶水?还是给你做口汤?”
一边说,林竖横一边跟着走回到楼里,背后的鹿严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我报名了,那个招募士卒的通告……”
差不多就是同一时间。
楼外又来了一人,只不过,这次来的却是一位铁甲红胄的将士,走进知足常乐楼,直接就喊了一声:“谁认识宁十?”
林竖横还没来得及给方才那位姑娘倒水,这边就应道:“我认识,怎么了?”
铁甲红胄的将士冷着脸说:“那你找人去一趟芙蓉园,你们的人都晕倒了,把人扶回来吧。”
说完,这铁甲红胄的将士就准备离开,然后脚步顿了顿:“多去些人,别扶不回来。”
晕倒了?
多去些人?
那就是说叶青鸟她们后来去找宁十的人,也出事儿了?
林竖横这下顾不上端茶倒水了,直接大喊一声:“都起来,都他娘起来,出事儿了,别睡了,喝这么多,下次再碰一下酒杯试试。”
一群醉酒的少年,迷迷糊糊就被林竖横拽起来,丢给鹿严一句:“看好家。”
然后就浩浩荡荡冲去了芙蓉园。
林竖横对洛阳城不熟悉,可那些个土生土长的少年郎熟悉啊,看着眼前千疮百孔的紫云楼,他们都惊呆了。
震惊中就瞧见有一青衫汉子背着宁十走了出来。
林竖横赶紧冲上去,话还没说,就被青衫汉子一眼瞪在当场:“别废话,去里面把你认识的人都扶起来,扶不动的背,背不动的两个人抬。”
停顿片刻,青衫汉子,也就是白千帝又补充了一句:“禁言禁语。”
风雪中。
一群人,或扶着,或背着,或抬着,另外一群人。
除了白千帝,其他人的眼里全都是火,心里满是愤怒:“这得需要多大的怨啊,把人打成这样!”
走着出去。
躺着回来。
宁十满身的血,春夜满身的伤,叶青鸟断了三把刀,夏平凡出气多进气少,那些跟着叶青鸟去芙蓉园的少年郎,更是一个个鼻青脸肿,有的更是断了肋骨,折了胳膊,可能唯一算不得伤的人便是陈余生了。
生鱼片只是被叶青鸟的血泼了一
脸,然后就犯病了,醒来就是一脸懵,傻乎乎的骚扰那位穿秀服的叶霓裳,还一直问白千帝:“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来做什么?”
结果,自然是,被打晕了。
晕过去也好,省的丢人现眼啊。
那位穿秀服的叶霓裳见到叶青鸟,本来是要直接带走的,若是平时,根本不会与旁人交代,可这知足常乐楼里还坐着白千帝呢,她再厉害,天赋再高,那也不可能高的过酒仙。
耐下性子等众人安置妥当。
然后叶霓裳找到白千帝,规规矩矩的弯腰行礼:“晚辈叶霓裳,见过酒仙前辈。”
白千帝坐在宁十的床头,全部心思都在关注自己外甥的身体状况,随口道:“认识我?”
叶霓裳:“晚辈师从静斋,自然识得前辈,而且,您在芙蓉园,声音很大,想听不到,很难。”
白千帝微微转头:“静斋?”
叶霓裳点点头:“不错。”
白千帝皱眉:“找我做什么?”
叶霓裳摇摇头:“晚辈不是来找您的,晚辈来找妹妹青鸟,她今夜为您外甥出了三刀。”
白千帝全程都坐在除夕宴上,自然看到了叶青鸟的刀。
叶霓裳:“我刚才已经问过了,我妹妹与您的外甥亲如手足,但我必须要带走妹妹。您在这楼里,所以晚辈觉得有必要跟您说一声。”
白千帝低头看了看宁十:“那就等臭小子醒了,他们自己决定。”
叶霓裳摇摇头,语气很坚持,但解释的话还是说清楚了:“我觉得,最好不要,我这妹妹来自静斋,您的外甥来自剑门,他姑姑是孟**,而我师父叫千秋岁,您觉得她俩在一起,合适吗?”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无人尽日花飞雪,东窗未白凝残月……”这是上一代修行界中的一段隐秘之事,也是一段人人皆知,又不敢说出口的秘密,关于两个修行天才的秘密。
一个来自剑门。
一个出自静斋。
一个叫孟**,一个叫千秋岁。
第一百五十八章 隆冬初雪晨光熹微,守岁
“那,确实不太合适在一起共处。”白千帝想了想,然后把头扭过来,没说话,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你说的话我听到了,但你后面要做什么,我可没看到,跟我没关系,我只关心我外甥。”
叶霓裳站在白千帝背后行了一礼,然后下楼,找到昏迷的叶青鸟,抱起来便走了。
林竖横想开口阻拦,叶霓裳只是瞪了他一眼:“我是青鸟的姐姐,她在外面玩够了,总还是要回家的。”
叶青鸟刚走没多久,陈余生就苏醒过来,总算恢复了正常,紧接着就变得很忧伤。
忧伤叶青鸟的突然离开,忧伤自己是个病人,忧伤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刻竟然掉链子,总是掉链子,一滴血就能打败他,他真的觉得:“要自己有何用呢?”
知足常乐楼的烛火变得越来越昏暗。
楼外有雪花断断续续的飘落,落在大街上,落在地面上,落在那些脚印上。
除夕守岁。
这岁怎么就守成了这副模样?
隔着几十条街面的芙蓉园,早已没了灯火,皇家的车辇回了皇城,雪继续飘落,把有些破损的芙蓉园覆盖的洁白无瑕。
有个道士踏着风雪从城外来了洛阳,掐着手指,珠盘推衍,兜兜转转,最后也进了知足常乐楼。这道士是夏平凡的师父,因鹄国入侵而下山的夏山,当他瞧见自己那昏迷不醒的傻徒儿之后,叹息连连。
道士看着很疲惫,但眉目间更多的是担忧,因为他竟没算出自己徒儿有此劫,难渡的劫。
极远之外的不周之地。
那里有一座极大之山,那山,住满了妖,漫山遍野的妖。当申虎豹与春夜对打时,当春夜点亮身体里的灵犀图腾时,当那条赤龙盘旋升空时,那山的最里面,一个老太太睁开了眼。
一步便出了山,两步便跨过了河,三步便入了唐境。
这一夜。
神都洛阳城下了一场雪。
这是宁十进到十六岁的第一场雪,也是这座城,隆冬时节的初雪,黑夜逐渐消退,晨光熹微渐至。
整座城池的街道、檐瓦、砖石、树木、门面、招牌、屋顶、脚印、血……一切的一
切,全部都被这初雪所覆盖,覆盖了厚厚的一整层。
洁白无瑕。
这一夜的知足常乐楼,很安静,守岁守的仿佛无人在守,当然,烛火整宿未灭,一直亮到晨光入楼。
城内校阅广场上走来一队身着雪白甲胄的士卒,人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北境的战事吃紧,唐**部案桌前已经堆满了催促援兵的信函,所以,招募已经等不到春暖花开。
咯吱。
咯吱。
知足常乐楼内跑出来一位身材消瘦的少年,脚下踩出来一条脚印,他也穿着一件不太和身的雪白甲胄。
“北境,鹿家寨,鹿严。”少年沉声道。
“入列,出城。”队伍里传来一个老兵的声音。
头顶有熬冬的老鹰盘旋着飞过,鹿严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底里默默的说了声:“宁哥,对不起,小鹿要去给妹妹报仇了。”
宁十直到天亮都没有醒过来。
白千帝一直坐在床边。
这期间,陈余生进来了无数次,然后就越发的忧伤,越忧伤就越觉得自己很无能,很不男人,该站出来的时候总是站不出来。
“自己这病!”
“得治!”
靠在门边上,望着楼外的雪,陈余生自言自语的道:“你说我这病能治好吗?”
刚好林竖横从旁边经过:“能啊,只要你努力,总会好起来的。”
陈余生一愣:“努力?”
然后,就更忧伤:“原来自己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不太努力的形象啊,连青鸟跟春夜这样的女孩子都比不上,我是应该努力的,就这副模样怎么让蜀山瞧得起?”
有病的人容易冲动。
借着这股子冲动,陈余生不知怎么就生出了离开的念头,就好像小狮子长大了,总要咬咬牙离开母狮子一般,总要有断奶的一天。
知足常乐楼前积了许多的雪。
如同落下的帷幕……刚要开楼,便要关楼吗?
……
修行界的对决,最忌讳神念与神念的死磕,因为,败了就可能会被磕成白痴。
永远当一个快乐的傻瓜。
夏平凡不懂剑,也不会用刀,拳头无力,他只懂推衍测算,还有道术,用单纯神念比拼的道术。他师父告诉过他,非万不得已,不要用。芙蓉园,除夕盛宴,夏平凡觉得那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哥哥姐姐们被欺负,他是男子汉,理应出头。
雪。
落了一夜。
中年道士夏山就看了夏平凡一夜,其实满打满算也就半宿,等待徒弟的苏醒,等待着,等待着,就等来了一个迷茫的目光,空洞到无神,无神中嘴角还流着口水。
不用想都知道,夏平凡的神念之地被彻底摧毁了,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傻瓜。
无论问什么,夏平凡都没有反应,只是脑子一抖一抖,做着机械般的重复动作。
夏山不怪别人。
这是他徒儿自己的选择,他选了,就肯定不后悔,而且白千帝已经将申虎豹万剑穿心,死的不能再死。
这口恶气。
也算是当场出了。
其他受伤的少年郎都被送去了医馆,和芙蓉园侍卫斗殴产生的普通外伤,医馆里就能治。
整座知足常乐楼,只剩下昏迷的宁十,守在床头的白千帝,忙前忙后的林竖横,成了快乐傻瓜的夏平凡,夏平凡的师父夏山,还有睡着的春夜。
门口守着三五个终于醒酒的少年。
完全没搞清楚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被自己老大勒令,哪儿都不能去,谁都不让进楼,老老实实的守着。
大年初一的知足常乐楼,没了欢笑,更没什么喜庆气儿,安安静静的走到了初二,然后是初三。
大年初四的早晨,春夜终于睡醒,宁十也伴着一阵剧烈咳嗽直起了腰,同时,隔壁夏平凡屋里传来一股震撼人心的气息。
就连白千帝身旁的木桌都跟着飘到了空中。
宁十吐出一口淤血。
春夜伸了个懒腰。
夏平凡的眼眸中忽然就有了光彩。
光彩渐隐,夏平凡眼眸的焦点聚实,大脑开始转动,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师父夏山,很是开心:“师父,你终于来接小凡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女人改口诀,师父救徒弟
人间很大。
洛阳也很大。
宁十这群少年,一夜惊了神都,很多人唏嘘,很多人羡慕,很多人不屑,也有人不为所动,甚至根本不听。
不是不想听,是没有时间听。
因为很忙。
有人很忙,洛阳城也很忙,宁十这些少年给整座洛阳城展示了一幅画卷,一幅关于修行者的完美画卷。
同样是少年,同样是十五六岁,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孩子在忙些什么?会有出息?
什么是光宗耀祖?
状元郎才能有几个!
若是成了那修行者,一剑光寒十九州,也算不错。
别说是那些达官贵人,就是狭窄街道里,肮脏的乱棚子中,那些活都快要活不下去的人,也梦想着能修行。
几个油腔滑调的小厮,跟另外几个贼眉鼠眼的仆人小声的嘀咕,似乎是在磋商什么大事情。
不远处的角落里,装满金银珠宝的盒子悄悄传递。
有看似‘仙风道骨’的男人拿走金银,从怀里掏出来几张龙飞凤舞的纸片,低声交代。
神都洛阳城暗地里刮起一番古怪的风。
修行之风。
借着这阵风,几十上百个从未听过名字的‘宗门’,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甚至还出现了什么第二剑门,天下第一楼,唯我独尊教……等等,一些听名字就不靠谱的组织。
可,就是有人信。
更有人坚信,跟着人家学,起码也能抬手百万剑吧,再不济,来个御剑飞行也不错。
真的是,敢吹牛的人,什么大话都敢吹!
真的是,脑子进水的人,什么大话都敢信!
一个梳着羊角辫儿的小丫头,踩着小碎步偷偷从家里拿出来一碗过年才能吃到的炖肉丸子,一路小跑就去了私塾先生的家。
垫着脚尖,将肉丸子递给一个年轻女子:“先生,您一定还没吃饭吧,这是我家自己烧的菜,可好吃了。”
年轻女人眉眼青稚如弯月,身材瘦消,穿了一件淡青色的书生长衫,乌黑的头发不算太仔细
的梳在头上,别着一根白簪,手心儿里握着一支毛笔,UU小说不断的写着字,字字工整,神韵非凡。
年轻女人身子骨瞧着若不经风,但神采飞扬,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但又有些焦急的模样。
被称作先生的年轻女人,抬头瞧了瞧梳羊角辫的丫头:“小木,菜很香,你吃吧。”
梳羊角辫的丫头:“先生都没吃,怎么知道香呢?”
年轻女人低着头继续写字,然后说:“闻着都香,不用吃的,我不饿,真的不饿。”
看到梳羊角辫的丫头还有话说,年轻女人直接开口问:“白天教你的口诀背过了吗?”
梳羊角辫的丫头直接就低下了头。
年轻女人皱皱眉:“没时间背?你娘又让你干活儿了?”
梳羊角辫的丫头摇摇头,咬着嘴唇,小声的说:“小木,不太懂……”
这句话让年轻女人的笔触一顿,然后很认真的抬起头:“哪里不懂?”
梳羊角辫的小丫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好像,好像,都不太懂。”
或许是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太好,梳羊角辫的丫头又说道:“不是先生的错,是小木太笨了,肯定是特别简单的意思,但小木就是听不太懂啊。”
年轻女人思索片刻,然后说:“那我再给你讲一遍,你仔细听着,哪里不懂我就停下来。这段口诀确实有些晦涩,你让我再想一想,我换一种方式说,你听听看还有什么不懂的。”
年轻女人皱着眉头开始在纸上涂改。
有些字被圈出来。
有些字被划掉。
更多的字被改了模样,那些晦涩的文字全都被改成能让普通人接受的文字。
如果宁十站在旁边看,一定会非常惊讶。
因为这年轻女人写的口诀可不是什么三字经,那可是一段修行的入门口诀,只是被改的面目全非,但是却很通俗。
而且那写下来的字也很古怪,明明只是字,但是字与字之间仿佛有着一股子很特别的精气神儿,让人挪不开眼神的精气神儿。
修改口诀的年轻女人有个
很好听的名字。
她叫戎白簪。
……
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是你说都说不清楚的,想都想不明白的,比如,爱?
不是那种卿卿我我,搔首弄姿的爱,那个用欲来形容可能更贴切,这里说的爱,是类似孟**对宁十的爱,类似,夏山对夏平凡的爱。
夏平凡成了一个快乐的傻瓜。
中年道士夏山,想了三天三夜,最后毫不犹豫将自己毕生的修为神念,一股脑的渡到夏平凡灵海中。
夏平凡眼眸中多了光彩,他的师父却成了快乐的傻瓜。
分岔路口。
二者择其一。
中年道士,选择让自己徒弟再多看看这俗世,自己老了,傻瓜就傻瓜吧,再傻也无妨。
夏平凡用了整整一天才消化掉这个事实。
眼里含着泪,死命掐自己的肉,都没从‘噩梦’中‘醒过来’,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梦,这就是事实,夏平凡必须接受的事实。
夏平凡不能不相信,因为他现在随手一捏就能让满屋子的物体全部离开地面,他一直觉得中年道士就是个算命先生,自己师父就是脑瓜子好使,有时候骗些银子,多少会一些小把戏的普通道士。他师父,比昨夜的白千帝,那是一万个比不上的。
可直到现在,夏平凡才发现,自己师父其实真的很厉害。
推着一个轮椅,夏平凡将夏山推到知足常路楼的门口,让师父晒晒太阳:“宁哥,你那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拄着一根拐杖的宁十,靠在门梆上,咳嗽着说:“想,特想。”
夏平凡眼里全是雾:“你那时候哭过没?”
宁十抬起一个快没了知觉的脚丫子,轻轻撞了撞墙:“差点哭瞎。”
夏平凡一愣,有些不相信的瞧了瞧宁十。
然后就发现宁十眼里全是思念:“你比我强,我那时候差点被坏人杀了,手无缚鸡之力,你肯定不相信,我姑姑被封印之前,我连剑都没碰过。”
叹一口气:“若是姑姑能瞧见我现在的剑,应该,应该会很欣慰吧。”
第一百六十章 别人的路,自己不能死命拦着
宁十站在知足常乐楼的门口,撅撅嘴,少有的表现出幼稚的表情:“我姑姑做梦都想瞧见我学剑,可当我真的学了,她却只能在梦里瞧了。”
听完这话,夏平凡眼里的泪珠终于滚滚而下,哭着说:“我师父,真傻。”
吸溜一下鼻涕,夏平凡继续说:“他这么厉害,救我干嘛?我这么笨,救我有什么用?我是不是一个累赘啊?”
宁十继续那脚丫子撞墙。
“呲。”倒吸一口凉气,力气似乎用大了,磕的脚趾头疼。
夏平凡蹲下身子给师父擦了擦口水:“是我拖累了师父。”
宁十:“啊?”
宁十的语气词从嘴里冒出来,惹的夏平凡泪珠掉的更凶。
夏平凡心里想:“原来真是自己拖累了师父……”
宁十啊哈了好几声,终于感觉脚趾头适应了这个力度,他是一个剑修,他必须要让自己尽快恢复,灵海先不说,得先扔掉拐杖吧!
拄着拐走路,太丢人了!
现在满洛阳的人都知道自己是孟**的徒弟,他不想给姑姑丢人!
夏平凡哭了老半天,哭到嗓子都哑了。
宁十终于抬起手给他擦了擦:“你师父救你,是让你去救他啊,多简单的问题,想不清楚?”
夏平凡一愣:“什么意思?”
宁十说:“你想想啊,你多大了?你师父多大了?他能有多少时间去求医?你能有多少时间去求医?你师父是对你有信心,对你的信心比对自己的信心都大,所以才会将神念都渡给你,你现在的修为比我都厉害,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吗?”
夏平凡:“我师父对我有信心?”
宁十抬手拧了拧夏平凡的脸蛋:“小凡,你认真想想,谁家的师父对自己徒弟能没信心啊。你这句可是废话,好了,哭也哭了,多陪师父说说话,说不定就好了呢,我得回屋里一下,里边还有一位呢。”
里面?
还有一位?
确实还有一位,一位老太婆,一位正跟白千帝大眼瞪小眼的老太婆。
春夜被要求坐在老太婆的旁边。
当然,有龙之图腾,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春夜,自然不可能真的听话,想都不要想。
听话?
那是万万不可能听话的!
春夜又不傻,那老太婆第一眼瞧见自己,就跟自己瞧见烤肉一般,简直想将自己吃到嘴巴里。
这话可能表达的不太准确。
把‘吃’换成‘含’可能更贴切一些,都是一个意思。
春夜很警惕,那老太婆其实更警惕,她万万没想到,春夜身边会有白千帝这样的六境高手,连自己都忌惮的高手,越是这样,越要警惕啊:“昆仑真的太需要一条龙了,上千年没有遇到的契机,终于出现了,十万里妖国,谁会想要放弃?何况还是一位小龙女,没怎么受过污染的单纯小龙女。”
这也就是白千帝在这里待着呢。
否则。
从昆仑不远万里赶过来的老太婆,早就一把抓着春夜跑路了。
对视一天。
老太婆总算是搞清楚,这座楼里,谁说话最管用。
寻着个机会就把宁十拽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一大通道理:“什么春夜在洛阳城很危险,会有很多屠龙者,闻讯而来。龙身已现,再想隐瞒是不可能的了,你还小,你根本保护不了她。”
“你放心,我来自昆仑,我们那里有漫山遍野的妖怪,都会把春夜当作自己的家人。我不是要害春夜,我是来寻回属于我们昆仑的王,听说你是孟**的徒弟,那你肯定想成为一名剑仙,那春夜应该成为什么呢?你是她认可的哥哥,这件事情你要替她做主。”
“短短几年的分离,就能换来几百年的安逸,换作是我,我肯定答应,你想啊,你仔细想想啊……”
宁十不是听不进话的人,而且他用眼神撇了白千帝一眼,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这老太婆没有骗人。”
这答复让宁十很纠结。
这份纠结又换来了春夜的怒目而视。
就在春夜的怒目而视中,门口哭了一整天的夏平凡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
回了一趟楼上,收拾了几件衣服,下楼就跟宁十道别:“宁哥,我听你的,我这就带着我师父去寻医,我想通了,既然师父对我有信心,觉得我肯定能治好他,那我就得照着办。”
“就算是找遍四海神州,我也一定要找到办法治好我师父,若是找不到好的医生,我就自己去学医,我一定要治好师父。”
“我现在就走,一刻也等不了了……”
……
宁十目送夏平凡推着中年道士离开了洛阳城,当时耳边满是鞭炮声,炸裂在空气里,同样炸裂在他的心头。
他以为自己可以守护很多东西,就像孟**在的时候可以护着他一般。
可是。
他以为的只是他的以为。
他还不是他姑姑,他连剑都没吃过,拿什么护旁人周全?
对于夏平凡的离开,他也没啥好担心的,中年道士毕生的修为何其庞大,足够保护他,只要他不欺负别人,别人指定欺负不了他。
对于春夜,他舍不得,可舍不得又能怎样?
叶青鸟他也舍不得啊,但人家姐姐来接妹妹回家,自己能拦着?
生鱼片要去治自己的怪病,让自己更像个男子汉,自己能拦着?
鹿严要去从军,给妹妹报仇雪恨,自己能拦着?
夏平凡推着中年道士走天涯,希望师父能记起自己,过分吗?
不过分!
真不过分!
自己不能拦着!
林竖横这几天一心扑在知足常乐楼的经营上,把洛阳城的‘老鼠窝’都捋了个遍。这是他自己的路,地火风雷阁的路,自己不能拦着吧,反正自己也不擅长!
春夜呢?
自己能护丫头平安?
自己连自己的平安都护不了!
除夕夜之后,整个四海神州都知道,孟**还有个徒弟,叫宁十,是剑门所剩唯一的弟子。孟**不在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有仇报仇,有冤申冤白。
春夜跟着自己,真的不如去昆仑,龙,就应该去能自由飞翔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一章 遍插茱萸少五人
既然宁十打定了主意,他就不是那种不爽快的人。
寻遍知足常乐楼,终于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找到了春夜,一眼望过去,宁十又想笑又想哭,这倔强的小妮子跟宁十一样,也在拿着脚丫子撞墙,只不过比宁十用的力气还要大。
宁十拄着拐杖走过去:“别撞了,脚丫子不疼?”
春夜噘着嘴,咬着牙,又加了几分力气:“要对自己狠一些,身子骨要快些好起来,否则会被人抓走的。”
扭头瞧了一眼宁十:“你不是也在撞吗?你不疼?”
宁十抬抬脚:“疼,但我发现,没用啊。”
春夜冷哼一声:“我不喜欢那个老太婆,她跟我家死掉的长老祭祀一样,都是坏人,我能闻出她身上的味道,她是妖怪。”
宁十拍拍春夜的脑袋:“哪儿有那么多的坏人,去昆仑挺好的,十万里长的大山啊,能飞好长时间。”
“不去!”春夜直截了当的拒绝,然后冷着脸看宁十,“你是要扔了我吗?”
宁十使劲捏捏春夜的脸蛋:“怎么会呢,我哪里舍得,可是跟着我你会很危险,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东西啊。”
春夜:“我不用你教我,给我讲故事,做好吃的就行。”
宁十:“可我会的故事,快要讲完了,我以后可能也没时间给你烧菜了,哥哥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春夜一愣,然后低着头想了许久,最后猛地抬头:“那我就不要你讲故事,不要你烧菜了。”
春夜的声音小了许多:“不让我走就行。”
宁十转过身子,语气不变:“如果我非要你走呢?”
春夜眼眸里溢出一层雾:“我会恨你!”
宁十:“没得商量?”
春夜:“春夜说到做到,而且,就算你让我走,我也不一定要听,我不喜欢那个老太婆。”
宁十:“如果是帮我一个忙呢?帮哥哥一个忙!”
春夜:“哼!”
宁十:“哥哥跟你讲过一个故事,有个小男孩希望可以去魔山接走他的姑姑,可小男孩
靠自己真的很难实现。哥哥就是那个男孩,如果春夜去了昆仑,有朝一日成了十万里妖国的王,那就可以帮着哥哥去接我姑姑了。”
春夜:“哼!”
宁十转过身,低下头,死死的抵住春夜的脸颊:“看着哥哥。”
春夜直接闭眼。
宁十:“给哥哥一个面子吧,哥哥跟外面那个老太婆已经吹牛了,不能让她看哥哥的笑话吧?”
春夜:“……”
宁十:“算哥哥求你了,哥哥这辈子都没求过人呢。”
春夜:“春夜不是人……”
不是人的春夜,最终也没抵得住宁十的祈求,这让从昆仑来的老太婆很是沮丧。
龙。
怎么可以听人的话呢!
还是个男人!
让十万里妖国去攻打魔山?
想想就渗人!
异想天开啊!
老太婆告诫自己:“过了今天,一定要断开春夜跟宁十的所有联系,否则,总有一天妖国会被这个少年给害死惨的。”
不管如何,目的达到了,老太婆还是要表面上感谢宁十,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白千帝的面子。修行界最不能得罪的强者,便是这种没有宗门拖累的散修,若是惹了白千帝,人家去你昆仑山脉里偷偷猎杀小妖,谁能制止?
杀一万只妖,你都抓不住人家的影子。
送春夜离开的时候,宁十仔仔细细给小妮子梳了一次辫子,依然是怪异的马尾辫,看来宁十是真的不擅长做这个事情。
一边梳辫子,宁十一边唠唠叨叨的叮嘱:“到了昆仑多交些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别太抠门。有好吃,好玩儿的,别总想着自己,想想别人。你还小,把能学会的全都学会了,她们既然这么想你去,肯定要给个说法,最好能当那昆仑的王,以后说出去哥哥也有面子不是。”
说到这里,宁十停顿了一下,看了老太婆一眼,又看了白千帝一眼:“但,话说回来,也别委屈了自己,你是我宁十的妹妹,没人能欺负你,谁要是欺负你,你就照死里打,你厉害别人才
会怕你,怕了就不敢欺负你了。若是发现打不过,也别逞能,先跑,然后给我捎个信儿。四海神州,不管哥哥在哪儿,肯定第一时间去给找回场子。”
宁十指了指白千帝:“你也见过了,这人抬手就是百万剑,厉害着呢,他听我的。”
发现白千帝注意力不太集中,宁十一脚就踹了过去。
六境神念巅峰的酒仙,立马老老实实的点头哈腰:“您说的对,我的小祖宗,我都听您的。”
宁十翻个白眼:“听我什么?”
白千帝很是尴尬:“啊?”
宁十指了指昆仑来的老太婆:“她要是欺负了春夜,你咋办?”
白千帝瞧瞧春夜,又瞧瞧宁十,最后扫了一眼老太婆:“捶死她?”
……
知足常乐楼最终还是开张了。
正月初六。
大吉大利的日子。
这一天,楼里楼外热闹非凡,大半个洛阳城的小混混都来登门庆贺,能不来吗,老大的酒楼开张,不来就是不想混了。
宁十拄着拐杖,满脸堆着笑,笑的很是灿烂,笑的他自己都觉得假。因为这热闹似乎跟他关系并不大,因为七个少年来的洛阳城,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遍插茱萸少一人,都算是苦闷。
更别说少了五人。
将军府也送来一个花篮,自然是斐南徽的意思,看的当然不是宁十的面子,全在白千帝。
陪着这花篮来的还有一张纸条,斐南徽亲自写给白千帝的纸条。
内容很简单,斐南徽可以当作除夕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给自己师弟一个面子,但宁十跟白千帝不能再在洛阳城里住着了。在斐南徽眼里,不管是白千帝,还是宁十,都是巨大的火药桶,都是祸害。
作为交换的条件,只要白千帝带着宁十走,斐南徽保证这座楼跟这座楼里的人平安,那些跟过宁十的少年,将不再是肮脏泥坑里的老鼠,不再是地痞流氓,将被赋予活在阳光下的权利。否则,仅是帮着宁十大闹芙蓉园这一条罪状,就足够千刀万剐了这群‘垃圾’!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剑五,点明灯
白千帝拿着斐南徽的纸条,看着一脸灿烂笑的宁十,左右为难,他其实早就不想在洛阳城里待着了,奈何不敢提出来啊。
宁十笑了一天,把脸颊都笑僵了。
白千帝琢磨了一天,差点白了头,不对,他本来就是白头。
夜半星光。
楼顶屋檐边。
也不知道宁十是怎么爬上来的,翘着二郎腿,看着远处发呆。
轰!
啪!
大年初六的夜,洛阳自然有烟火,多的是烟火,漫天的烟火,可这烟火却无法在宁十的眼眸中留下半点印迹。
白千帝小心翼翼的靠近,将一个厚厚的棉披风,搭在自己宝贝外甥的肩头。
宁十猛的转头,怒视的眼,吓了白千帝一跳。
白千帝赶忙解释:“不是舅舅的意思,是楼下那个叫林竖横的小子让我拿上来的,他说夜里冷,求我给你送个披风。”
楼下的林竖横直接就打了一个喷嚏,使劲擦了擦鼻头。
楼上的白千帝则是抹了一把冷汗,背过身子长出一口气。
为了陪宁十坐在屋顶上,白千帝只得小心翼翼的故意拉开十步的距离,一副:“小祖宗,您放心,我保证不靠近你,我就是想跟着你一起赏赏景儿,没别的意思,千万别介意。”
坐了许久,没搭上一句话,白千帝有些不甘心,然后就开始偷偷的挪动屁股。
依着六境神念巅峰的修为。
这屁股,挪的是不声不响,不着痕迹,悄无声息。
可挪动了就是挪动了,过程不惊动人,可你都挪过来了,当人家眼瞎吗?
等白千帝终于耐不住性子,想着开口唠唠家常时,宁十猛的朝他怒目相向,直接就扬起了拳头,那意思,不言而喻:“你若是废话,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别得寸进尺,我可不是好惹的。”
白千帝叹一口气,心里狂吼:“外甥跟舅舅都是这般无礼的吗?”
真是丧气啊!
啪地一声,宁十一巴掌拍在瓦片上,表示他听到那声叹气了。
吓得白千帝赶紧闭嘴,连气的闭了:“惹不起,惹不起,真是随了你娘,脾气不是一般的凶残。”
宁十看到白千帝小心翼翼的举动,翻了个白眼,但背对着白千帝的嘴角却不自觉勾起一丝丝的浅笑,很浅很浅,浅到他自己都没察觉。
楼下传来一声招呼:“宁十,点明灯的时辰到了。”
宁十抬头瞧了瞧夜色。
艰难的起身,站在屋顶上,拄着拐杖,回应道:“点,明灯。”
楼下紧接着就是一声声的点明灯。
从知足常乐楼开始,一盏盏大红色的孔明灯被悄然送上夜空,从城南到城西,从城西到城北,从城北到城东,各坊各市都有知足常乐楼的据点,是宁十最早就抢下来的地盘,最狭窄肮脏的地盘。
如长蛇般的灯海。
点亮了半片夜色。
就着这夜色。
宁十忽然就扔了拐杖,伸出双臂,伸向夜空,仿佛要拥抱整个天地。
拥抱着,拥抱着,指尖便化起一道剑诀。
一道接着一道。
一道连着一道。
剑诀跟那明灯交相呼应。
宁十口中默默思量:“剑五,点明灯。”
“兄弟们,希望这明灯能照亮你们前行的路。”
“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
“一起走。”
宁十思量他的剑五,但神神叨叨地模样却吓坏了一旁的白千帝,忍了又忍,终于在宁十差点要从屋顶摔下去时凑了上去,一把抱住他。
宁十满脸震惊,胡乱的开始挣扎:“放开我。”
白千帝满脸的紧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舅舅说啊,你别想不开。”
宁十一拳一拳的砸在白千帝身上:“要你管。”
白千帝急的都要哭出来,只好松开手,退后一步,但依然紧张的盯着宁十,半蹲着身子。
宁十看着白千帝,看着看着就哭了。
白千帝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更加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急的满头大汗。
宁十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小爷只是想要吹吹风!”
白千帝信他才怪,只得陪着说:“好,好,舅舅保证不打扰你,别哭了。”
宁十这下子哭的更厉害:“夜色迷了眼,我哪里哭了,不准说小爷哭,小爷才没哭呢,我凭什么哭?我一点都不伤心,他们走光了我都不会伤心,我好着呢!我可是宁十,我可是孟**的徒弟,我可是要做四海神州的第一剑仙,剑仙会哭?”
白千帝保持着不动,看着宁十哭红了眼,只是手指轻抬,给屋顶上罩了一层隔音的神念屏障。
轻轻吐出一口气,心里想着:“哭出来也好,哭出来就好受了,舅舅陪着你,哭多久都陪着你,肯定不让外人听到,没人规定男孩子就不能哭的,哭不出来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般想着。
宁十竟然开始跟他对话。
宁十:“老头,你说,你现在就说,我没哭。”
白千帝:“你没哭,你一点都没哭,是风迷了眼。”
宁十:“论打架,你厉害,还是我姑姑厉害?”
白千帝:“啊?”
宁十:“这么犹豫?”
白千帝:“你姑姑厉害,你姑姑厉害还不行吗,你姑姑一巴掌就能打死我。”
宁十:“说话阴阳怪气,若是我姑姑还在,就你这样来假冒我舅舅的骗子,她能把你揍成猪头!”
白千帝:“额……”
宁十:“你不相信?”
白千帝:“我信。”
宁十:“你根本不信,你骗我的故事里,我娘叫什么?”
白千帝:“白千千。”
宁十:“我爹呢?”
白千帝:“宁芦苇。”
宁十:“我娘漂亮吗?我爹高吗?”
白千帝:“你不是不信吗?”
宁十:“我想听听你是怎么骗人的!”
白千帝:“我没骗人!”
宁十:“你骗了!”
白千帝:“我……”
白千帝半蹲在屋檐边上,手舞足蹈的跟宁十解释,越解释越急,越急越想解释清楚,然后解释着解释着脚下一晃,直接就从屋顶上摔了下去,摔得瓦片乱飞。不飞不行啊,现在的少年,当真是牙尖嘴利,在对话上根本没有半分尊老爱幼的品格,白千帝有些坚持不住了,他很惭愧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书山海崖的叛逆女书生
宁十站在知足常乐楼的屋顶,吹了一宿的夜风,白千帝陪了他一宿。
快到天亮的时候,白千帝告诉宁十,他想带宁十离开洛阳,这里已经不欢迎他俩了。只有他带着宁十离开,这座楼才会平安,这座楼里的人才会平安。
而且,白千帝也琢磨了许久,宁十既然是他家的孩子,那就必须学一些东西。孟**带着宁十走了一遍人间,看了一遍剑,说是走,不如说是看着孟**吃了一路的剑,于修行有益,可对人生的理解却不完美。
或者可以说,看过了,却没有试过。
宁十的爹娘没了,师父也走了,他还没有长大,翅膀还不够硬。作为他的舅舅,白千帝有义务教他一些东西,带着他去感受一些东西,这在洛阳城里肯定不行。
宁十看着天边的鱼肚白说:“如果有人不喜欢我在洛阳城,我可以离开,我可以一个人走。”
白千帝坐在屋檐上,使劲摇头:“那可不行,俗世险恶,舅舅不放心。”
宁十冷眼道:“我已经长大了。”
白千帝继续摇头:“十五岁也算长大?”
宁十冷哼一声:“我十六岁了!”
白千帝不争这个:“好,好,就算你十六岁了,那也太小。”
宁十勾勾手指,楼里飞来一把黑色木剑:“我可是二境的剑修,孕穴开了三十六,剑品入了黄色三阶!”
白千帝撇撇嘴:“然后你差点被打死。”
停顿了一下,白千帝苦口婆心的说:“这差劲的修行界,二境剑修多如狗啊,可是不能掉以轻心,你就当舅舅是个不收钱的保镖吧。”
当将军府送来第三张催促的纸条时,宁十终于决定启程。
这段时日,林竖横已经彻底熟悉了知足常乐楼的运转,如鱼得水,而且宁十给他留下了自己这一年对修行的感悟,甚至将自己的剑道也传给了他,并且叮嘱他可以传授给其他弟子。
至于白千帝,自从找到了宁十,几乎跟他寸步不离
,比跟屁虫还要粘人。
有时候,宁十不问,他闲的无聊也会给他讲一些,关于他娘,关于他爹,关于铸剑草庐的故事,跟他讲他娘多么多么秀外慧中,讲他爹多么多么会铸剑。
这也解开了宁十对铸剑草庐的一些困惑。
为啥那把草蛇断剑会自己认主。
因为宁十真的就是铸剑草庐的少主啊。
铸剑说多了,宁十到真听进去一些,只不过他想的事情跟白千帝希望他想的事情不是一个事情。
宁十对铸剑忽然感兴趣是想到了自己姑姑。
孟**这辈子吃了多少把剑,就得罪了多少个人,父债子偿,姑姑的债,理应落在他的头上。
宁十想着,若是把那些个吃了的剑再给人家铸回来,亲自送上门,能不能得到人家的原谅呢?
不求别的。
少说姑姑几句坏话。
别动不动就嚷嚷着吃剑女魔头,这就成。
离开知足常乐楼的时候,宁十只让林竖横一个人送,其他人不许出来。
林竖横一脸的苦瓜相,憋了半天才从身后掏出来一件白色的衣衫:“宁十,这是兄弟们亲自给你挑的,选了整整一天,肯定合身,出门在外,不能寒碜。”
看了看白千帝,林竖横上前一步,凑到宁十耳朵边小声说:“衣服里藏了银子,你随便花,不够了给哥哥来信,你这舅舅看着也不像有钱人,估计也不会太大方,别饿着自己。”
宁十使劲点头,表示很同意他的观点。
不远处的白千帝耳朵动了动,嘴角不自觉的抽搐,嘴上不说,心里已经把林竖横给暴揍了一百二十回:“自己外甥这他娘都交了些什么狐朋狗友啊,就不能说些好听话?没有我,将军府会让这楼好好的?白眼狼,全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行囊收拾妥当。
宁十却没有直接离开洛阳,反而是去了一个崭新的七层阁楼,楼上写着听雨。
远远望过去,
就连白千帝都觉得,这楼盖的真是气派,不愧是整个洛阳城最会拍马屁的宗门,舞剑舞的最谄媚的宗门。
不服气不行啊。
还没走到阁楼前,宁十的耳朵边就传来一阵咒骂声。
咒骂声中,一个眉眼青稚如弯月,身材消瘦,穿着一身淡青色书生长衫的年轻女子,被三四个手握长剑的汉子推搡着前行。
年轻女书生叫戎白簪,这几日正在订改修行口诀,寒声质问:“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抓我的?放开我!你们这是在触犯律法!”
领头的汉子冷哼一声:“戎白簪啊戎白簪,好好的书圣弟子不当,为何要来咱洛阳城里乱说话!”
戎白簪微微皱眉:“洛阳城里不让说话吗?”
那汉子将长剑收到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到戎白簪眼前:“这是你写的吧,修行口诀是私塾那种地方能传授的?而且,这口诀上写的是什么狗屁道理,完全的胡说八道,难道书圣的弟子就可以误人子弟?”
这纸是戎白簪亲自拙笔所写,给的是那些稍显愚钝的孩童,怎么就成了误人子弟?
衣袍上秀着听雨阁字迹的汉子,声音越发清冷:“修行是修行宗门的修行,只有天赋卓著,灵根莲藕,才有机会入门,像你这种胡乱散布谬论,自然应该严惩。”
戎白簪站直了身子,据理力争:“我的口诀脱胎于书山海崖,怎么就成了谬论,这是你们听雨阁的道理吗?”
中年汉子摇摇头:“是整个洛阳城修行界的道理,我们已经寄信书山海崖,虽然你的老师不在了,但你还有很多师叔,他们都不赞同你的想法,并且一致认为,你的想法很危险。”
戎白簪想了想:“可是在这洛阳城里,同样有很多宗门在传授修行功法,区别只在于,他们传授时需要收取银子,需要拜入宗门,而我不需要。我可以无偿传授百姓功法,这有什么危险的?你们很害怕穷人家学会修行吗?天地自然,生而平等,谁都有修行的资格,不应该存在高低贵贱之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师父是我自己心中的师父
“不应该存在高低贵贱之分?真是可笑!”听雨阁的汉子厉声呵斥,“若是所有人都能修行,难道让这四海神州处处皆神仙吗?”
戎白簪心生神往:“若是行的通,那自然是极好。”
听雨阁的汉子冷笑,挥袖前行:“不可理喻,没想到书山海崖会教出你这等糊涂的疯子。”
宁十在除夕盛宴中上演了一出好戏,为普通人撕开了修行的口子,将另外一个世界悄悄展露出冰山一角。
那内里的绚烂,让所有知道消息的普通人心神向往。
人。
就是一种容易好奇的动物。
越是神秘,越是好奇。
好奇就想要接触,接触就需要寻找,寻找就需要宗门。这是一次契机,也是一块无比巨大的糕点,美味诱人的糕点。
往日的修行宗门有自己赚取资源的方式,但那些方式总的来说还很‘腼腆’,很‘内敛’。不声不响,无声无息,总还算保留着一份脸面,虽然这份脸面中满是灰色,满是血腥,满是外人无法知晓的肮脏。
而现在。
腼腆与内敛已经有人帮修行界揭开了,神秘也不再无穷神秘,很多宗门觉得好像是时候站出来做些事情了。
谁不想站在高处让人仰视?
高处不胜寒,可高处注定很尊贵,并且让人神往。
听雨阁就是洛阳最早开始行动的宗门,在将军府的授意下,疯狂扩张,疯狂的吸收人入宗,这个过程肯定不是无偿的,非但不是无偿,甚至可以说比吸血妖兽都贪婪。
这听雨阁的‘神仙人物’会向你诉说修行界的高贵,修行界的绚烂,修行界的仙境,而你若是想进来:“可以啊,倾家荡产!”
而且,这份倾家荡产不是抢劫,是自愿,完完全全的自愿,甚至你为了一次倾家荡产的资格都要暗地里打破头。
十年寒窗,一朝金榜题名,这需要一个家族的培养。
入修行之门,可比培养读书人来的热血。
实打实的血拼。
年轻女书生戎白
簪,来自书山海崖,是书圣最小的弟子。
既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戎白簪就说:“我很忙,你们可不可以快些解决。”
听雨阁的弟子没说话,只是冷笑,那份冷笑中的意思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你还真是异想天开,快些解决?能不能活命都是个未知数!你师父已经仙逝了,死掉的书圣就不再是书圣,连你们书山海崖都没人护你周全,你还有什么依仗啊!”
宁十耳朵好使,听的清清楚楚,然后觉得这两方人都是闲的没事做。
一个傻瓜,痴心妄想。
一群白痴,为所欲为。
或许是为了走快些,那听雨阁的弟子推了戎白簪一把,一把就将戎白簪给推倒在地上。
书圣的弟子怎么还不如普通人?
着实奇怪!
白千帝最不爱管闲事儿,自然不会管,宁十是懒得管。
走到新建听雨阁的楼前时,一大群人聚拢在那里,不问青红皂白就开始罗列戎白簪的罪状,跟旁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罪状!
“人家戎白簪把自己对修行的领悟免费教给小孩子怎么了?又没泄露你们宗门的秘籍!管的是不是宽了点?”
“瞧瞧你们这腌的嘴脸,真是恶心!”
“嗬,还动手了,拳打脚踢!”
“又不是罪犯!”
宁十站在一旁,环顾四周,想着找找哪里有听雨阁的管事。
一群各式各样的修行者,围在听雨阁弟子的旁边,对着戎白簪恶言恶语,不知是谁踹了一脚,戎白簪直接又被踹了一个跟头,还有人吐唾沫。
原本仙风道骨,侠气满满的修行者,在被动了利益之时,比街头巷尾的小摊贩的德行都低。
落雪的洛阳城,地面本就冰冷,有些坑洼的地方还积攒着一些冰水污泥,这让戎白簪更加狼狈。
宁十在一旁看着,这女子的眼眸中清明的出淤泥不染,透亮如明镜……会有这般纯粹又这般痴傻的疯子吗?
恶言恶语还在继续着,已经从戎白簪
自己身上延伸到爹娘,然后从爹娘延伸到兄弟姐妹,从兄弟姐妹延伸到她死去的师父。
修行界很大。
修行界也很小。
书山海崖里的书圣仙逝了,书圣有个不懂修行的女弟子,这可不是什么秘密。
有人一脚踩在戎白簪的手指上:“瞧瞧你这副不死不活的模样,真是给书圣丢脸啊,连还手都不会,你师父会不会被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啊?你真的是一个垃圾。”
这人说完又蹲下身子,凑到戎白簪耳朵边:“你是垃圾,你师父也是垃圾,眼瞎的垃圾,怎么会收了你这样的女徒弟!好好的享福不会,干嘛非要做些不招人喜欢的事情啊!”
戎白簪被这般羞辱,若是换做宁十,早就奋起反抗了,但是地上的女书生却没有,只是忍着,很淡然的忍着,忍得很是‘清高’。
她的这份清高让旁边的人感觉到羞辱。
是那种无声的羞辱,这些修行者其实就是在欺负戎白簪没有宗门撑腰,没有师父庇护,他们想要看到一个可怜兮兮的祈求者,在老百姓面前祈求他们的原谅,然后他们从这份祈求中得到快感,并且收获百姓的信仰。
戎白簪越是清高,他们就越难受。
他们越难受,就越要揭戎白簪的伤疤,朝伤口处撒盐,你师父刚走,你作为徒弟一定很伤心,那我就要让你更伤心。
污言秽语不要银子般泼过来。
肮脏如粪汁!
就连宁十都听不下去了,虽然他一点都不可怜戎白簪,但他忍不了别人羞辱师父这两个字,就像宁十忍不了别人说他姑姑是一个道理。
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戎白簪身旁,蹲下身子,在缝隙中看到戎白簪的眼,宁十说:“我可以帮你赶走他们。”
戎白簪张张嘴巴:“不必了,他们打累了自然会放我走。”
宁十:“他们羞辱你师父,你都不想反抗吗?”
戎白簪:“我师父不会在意这些许的中伤,他们说什么又做不得数的,我师父是我心中的师父,跟他们嘴里的可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