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必偿还,因仇难忘
宁十看着戎白簪:“你想的到挺开。”
戎白簪:“谢谢。”
宁十:“谢什么?我又没帮你,我都懒得帮你,书圣的弟子都不修行的吗?还手之力都没?逃跑都不会?”
戎白簪:“我很忙,没有时间修行的。”
宁十翻了个白眼,心里想:“又一个骗子,俗世险恶啊,人心隔肚皮,真的是没人愿意说实话了。”
转过身。
一回头。
宁十就在听雨阁前见到了一位熟人,新阁主的关门弟子江流云,原本前途应该一片光明的少年,在修行界却成了笑话。
先后两次被剑门吃了剑。
拿着‘鹿耳’在落花楼争风吃醋被孟**吃掉,拿着‘朝阳’在紫云楼讨教,又被宁十的黑色木剑吞的一干二净。若是再加上他们前阁主的‘听雨’,烟微客的‘蝶尾’,听雨阁前前后后已经被剑门吃了四把灵剑,这可不是普通的剑,是有名有号的修行之剑。
每一把都是宝物。
江流云在这里见到宁十,很意外,然后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白千帝,更觉心底微沉,眉头紧锁,凑上前小声问道:“宁兄,今日来我听雨阁所谓何事啊?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一定尽力而为。”
江流云称呼宁十为兄弟,又低三下四的询问有何吩咐,足可见他对宁十的重视,可这份重视多半都是冲着白千帝去的。
你知我知整个洛阳都知。
宁十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我姑姑吃了你们听雨阁三把剑,我也毁了你的朝阳,如果你有这四把剑的铸造图纸,我可以为听雨阁重新铸剑。”
江流云一愣。
没接话。
宁十知道对方一定会疑惑,紧接着说:“你们不用多想,我只是不希望再听到有人背地里说我姑姑说剑门的坏话。”
“她并不是女魔头。”
“我剑门也不是魔教。”
江流云的鼻息不自觉哼了一声,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可就是这份反应,已经非常明显的表现出他内心的想法:“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打了脸,辱了人,还
不让背后说闲话?您怎么不上天呢?不会觉得实在太霸道了吗?”
宁十很认真的说:“我一定会还给你们宗门四把一模一样的剑,说到做到。”
半响。
江流云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应。
宁十继续说:“如果你做不了主,我可以亲自去找你们阁主,当面承诺,我是剑门的弟子,一定不会出尔反尔。”
听完宁十这番话。
江流云只是瞪着眼睛看,仿佛想要看清楚眼前这位少年,看看这少年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看宁十到底是怎么才会想出这样的处理方法!
堂堂剑门弟子。
是不是把旁人都当作猴子了?
玩物吗?
宁十又解释了一遍。
解释的很诚恳。
江流云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就摇了摇头:“宁兄,我想,应该说不必了。”
宁十疑惑的问:“不必什么?”
江流云脸颊上挤出标准的笑:“不必麻烦您重新铸剑了。”
宁十皱皱眉:“为什么?”
江流云保持着微笑:“四把剑而已,我听雨阁还承受的起,剑没了,我们再去请就是。”
宁十想了想:“你们不在意我姑姑还有我对你们的伤害了?”
江流云笑容不减,只是思索了片刻,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的白千帝,然后很官方的回答:“不在意了。”
宁十有些不相信:“真的?”
江流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宁十:“从今往后,听雨阁不会再说我姑姑是吃剑的女魔头?”
江流云眼中闪过一抹烦躁,心里已经在吐槽:“没完没了了是吗?”
宁十看到了这烦躁,然后就说:“那我还是给你们铸四把剑吧,铸完两清。”
江流云语气终于有了变化:“我说过,不用了,就算是你找到我们听雨阁的阁主,答案也一样。剑根本不重要,你铸的再好,我们也不会要的。”
“因为,心里的伤,更重要。”
因为,宗门的声誉,更重要。”
指指自己的身后。
江流云说:“这楼是听雨阁新建的楼,为何要新建呢?因为之前的阁楼已经倒塌了,就在我们听雨阁举办春堂剑会的时候,塌了。”
停顿片刻,江流云问道:“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宗门,多久才能抢到一次承办剑会的资格吗?”
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年!”
江流云微笑着道:“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我们才能办一次剑会,还是跪在地上办完的。我觉得,三年前,我的宗门已经对你姑姑足够尊重了。可结果呢?镇阁之宝被吃,阁主被气的吐血,我们几百年积攒下来的脸面被你姑姑踩在脚底下,换着花样摩擦。现在,你告诉我,你打算用四把剑让这件事情两清?”
微微抬头,江流云很坚决的回复:“你有一个好姑姑,现在你又多了一个好舅舅,你有嚣张的资本。我服气,我们整个听雨阁都服气,我现在甚至可以给你低头,跪在地上都行。可是,你不能把别人的宗门,永远当成傻瓜吧,谁都有个底线!”
“不要太欺负人!”
“真的不要太欺负人!”
宁十听完这些话,很是无奈:“我没有想着欺负人。”
江流云直视他:“但你欺负的还不够吗?”
宁十:“你真的想多了。”
江流云:“我们想的还不够,这可是修行界,想的少,会死人的。”
宁十:“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流云:“走好,不送。”
走出几步,宁十忽然又回过头:“跟我说句实话,你这样想,其他宗门也是这样想的吗?”
看着宁十认真的表情,江流云也收起了笑容,少有的认真:“你若是想依靠送剑就改变那些受伤宗门的想法,我觉得,天真了。还是那句话,这里可是修行界,一片覆满雪的荒原,你姑姑应该教过你。”
“覆满雪的荒原?”宁十重复了一遍,似乎又多了一些理解,很是无奈,并且很沮丧,非常非常的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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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地万物,生而平等
沮丧中的宁十,下一眼就看到了本该更沮丧,但却表现的一点都不沮丧的戎白簪。
被一群人殴打,没能力还手,还这般平静?
读书人都会自我催眠吗?
带着疑惑,宁十看了远处的白千帝一眼,停下脚步,拿拐杖戳了戳拳打脚踢的人:“别打了。”
没人听宁十的,这几位已经沉浸到打人的爽快之中。
宁十又说了一句:“我要问她几个问题,你们先停一下。”
除了听雨阁的弟子被江流云喊走,其他一些不知名的修行者依然在殴打戎白簪。
然后。
嗖的一声。
这些人就像箭矢一般飞了出去。
江流云脸色变了几下,下意识朝身后退出好几步,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跟宁十说的话,并且有些担心:“宗门的新楼不会刚刚建好又被拆了吧?罪过!罪过!”
听雨阁的楼没有被拆,因为宁十不是孟**,救走戎白簪也完全是想知道对方为何会如此平静?
神都朱雀大道上。
宁十和戎白簪并排而行,白千帝远远的缀在后面。
三个人慢悠悠的走着,如同散步,唯一不同的是,白千帝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言不发,只有宁十跟戎白簪在交谈。
宁十的伤还没有好,走路一瘸一拐。
戎白簪刚被群殴,满身的伤,走起路来同样有些踉跄。
宁十直入主题:“被殴打不疼吗?我看你很平静啊!是因为隐藏了实力?书山海崖有隐匿修为的特殊方法?”
戎白簪双手拢在衣袖中,缩了缩脖子,眉宇间有些怅然,怅然中有些我见犹怜。
风雪过后,洛阳城依旧清冷,戎白簪轻声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我确实不曾修行,书山海崖也没什么隐匿修为的方法。”
宁十说:“那是为何?”
戎白簪很平静的回答:“因为我真的很忙,没有时间去疼,我方才是在思考一个关于修行的问题,所以忘记自己被打了。”
宁十愣了愣神:“你这人,说谎的理由还真是清新脱俗。”
停顿一下,宁十继续说:“我先不与你谈疼不疼的问题,就说修行,你既然不曾修行,那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你去思考什么修行?思考的再多有意义吗?不入修行,何来思考?”
戎白簪咳嗽几声,有血丝从嗓子里咳出来,但是她并不在意,反而像是来了兴致:“那我也想问你,普通人就不能思考修行了?修行只能修行者才有资格去思考?那第一个修行的人难道知道自己一定可以修行吗?天地万物,应该都有权利去修行才对吧。天地万物,生而平等,这应该是许多修行宗门总纲中的内容。”
天地万物。
生而平等。
这话其实宁十也说过,除夕夜那次,在知足常乐楼中,醉酒之后,她传授所有人自己的修行感悟,其中就提到过这句话。可当时他的感悟不是普通人与修行者的平等,其实是修行者与修行者,修行者与仙人,修行者与邪魔,修行者与妖兽,修行者与灵物……
潜意识里,宁十是认可天赋这种东西的,有根骨福缘才能入门,修行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修行的。
若是人人都能修行,那还不乱套了!
这样想着,宁十便说:“听说你是书圣的弟子,从根本上说,你不是普通人,你确实可以思考,方才是我说错话了。”
摇摇头,戎白簪说:“我是书圣的弟子,但我说过,我没有时间修行,我很忙。”
想着这人的神态。
宁十开始好奇:“你很忙?忙什么?忙着思考修行?若是有思考的时间,你不如直接去修行,那可能来的更有效果。”
戎白簪继续摇头:“我可能没有说清楚,我思考修行,思考的是普通人如何修行?如何教普通人修行?而不是自己修行,如果我想修行,是不用思考的,我生来就可以修行。”
自信。
自信到无妄的地步。
比宁十还要自信百倍,然而,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书圣的弟子,本就不应该是普通人,生来可
以修行,大概就是一个基础吧。
孟**都不止一次的说过,宁十生来就可以学剑,生来就可以看懂天地之剑,宁十是天生的剑种。
点点头,想了许久,宁十最后说:“教普通人修行,那你确实会很忙,不仅是忙。教的越多,今天的事情就会越多,四海神州所有的宗门恐怕都不会愿意有你这样的人出现。若是人人都懂得修行,那还要宗门做什么?家家都是宗门!”
戎白簪咳嗽的更厉害。
宁十瞧了瞧她:“需要帮忙吗?”
戎白簪摇头,然后说:“我懂医,可以自己瞧病,这些是外伤,看着严重,其实不碍事的。那些人不敢真的对我痛下杀手,我师父虽然走了,可我毕竟还是书山海崖的弟子。而且,我的辈份很高,那些不入境的修行者只是受人指使,给我制造些许障碍罢了。”
宁十看着戎白簪,忽然觉得,这读书人想的到也透彻,还以为是个不通世事,一心钻在学问中的女呆子呢。
走过一处包子铺,宁十买了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买的时候还问戎白簪:“吃吗?”
本来觉得,这种心高气傲,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读书人,多半是不会接受施舍的。
可没想到,戎白簪很平静的说:“吃啊,我饿了,我可能需要吃整整一屉。”
宁十撅撅嘴,到也大方,直接跟老板说:“两屉肉包子。”
一直跟在身后的白千帝使劲咳嗽。
宁十回头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头:“三屉!”
说完指指身后的白千帝:“找他要银子。”
三屉肉包子,一碗腊八蒜,三碟老陈醋,两张桌子,宁十与戎白簪坐一桌,白千帝自己坐一桌。
宁十吃一口包子,说:“我以为你不会要我买的包子。”
戎白簪也跟着吃,并且吃的一点都不慢:“一,我确实饿了,二,你可能会需要我解答一些问题,吃你的包子算报酬。我是书圣的弟子,找我解惑,用包子付钱,是你赚了。”
(章节出错,重新覆盖。)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的想法很危险
宁十冷哼一声,抬手说了句:“佩服!”
戎白簪回礼:“客气!”
一屉包子吃完,肚子果然舒服多了,包子铺外面飘荡起雪花。这洛阳城的雪,一旦开始下,就跟不要钱一般,一会儿就是一场,完全没啥子规律。
不想踏雪行路。
宁十开始询问戎白簪:“如果你师父有一天得罪了整个四海神州的修行宗门,他们都喊你师父魔头,你会怎样做?”
戎白簪沉吟不语,似乎是在思考。
宁十继续问:“你若是不想那些宗门再说你师父魔头,可有什么办法?”
戎白簪微微皱眉:“整个四海神州的修行宗门吗?”
宁十耸耸肩:“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叫宁十,我姑姑叫孟**,我来自剑门。”
戎白簪恍然大悟:“那你比我危险。”
说完愣一愣,又很困惑:“听雨阁竟然会卖你的面子,放我走,那些人连动手都不敢与你动手,是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还是说,你的修行已经可以比肩你的姑姑了?”
宁十摇摇头,指指身后:“他叫白千帝,有个绰号叫酒仙,他说他是我舅舅,亲的。”
戎白簪瞬间困惑全无,并且说了声:“怪不得!”
洛阳的雪。
包裹了整座城池,银装素裹,一片安寂。
包子铺里,热气挤压了厚厚的一层,满屋子都是肉香,宁十与戎白簪就在这肉香中继续讨论。
戎白簪:“你姑姑吃了四海神州无数剑修宗门的剑,吃的是剑,可毁的却是人家的脸面招牌和声誉,只是还剑,可没办法让人家不记恨。”
宁十:“那他们想怎样?”
戎白簪:“想你姑姑死啊,最好不得好死,越惨越开心。”
宁十:“我姑姑已经被封印了,已经很惨了。”
戎白簪:“可你姑姑不是人家亲手封印,不足以解恨,而且只要不死,就有重回修行界的可能。
宁十:“难道他们还想上魔山亲手杀了我姑姑不成?”
戎白簪:“那到不至于,修行宗门还是要脸的,但这不妨碍他们在背后咒骂,他们现在有咒骂的勇气了,因为他们知道,你姑姑现在没有能力找他们的麻烦。”
宁十:“真的没什么办法吗?”
戎白簪:“有,到是有,但……”
宁十:“有话就说,读书人都这么嗦吗?”
戎白簪:“两个办法,你可以任选其一。”
朝桌子上摆了两个肉包子,戎白簪指着左手边那个说:“那些心里有怨气的宗门,你就要对症下药,让他们把心里的怨气撒出来,或者让他们不敢再撒。看样子你是要出洛阳,那就一路走,放出风,绝不要隐藏行迹,让有心撒气的宗门都能找到你,把对你姑姑的怨气释放出来,气消了,自然就不会再胡说八道。”
停顿一下,戎白簪补充了一句:“你这修为高深的舅舅也要说话,不会一直庇护着你,否则,谁敢来?”
说完第一个办法,戎白簪又指着右手边的包子说:“第一个办法治标,见效快,这第二个办法吗,算是治本,但是见效会很慢。”
说到这里,戎白簪的眼眸忽然就亮了:“你心烦的无非就是四海神州茫茫多的宗门都在背后说你姑姑的坏话,他们的势力很强大,你又没能力让他们全都闭嘴。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宗门不复存在了呢?那不是就没有人会再胡说八道了吗?”
宁十微愣,然后瞬间回过味道:“你打算让我也去教万民修行?”
戎白簪使劲点头:“我正在努力实现这个目标,如果俗世的人,全都可以修行,修行成了家常便饭,宗门自然就不存在了。宗门都没了,你的烦恼自然也就没了,说不定北面那座魔山也会倒塌,到时候,你可以轻轻松松去山顶接你姑姑下山啊。”
一直坐在另外一个桌子旁边的白千帝终于坐不住了,转过头就说:“小宁子,这丫头想让你去寻死,别听她的,这才是真正
的骗子,读书人心眼子最多,听舅舅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戎白簪并不反驳白千帝的控诉:“我不否认这是我的追求,但我也有理由相信,这绝对是解决你困扰的最好方式,当然,也是最难的方式,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两个办法。”
拿起那两个包子:“我的办法应该值你这一屉包子的钱吧。”
宁十陷入到沉思当中。
白千帝却挪了过来,开口便是:“丫头,你的想法很危险。”
戎白簪看着白千帝:“不危险早就有人做了。”
白千帝:“这可是要砸无数宗门的饭碗,就连书山海崖都可能不复存在,你那仙逝的师父会不会气的从棺材中爬出来呢?”
戎白簪:“到那时,每个家庭都可以是书山海崖,我师父一定不会反对。而且,时间在走。路,不应该只有一条。修行是为了看清这个天地,没有道理只允许一小部分人去看,其他人无知的站在一旁当瞎子。”
伸出手抓了抓空气,戎白簪低声道:“若真是永远都不变,那我有理由相信,这些修行宗门是准备绑架天地了,没人有资格绑架天地的!”
白千帝听到戎白簪的话,着实惊了一下:“绑架天地?”
叹一口气,白千帝说:“你应该知道,这俗世本就是不公平的,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非要强求,只会撞的头破血流,除了赔上自己的性命,毫无意义。丫头,听我一句劝,就此止步吧。”
戎白簪淡然一笑:“前辈,您可能意会错了,我并非强求公平。我只不过是想给普通人一次机会,一次接近天地,看清这个世界的机会。若是能看清,是他们自己的福缘,若是看不清,那也怨不得旁人,我并不是执拗的人。”
白千帝还想再劝:“你不曾修行,一,护不了自己的平安,二,你告诉普通人的修行方法未必可行,这都是很实际的困难。”
戎白簪眼眸坚定:“所以,我很希望宁十也可以去尽己所能的传授一些修行法门,传授给普通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剑心与神念
“这是在帮他自己,也是在帮天下的万民,功德无量的事情。”戎白簪眼眸晶亮,“至于您说的修行方法,幸好我有一个好师父,我师父很擅长修行,并且很擅长教弟子修行,他老人家也让我看了许多关于修行的书,并且让我观摩过许多修行者的修行。”
说到这里,戎白簪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衣袖中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您是修行界的前辈,您帮我看看,这份修行口诀适合不适合普通人学?普通人肯定是没有老师手把手辅导的,所以我把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尽量用他们能够理解的字替换掉了。”
白千帝很好奇。
好奇便接过了这张纸。
一看便是许久,看的眉头紧锁,不时点头。
然后白千帝就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果真是个天才,原本晦涩难懂的修行口诀,经过她这么一写,简单明了,一看便知意思,甚至有些朗朗上口的感觉。
虽然白千帝几十年前就不再看这种最最基础的修行口诀了,可现在一看还是多了些许感触。
这样想着,白千帝便对着戎白簪开口说:“你的口诀解析非常到位,甚至可以说精辟,我很看好你这种方法,并且断言,若你开始修行,定是一日千里。”
戎白簪摇摇头:“我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时间修行的。”
白千帝看着她,思索片刻:“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会让小宁子学你一样,亲自为万民开修行之门,那样太危险,我都不敢保证可以护他周全。”
……
雪停之后。
宁十便跟着白千帝离开了包子铺,一路南下,出洛阳,走汶水,入青州。
几天时间,一条古怪的消息便开始在修行界中悄然散开:“孟**的徒弟宁十离开了洛阳,他舅舅白千帝放出风声,要教自己这外甥修行,寻找对练的好手。点到即止,当然,刀剑无眼,若是受伤或者被殴打,绝不秋后算账。”
谁若想来讨教宁十。
随时恭候。
宁十最终还是选了戎白簪告诉他的第一个办法,主动让那些心有
怨念的宗门找到自己:“打得过自己,您出口恶气,我全当学艺不精。若是打不过自己,那您也别再胡说八道了,您失去了那份资格,否则就别怪小爷不客气,撕烂你的臭嘴。”
青州府水路发达。
这一日。
水上飘来一艘木筏子。
无人撑藁,木筏子却行进的稳稳当当,飘的笔直。
木筏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位是青衫白发的白千帝,一位是黑衣黑剑的宁十。宁十已经把出洛阳的白衣换成了黑衣,既然想着让世间的剑修宗门出气,他在服饰上都让自己尽量贴近反派。
白千帝坐在后端,嘴巴里喋喋不休:“你的剑,重剑气,着剑品,修剑心。可这些与神念的修行根本不是一码事儿,神念是思维,是沟通,是看天地。你身在木筏中,要感受木筏下面的水流,要想象自己手中有藁,可以撑船……”
孟**是宁十的姑姑,潜移默化地教过他什么是剑,白千帝是宁十的舅舅,自然也想将自己最好的教给外甥。
白千帝没有媳妇,自然也没有儿女,他已经准备把宁十当作是自己的亲儿子了。他擅长神念,神念已经入了六境,而且走的还是巅峰神念之路。在神念的修行上,这四海神州白千帝敢说第二,还真几个人敢去争那个第一。
此时的木筏。
便是宁十依着自己的神念在控制。
白千帝摇头晃脑的喋喋不休,很是惬意,然后一直喋喋不休到宁十恼火,猛的睁开眼,木筏子直接打了一个急转弯,怒目而视:“老白,能不能闭会儿嘴,我正在修行,修行!懂吗!”
白千帝称呼宁十,小宁子或者臭小子。
宁十称呼他,老白或者老头子。
白千帝很尴尬,因为宁十的呼声引来了旁边几艘渔船的侧目:“臭小子,别生气啊,越生气这神念越难控制。”
宁十:“难控制?我可以不学!”
白千帝:“你不是还要去魔山吗?”
宁十:“我学剑就足够了。”
白千帝:“你学剑能有你姑姑学的好?她都没从魔山上
下来,你若是背上她,能行?”
宁十:“不用你操心。”
白千帝:“我是你舅舅,我都是为你好。”
宁十:“少占我便宜,信不信我拿剑刺你三个窟窿!”
白千帝:“……”
汶水在远方拐弯的地方就算是入了青州府的州衙,然后,就看到有百条木筏忽然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木筏上,人人持剑,剑刃大开。
一位短发鱼服的冷冽少妇站在木筏的最前头,一手短刀,一手鳞剑。
不用说,这一准儿是水路上的拦路人,白千帝抬起头一言不发,宁十却来了兴致,心里想着:“终于来了吗?”
他用了终于两个字。
因为白千帝告诉过宁十,出洛阳前他便把消息放了出去,可一直走到青州,一路上连个像样的劫匪都没遇到,更别说是修行者了。
穿鱼服的少妇冷冽着面庞,冷冽的问话:“前方可是酒仙前辈?”
白千帝没说话。
宁十直接回答:“我叫宁十,我不是酒仙。”
这不废话吗!
酒仙会是一个少年?
穿鱼服的少妇声音更冷:“听说酒仙前辈准备给自己外甥寻个切磋修行的对象,点到为止,但秋后不算账,可有此事?”
宁十点点头:“有。”
穿鱼服的少妇:“好,那就我先来吧。”
话音还未落,穿鱼服的少妇脚底下的木筏子就齐齐分开,化成十三根木竹,根根头尾相接,如箭矢般射向宁十。而少妇则是倒提着短刀,攥紧着鳞剑,一点木竹便杀来。
还真是连话都懒得说啊。
杀心真大!
宁十瞪大眼睛,心里觉得很是不对劲儿,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您还真以为这是点到为止?
打。
可以。
话要先问清楚,我得知道是谁撒了怨气,我许你撒一次,可不能次次都来找我撒。
宁十神念微动,木筏子急退:“你为何而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剑六,老白闭嘴
少妇身子骨已经飞出水面:“你师父吃了我夫君的汶水鱼肠,毁了我宗门的百年传承,害我夫君气血攻心而亡,你说我为何而来?”
少妇咬牙切齿的喊:“点到为止?来啊!我肯定点到你为止!”
嘴上喊的猛烈,可这少妇的第一刀却是软绵绵的,第一剑更是虚多实少,眼眸凶巴巴的瞪着宁十,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都在观察木筏尾端的白千帝。
修行界都传,这酒仙不会干扰宁十的点到为止,没人来,自然是因为没人相信。
洛阳城可都传开了,白千帝为了宁十,差点将整个芙蓉园给拆掉,即便有大将军斐南徽的存在,依然是抬手百万剑,直接秒杀了申虎豹。
那可是申家剑炉的当代炉主啊!
走巅峰武夫之路,刚破三境入四境,单纯比拼武力值,在修行界中已经是一等一的好手了,可依然逃不过白千帝的魔爪。
在白千帝眼皮子底下与宁十点到为止?
别是自己点到了,然后紧接着就为止了,那这陷阱可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可报仇雪恨这种事情又太容易抹杀一个人的理智,尤其是陈年老寡妇。那汶水鱼宗就曾与孟**结下不解之仇,当年的宗主更是被活生生气死,只留下一个寡妇陈禾穗。
宁十的行迹,一路都没有半分掩藏,只要有心,谁想找都能找得到。
其实都不用找。
别说是白千帝,就算是受了伤的宁十都能察觉出,每天都有最少十拨眼睛跟着他俩,不敢说寸步不离,可一定是昼夜不闭眼。
人歇。
眼不歇。
保守估计,宁十的行迹早就实时公布在修行界中了。
无数被羞辱过的仇人眼眸通红,其实还有一部分人心跳加快,因为这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扬名立万的机会。打败宁十,就是打败了剑门,百年来,在这修行界中,可还没人能做到呢。
……
青州码头。
汶水河畔。
水面上满河的木筏,水岸上满岸的人头,陈禾穗是第一个敢来找宁十讨教的人,丧夫的寡妇,她有一万个理由跟宁十拼命。
岸边枯藤老树旁。
一个个武夫瞪大了眼睛。
人群中,还有几位拿画板的画师,运笔如飞,旁边还有记录的书生。
画师与书生都来自摘星十八楼。
这摘星十八楼是修行界的宗门,却并不以修行为重,另辟蹊径,专门为四海神州的修行者做榜。
最为著名的就是一榜封神、二榜云端、三榜尘寰、四榜地火,几乎涵盖了整个修行界的名人。孟**就曾在封神之中,以剑为神,封号却不是剑神,而是吃剑狂魔,这不是摘星十八楼封给孟**的名号,这是整个四海神州的剑修封的。
当然,摘星十八楼不可能真的将所有修行者全部收录榜单,不知名的修行者可能就会被错过。
陈禾穗接了他夫君的宗主之位,成了汶水鱼宗的当家人,这几年大大小小也曾战过几十次,自然有资格入榜,现在坐的位置是地火榜的第五把交椅。
三流宗门的宗主能入地火榜已算是荣耀,整个四海神州,宗门少说十万。
按理说,宁十是孟**的徒弟,早就应该入榜,可修行界讲究的是刷声望。宁十能数出来的战斗,满打满算也就那一场除夕宴,其他的无人知晓,也就不作数了。
除夕宴上,宁十讨教一城,战绩卓著,但这可不能算是直接入榜,只能算是得了摘星十八楼收录的标准,所以,今日在这青州码头,摘星十八楼的画师跟书生便来了。
摘星十八楼要亲自看一看,看看将宁十的位置放在何处最合适。
白千帝在陈禾穗袭来前,曾问过宁十:“臭小子,你的伤还没好,用不用舅舅帮你找出这人的破绽?”
宁十转头拿白眼儿差点剐死白千帝:“你要是敢说一句废话,我一定要你好看。”
白千帝摇头:“可今天的你,打不过她。”
宁十:“没打怎么知道。”
白千帝:“舅舅看一眼就知道。”
宁十:“那你就再看一眼。”
宁十坐木筏顺流而下,木剑一直都横放在双膝之前,当陈禾穗飞身而来时,宁十直接就将木剑甩飞出去。
白千帝一路传授
宁十神念,他嘴上不听,其实早就听进了心里,刚好他的腿脚不方便,受了伤,最是依靠神念的好时候。
白千帝可以抬手百万落雪为剑。
宁十却只想抬手落一剑。
一剑!
足矣!
这一剑看着其实并不出彩,与陈禾穗软绵绵的刀,虚多实少的剑一样,看着就后手十足。
后手足。
自然观赏起来就会索然无味,岸边上的观众全都开始摇头,并且窃窃私语:“这少年真的是吃剑女魔的徒弟?这陈禾穗是没吃饭,还是胆子小?这两位是在唱戏吗?”
窃窃私语还未结束。
河面忽然起了涟漪,刀都未落实的陈禾穗,飞身后退,全身的元气不要命的聚集起来。刀剑舞成一张张蛛网,眼眸瞪大,已是开始拼命。
不敢不拼命啊。
瞧着无甚风采的木剑,当剑出鞘离开一寸时,那内里蕴藏的剑气已经惊到了陈禾穗。
木剑的剑鞘是白千帝亲自帮着宁十做的,自然能承受黑色木剑的摧残。
顺流直下。
藏了数日的剑气。
出鞘便卷起一道风雷。
白千帝一愣,忽然开始怒目而视,大声呵斥:“臭小子,你这剑……荒唐!”
“修剑就修剑,修念就修念,怎能两者放到一起修呢?”
“就不怕走火入魔吗?”
“你这死孩子,我就不该教你神念,你不是不学吗?骗子!”
“若是出了事情,舅舅怎么跟你娘交代。”
“孟**教的好徒弟,剑门的弟子都是这般疯狂吗?怪不得要吃剑呢!两条路一起修,自虐啊!”
“喂,喂,臭小子,你他娘听到舅舅说话了吗?”
剑起风雷。
宁十眼眸清冷,张嘴就是一声咆哮:“老白闭嘴!”
轰隆隆。
神念卷着剑气,剑气裹着风雷,风雷含着水幕,一剑离身三十六丈。
这是宁十自己顿悟的藏念之剑。
剑六!
老白闭嘴!
第一百七十章 藏剑,入榜
能修成剑六,是天时、地利、人和,相加的结果。
白千帝一路的唠叨,神念的传授,宁十的伤,黑色木剑的藏剑气,他对如何处理孟**名声的懊恼,一路那些烦人眼睛的跟随,这青州码头数不清的看客……
“你们不是都想看我宁十的笑话吗?”
“你们不是都想看看孟**有个啥样子的徒弟吗?”
“你们不是就想着痛打落水狗死命踩我剑门吗?”
“你们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还有你这寡妇。”
“被利用的脑子进水。”
“枪打出头鸟,我宁十的剑,第一剑,自然要让这四海神州的修行者知道,剑门依然还是你们需要仰望的剑门。”
“我宁十年纪小,可我再小,这剑,也不是谁想踩就踩的!三流宗门?一刀一剑?耍戏法呢?羞辱谁呢?这也算对手?若是被这婆娘欺负,那我这一路上不是要被成千上万的宗门按在地上摩擦了!”
“想都别想!”
“没能力跟我剑门叫板的,就老老实实的闭嘴,站到一旁当个看客,出来就是找不自在。”
宁十的剑六,剑势紧紧的跟随陈禾穗,寸步不离,差点吓破这小娘皮的胆,那上百艘木筏子也全都被刮倒。
不堪一击。
可就是在这不堪一击时,有一位穿莽袍的汉子忽然从岸边飞身入河,三步便到了陈禾穗身后,一拳砸在河面上。水雾腾空,水雾化为一堵水墙,水墙挡住宁十的剑六。
与此同时。
莽袍汉子从腰间抽出一条狼鞭,鞭鞭如影,影影抽在黑色木剑周围。
鞭子越抽越短,黑色木剑终于开始减速,最后一口吞掉陈禾穗手里的鳞剑,反身回了宁十的手边。
慢慢起身,宁十嘴角含笑:“你这汶水鱼宗,是一人讨教,还是一宗讨教?还有谁?一起来吧。”
无人应答。
上百艘木筏子可是一剑就碎成了一河啊。
不想活了
吗?
有人认出那莽袍汉子:“铁甲宗的狼鞭南宫栎,嗬,原来跟这陈禾穗有一腿啊,瞧瞧那眼神儿,寡妇?我看是小媳妇吧!”
……
午后斜阳。
汶水河畔的看客差不多都要散尽的时候,河边走来两个抓人眼球的身影,一个少年,一个少女。
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就是身材太过矮小。反而是那少女,又高又大又胖,身材壮硕到堪比七尺大汉,脸颊却是婴儿肥,背后还背着一个宽大的铁匣子。
两人都来自江南,吕家剑炉,少年叫七窍,少女叫玲珑,是一对儿龙凤胎,瘦一点的是哥哥七窍,另外一个是妹妹玲珑。
可能是因为妹妹太过高大威猛,哥哥太过瘦小袖珍,哥哥竟然直接坐在妹妹的肩膀一侧。
玲珑不用踮脚就能一览众山小,呆萌呆萌的遥望汶水河,然后苦着脸说:“哥哥,咱们是不是来晚了?你看,人都散了!都怪你,非要吃什么糖葫芦,回家肯定会被娘骂的!”
七窍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伸着舌头使劲的舔,一脸的不在乎:“来晚了就来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修行者打架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你死我活,你伤我伤,忒不是个技术活儿。哪里有糖葫芦好,吃到嘴里真甜,你吃不吃?”
玲珑皱着眉头,一点心情都没有:“不吃!一个男子汉,竟然举着糖葫芦吃,羞不羞?”
七窍鄙视的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女孩子呢?瞧瞧你这模样?比莽夫还莽夫,你羞不羞?”
玲珑一跺脚:“哥!再胡说你就自己走!”
七窍依然是满不在乎:“放心,待会儿哥哥带你去买些胭脂水粉,这青州府可比咱家可繁华多了,啥好东西都有,给娘带回去些,指定不会骂你。”
玲珑伸手擦了擦汗,然后偷偷摸了摸裤兜,小声的说:“买胭脂水粉到是可以,但是哥哥,玲珑忘记带银子了,人家总不会给咱们赊账吧。”
七窍吃一串糖葫芦被打断了好几次,有些没好气:“有你哥在,买些许胭脂水
粉还需要你来操心?你就只管走好你的路,不要烦哥哥,让哥哥开开心心的吃完这串糖葫芦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管。”
玲珑:“可……”
七窍:“闭嘴,再说话你就自己回家,哥哥自己去青州府里玩儿。好不容易抢了这么个好差事,你这丫头怎么不懂事儿呢,我看你就是缺心眼,早晚被人给骗了。”
被训斥一通的玲珑,果然不敢再说话,只是撅着嘴。
很是委屈。
一直等到七窍慢悠悠的享受完这串糖葫芦,玲珑才敢开口:“哥,现在去哪儿?”
七窍直接朝玲珑的脑瓜子顶儿敲了一下:“笨啊,先去问问情况,那剑门的宁十跟汶水鱼宗的陈禾穗,谁胜谁负?”
玲珑嘴巴撅的更高:“不要打我的头,我已经够笨了。”
七窍呵呵一笑:“知道笨就还有救,放心,有哥哥在,你没必要动脑子。”
玲珑低着头小声嘟囔:“玲珑不喜欢哥哥这么说。”
七窍继续敲玲珑的头:“别嘟囔了,赶紧去问,哥哥的糖葫芦都快吃完了。”
问话这种没啥子技术含量的活儿,自然是落到玲珑的头上,笨嘴笨舌的问下来,总算搞清楚。
剑门的宁十只用了一剑就败了汶水鱼宗的陈禾穗,差点将陈禾穗刺死,还是铁甲总的南宫栎出手,才算留了一条命。
据说摘星十八楼午饭时就贴出了关于宁十的排位。
越过地火。
入榜便是尘寰。
尘寰榜第七十六位。
因为数据不多,榜单的介绍很简单:“师出剑门,二境,孕穴三十以上,剑品深黄。出手很辣,曾讨教洛阳城,一剑刺飞陈禾穗。因师父为孟**,舅舅为白千帝,初步判断,会走剑与神念的双修巅峰之路。”
七窍翘着二郎腿坐在玲珑的肩头,眯了眯眼睛,嘴角一笑,事后诸葛亮一般说道:“我就说这剑门的弟子不会这般简单,瞧瞧,瞧瞧,一剑就败了地火榜第五把交椅,不错,真是不错!”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七窍玲珑
玲珑看着自己哥哥:“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你说,初出茅庐的菜鸟,真是不知死活。”
七窍脸不红声不变:“你记错了,我可没那么说过,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不重要,走吧。”
玲珑:“去哪儿?”
七窍恨铁不成钢:“汶水鱼宗啊,不然去哪儿?不是要给娘买胭脂水粉吗?总要找些银子吧!”
青州府很大。
修行宗门很多。
但汶水鱼宗还算有些知名度,找起来并不难。
本来这修行宗门是外人不得轻易入内的禁地,可自从白千帝在洛阳抬手百万剑,一手惊天下之后,无数普通人都想着能入了修行。大好的机会,别说是三流的宗门,便是一流的蜀山都开了山门。
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不要白不要。
自报家门,七窍玲珑轻轻松松就入了汶水鱼宗的大堂,挨着水系,这青州的宗门果然是富足。
三流的宗门都搞得金碧辉煌,一看便是猫腻甚多。
吕家剑炉在江南的地界上可是赫赫有名,陈禾穗虽说刚刚败了,可别管心里再委屈,做为当家人都是要出来迎客的。
七窍对周围的金碧辉煌相当不以为然,不断的撇嘴,但是当陈禾穗出来之后,立马就换了个嘴脸:“禾穗宗主,晚辈七窍玲珑无帖登门,望海涵。”
陈禾穗搜索脑海,着实是找不到这二人的资料,只好微笑着回道:“无妨,无妨,咱汶水鱼宗跟吕家剑炉可是有些交情的,贤侄这次来,所谓何事?”
玲珑没什么话好说,闲的无聊,只好左顾右盼,盯着这大堂里的玩物呆呆的数数。
所有需要应付的场面话都交给七窍。
七窍组织了一下语言,微笑着说:“听说禾穗宗主今日与那剑门宁十讨教了一场?”
话。
说的很委婉。
可一句话说完,陈禾穗脸色都变了,心里想着:“你吕家剑炉是厉害,家大业大,可我好歹也是汶水鱼宗的当家人吧,一个小娃娃上门来问这个问题,是想要羞辱我鱼宗
吗?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七窍看了陈禾穗一眼:“您别多想,我只是觉得您太委屈,输的太委屈。在我看来,您之所以输,跟您的修为一点关系都没有。输,只是输在了剑上,您的鳞剑一击便被那宁十的剑碎掉,这还怎么比!”
人是非常容易在花言巧语面前乱了阵脚,尤其是情绪波动的时候,会很容易丧失理智,做出一些错误或者过激的决断。
七窍选择来汶水鱼宗的时间节点,恰好是陈禾穗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输了讨教,自己的情郎又被迫曝光。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七窍声情并茂的为陈禾穗解释:“您的修为如此高深,胜他一个野小子那还不是探囊取物的事情,只不过宁十肯定是得了他师父的宝物,那把黑色木剑一看便不是凡品。”
“败了不要紧,但是咱要想办法找回颜面啊,起码不能让手底下这些人有想法吧。”
“说得好听没用,您需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在咱这修行界中,还是弱肉强食,没啥子东西比手中的刀剑更管用了。”
“我吕家剑炉就是专门解决这种事情的。”
“您看。”
七窍轻轻一拍手,玲珑立马走过来,取下背后的铁匣子。
咣当一声扔到地上。
听声音就知道里面的东西肯定很沉。
七窍朝陈禾穗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指了指地上,然后蹲下身子就开始在铁匣子上一通操作。
看着普普通通的铁匣子,内里的机关却是纷繁复杂,七窍操作起来更是眼花缭乱,就这番操作似乎就注定这匣子里的东西绝非凡物。
咔嚓!
终于,铁匣子打开了,但是只能看到最上面一层的武器。那是一把女式长剑,剑身笔直,有龙纹,含短秀血槽,寒气逼人,剑意张扬。
七窍小心翼翼的拿出这把剑:“此剑名为龙门,寓意鱼跃龙门,绝品灵剑,修行界中只此一把,是我吕家剑炉,十年难得一铸的宝贝。”
将龙门剑凑到陈禾穗的眼前:“禾穗宗主若是能拿着这把剑,战力绝对上升一个层级,别说是
宗门里那些说三道四的宵小之辈,便是那宁十,也就是一剑的事情。”
外行看热闹。
内行看门道。
龙门剑,摆在陈禾穗面前,这剑的好,她一眼就能瞧出来,确实是第一眼就瞧出来很好。
好的很‘表面’。
七窍站在陈禾穗身旁,嘴巴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您是汶水鱼宗的当家人,自然要鱼跃龙门,与这剑是再有缘不过了,这剑铸出来就应该是属于您的。”
手指轻弹剑身。
一道清脆的龙吟声传出。
陈禾穗眼眸中已经是彻底被这把龙门剑所吸引,并且自己也觉得之前的鳞剑实在是太差了,自己之所以输给宁十,多半都是这剑拖了后腿。
这样想着,陈禾穗就开口问:“这剑是给我的?”
七窍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一千两……”
话刚说出口,陈禾穗直接就打了个响指:“好,就一千两。”
七窍一个大喘气,然后笑的更加灿烂,嘴里却加了两个字:“黄金。”
一千两确实是一千两,但可不是白银,是黄金。
看到陈禾穗的表情变了又变,七窍微笑着解释:“一千两黄金不算贵的,这龙门剑使用的可是最珍贵的天外神铁,在剑炉中锻造了整整三年,极北寒露开的锋,整个剑身的构思更是精巧至极,一千两黄金,真的不算多,关键是。”
“您,值得拥有。”
七窍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周围的装潢,假装很随意的说:“若是太寒酸的剑,哪里配得上您的身份啊。”
瞧瞧。
这张小嘴,三言两语就让陈禾穗差点就着了道,看着这龙门剑的眼睛都开始放光。
小声的嘀咕:“一千两黄金,确实不贵,这剑值这个价钱。”
伸出手,指尖轻轻摸了摸剑身,仿佛在抚摸一位妙人儿,摸着摸着,这陈禾穗就换了个口气:“七窍,玲珑,这名字真是不错。可我咋没听说过呢?吕家剑炉多大的宗门啊,如此宝物会随随便便就拿出来?我怎么瞧着你俩像是个骗子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千两黄金
“不对!”
“不对!”
“不是骗子!应该说是,小偷?”
“偷宝剑的小偷!”
陈禾穗自言自语的说:“我觉得应该先把这剑留在咱汶水鱼宗,你俩也留下,等我差人去核实清楚,确定你俩没骗人,一千两黄金一定如数奉还,双手送上,小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陈禾穗比七窍方才笑的还要灿烂,越笑越觉得开心,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如此宝物竟然会亲自送上门!
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就想来兜售宝物,既然这铁匣子的第一层就是龙门剑,那就有理由猜测。
“下面的,一样是宝物。”
只会更好,不会更差,听听方才那动静,沉甸甸的,少说还有三四把武器。
若都是龙门这个层级的东西,那可要赚翻了。
陈禾穗看着七窍玲珑,仿佛在看两个招财进宝,真的是越看越贴心,心里就在想:“这么大的修行界,想生存下来,可不能当那个冤大头,一千两黄金不算多,可也不少啊,不能败家,这汶水鱼宗可是我的嫁妆。除了我,谁都别想从这儿拿走一两银子。”
陈禾穗伸手想要摸七窍的头:“小弟弟,你说姐姐这么喜欢这把剑,能不能送给姐姐呢?你要是送了,马上就能走。”
“若是不送……你俩都得留下来,可能,还会没有吃的哦!”
七窍不为所动,只是躲开了陈禾穗伸过来的手,好奇的问道:“这剑,你想抢?”
陈禾穗呵呵一笑:“话不能这么说,是代为保管。”
七窍撇了撇嘴:“吕家剑炉可从来不赊账的。”
陈禾穗继续笑:“我保管这把剑,就是要确认你俩是不是去吕家剑炉偷剑的小贼!”
七窍很认真的说:“你胆子,真大!”
陈禾穗指指大堂:“吃水上的生意,胆子小的早就死光了,你也不想想……”
话都没说完。
七窍就转过头喊了玲珑一声:“妹,有人要抢咱家的剑!”
轰!
几乎就是同时。
七窍的话音刚落地,玲珑的拳头
就出现在陈禾穗的眼巴前儿,碗口大的拳头带起的凛冽拳风,直接让陈禾穗的发丝飘散到空中。
大堂两侧的鱼宗弟子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陈禾穗就飞了出去。
一天之内。
飞了两次……
玲珑满脸的婴儿肥,可出手却狠辣异常,跟她的模样形成一种极其别扭的反差感。
一拳将陈禾穗打飞之后,玲珑身形跟上,第二拳就捶到了对方的胸口,然后是四肢,腰腹,最后一拳击打的方向是头颅。
“停!”
七窍站在一旁,看着这最后一拳,及时喊了一声。
拳风呼啸而过,在陈禾穗的脸颊两旁刮起一层尘土,后脑勺都跟着一阵阵发麻,没被打中都觉得疼。
一旁的鱼宗弟子都看傻了:“这就是方才那个傻乎乎的大胖妞儿?他娘的,确定不是一头吃人的妖兽?这也太凶残了吧!”
“吓死了!”
“吓死了!”
“幸亏方才没上去!”
鱼宗弟子没人敢动,所以,七窍有的是时间慢悠悠走过来,边走边对着两旁的弟子拱手抱歉,最后走到陈禾穗身边。先是拍了拍玲珑的肩膀,示意其不用再吓唬人了,可以到一旁歇歇,然后也没有扶起陈禾穗的意思,只是笑眯眯的问:“禾穗宗主,您现在觉得我俩还是小偷吗?”
被打的浑身无力,陈禾穗连开口都困难。
七窍只好说:“觉得我俩是小偷你就吐舌头,不是,你就眨眼睛。”
下一刻,陈禾穗就开始拼命的眨眼睛。
七窍继续问:“这龙门剑,你还留不留?”
陈禾穗赶紧吐舌头。
七窍一瞪眼:“我说了这么多,剑,你现在说不要了?”
闻言,陈禾穗赶紧眨眼,心里想着:“要啊,你说要就要,不要能行吗!”
七窍点点头:“可没人逼你啊。”
陈禾穗又吐了吐舌头。
七窍:“不过,价钱可不能少,一千两黄金,我现在就要。”
陈禾穗使出浑身力气,点了点头,然后眼睛朝旁边斜了一眼。
立即就有鱼宗弟子去取钱。
效率非常高。
一盏茶的功夫,一千两黄金,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个小箱子里就送了过来。
七窍嘴角一笑,弯腰低头,轻轻摸了摸陈禾穗风韵犹存的脸颊,小声说:“姐姐,真乖!”
深吸一口气,七窍伸手蹭了蹭鼻子:“好香啊。”
抬头,朝着玲珑说:“妹妹,扭过头,不准看。”
低头,直接就是波的一声。
七窍竟然冷不丁在陈禾穗的脸颊上香了一口,香完还小声的说:“姐姐以后若是再缺了刀剑,就来找我,给你打折。来吕家剑炉,报我七窍的名号,指定好使。”
起身前,小爪子还好巧不巧的从陈禾穗胸口前游了一下,完完全全的趁人之危。
小小年纪,竟已是‘坏’到了骨子里,心眼儿更是多到数都数不清。
朝着周围再次拱手,七窍拽了拽玲珑:“走啦。”
玲珑呆萌的转身。
七窍一指头弹在其脑门上:“拿上钱啊,这可是卖剑的钱,一两都不准少了。”
一千两黄金,玲珑抱着就跟抱棉花一样,半分都觉察不出来重量。
七窍走的是稳稳当当。
玲珑却走的举目张望。
走出汶水鱼宗的大门口,玲珑终于忍不住,疑惑的问:“哥哥,方才那把剑好像不叫龙门吧?”
七窍打了个哈哈:“之前的名字起的不好,我临时给改了。”
玲珑继续疑惑:“这剑的材料确实是天外,可也不算神铁吧?哪里锻了三年?咱家后山的露水什么时候改名字叫极北寒露了?这剑的构思不是你亲自设计的吗?吹牛不脸红?”
七窍一副好奇的模样:“为什么要脸红?哥哥亲手打的剑,不值一千两?”
玲珑撇撇嘴。
没敢真的嘲笑。
七窍却来了劲,指着玲珑的鼻子训斥:“哥哥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你?是你想着给娘买些胭脂水粉吧?没银子怎么买?你这么笨,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当然要哥哥出手了,咱吕家剑炉出来的人,能卖什么?自然是兵器了,哪里有错?”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关于剑的红利
这下玲珑更不敢嘲笑了。
七窍冷哼一声:“你知道错了吗?”
玲珑一愣。
七窍:“不相信哥哥,质疑哥哥,这就是错,大错特错。”
玲珑很沮丧,然后只好低着头说:“玲珑错了。”
听着这话,七窍终于算是心情大好,背着个手,神气扬扬的走在最前面,大手一挥:“买胭脂水粉去,想买多少都行,买一盒扔一盒!”
青州最大的胭脂铺。
七窍翘着二郎腿,脚底下踩着放满黄金的箱子,手心里把玩儿着一锭黄金,旁边七八个小厮围着玲珑口吐莲花的推荐。
各种各样的胭脂,各式各样的水粉,还有什么发簪,镯子,耳环等等,只要是姑娘们喜欢的,价钱贵的,全都拿了出来。
反正七窍都说了:“不要好的,只要贵的,别嫌多,只挑喜欢的,多少不算。当哥哥的嘴巴损是损了一些,看待妹妹可是实打实的心疼。”
整整逗留了大半天的时间。
总算是满载而归。
真真正正的满载而归。
只不过零碎的东西太多,七窍只好买了辆马车,玲珑不适合骑马,适合步行,七窍自己驾车。
可走的却不是回家的路。
沿着青州嘈杂的街巷,七窍带着玲珑来到州府最大的酒楼门前,提缰勒马:“妹,把箱子抱下来,跟哥去见个人。”
酒楼很大,非常大,上下三层,从第一层大堂就能瞧见好多个修行者,一眼就能瞧出来是修行者。
七窍没做停留,直接去了二层。
依着玲珑的吨位,这酒楼的木梯子被踩的咯吱咯吱响,仿佛随时都要断掉一般。
二层也有修行者,而且修为几乎都入了穿甲,还有好些个二境,当七窍刚要走上三层的时候。
一道人影吐着血就飞了下来,胸口一个脏兮兮的脚印。人飞下来了,手里还攥着剑鞘,但剑却不见了。
七窍瞧见之后,非但没有惊恐慌张,反而甚是欣喜。
踩着小碎步,兴高采烈
就上了三层,第一眼就瞧见坐在窗户边上的宁十。
宁十扭过头来:“讨教可以,先报名号,与我姑姑有何旧怨?”
七窍死命的摇头,拼了命的摆手:“没得旧怨,没得旧怨,半点怨都没有,我也不是来讨教的,我是给你送东西的。”
……
北境的战火烧掉了幽云十六州的三分之一,江南的最北边,这青州府衙却是一片的祥和,上百年都没有经历过战火洗礼,这里的人觉得,再凶猛的铁骑也是过不来的。
战火只需要那些北边的将士去扑,跟他们江南没关系,出银子便好。
所以,青州的酒楼依然生意火爆,只会更火爆,而且吃剑女魔头的徒弟宁十来这里吃酒了。
一顿酒,接二连三的讨教,无一不是走着上去,飞着下来。
宁十这时候坐在一把长板凳上,身边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桌子上搁着一壶梅子酒,一碗豆沙馅儿的元宵。
酒喝了一半,元宵吃了三口,打败了三个前来讨教的修行者,然后七窍就带着玲珑上了三楼。
第一句话就是:“我与你没有旧怨,我不是来讨教的,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可宁十很认真的瞧了瞧七窍,绝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半点印象都没有,最后送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再看七窍,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直接就坐到了宁十的桌子对面:“我叫七窍,那边是我妹妹玲珑,我俩来自吕家剑炉,来这里没别的意思。”
转头朝玲珑招招手。
然后。
咣当一声。
放满一千两黄金的箱子就扔到了桌子上,七窍掀开箱子,朝里面一指:“我是来给你送红利的。一千两黄金,本钱算一成,我收三成,交给家里三成,剩下三成是你的。”
七窍很认真的将箱子里的黄金拿出来三成,双手推到宁十手边,然后嘴角堆满笑容:“请一定笑纳。”
白千帝坐在另外一边的窗户旁,就当没看到,他现在就是一个闲人,陪着外甥走一遍四海神州,只要没踩过他的红线,他肯定
不会管,宁十爱怎样就怎样,吃亏享福全凭天命。
宁十没动,困惑更浓:“我不认识你,何来红利?你认错人了吧。”
七窍继续微笑:“你是叫宁十吧?”
宁十点点头。
七窍:“你师父叫孟**,你是剑门弟子?”
宁十继续点头。
七窍:“你在汶水河畔一剑刺飞了鱼宗的陈禾穗?”
宁十:“确实刺飞过一人,但不知是不是陈禾穗。”
七窍左右看了看,三楼并无外人:“那就没错了,方才我卖给陈禾穗一把剑,卖了一千两黄金,自然应该分你三成。”
宁十摇头:“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七窍很有耐心,不厌其烦的解释:“你看啊,你刺飞了陈禾穗,你的木剑吞了她的鳞剑,她没了剑,自然就需要剑。然后我就去卖给了她一把剑,高价卖给她一把剑,这剑对于她是必需品,她必须要买。可如果你没有跟她比试,没有毁了她的剑,我去卖给谁?这一千两黄金也就是空谈了。”
七窍耸耸肩:“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分你三成红利?”
宁十皱着眉头思索。
半响无言。
然后忽然问七窍:“若是我败了,你是不是也要来找我推销一把剑?然后去给那个陈禾穗分红利?”
“不。”
“不。”
“不。”
“那自然是不会的。”
七窍连连摇头:“你剑门可从来都不会去买剑的,反正我吕家剑炉没这个记录,你师父没买过剑,你师父的师父一样没买过剑,就算是你,若我卖给你剑,你会买吗?”
宁十摇头:“不会。”
七窍:“看,你剑门从来就不是我们设想中的买家,但是你们可比买家重要多了。”
七窍瞧了瞧周围,忽然压低声音,小声的说:“不知道别家,反正我吕家剑炉是有祖训的,绝不会跟你剑门对立,而且所有吕家子弟都要视剑门弟子为最好的朋友,无条件的朋友。”
第一百七十四章 相濡以沫
宁十的眼神中依旧是好奇,并且满是不相信,意思很明显:“你是一个骗子,你说的话可真是天方夜谭,闻所未闻。”
可能是知道宁十不相信,七窍继续解释:“我们吕家的弟子最崇拜最尊重的,从来都是像您跟您师父这个样子的修行者,尤其是你师父,吃剑九千九啊,真真是最厉害的剑修了,没有之一。”
“为什么我们吕家弟子会崇拜呢?你肯定很好奇吧!”
“可道理也很简单啊。”
“你想,你师父吃了九千九百把有名号的灵剑,那是不是就有九千九百个剑修需要再去买新剑呢?”
“他们需要买,我们就可以卖,这是多大的商机啊。”
“不对,这可是天大的商机!”
“我今天来找您,除了要给您送红利,就是准备跟您说一声。从今往后,只要有需要,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吕家剑炉。大小事宜,但凡能办,我吕家一定尽力而为。”
说完这句话,七窍眼珠子转了转,又补充了一句:“方才那句是我家里人要求我必须说的,我自己还有一句话,若是找我七窍,我肯定是全力以赴。”
一个是尽力而为。
一个是全力以赴。
宁十沉吟不语,而后冷声道:“你这是准备当面告诉我,你吕家剑炉在利用我剑门吗?”
“利用?”七窍疯狂摇头,“怎么能说是利用呢!”
七窍掰着手指头说:“咱可要讲道理,一,我吕家剑炉没逼着你剑门吃剑吧?二,我吕家剑炉从来没去左右你们的想法吧?三,我吕家剑炉本身就是卖剑的,卖了剑分你银子,有错?四,我们只是想跟在你们身后喝口汤,而已,仅此而已!”
“你说是利用,但我更想用另外一个词来形容,或者说,我更希望是另外一个词。”
宁十挑挑眉。
七窍微微一笑:“相濡以沫。”
宁十再次挑眉:“我与旁人比试,毁了对方的剑,你再去卖给对方剑,然后你给我红利?这叫相濡以沫?你以为我
没听过书吗?”
七窍紧接着伸出两根手指:“除了红利,还有适时的庇护与最真挚的承诺。”
看到宁十似乎还不太相信,七窍沉思片刻,咬着牙小声说:“既然酒仙前辈都与你认亲了,四海神州都知道你宁十是白千帝的外甥,你出身北境铸剑草庐,那你就没想过,你师父怎么就是孟**了?”
宁十:“……?”
宁十的姑姑为什么是孟**?
孟**为什么会收养宁十?
当年,铸剑草庐遭遇大劫难,为什么孟**会紧接着出现?
只能有一种解释,孟**本身就与铸剑草庐关系密切,那时候去,是为了救人,就跟白千帝一样,她俩都收到了宁十娘亲的求救信。
在铸剑草庐遇到本身无法抵抗的劫难面前,他们选择竭尽全力去想办法,把能用的办法全都用上。
可能是命数已尽。
白千帝去晚了。
孟**竟然也去晚了。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白千帝这一晚就晚了十三年,三年前才赶到铸剑草庐。而孟**却救了年幼的宁十,为了弥补这份亏欠,收宁十为徒,一直照料,当亲儿子一般照料。
最终。
宁十还是收下了这份红利。
既然七窍的心路历程如此饱满,那就没道理不收了,而且人家已经严明:“收钱就是帮忙,宁十委屈一下,就当给他七窍一个面子。”
瞧瞧。
瞧瞧人家这话,真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就连宁十这种脸皮都不好意思再拒绝。
宁十的讨教一直持续到深夜,整整二十七波,七窍就坐在旁边,甚至还偷偷拿出一个书笺,默默记录着什么,如果凑近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一排蝇头小字。
全都是人名跟宗门,全都是被宁十的木剑吞了剑的修行者。
讨教宁十,是需要自报家门,需要讲述清楚由来的,这是宁十自己定的规矩,想讨教的必须遵守。
当然,也有不想遵守的
,那可就别怪人家宁十的舅舅护短了。
一巴掌就从酒楼里抽飞出去三条街,抽的屁滚尿流,抽的四海神州都是一阵心颤。
可谁让人家修为高战力凶猛呢!
有本事你也去认个舅舅!就这样,宁十还时不时甩脸子呢,可是苦了咱堂堂的酒仙大人。
今夜是正月十五,唐国的元宵节,青州这块没下雪,夜色刚刚降临,硕大的月亮就升到了空中。
节日中的青州府燃灯放焰、猜灯谜、吃元宵、拉兔子灯,满街都是人。在宁十吃酒的楼下,一队队的狮龙,一群群的高跷,还有一些人在打着节奏明快的太平鼓。
粗略估算。
这夜的人流可达数万,从昏达旦,至晦而罢。
有小孩子还会举着火把走街串巷,寓意着驱赶虫兽的意思,也希望来年虫灾减少,得个好收成。
灯海与人海相映成趣,灯火璀璨,歌舞升平。
七窍早早就点了一份特制的汤圆,点名要以白糖、玫瑰、芝麻、豆沙、黄桂、核桃仁、果仁、枣泥为馅料,用江南郡最好的糯米包裹,轻炸烫煮……
汤圆端上桌。
七窍喊来玲珑,又请来白千帝,张罗了满满一大桌子酒菜,完全没顾及宁十的表情。
与玲珑同桌,宁十是没什么意见的,玲珑虽然又胖又高又大,可他就是喜欢,但是没办法喜欢白千帝。
按照宁十心里的想法:“就算你白千帝真的是我亲舅舅,你怎么就能来晚呢?喝酒真的那么重要?自己亲妹妹,亲外甥的性命,比不上一个破酒坛子?你也别跟我说你现在改了,你要说能让坟堆儿里的人活着走出来,我就喊你一声舅舅,你肯定不能吧,所以,这舅舅俩字儿,你怕是到死都听不到了。”
从酒楼的窗户边上,朝远处望过去,元宵灯会清晰可辨。
往日里不多见的漂亮小姐姐,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成群结队的出现在灯会上。
莺莺燕燕旁便是一个个白衫折扇的书生,或者锦衣华服的风流公子哥儿。
第一百七十五章 良辰美景苟且
青州府阙知何处,寥落星河灯火稀……
窗栏木瞻旁。
七窍端着酒杯陪着白千帝推杯换盏,玲珑呆呆萌萌的吃着甜糕,胃口比春夜都好。
宁十耐着性子陪在一旁,全当是给那三百两黄金一个面子,可他身子不动,心思却早就飘到了楼外。
眼眸漫无目的地胡乱飘荡,然后就瞧见一处猜灯谜围观者当中,走来一位气宇轩昂的锦衣少年。旁边簇拥着七八位婀娜多姿的姑娘,少年手间端着一把金黄折扇,腰胯香囊,头顶玉簪,衣衫溜边祥云花纹,发丝后束着一条发带,更是添了一份飘逸。
这少年甚是逍遥自在,瞧瞧那旁边的姑娘,人手一份吃食,都不用少年自己动手,东西就进了嘴巴,放浪形骸到扎眼,连窗边的宁十都撇撇嘴,道一声:“纨绔子弟,蛀虫。”
这时候,不知少年朝身旁说了句什么,引得姑娘们娇羞羞的抿笑。笑声中,锦衣少年一回头,眼眸忽然就愣住了,因为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眉眼如桃花的女子。
锦衣少年腿脚跟着思想,踱步就走了过去,眼中的惊艳那是遮掩都遮掩不住了。一把推开向他嘴里塞坚果的姑娘,整整衣衫,折扇刷的一声打开,摇着扇子就走了过去。
弯腰作揖。
抬头后自信一笑,柔柔的开口道:“青州府玉合宫掌门弟子窦律琦,请问小姐……”
眉眼如桃花的女子根本没有让这锦衣少年说完话,直接就道:“佘婉儿。”
窦律琦一愣,但是很快就笑的更柔了:“婉儿姑娘来青州?”
佘婉儿抬手拢了拢鬓角的发丝:“探亲。”
窦律琦点点头,瞧了瞧周围,然后问道:“可有亲朋陪伴?”
佘婉儿摇摇头:“没有。”
窦律琦每一句话,说不完就会被打断,这佘婉儿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完全能知道他的所思所想,甚至都知道他想听到什么答案。
短短几句话就让窦律琦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懵懵懂懂间。
窦律琦觉得:“都说那千里姻缘一线牵,难道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就是眼前这位小娘子?”
心头砰砰砰的跳。
小鹿乱撞一般。
真是古怪。
沉浸在这般古怪的情绪中,窦律琦耳边又飘来一句话:“窦公子,可否陪婉儿逛一逛这灯会?”
倚靠在酒楼窗户边上的宁十,瞧着走入灯火璀璨中的一男一女,思绪忽然就飞走了,飞到了三年前。同样是酒楼,同样是烟火璀璨之间,落花楼的少东家王金宝跟听雨阁的江流云,为一名女子争风吃醋,那女子与楼下的女子,分明便是同一人。
宁十的记忆很好,眼神更好,绝不会看错。
而且,佘婉儿那眉眼如桃花,媚到骨子里的身段,也确实让人难忘。
“三年未见,这姑娘又来青州探亲了?”
三年时光,如同梦境,对方未曾有什么变化,宁十却已不是稚童,身旁也没有了他的姑姑。
胸口有些憋闷,宁十伸伸懒腰,起身,瞅了瞅一旁因找到宁十,又开了酒戒的白千帝:“老白,我出去走走。”
白千帝右手端着酒杯,脸颊微红,左手指着七窍:“吕家的小子,不错,不错,真是不错,来来,再把这杯酒干了。”
看模样就知道,这七窍年纪不大,竟也是个酒鬼:“前辈,小子敬您,先干为敬,您随意。”
白千帝一瞪眼:“啥叫随意,干了。”
七窍的酒杯沾嘴即干:“前辈,您以后……”
白千帝一拍桌子:“喊什么前辈,太见外了,喊叔儿。”
“……”
宁十站在桌旁,满门子的黑线,心里琢磨着:“老白啊老白,我算是知道为啥这修行界都叫你酒仙了,修行比仙,这嗜酒的程度怕是比仙都高。你妹当年把身家性命寄托在一个酒鬼身上,算是瞎了眼,喝吧喝吧,喝死你算了。”
吐槽完白千帝,再看看七窍,冷哼一声:“吕家剑炉的弟子,比那江流云之辈都不如,心里除了金子就是酒,这就是修行界的一
流宗门吗?比之北境的地火风雷阁都不如!”
根本不再搭理这俩人,宁十负手就下了楼,皱着眉头,跟着那个佘婉儿的影子就进了灯火璀璨当中。
耳边冲蚀着浓重的烟火气息,宁十却没有半分的不适应,心情反而是随着这些地气淡了几分。
宁十不是故意要跟踪佘婉儿,只是出于好奇:“这个姑娘很不正常,仔细思索,三年前出现的时机就很不正常,现在出现的地方同样不正常。”
能够以陌生人的身份在宁十的记忆中留下印象,本身就很反常。
兜兜转转。
佘婉儿跟那名玉合宫的掌门弟子窦律琦,竟还真将这花灯会给逛了个遍。
仅仅是逛了次花灯会,两个人的关系就飞速发展都手搀手肩并肩的程度,旁人看了还以为是一对儿恩爱的小夫妻呢。
窦律琦握着佘婉儿的青葱嫩手:“婉儿妹妹,再走百步,左转的位置有我一处宅子,里面有件紫湘槐音的琵琶,想着你肯定是会喜欢的。缘物送缘人,我们进去看看,放心,宅子里没有旁人,很安静的。”
佘婉儿眼眸弯成一抹月牙:“都听窦哥哥的,紫湘槐音的琵琶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如果哥哥不嫌弃,待会儿我为你弹上一曲。”
窦律琦折扇轻摇:“良辰美景仙子梵音,有缘千里来相会,能认识婉儿妹妹,真是律琦上辈子修来的福报啊。”
宁十的耳力很好,不由自主的撇撇嘴:“**宫应该是道修,难道也讲佛家那一套东西吗?这种模样的掌门弟子,怪不得是个三流的宗门,真是恶心啊。”
恶心?
恶心的还在后面呢。
这窦律琦搀着佘婉儿进了那座街角的宅子之后,不消片刻,两人都去了堂后的内房。
宁十耐不住好奇,翻身入院,都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内房中传出的轻声细语和宽衣解带的声音。
宁十冷眼旁观,一口浓痰吐到地上,小声嘟囔了一句:“禽兽!”
想了想,似乎不解气,又加了一句:“婊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知道你与太子的默契
良辰美景行苟且之事,还行得如此猴儿急,这让宁十很鄙视,但多多少少心头还是有些躁动的,毕竟是十六岁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宁十轻点脚尖,翻身上房,蹲在屋檐上,屏住呼吸就准备侧耳仔细倾听。
“咦?”
“动静这么大吗?”
“做这种勾当的小妖精跟色胚子这么没有耐心啊,都被你骗进了屋,上了床,难不成还会自己跑了,一点都不解风情。”
宁十很老派的摇了摇头,转念一想:“大概这就是王八碰上了绿豆,女人要骗她想骗的东西,男人一样要骗他想骗的东西。”
过程相同。
索求不同。
而已。
当屋里的香艳达到顶点的时候,宁十忍不住咒骂了一声,然后屋顶下面的香艳,戛然而止。
宁十眉头一皱,紧接着便发觉身后有杀气袭来。
背后的黑色木剑当即出鞘,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警惕,并且如此迅速的出手,这个女骗子绝不是普通人。
然后。
杀气来的快,去的更快。
当佘婉儿看到宁十的容貌时,杀气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眉眼如桃花的女子,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宁十,像是审视,又像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反正就是觉得,在这种地方遇到宁十,不应该。
佘婉儿拢了拢鬓角的发丝,嘴角含笑:“剑门的十先生,月夜扒别人家的房角,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您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宁十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瞧了瞧左右,站起身子:“你认识我?”
佘婉儿耸耸肩:“三年前,你与九先生来洛阳,我们不是就见过吗,你忘了?当时是在落花楼,九先生吃了听雨阁的鹿耳剑。”
宁十自然没忘,他只是很意外,这女人竟然也记得。
佘婉儿将手负于身后,站姿微调,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半分媚态都瞧不出来了。
佘婉儿拿眼睛看
了看宁十手中的黑色木剑:“十先生,忘了自我介绍,您可以喊我佘婉儿,或者婉姨,都行。”
宁十木剑没有收起来,姿态依然是防御,心里想着:“姨?我们好像没有亲近到那种程度吧。”
嘴巴里却说:“你应该比我大,不必称呼您,我也不是什么十先生,我们也不熟,最多算是萍水相逢。”
佘婉儿笑了笑,眉头挑了挑,似乎是在思考权衡,然后就说道:“剑门的先生,不论是**还是十,受一句您,当得,你也不必过分谦虚,这声先生是给剑门的。还有,你与我不熟,我却很熟悉你,因为我家太子极喜欢吃你做的馄饨,尤其是辣椒馅的,我看过你俩一起吃饭,那份亲近不是装扮的,你们秉性相投。”
太子?
李天意?
宁十眼神微动,指尖忍不住点了点。
佘婉儿似乎是察觉到宁十的异动:“我是先皇的人,也是太子的人,你与太子的默契,我能看出来。”
宁十朝身旁吐一口唾沫:“我呸!”
紧接着说道:“那个没良心的小子,除夕宴会上怂成一个肉包子,眼看着我被人群殴,连个屁都不敢放,我默契他二大爷,不要让我再见到他,见一次揍一次。”
佘婉儿嘴角含笑:“唐国的皇帝你也敢打?”
宁十:“为什么不敢?揍完跑路!反正我仇家多得是,不差一个朝廷。”
佘婉儿摇了摇头:“打是亲骂是爱,我也不管你俩有什么小动作,只要是对太子有利的,我都乐见其成。”
停顿了一下,佘婉儿又说道:“哦,对了,你一定很好奇,三年前在落花楼见到我探亲,今天又在青州府见到我探亲吧。我想,我们目的可能是一样的,先皇和太子都不愿意看到山河被一群高高在上的修行者把持,还不听管教。你家剑门,或者说你,大概也不愿意看到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欺世盗名吧。”
宁十没有回答,但是他心里是认同的。
他姑姑当年单剑上魔山。
斩断了一半的山。
斩断了一半的魔山传承。
结果呢?
自己被封印在山顶。
四海神州的宗门和修行者,无不拍手称赞,真是好样的,全都是好样的,按宁十的心思:“这些混蛋最好全都死光了,还什么正道宗门,狗屁。”
心里这样想,宁十可没有这样说,有些东西,只有自身足够强大了,才能说出来,就好比现在,他非常肯定,自己是打不过这个佘婉儿的。
这女人很强。
强到他根本就看不出对方的修为,宁十猜测:“起码是跟申虎豹一个级别的。”
在心里叹一口气:“若这时候老白在就好了,按倒了先揍丫一顿再说,耍心眼儿真是累人啊。”
大概也是看出来宁十的想法,佘婉儿没再废话:“既然你跟我家太子有默契,那有些事儿我就不瞒着你了,或许你还能帮上一些忙。”
宁十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帮不上,我肯定帮不上。”
佘婉儿:“别急着拒绝,让我猜猜,你帮我家太子,成事之后,他帮你去魔山接九先生?这生意不吃亏。”
宁十木剑一颤。
佘婉儿:“别急,我家太子没跟我说过,他口风很严,我是猜的,而且很好猜。魔山那么高,魔师魔将那么多,单靠你一个人,想救你家先生,估计五十年都难,但太子不一样,他是神州第一国的王,他如果坐稳了江山,手里雄兵百万,区区一座山,推平了便是。”
宁十:“那小子又不傻,为什么帮我?他的兵不是人吗?去魔山可是会死人的,死很多人。”
佘婉儿:“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想成事,死人是在所难免的,当下死人是为了以后少死人,魔山在那放着,一日不除,我唐国,我唐人,一日不得安宁。”
望着北方,佘婉儿说:“我听说,你这次是从北境回的洛阳,应该知道唐军在坠马草原死了很多人,非常多的人,就连先皇都……但是,这有错吗?没有错,出征是必须要出征的,军人手中的刀剑就是为了保卫身后的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山水图
佘婉儿告诉宁十,她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看不得北方那座山,都看不得四海神州那群道貌岸然的宗门。
然后,宁十就很古怪的看着佘婉儿:“那你这是几个意思?看不得对方,就用那种方法去乱了人家宗门弟子的道心?”
宁十欲言又止:“这……未免有些,太自我牺牲了吧,皇帝的死士都如此伟大啊,见识到了,佩服!”
佘婉儿拿白眼刮了宁十一刀,意思表达的很明白:“少年,你想多了。”
当宁十跟着佘婉儿回到堂屋便明白过来,确实是自己想多了,不仅是想多了,估计方才就连自己都着了佘婉儿的道。
堂屋内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香艳。
一切都是幻术,佘婉儿神念勾勒出来的幻术。
窦律琦直挺挺的昏倒在地板上,脸颊上的表情痛苦万分,仿佛是在经历某种极惨重的折磨,嘴角喃喃自语,却根本听不清是在说些什么。
佘婉儿走上前,抬起脚踢了踢窦律琦,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瞬间。
窦律琦的痛苦和折磨似乎就消失了,整个人猛地惊醒,腰身挺直的坐起来,大口的喘息,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
咳到脸色苍白。
身为玉合宫的掌门弟子,虽然不是一流的宗门,但起码也是一名真正的修行者,道心薄弱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个奇葩。
三十个呼吸过去了,这窦律琦就连宁十跟佘婉儿站在他身后都没有察觉出来,只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瞧着窦律琦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佘婉儿弯下腰,轻声道:“心如玉石目如空,佛缘尽藏五蕴中。画笔捻动成山水,千里图卷各不同。”
“窦公子,这首诗,你听过吗?”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窦律琦眼神忽然就凌厉起来,就连方才的气喘吁吁似乎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宁十站在一旁,愣了愣神,然后便猜出来,这个玉合宫的弟子八成是装出来的,他虽然中了佘婉儿的幻术,但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堪。
全都在演戏啊。
只不过,佘婉儿问窦律琦的东西已经
超出了他遮掩的范畴。
冷冰冰的凝视着佘婉儿,窦律琦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你根本不是来探亲的!你来青州府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我玉合宫也不欢迎你,如果不想死的话,我奉劝你一句,趁早离开,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呲!
没有任何征兆。
佘婉儿的衣袖中就钻出来一把匕首,笔直的刺进窦律琦的腹部:“窦公子,好好感受一下,这次可不是幻术。”
窦律琦眼瞳瞬间就开始充血,但没有嘶吼跟惨叫,眼前这种情况下,越是那般自己就越危险,能做到掌门弟子,哪里可能是蠢货,他只是有些时候管不住裤裆罢了。
豆大的汗珠刷刷的往外冒。
佘婉儿手腕不断的微调,窦律琦嘴角不断的抖动,全身却动弹不得,纯境界的威压,窦律琦算是彻底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整整十三个呼吸。
宁十站在一旁都能感受到那种磨牙般的疼痛。
越慢越疼。
窦律琦挺到了第十四个呼吸,然后便挺不住了:“住,住手,停,快停下来,我说,我说,那首诗我听过。”
佘婉儿的手腕停滞在空中,嘴角撇了撇,似乎对窦律琦只坚持了十三个呼吸有些不满意:“玉合宫里有哪个字的印记?”
窦律琦:“诗我听说过,印记可是真没见过。”
呲!
依然是没有任何的征兆。
磨牙的疼痛再一次降临,这佘婉儿似乎根本不愿意多听废话,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会好受点,不听话,那就试试。
这次连十个呼吸都没有坚持下来,窦律琦就咳嗽着说道:“心字印记,我家师尊曾经请回来一枚心字印记,但是后来丢了,至于丢在何处,我真不知道。”
佘婉儿:“心字印记?哪一年请回来的?”
窦律琦:“去,去年。”
呲!
佘婉儿第三次将匕首刺进窦律琦的身体里,空出来的手在空中一点,一枚墨绿色的荧光小字出现在屋子里:“窦公子,你是骗人骗多了吧,这心字印记,三年前就已
经在我的手中了,我怎么不记得给过你们玉合宫?修行不易,若是再耍心眼,我就让你做回普通人,说到做到。”
停顿了一下,佘婉儿的指尖又点了点窦律琦的裤裆:“这个东西也别要了,这么喜欢女人,以后就做女人吧。”
宁十站在一旁都能听到窦律琦倒吸了一大口凉气,眼珠子转了又转,最终也没有找到脱困的好法子。
叹一口气:“玉字印记,我师父手里有一枚玉字印记。”
说完这句话,窦律琦整个人都垮了。
佘婉儿收起匕首,指尖在窦律琦身上点了一下,那些被匕首刺穿的血洞就不再流血:“带我去找你师父。”
窦律琦:“你要抢印记?”
佘婉儿:“不要用抢这个字,太难听了。山水图,璃珠,十方尺,这些洞天福地本来就不属于单独的各人,这是老祖宗留给世间所有人的礼物。”
拿脚丫子踹了踹窦律琦:“起来带路吧,希望你家师尊不是个老顽固,好说好商量。”
窦律琦踉跄着起身:“那不好说呢?”
佘婉儿:“不好说?那以后就不用再说了。”
拿眼神死死的盯着窦律琦:“反正这玉字印记我是必须要拿走的。”
根本不再用正眼看窦律琦,佘婉儿朝屋内阴影中的宁十勾了勾手:“十先生,走吧,我们去拿一件好东西。”
一直在旁边全程观看的宁十,这时候依然是有些困惑,见到窦律琦起身,自己便走到佘婉儿身旁:“那首诗是什么意思?你方才拿出来的印记又是几个意思?”
佘婉儿:“山水图啊,二十八字印记,集全了就能拼出一个洞天福地,九先生没教过你?剑门这么厉害的地方,这种常识应该算是必修课吧。”
宁十摇摇头:“我姑姑还真没教过我。”
佘婉儿翻了个白眼,一副不信的样子。
宁十只好解释了一句:“剑门的弟子是不需要去那种什么洞天福地的,一心修剑便是了,外物可没啥子用途,若是我姑姑真去过那个山水图,估计那地儿也就不是剩什么了。”
佘婉儿:“……”
第一百七十八章 影子和废物
当身处青州府的宁十陪着佘婉儿去找山水图印记时,千里之外的洛阳皇城,偏于一角的锦秋宫刚好灭了灯火。
锦秋宫这名字好听,其实并未住着什么贵人小主,反而是宫女和太监的聚集地。
这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走到子时,整个皇城后宫逐渐进入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不需要守夜的已经睡下,需要守夜的刚好轮班。
因为今夜是元宵节,所以宫内也有些自办的花灯节目,为了就是给那些没办法出宫的小主们欣赏,图个乐呵。
御膳房紧挨着秋宫,膳房的右手边有个暗屋,屋子下面有个酒窖,宫宴上常用的美酒,大多数都存放于此。
酒窖需时刻保持满窖的状态,若是赶上特殊时日,消耗的厉害,就需要当夜补齐,今夜刚好便是补酒的日子。
王富贵是御膳房掌勺御厨的亲侄儿,因着这层关系,就拿下了补酒上架的差事。
横穿御膳房,摸着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王富贵哼着坊间小曲,单手托着最后一小坛子陈年寒潭香,歪歪扭扭的就朝酒窖走过去。
暗屋很深。
下酒窖需要爬一个木梯子。
王富贵自然是熟门熟路,闭着眼都不会走丢。
大概是得了御膳酒厂的供奉,王富贵心情出奇的好,兴致极高,就连哼唱的小曲儿都多了几分滋味:“不必提那龙呀凤,也不必论那姻呀缘,只留着你那容的貌,钻进了哥哥的小心田,甜呀着甜呀甜……”
御膳房的酒窖,自然是极大,这个时辰又只有王富贵一人,声音的回响效果极佳。
呲。
呲。
“咦?”
“谁?”
“谁在那儿。”
“给我出来,这里是御膳房,大半夜偷鸡摸狗,小心你的脑袋。”
王富贵隐隐约约听到酒窖深处有些古里古怪的动静,不敢确认是啥,下意识的先吼了一通,其实,多半是给自己壮壮胆子。
没有任何回音。
依然是呲呲的动静。
耐着性子又听了两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跟地面摩擦的声响。
王富贵的心跳突然就有些加速,冷汗刷刷的从手心里往外冒,毕竟是子时,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乌漆墨
黑的,还真有些渗人。
若是真出个啥子事儿,哭晕了都不会有人听到。
大概是怕了,王富贵赶紧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哆哆嗦嗦地吹了几下。
没着。
又使劲多吹了几口气。
这才照亮整个酒窖。
王富贵是管理这个地方的专职人员,不管有事没事都必须察看清楚,给皇家办差,一点错误都不能有,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忍着恐惧,眯起眼,认认真真地朝酒窖深处望了望。
除了酒坛子就是酒坛子,并无他物啊,王富贵放下心,长出一口气,还朝自己嘴角不轻不重的抽了一巴掌:“人吓人吓死人,自己吓唬自己更是吓死人,没出息的东西,皇家重地,有啥子好怕的,还能有妖怪不成。”
说完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以后打死也不在半夜补酒上架了,这他娘太渗人了,难道那锦秋宫还真死过人?”
“呸呸呸!”
“乌鸦嘴!”
王富贵自己骂了自己两句,转手就把那陈年寒潭香放在了酒架上,准备离开,他是一点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无量天尊。”
“佛祖保佑。”
“南无阿弥陀佛。”
王富贵嘀嘀咕咕的念叨了几句,这就开始爬梯子,大概就是他转身的时候,酒架的后面,没来由的冒出来一条深褐色的影子。
紧接着深褐色变成了浓稠不化的乌黑。
最多一个呼吸的时间,影子便绕着之字步爬上了王富贵的脚后跟,当王富贵抬起腿向上爬的时候,影子同时伸出一口古怪的獠牙。
脚踝一疼。
王富贵只觉得一股子酸麻迅猛至极的袭来:“什么东西?”
下意识的举起火折子往脚下看。
当火折子划过半空的时候,王富贵的眼眸也跟着瞪大了,同时露出一个恐惧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绝没见过如此恐怖的画面。
密密麻麻的酒架,满满的全是浓稠的黑,全是数不胜数的影子。
漆黑的影子不住的变幻着形状,似人非人。
然后。
影子忽然就钻进了王富贵的身体里。
一道戛然而止的惨叫从地底酒窖深处传来,但夜深人静,并未有谁听到,更没有谁会想到,御膳房的一个小厮已经不是曾经的小厮。
同时。
在对角的南阿宫,宫女旁殿深处,有一间小屋深夜中依然亮着光。
有位穿绿裙的宫女边走边跟身边人说:“这间屋子原本是空着的,可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我家那位小主非要搬过来住,并且迷恋上在这里作画写字,有时候啊,这一画就是一个晚上,匪夷所思。”
“小主以前就爱作画?”
宫女摇摇头:“小主以前从不碰笔。”
事出异样必有妖。
只见那灯火通明的小屋里,窗户边上是一位长发女子的剪影,看架势正在作画。屋子的正门微微敞开着一道口子,门口旁边还站着两个小宫女,眼下看模样怕是已经困得要睡着了,屋子里,朝门口位置挂着一幅画。
画中山水迷离,云雾缭绕。
远看意蕴十足,走近些仔细的看,那云,恍惚间竟像是一头会吃人的凶兽,那云团,正是凶兽的血盆大口。
……
神都太昊国师府。
子时三刻,国师府外走来两个姑娘。
其中一人为另外一人打着一把油纸伞,并且背后背着一个画夹子。
两人走的很慢,走的悄无声息,一直走到国师府门前,其中眉眼最是深邃的姑娘抬抬头,嘴角微动:“木耳,你说为什么有才能有智慧的人都活不长,都会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死掉呢?”
被喊做木耳的姑娘想了想:“木耳不清楚他们为什么活不长,但木耳猜大概就跟花园里摘花是一个道理吧。”
“什么意思?”
木耳:“您想想,在花园里的时候,若是想摘花,您会想要先摘哪一朵?”
“丑的那一朵。”
木耳:“看,那就……等等,您说什么?丑的?为什么?”
“因为,我的花园里,容不下那些没用的废物。”
说这话的姑娘叫三月,来自鬼谷,曾遮雪,打伞,作画,屠幽州。她旁边的姑娘叫乔木耳,是自小就跟着三月的婢女,前几日三月给唐国的皇后斐文秀写了一封信,但是信寄出去了,却没有回音,她不放心,所以要来看看。
第一百七十九章 挂羊头卖狗肉
当三月进了洛阳国师府的时候,宁十却在青州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走进了一家珍宝阁,因为窦律琦并没有在宗门里找到他师父。
“我发誓,我师父真的会来珍宝阁,他几乎每天都来这里,不瞒二位,这珍宝阁本身就是我玉合宫的产业。”
“姑奶奶,我真的没骗您。”
“谁若是骗人,天打五雷轰,我以无量天尊的名义起誓。”
窦律琦哭丧着脸,对着佘婉儿低三下四的求饶,也算是让宁十开了眼:“一名道修的正派弟子,拿无量天尊当儿戏,半分敬畏之心都没有,就这样还想着光耀宗门?还想着提升宗门美誉?真是做梦啊!永远都只能是个末流!”
宁十特想朝窦律琦脸上吐一口唾沫,然后再脱下鞋子,使劲朝对方脸颊上抽上几鞋底儿,好好问候问候这人:“能要点脸吗?”
但是宁十没那么做。
他不清楚佘婉儿的底细,最多能猜出来应该跟李天意有关系,大概率是先帝的死士,跟宫里那只肥猫,锦衣卫所里的徐帘幕是差不多的身份,对自己没有杀心,但也不是完全的好意。
按照佘婉儿的分析,宁十跟她应该有共同的敌人,都看不上北边那座魔山,都看不上现在盘踞在各州各府的修行宗门。
但宁十再看不上,他还算是剑门的弟子,说到底也是修行界的一员。
以一敌万。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太狂妄。
哪怕是加上李天意,而且仔细想想,那个爱吃辣椒馅馄饨的小子,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夺回本该属于他的权柄。
就算是夺回来了,自己就敢相信对方?
仅凭一点点莫须有的默契?
鬼才信!
宁十可不是刚入江湖的菜鸟,心眼儿虽然不是多到数不清,但绝对不傻。
摆明的大坑。
没看到,跳下去了,算运气差。
睁着眼睛,看到了,还跳下去,那叫真傻。
所以,宁十打定了主意,作壁上
观,打死都不跳出来。想弄死他,想绝了剑门后的人已经太多,他得惜命,他还得想法子去魔山上接他姑姑呢。
宁十全程闭嘴,跟着窦律琦和佘婉儿走进珍宝阁,穿廊过巷,终于到了一处很隐秘的桥阁。
恰巧正是展卖的时间:“各位,珍宝阁展卖马上就要开始,在这里请允许我做一个简单的说明。本阁展卖全都是应宝主委托,代为展卖,其中不乏珍品至宝,但也可能有一些残次赝品,能否称心如意,全凭各位的眼力见识。”
停顿片刻:“规矩,我相信各位都有数,拍定必须付款,交货概不退还。”
宁十屁股还未坐定第一件展卖宝物便被盛了上来。
“火参养元延寿丹,出自青丘药王谷,有益寿延年固本凝神之功效,常人食之,半颗便可抵得上三年元寿。”
话音刚落。
屏风后的一众宾客便有数人举起了叫牌。
以修行宗门为靠山开办的珍宝阁确实颇受欢迎,也非常懂得怎样去把握常人的心思,修行者多,可这世间的常人更多。
对于常人来说,什么最珍贵?
自然是性命。
益寿延年寿元固本,千古以来便是常人追捧的心愿,半颗丹药就可骤增三年元寿,不管多贵都会有人争相抢购的。
起价一千两白银,十个呼吸不到,这火参养元延寿丹的价格便翻了三倍。
宁十皱了皱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灵芝、黄拓、织玉、火檀,再加些许彩参调配出来的东西就能卖到这么高的价格?原来银子这么好挣啊,早知道之前就不去卖馄饨了。世人眼拙,这药也就对普通人有些用处,细算下来其实也增加不了三年元寿,怎么算都不应该是药王谷的出品,太低端了。”
宁十说着话就瞟了一眼窦律琦。
因为佘婉儿的控制,窦律琦现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就说了,虱子多了不怕痒。
窦律琦微微侧头:“宁兄,此物确实不是药王谷的出品,但也不能说一点关
系都没有,严格算起来,是我玉合宫和药王谷的联合出品,方子是朝他们买的,后期的加工却是我宗自己来做的,火候差了一些,但绝不是赝品,功效还是可以的。”
宁十冷哼一声:“骗鬼吧,像这种东西,你把材料备齐了,我一个剑修,一刻钟都能炼制上百枚,并且保证效果比这颗好。”
窦律琦语气依旧卑微:“自然是没法跟剑门的高徒相提并论。”
看来这人已经认出宁十是谁。
之前的高调,估计青州地面上的修行宗门也就没谁不认识宁十了。
不管宁十再吐槽,最终,那枚火参养元延寿丹还是以四千五百两的高价被一个肥猪般的富商拿到了手。
透过屏风的剪影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家伙得了丹药,一把就抓到手心里,似乎生怕别人给抢走了,而且更是直接打开盖子,一把丢进了嘴里,心满意足的咽进肚子。
宁十都被逗乐了。
紧接着,一件又一件展品被盛上来。
“凝脂玉龙翡翠手镯,出自蜀山深处玉龙泉,女性,饰品,贴身佩戴有助于美容养颜,融水洗面可使肌肤细腻白皙,起价一千两白银。”
“朝凤百鸟竹青扇,出自凤山,可召火鸟护体。”
“清心仁字帖,出自书山海崖,可凝神静气。”
“观音丹,食之必孕,求子必成。”
“七彩三钩玉,稚童佩戴,阅书一目十行。”
“……”
短短时间内,数十件所谓的‘宝物’如数展出,刚开始宁十还有些精神,到后来都开始打瞌睡了,实在是太无聊。窦律琦的师父自始至终也没有出现,但一旁的佘婉儿却半分都不急,端端正正的靠在椅背上,一口接着一口的品茶。
宁十打了一个哈欠:“原来挂羊头卖狗肉这么吃香,学到了,学到了。”
“下面这件展品,锦绣香囊,出自行州十里堡古墓,据说此香囊遇汗可散发出独特香味,香飘百米,香味有调和阴阳之功效,起价白银四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