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四章 越狱第一步
“好了，你们安全了。”
伴随着前方守卫的倒下，格雷尔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刀，然后走到拷问椅前，将上面的锁打开。
无视了眼前两张惊愕的脸，他冷冷地解释道：
“你们的同伴也恢复了自由。”
“他们就在外面的一间间牢房里，如果你们已经准备好，我就发动信号了。”
“你是......拉克？”重获自由的囚徒，一边活动着酸麻肿疼的身体，一边疑惑地看着格雷尔，可无论怎么看，这张脸都和刚刚接引他们的长官毫无二致。
这样的剧情在刚才已经重复了很多次，所以格雷尔不耐烦地回道：
“真正的拉克，还在这栋房子外面。”
“那你是哪个部分的？”囚犯更疑惑了，“组织里，有这样的易容高手吗？”
没有理会他，格雷尔一脚将铁门踹开，这一声就像是起跑线上的发令枪，霎那间，窄小通道两旁的铁门纷纷打开，各色各样的囚犯从里面冲了出来。
“说吧，你要我们干什么？”
一个高瘦男人从人群中走出，神情严肃地盯着格雷尔：
“我们已经暴露，组织没有留我们的价值，你不是组织派来的人，你是谁？”
搞什么，这些人有多疑症吗？
格雷尔在心中诽谤，脸上却没什么波动，只见他平静地说道：
“我的身份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吗？”
“你是个仁慈的人，”那个男人缓步向前，格雷尔注意到他的手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没等他开口，那男人又自顾自说道：
“但同时也是个伪善的人。”
“你将那些守卫打晕，却将昏迷的他们留在了房间，如果你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应该会明白他们的下场。”
伴随他的话语，一滩暗沉的血液从门口处缓缓流出，男人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对于这些灰皮狗，我们从来不会手软。”
见到格雷尔仍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他有点诧异地问道：
“我说的对吗？”
“在我的眼中，你们是一类人，”格雷尔走到男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
“你应该庆幸，我选择站在你们这边。”
看来这个男人就是这批人的首领了，格雷尔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虚情假意上，所以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接下来的行动，听我的。”
“我可以保证你们离开这个据点，作为回报，你们要帮我调查一些事情。”
“等价交换，不一直是自由城的原则吗？”
他在自由城三个字上咬得很重，男人脸色微微一凝，原先做作的凶恶褪去，变成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阵感叹后，男人后退两步，将右手放至胸前，稍稍弯腰：
“那就谢谢阁下了。”
“我伊雷特在这里承诺，只要能顺利逃出这里，有关自由城的情报我一定知无不尽......”
“客套话就没必要说了，”格雷尔不快地打断了他：
“听好了，我有个计划。”
......
......
一个完备的逃脱计划大致可以分为两步。
一，逃掉。
二，甩开追兵。
而在这关键的两步上，格雷尔更关心第二个问题。
这里不是荒郊野外，也不是海上孤岛，离这个据点不远处就是热闹的街区，监控和巡逻十分密集。如果只是自己，凭借变形能力，格雷尔当然可以顺利地甩掉追兵。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他的身边有一大群人即使伊雷特暗示格雷尔可以放弃掉大多数，但这仍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这个名为“铜镐复仇会”的组织里，包括这批人的首脑伊雷特，这次要带走的足足有十二人。
并且，他们刚刚进行了一场强度不小的拷问，虽然精神很旺盛，但体力还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衰减，指望他们甩掉追兵，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格雷尔将目光重新移向了第一步。
如果将逃出据点的过程中将变数压缩到最小，是否意味着，能将追兵出动的时间延后？
这当然是可行的。
只要能兵不血刃地拿下这个据点，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就可以通过变装、时间差等手段，一批一批地将人员释放出去。
此时灰衣帮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外面，审讯出结果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他们不会把目光过多地集中在这里，如果操作得当，很容易就能争取出一段不短的时间。
在格雷尔简短介绍自己的超凡能力后，伊雷特认同了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并制定了一系列的略显粗糙的计划，还列出了一连串的潜在的风险。
一，地牢的守卫是换班制，在大约两个小时后，新的一批守卫会到来，赶在这个时间节点前，他们必须将据点拿下。
二、原本的拉克，现在还在大门附近躺着，虽然格雷尔将他藏得很隐蔽，但门口摄像头的毁坏迟早会被发现，如果运气不好的话，藏在阴影处的拉克也会被发现，令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三、枪声会引来关注，所以格雷尔一行人在逃脱过程中，不能使用枪械，也不能让敌人使用枪械。
四、这个据点虽然不大，但里面的灰衣帮成员并不是个小数目，在以上的前提条件下，将他们暗杀，而且不被暴露，无疑是最难、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而这个重担，压在了格雷尔的身上。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仅容错率低，而且效率也十分低下，指望格雷尔一个一个地暗杀过去，还不如直接从大门逃跑来得爽快。
所以，在伊雷特的一再要求下，风险三和四被划掉了。
格雷尔有了一个新的任务：
一、和伊雷特率先离开地牢，找到位于据点一楼的军火库。
二、通过地牢守卫身上找到的对讲机，和地牢的待命人员取得联系。
三、这些人员分为两批，一批负责制造混乱，另外一批负责照顾精英人员，并趁乱前往军火库获得枪械。
四、逃出据点后，获得枪械的小队负责吸引注意，而复仇会的精英人员和格雷尔，往另一条逃脱路线进行撤离。
这个不是很严谨的计划确立后，伊雷特换上守卫的衣服，和格雷尔一同走上了台阶。
第一百六五章 暴走
格雷尔缓缓地走上楼梯，然后推开了这扇沉重的大门。
果然，走廊没有人。
囚犯的到来让这个据点陷入了疯狂的运作模式，除了审讯工作外，每个灰衣帮成员紧张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格雷尔面色如常，快步向前走去，他的背后跟着伊雷特，后者小声地松了口气，显然不是看上去地那么镇定。
走廊并不长，军火库在尽头倒数第三间房间里，只需走上三分钟就能到。
但他们运气还是差了点。
“拉克长官，你这是要去？”
一个抱着文件的年轻男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看见了急匆匆的格雷尔，他歪着头，疑惑地问：
“牢房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格雷尔淡淡地说道；
“我只是要去拿一些私人的刑具。”
拉克的小癖好在这个据点里并不是**，这个借口理应能够蒙混过去才对。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的表情更加迷惑了：
“长官.....以往不是我们帮你送过去的吗？”
糟糕。
没等格雷尔回应，他身后那一直低着头的伊雷特突然暴起，手中的长棍直直地打在了男人的太阳穴上。
看到男人像一滩烂泥般倒下，格雷尔不快地转过头：
“你干什么，我能搞定......”
伊雷特迅速地瞥了一眼墙上的摄像头，急促地说道；
“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里，快走。”
说完，他越过尸体，边向前方跑去，边拿出了对讲机。
“我们即将抵达军火库，你们可以出来了。”
话音刚落，走廊另一头虚掩的地下大门被猛然轰开，囚犯们从里面一拥而出。
他们默契地分成了两拨人，一部分散开到了据点的各个位置，一部分跟着格雷尔他们的路线，直直地向着军火库跑去。
囚犯发出的声响，自然引起了附近人的注意，在靠近门口的一间办公室匆忙地跑出几人，手中的枪没开几发，就被一拥而上的囚徒们堵住了枪口。一阵骚乱后，他们的枪支被夺走，原地只留下了几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快。”
伊雷特已经到了军火库的门前，他听到了走廊另一边的枪响，不由得心急如焚地催道：
“把钥匙拿出来。”
格雷尔没有理会他，从衣服内拿出了树之心，催化超凡因素，将其塞进了钥匙孔里。
咯哒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没等大门完全打开，伊雷特迅速地从门缝里钻了进去。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几位闻声赶来的灰衣帮成员。
他咧着嘴，脸上的笑容狰狞无比：
“我可是好久没用这鬼东西了。”
手上肌肉猛然绷紧，伊雷特举起手中的机枪，向着拐角处刚刚窜出的人群，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突突，巨大的后坐力让他不住后退，机枪的威力惊人，墙上、走廊，还有那来不及抬起枪的倒霉蛋们，被无情的火舌击出密密麻麻的黑孔。
伊雷特气喘吁吁地放下机枪，双手双脚不住颤抖，疯狂的后坐力差点撕碎了他的身体，但他脸上仍然是掩盖不住的狂热，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格雷尔皱着眉头，看着地上那滚烫发红的机枪：
“这东西的子弹本来就不多，你一下子浪费了一小半……”
伊雷特终于回过神，往地上淬了一口唾沫，骂道：
“对于这些披着灰皮的狗，用多少的子弹都不过分。”
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仇恨，但格雷尔根本不关心话语背后的故事，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黑灾的情报。
当然，如果仇恨能提高调查的效率，他还是很乐意接受这种情绪的。
两分钟后，将武器清点完毕的两人，终于看到了走廊奔跑过来的囚犯们。
一见到武器，他们好似被打了兴奋剂，恨不得下一秒就扣动扳机。但在伊雷特严厉的眼神下，只能蠢蠢欲动地呆在了原地。
“这几个是我们要带走的人吧。”
格雷尔清点了下人数，指了指队伍中毫不起眼的几个人。
“就这几个了，”伊雷特点头：
“出发吧……”
话语未尽，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密密麻麻的枪声，伊雷特脸色一滞，不由得大喊：
“援军怎么来得这么快？”
他纠结了几秒，咬着牙吼道：
“能走几个是几个吧，强行突破！”
……
……
“还是来晚了一步，”听着交战的枪声，拉克重重地锤了下墙壁：
“这么多的枪械，他们是从哪找来的？”
六分钟前，他被手下发现，得知假冒的拉克已经进入地牢，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求助援军。
在他的眼中，地牢已经变成了敌人的地盘，贸然杀进去，只会受到强烈的抵抗，在这种易守难攻的狭小地下交战，十分被动。
相反，如果将计就计，让囚犯们从地下出来，主动暴露自己，取得胜利的过程便要容易许多。
但令拉克想不到的是，这据点的军火库竟然轻松地被囚犯找到，而且，他们逃出地牢的第一选择不是离开据点，而是企图用火力占领这里！
难道据点里有内鬼？
不对，拉克想到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据点在昨晚就被渗透了，那位拥有着易容能力的敌人，用一晚上将这里的情况摸了个遍，这意味着，他在昨晚就有能力杀掉并取代自己，可他默默地等到了早上，等到新一批囚犯的到来，和自己最松懈的时候，才雷霆般地出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活着，但拉克心中已经做出了决断：
这种诡异的能力，等下绝对不能放他离开。
为了这个目的，拉克刚刚还向组织申请了新研发的秘密武器。
一种只针对超凡能力者，能够让超凡因素暴走，从而失去能力甚至致命的特制子弹。
他将这枚纯黑色的子弹塞进弹夹，打开了保险栓。
机会只有一次，拉克紧张地看着走廊，生怕漏过任何一个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在人群中一闪而逝。
他来了。
拉克将所有心神集中在格雷尔刚刚消失的位置，那是一个翻倒的柜子，被囚犯们当做了临时的掩体。
度秒如年的等待后。
“砰”
拉克扣动扳机，一道人影直挺挺地倒下。鲜红的血液裹着黑雾，在掩体后面炸开。
成功了？
还没等拉克松口气，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从在场所有人的内心中升起。
轰！
走廊层层破碎，像脆弱的塑料般被撑至极限，再然后，猛然炸开。
一个巨大身影，在尘埃中缓缓睁开了暗绿色双眸。
第一百六六章 终于出手
恐惧，是深深根植在人类心中，趋利避害的本能。
拉克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哆哆嗦嗦地从衣服里拿出终端，拨打了一个号码。
他从据点拼命地逃出来，背弃了战友，也只是......为了拨打这个号码。
“怎么了，增援不够吗？”那边传来一个无比沉稳的声音，让拉克稍稍平静了下来。
“长官，我......”
“火力不够吗？等下，我马上派增援给你。”
“不......不是，”拉克终于将气喘匀，一字一顿地回道：
“刚刚我申请的特殊子弹，出现意外了。”
“意外？”那人有点诧异，“什么意外？”
拉克缓缓转身，看着身后那硝烟四起的战场。
一头巨大的未知怪物正在那里肆虐。伴随着鲜血肉块的四溅，两个阵营的人在此时达成了出奇的一致，他们怒吼着，将枪火不要命地宣泄在怪物的身上，但……无济于事。
“这里出现了一头战斗力可怕的怪物，我认为......不要轻易地派遣援兵，”拉克坚定地说，“枪火对它不起作用，应该是超凡因素暴走的原因，情报不足，我认为不应该轻举妄动。”
“明白了......我会谨慎行事的。”
“是，长官。”明明眼前没有人，拉克却举起胳膊，端端正正地敬了个礼。
“等等，你想做什么？”
“喂？喂？？？”
......
藤义站起身，愤怒地将终端摔在了桌上。
“混蛋，都是群整天自作主张的混蛋。”他咬着牙怒吼，一滴浊泪在眼中翻滚。耳边里，还回想着终端里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夫人和孩子，就拜托组织了。”
他当然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拉克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执法队的队长，即使刚刚成为父亲，却依然坚守在前线上，调查复仇会的踪迹。
昨晚刚刚有了大收货，藤义原本打算这阵子忙完，就给他放个长假，好好和母子团聚的。
可没想到，没想到。
桌上的终端屏幕亮起，这代表着现场的画面已经接通，藤义弯下腰，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景象。
拉克捡起一把冲锋枪，向据点中央的怪物发起了冲锋。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他死了。
藤义又重重地锤了下桌面，恍惚之余，他突然感到这个怪物有点眼熟。
“运输通道里的......”藤义喃喃自语，记忆中的轮廓不断改变重组，终于和画面里的怪物合二为一。
这个怪物比两个月前更加巨大，更加狂暴，如果不是身体的构造没有变化，他几乎认不出来了。
“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藤义咬牙，凑近屏幕，仔细观察着画面中的怪物。
头颅酷似狼类，听觉和视觉十分出色，皮毛很坚韧，能够轻松抵挡子弹......
似乎没有理智，只会对靠近自己的敌人进行反击......
速度很快，主要武器是爪子，战斗本能很恐怖......
藤义合上屏幕，陷入了沉思。
未发现明显要害，无法采用狙击战术......
普通枪支形成不了压制，大型热武器对其的效果未知......
居民区离这个据点很近，如果要攻击的话，要限制怪物的活动范围.......
不能贸然地攻击......
藤义拿起终端的手再次放下，他打消了再次派遣手下的想法，不必要的牺牲已经够多了，灰衣帮现在的人手太紧，不能如此浪费。
他站起身，全身如过电般一颤，骨头关节处不断传来
清脆的响声。
也好，很久没出手了，正好试试新获得的能力。
......
格雷尔现在感觉十分不好。
那颗诡异的子弹击中自己的时候，他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待到他清醒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又如同梦境般不真切，就好像，灵魂和肉身脱离，无论自己怎么使劲，身体还是深深陷在泥潭，完全不听使唤。
刚刚好像，拍死了一只虫子？
格雷尔看到自己的身体，自作主张地动了起来，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前所未有地恐惧，在心灵世界绝望地呼喊。
可这并不能带来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格雷尔开始寻找自己异变的原因。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原本灿烂的超凡因素，此时变得漆黑一片。
它们好像突然拥有了意志，缠绕在一起，遍布在身体的各处。
但好在，超凡因素依然能够控制，但操作起来如同生锈的齿轮般艰涩。
格雷尔废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将黑色的超凡因素转化了一小部分，与之对应的，身体的那部分立马有了感觉。
这让他感到十分振奋。
随着熟练度不断上升，转化超凡因素的速度也在变快，慢慢地，他取回了十六分之一身体的知觉。
八分之一...
四分之一...
格雷尔终于获得了视力，他看到，自己正安安静静地待在一片废墟之中。
视野所对着的地方，很矮，是一个躺着的人......不，是一具尸体。
死尸脸上的表情扭曲，像是死前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涣散灰白的瞳孔，即使死去，却还在牢牢地盯着自己。
这样的尸体，不止一具。
我把这个据点的人，全杀了？
死尸周围，是鲜血和残肢。周围安静得不可思议，只有某些东西正在燃烧的滋滋声。
不详的预感，逐渐在格雷尔的内心弥漫开。
他不由得加快了转化超凡因素的速度，心中也有了猜想。
诡异子弹能引起超凡因素暴动，对于人类能力者而言，这样的情况无疑是宣布了死讯。
但格雷尔是条龙，人类身体只是用变形术伪装出来的假象，所以能力失控后，他马上变回了龙形。
至于超凡因素为什么会变成诡异的黑色，格雷尔心中也有了猜想。
这是黑灾留在身体里的诅咒所致。
这颗子弹，恐怕和黑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虽然狼狈了点，但好歹也找到线索了。格雷尔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可他没想到的是，刚刚转化的超凡因素突然不受控制地开始暴动，刚刚好不容易取回的身体知觉，又重新还了回去。
再然后，身体动了。
第一百六七章 大战
男人从远处一步步走来，他穿着黑大衣，看上去闲庭信步，但衣服下的身体已如弓弦般绷紧。
废墟中央的怪物感受到了这股若有似无的杀意。于是，它缓缓从地上站起，其浑浊的眼神，移向了男人所在的方位。
眼神在半空交汇，空气中，好像有无形的电火花相互碰撞。
他们间距离越来越近，可一人一龙都没有选择贸然出手，他们观察、推断着彼此的弱点，也在头脑中思考着应对的方式。但终究，这条引线还是烧到了头。
率先出手的是藤义，战友的死亡，多日以来的仇恨，在此刻完完全全点燃了他。
几乎是瞬间，藤义的风衣变得通红，片片爆开，再之后，一记滚烫的铁拳，击向了怪物。
他的超凡能力之一，能够将拳头变得像钢铁一样坚硬，而另一项能力，让这块钢铁变得灼热无比。
怪物的反应同样迅速，就在这铁拳即将靠近它的时候，它的身形诡异地退后了几米，避开了攻击。
然后，它的后足轻巧地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像失去了重量般，向面前的男子西袭去。
可令怪物没想到的是，眼前的男人竟然不打算躲避，他的两手在自己的胸前一架，硬生生挡下了这一记势大力沉的爪击。
利爪和手臂相交，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藤义脚下的地板崩裂，身子硬生生地陷入了半截。
但他好像没事人般，腾出拳头，对着怪物胸口，又挥出了一击。
手中传来扎实的反馈，空气中皮毛烧焦的臭味和肉香混杂在一起，回过神时，怪物已经后退了好长一段距离。
还在心灵世界中挣扎的格雷尔，不由得惊掉了下巴。
这具因诅咒而变异的身体，体型、力量是原先的好几倍，可这男人一拳，竟然将它击退了？
不止是击退，胸腔内的肋骨折断了好几根，内脏因为强烈的震荡，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什么情况？这个男人两个月前，有这么强的吗？
如果是格雷尔本人在操控这具身体，想必他现在已经毫无留恋的逃跑了，但可惜，这一下过后，这个毫无理智的怪物完完全全被激起了凶性，他咆哮一声，再次向着男人冲去。
一人一龙，再次扭打在了一起。刚刚那一下简单的拳击，似乎对藤义本身也是不小的消耗。此时面对狂暴的怪物，他谨慎地挡下一次又一次的攻击，虽然看起来狼狈，但原本消耗的体力在缓缓恢复，距离下一次致命攻击的时间，在逐渐地缩短。
怪物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格雷尔注意到了。
他拼命地在体内转化超凡因素，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表现在外面，就是怪物的攻击时快时缓，精准度也开始下降。
藤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找准时期，对着怪物的头颅挥出了第二拳。
幸运的是，格雷尔正在转化头部的超凡因素，只见头颅诡异地一偏，这拳擦过肩膀，刮下了一大块焦黑的皮肉。
好险，差点就死了。
藤义的攻击再次弱了下来，格雷尔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时间，很快争夺到了大半身体的操控权。
下一拳，悄然而至。
藤义似乎察觉到格雷尔的意图，这一次他瞄准了怪物下肢，效果十分显著，怪物脚下一软，顿时失去了平衡。
就在这一刻，怪物的眼神变得完全清明，环绕全身的黑气褪去，格雷尔终于夺得了身体的控制权，他忍痛挥出一爪，男人习惯性地用手在身前格挡，却没想格雷尔变爪为抓，一把将男人握在手中，往远处丢去。
这样的攻击对于全身硬化后的藤义，当然是不痛不痒。可当他灰头土脸地从废墟中爬起，环顾四周，视野内却失去了怪物的踪迹。
他此时的感受，就好像赌上性命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之上。
跑了？
就这样轻易地跑了？
……
……
街上的行人只觉得一道风从周围刮过，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准备查看情况时，视野里却只留下了一抹白色的残影。
格雷尔迅速地在街道上穿行，此时的他，已然变成了白鼠的模样，这是最节省体力的形态。换句话说，此刻的他已经灯尽油枯，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消耗了。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自己，各种手段齐出，格雷尔完全有战胜这位灰衣帮长官的把握。
但战斗没有可是，也没有如果。在超凡因素和诅咒双重暴走的情况下，能重新掌控身体，捡回性命已经是万幸，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慢慢地补充身体的亏空。
自己的变形能力在灰衣帮里已经暴露了数次，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正因为如此，现在是来之不易的逃跑时间，格雷尔必须要尽可能地远离现场，去更远的地方寻找食物，休养生息。
……
在确定了怪物的确消失不见后，藤义的脸色，阴沉地好像要滴出水来。
好不容易得到的铜镐复仇会线索又中断了，据点被毁，自己心爱的手下们也因此丧生，白白浪费了性命。
这对于灰衣帮的威望，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本来最近的杀人鬼事件就搞得人心惶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民众对灰衣帮的信任，恐怕要降到冰点。
对于正处于临战状态的自由城而言，这才是最糟糕的消息。
藤义现在只能在内心安慰自己，这怪物被打跑了，算是及时止损。也正是这一点，对外界的官方发言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就说是杀人鬼的一次自杀袭击好了，将仇恨和不满转到别的靶子上，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混乱。
但这个怪物还活着，终究是一个隐患。
藤义找到一块还算完整的石头，弯腰坐下，然后从破损不堪的裤子上掏出一盒香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这怪物突然出现在自由城，这一点很值得深思。
上次遇到这怪物……好像是全城戒严吧，它正打算前往地面，离开自由城。
分析了那时候的作战情况，他得到的结论是，这是位有很大限制的变形能力使用者。
可现在它为什么回来了？而且还变强了好这么多？
“都港市，行政署……”
藤义眼神幽深，自己在自由城里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透露了一些蛛丝马迹。
刚才的战斗，更是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战斗能力……
决不能让这个怪物逃出自由城。
第一百六八章 新的计划
这是一处自由城里随处可见的地窖，用于储放食物，或者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砰~
木屑四溅，腐朽的木门被重重地踢开，一束光芒蛮不讲理地穿透灰尘，照在一个倒扣着的黑色箱子上。
“这里没人。”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一只厚重的黑色马丁靴踏进了地窖，再然后是灰色的制服闯了进来。来者挥动着手，嫌恶地把另一只手捂在鼻子上，就这样走进了这个狭小的房间里。
他拿着手电筒左照右照，里面的景象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各种储蓄用的盒子箱子被翻得七零八落。珠宝、纸钞，各种值钱的东西散落在地上，让这位不速之客眼神一亮。
他不由得在内心咕哝道：
只带走食物，却对这些真正的好东西视而不见，这位灰衣帮通缉的罪犯，真是个古怪的人。
不过这也便宜了他，对于调查过程中的外快，灰衣帮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将这些东西带出去。
要知道，外面可是有一位虎视眈眈的灰衣帮兄弟在等着。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绕开了这些财物，但眼神却没离开。房间的墙壁两边有金属搭成的柜子，他从腰带取下警棍，在那里敲敲打打，弄出了很大的声音。
“我说，这种破烂的地窖，真的会被人盯上吗？”他高声喊道。
“附近的居民说这里每天都有奇怪的声音，”门外抱怨着：
“谁知道是真是假，就这点破事......还要我们出动？”
门外的人哼了一声，不满地催道：
“调查完了没有，我们还有下一个地点要去呢。”
“马上马上，”趁着门外发牢骚的功夫，门内那人已经锁定了最值钱的几件财物，他像饿狼一样扑上去，将它们迅速地揽到了怀中。
与此同时，一条伴着诡异香气的细绳，从天花板上突然垂下来，缠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巨大的喜悦麻痹了他的神经，细绳猛地收紧，几乎是一瞬间，他昏厥了过去。
细绳缓缓升起，没有挣扎，也没有声响，一具新鲜的尸体就这样出炉了。
细绳继续升起，如果这时候有旁观者在场，就会发现天花板上开了个大洞，一只白色的老鼠提着细绳的一端，将这具尸体拉了上去。
这只白色老鼠，自然就是格雷尔了。
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在这个地窖的天花板上制造了个夹层，附近居民听到的声响，就是他在施工的时候故意泄露的。
距离上一场战斗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了，在这段时间里，格雷尔东躲西藏，终于将实力恢复到了全盛时期。拜灰衣帮对他的最高通缉令所赐，自由城重新进入到了某种全城戒严的状况，这让他的调查举步维艰，思来想去，终于重新制定了一个方案。
格雷尔对于食物的渴求并不是秘密，像这样被搜刮一空的地窖，这段日子以来至少也有数十个，在起初，灰衣帮对这些地窖进行彻底的搜查，但在调查无果后，他们的行动越来越敷衍，越来越漫不经心。基于这一点，格雷尔设下陷阱，在这里钓上了这个叫做比利的倒霉蛋。
每个组织都有浑噩度日的成员，他也是广大混子大军中的一员。上个周三，格雷尔有幸在另一个地窖见过比利，那时候他设下了十分明显的陷阱，想要将灰衣帮的调查引向另一个方向，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比利只是敷衍地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就捡了串项链撤走了。
而一个星期过去，今天又是他出勤的日子。
在昨天，格雷尔故意将地窖的声音弄得格外巨大，附近的居民终于忍无可忍，向灰衣帮举报了这里的情况。重重算计下，格雷尔新计划的第一步终于达成。
他想取代比利，进入灰衣帮的内部。
格雷尔将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天花板隔层，扒下他的衣物，从上面跳下。
他按动墙壁的机关，天花板重新合拢，刚才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不过还是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很明显，门外接应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一边叫着比利的名字，一边怒气冲冲地向地窖的门口杀来。
等他走进房间，打开手电筒，看到的是一个伏在地面的猥琐男人。
“比利，你又想吃独食？”
格雷尔的脸上适时地露出尴尬的表情，他挪动着碎步，似乎是想用身体遮住后面的东西。
“我都看见了，”门外的人走进来，扯了扯格雷尔的衣角，眼神十分地不善：
“咱们可是搭档，真要我去长官那里揭发你？”
格雷尔只好耸了耸肩，看上去很不情愿地让开了身子。
“好家伙，这次可是大收获，”搭档的眼神充满了贪婪，他擦了擦嘴角不自觉流出的口水，问道：
“五五分？”
“多了，”格雷尔皱着眉，“是我发现的，我要多一点。”
搭档捡起地上的一串珠宝项链，细心打量了一会儿，忍不住啧啧出声：
“这成色不错，去黑市能卖不少钱......我认识一个靠谱的中介，多出来的这些就算是劳务费，我帮你搞定，怎么样？”
“行吧，”格雷尔紧紧皱着眉头，“那我们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出去？还是先放在这里？”
“不能留在这里，”比利的搭档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留在这里，万一房屋的主人回来了怎么办......”
格雷尔打断他：
“这里的主人，在大清洗的时候已经没了。”
搭档哼了一声，鄙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的小伎俩我还不知道吗？等我们回去，你就叫同伙偷偷地把这些运走，我可是知道你有几个好兄弟，专门干这个的。”
“行吧行吧，”格雷尔双手向上，做出个投降的动作，无奈地说道：
“那就现在运回去吧，是先回家还是回据点。”
“各自回家的话太可疑.....回据点，就说忘记拿东西了。”那人自信满满地回道：
“快收拾收拾，别耽误太多时间，还有下一个任务呢！”
第一百六九章 灰衣帮的总部
“那下次见了。”
格雷尔站在路口，微笑着和搭档告别。
穹顶的灯光一点点暗下，给街道镀上了昏黄的余晖。这位忙活了一日的灰衣帮成员，带着刚刚得到的珠宝，迫不及待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被金钱冲昏了头脑，又或者格雷尔的演技太好，他并没有发现朝夕相处的同伴已经悄悄被代替了。
最大的隐患已经被解决。
那现在要干嘛？格雷尔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据点。
值得一提的是，灰衣帮在自由城的据点就如蛛网一样密密麻麻，这是进行铁腕统治的必要手段。所以，比利所在的据点，只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之一。格雷尔的目标并不在这里，他将目光放在了自由城中心，那个象征着总部的最大据点。
比利这个身份，只要能让他进入这里就足够了。
但现在还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对于灰衣帮的普通成员而言，想进入总部，需要有一个足够靠谱的理由。
而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
格雷尔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嘴角咧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
“所以？为了这点小事，有必要特意来总部汇报吗？”
岗哨里的灰衣服老人扶了下眼镜，不快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抱怨道：
“总部很忙，这种事情在自己据点解决就行了。”
格雷尔低着头，很是诚恳地回道：
“他在我们那人脉很广，如果不是这次实在做得有点过分，我也不会来总部这里的。”
“不行，你要进去，得先登记。”老人翻着本子，碎碎念道：
“最近的预约已经排到下个星期了，除非现在有人取消，不然你一时半会儿是进不去的。”
“大爷，我不是来参观的，”格雷尔看着眼前吹胡子瞪眼的大爷，在衣服内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样东西：
“我可是有证明的，烦请您老看一下。”
“不管你有没有证明，不行就是.....”老人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他眼疾手快地捂住格雷尔的手，重重咳了一声：
“你......拿来我看看。”
他贪婪地咽了下口水，即便老眼昏花，但刚才手中那闪着银光的宝石，他看得清清楚楚。想不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伙子，出手竟然这么阔绰。
这么好心的一个人，规矩嘛，稍微逾越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格雷尔笑眯眯地将宝石塞到了老人手里，看他那一副担惊受怕又喜不自胜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
“我这个同伴，就如我刚才跟您说的，真的是无恶不作，这宝石，是我偷偷从现场带回来了，算是证物，您看看，有什么毛病没有？”
“挺不错的，挺不错的。”老人爱不释手地捧着宝石，眼神闪闪躲躲，本来想拿登记表的手，又缩了回去。
“没关系的，证物又不是只有一件。”
“这样啊，”老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将宝石看似不经意地收回衣服里，拿出登记表，在上面写写画画：
“你如果要举报的话，去二楼的红色房间，还有，说话小心点，那位大人的脾气可不太好。”
来访时的登记似乎要写上不少东西，这位贪财的老人索性和格雷尔聊了起来。
“这种举报同僚的行为可不怎么讨喜，你也知道的，灰衣帮的起源是......你明白就好，虽然这个时代已经不太看中义气，但大家彼此心中也有条杠杠，平时互相小打小闹没什么，但问题太严重......一定要撕破脸，这种事情也要偷偷的做，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了，一旦被发现，别说是你了，组织的颜面也不太光彩。”
“我知道你是年轻人，热血上头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但是到了那个地方，凡事......都要讲个情面，不要把话说绝了，对你也好，对他也好，也算是留一条以后能相见的后路。”
“好了，这是你的东西，带好了，等下给门口的守卫看一眼就好。”
......
告别了絮絮叨叨的老头，格雷尔终于进入到了灰衣帮的总部。
如果自由城里真的有黑灾的情报，那么这里无疑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比利的身份他还不打算这么早放弃，所以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踩点。
这里的建筑和自由城的粗犷风格相差甚大，地板墙壁，皆由光滑的大理石铸成，其上没有一丝地灰尘。
格雷尔注意到，当踏入建筑的那一刻，守在角落的清洁工就默默地跟了上来，在自己的背后不断擦拭着地板。
真是奢侈呀。格雷尔在心中感叹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的人群。
来往的人并没有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大家都行迹匆匆，似乎有干不完的活。这与他之前获取的灰衣帮情报一致，不过，除监控摄像头外，在二楼的某个窗户处，隐约有镜片的发射光芒照在自己的身上，但在下一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格雷尔脚步如常，慢慢朝着二楼的楼梯走去。
看来，灰衣帮对内部的监控不是很严格。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外围的那一圈岗哨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在这满是自己人的大本营处，更没有加紧防备的必要。
更何况，灰衣帮估计也想不到，正被最高级通缉的自己，会反其道而行之，潜入他们的总部。
一路上虽然有疑惑的目光，大概是“比利”在这里属于生面孔的原因，格雷尔很顺利地来到了二楼，寻找了一圈，发现了这个位于走廊最内部的红色房间。
门上挂着个牌子，写着“闲人勿入”四个大字。
格雷尔果断地敲了下门，里面传来一个慵懒且不耐烦的男声：
“谁啊？没看见门上的大字吗？”
“星辰据点的比利，门卫叫我直接来红色房间找您。”格雷尔作出一副紧张的样子：
“我没走错吧？”
“那个老大爷？”大门缓缓打开，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上下打量着格雷尔：
“说吧，什么事情？我的时间可不多。”
格雷尔从衣服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珠宝，坚定地说：
“我要举报一个人。”
第一百七十章 利恩
“好。”
听到格雷尔的话，男人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进来吧。”
与外面不同，大门里的装潢十分朴素，甚至可以说有点寒碜。老旧的木桌和椅，发黄的墙壁坑坑洼洼，地板也没铺上瓷砖，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水泥地。
令格雷尔意外的是，男人将门合上的一瞬间，外界的声音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只留下房间内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令他感到有点不自在。
“第一次来吧，”男人古板的脸上牵动了一下，看上去是想做出一个笑容：
“不用紧张，习惯就好了。”
他来到木桌另一边的椅子坐下，从抽屉拿出一个茶杯，倒了杯热水递给格雷尔。
“这里一直都没有变过，翻修的时候也没照顾到这里。”男人感慨道：
“在很早很早以前，这里可是审讯囚犯的地方，大家都对这里恨之入骨。但建城后，那些受过折磨的人，又对这里产生了感情，硬是把它留了下来。”
“再然后，这里就成了用来谈话的地方。对组织、对成员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我不会向外人透露你的身份，对于你提供的情报，等你回去后，经过我的确认，会给你一个可靠的答复，明白了吗？”
连续说了不少的话，男人的口也有点渴了，他举起杯子，浅浅地嗫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看向格雷尔。
看上去很吓人，结果意外地是个友善的人。
格雷尔的心中闪过这个想法，但一瞬间又被自己否定掉了，从话语中不难看出来，这个男人在灰衣帮的地位不算低，恐怕看上去不是那么地简单。
不过现在，只要实话实说就行了。
“在今天的调查行动中，我看到搭档在现场拿了一些不该拿的东西.......”
格雷尔正斟酌着语气，突然一愣，自己说的这些话，看上去怎么像是在对神父忏悔？
男人托着下巴，很是认真地问道：
“然后呢？你的同伴叫什么？”
“科隆，”格雷尔说出刚刚获得的名字，添油加醋地说道：
“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的调查中，我不止一次地劝说过他，可他......却威胁我，还硬是把赃物塞给我，要我保守秘密。”
一边说着，格雷尔一边从衣服里拿出了珠宝，放在了桌子上。那男人饶有兴趣将它们地拿起，在手中把玩着：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格雷尔心中一咯噔。
“想陷害别人，有很多种方式。抱着这个目的来我这里的人，也不是少数。”
男人没有盯着格雷尔，但却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们的局做得越天衣无缝，我的兴趣就越大.....通常的结果是，他们的后果也会变得越惨。”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格雷尔点点头，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自己真正身份被发现的问题。
“你觉得问心无愧就好，对于科隆的调查会在这几天内进行，不要走漏风声，等待消息就好。”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男人摆摆手，显然不打算再聊下去，
见格雷尔半天没有动弹，他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呃，大人......”格雷尔吞吞吐吐地问道：
“我是第一次来到总部，想要在里面逛一会儿......”
男人挑了下眉，半响后，低声道：
“一楼二楼，你这种身份，可以随便逛一逛。至于三楼，你想要去也可以，不过后果自负，明白了吗？”
......
格雷尔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红色房间，里面的气氛实在是太压抑，仅仅将脚踏出大门，他甚至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好吧，在地下，其实哪儿的空气都差不多。
三楼虽然是个很值得注意的点，不过，现在的时间足够充裕，自己可以在一二楼查看下情况，也可以打消这位审讯官的顾虑。
一番游玩后，格雷尔默默地将一二楼的粗略地图记下，离开了总部。
......
审讯官出神地看着眼前的终端，在监控摄像头里，此时“比利”刚刚走出大门，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之情。
看上去挺正常的，完完全全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成员。
利恩认真地看着屏幕，直到男人消失在镜头里，他才移开眼神，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
作为红色房间的主人，利恩拥有的权利十分之大。他能够调动灰衣帮几乎所有的非战斗人员，能够查看自由城所有的监控录像，还能随意处置被他定罪的犯人。
如果早知道这一点，可能格雷尔就不会这样贸然行事了。但幸运的是，利恩并没有格雷尔产生多大的兴趣，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件正常的案件而已。
的确很正常，正常的真话和正常的假话正常地交织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有探究下去的**。
利恩从抽屉里拿出个泛着冷光的仪器，仔细地进行调整。
这是测谎仪，能够收集人的微表情，心跳，血液流动速度等相关因素，在经过严格的算法分析，以此来辨别谎言。这种仪器十分珍贵且稀少，就连自由城，也仅仅只有一台罢了。
“嗯哼......这位小宝贝在哪里说谎了呢？”
边自言自语，利恩边操控一旁的终端，调出刚刚审问时的录像，画面中，格雷尔仍是一副紧张的样子，但在利恩眼里，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只是稍微的紧张，应该不知道我的身份，环境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不大，呃.....，看上去心理素质不错。
利恩将暂停了视频，调出终端内的人物资料和录像中进行对比，发现相貌和衣着没有什么差异后，再次播放了视频。
测谎仪上的进度随着视频而推移，就在某一刻，代表安全的绿灯突然变红。
“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的调查中，我不止一次地劝说过他，可他......却威胁我，还硬是把赃物塞给我，要我保守秘密。”
利恩暂停了视频，又轻轻地将它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是慌话。
第一百七一章 暴露
科隆被抓了。
他被堵在黑市的出口，大量的珠宝从他身上被找了出来，放在地上，形成了一小个尖堆。
利恩缓缓走过来，举起手电筒，照在了这个面色如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身上。
“姓名？”
男人求救般地抬起头：
“科隆，我叫科隆，证件在我裤子右边的口袋里，我也是灰衣帮的一员！”
利恩弯下腰，从口袋摸出证件，却没有打开，而是在手中把玩，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不知道......”科隆眼珠疯狂转动，过了一会儿，才试探地问道：
“比利被抓了？”
利恩冷哼一声，从衣服里拿出一串珠宝，放在了男人面前。后者的脸色，变得更加地白了。
同一时间，一名灰衣人急匆匆地从远处跑过来，在他的耳边附耳交谈。
结束对话后，利恩蹲下身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从比利身上搜到的珠宝，和你身上找到的，是同一批。怎么？你们俩兄弟感情深，有福同享啊？”
“我不是，我没有......”科隆此时倒是恢复了镇定，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带着哭腔说道：
“都是比利那小子逼的我，这些珠宝都是他找到的，硬生生塞我手里，要我保守秘密......”
利恩皱着眉：“这么多？”
“有一些是他的，”科隆忙道，“他不想用自己身份来这里交易，就威胁我，让我帮他脱手。”
这个说辞，怎么和比利当初说的一模一样？
利恩的心中浮起了一朵疑云，本来他以为这是一件陷害同僚的案件，但这事情......也太经不起推敲了。
“你们这些珠宝是在哪里找到的？”思来想去，利恩决定从事情的关键点入手：
“带我过去。”
......
灰衣帮总部的门口，守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利恩长官，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吗？”他疑惑地问道，在他的印象中，这位长官结束了白天的工作后，在夜晚也是十分繁忙，很少有这样独自一人回到总部的时候。
听到守卫的问话，“利恩”只是微微一笑：
“有东西落在红色房间了。”
“这样啊。”守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让开了身子。
于是，变身成利恩样子的格雷尔，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进入了灰衣帮的总部。
他很熟练地走上了一楼的楼梯，然后直奔三楼而去。
三楼的入口是一扇冷冰冰的大门，不同于屋内颇具老旧复古的风格，它由银色的合金制成，左上方还嵌着一个小屏，闪烁着红色的光。
“请将面部移至屏幕前方......”
“即将开始人脸识别......”
“人脸识别成功......”
一阵齿轮的转动声，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黑黝黝的走廊，格雷尔刚走进去，两边的灯光自动亮了起来。
“搞什么，这是某种实验室吗？”
灯光在光滑的墙壁表面上反射，刺得格雷尔的眼睛有点生疼，他观察了一阵，发现墙壁上开着细小的孔，似乎是用来监控的设备。
见状，他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向前方走去。
这里并不安静，不知名机器的运作声和朦胧的人声充斥着整片空间，就像是催眠师在耳边耳语，让人昏昏欲睡。
格雷尔提起精神，眼神看似向前，实则四处打量。有些房间是密封着的，有些则是半掩，他看到一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里面忙活，像是在做实验。
他忍不住停下脚步，想要听清楚里面的对话。隔了一段距离，格雷尔只能听到“排斥反应”、“加大剂量”、“继续观察”几个字眼。
这些词每个都听得懂，但是连起来完全搞不懂意思，格雷尔不确定自己的身份何时会暴露，只能加快脚步，往前赶去。
经过几个分叉口，走廊到了尽头，格雷尔才发现这一层的房间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的办公室，想要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十分困难，所以，他看向了新的楼梯口。
那里有一扇玻璃门，上面写着“闲人止步”。
......
“这间房子是铜镐联合会留下的，两个月没住人了，但居民们听到里面有响声，向我们据点举报，所以我们今天对这里进行了调查，那些财宝，就是比利找到的。”
伴随着解说，利恩一行人来到了一间老旧的房屋前。
“到了，就是这里。”
科隆指了指虚掩着的大门，上面有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
利恩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他向来不喜欢这种粗暴的办案方式。只是现在调查的重点不在此，他也懒得去深究这个问题，而是挥了挥手，让科隆继续带路。
进入大门，在楼梯间打开一扇暗门，向下行走，一行人成功来到了地窖。
“就是这里了。”
眼前一片狼藉，歪倒的架子，散落的杂物，都喻示着，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场洗劫。
“你们只拿走了钱财珠宝？”
利恩在房间里打着转，观察着四周的景象，科隆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解释道：
“我们来之前这里就被动过了，食物什么的已经被拿走，只留下了珠宝。比利一个人拿不走，所以才威胁我的。”
“被谁拿走了？”
“一个最高级通缉犯，这样的案子在这两星期已经出现了好多次，都是只有食物被拿走......”
“你是说藤义长官亲自下令缉拿的那一位？”
“是......是的，”科隆咽了口唾沫，义正言辞地说道：
“按理说这些值钱的东西应该上交给组织的，我也劝过他了，可比利还是死心不改。”
利恩漫不经心地听着，突然，他的鼻子一抽。
他弯下腰，将手指轻轻地放在地板上一抹，再移至鼻尖处。
“这是......尿臭味？”
利恩有点惊讶，闭上眼睛仔细感知了一阵，发现天花板上也传来隐隐约约的味道。
人在脖子受到压迫后，大脑缺氧，会直接导致中枢神经受损，在外具体的表现就是......失禁。
格雷尔漏算了这一点。
“天花板有异常。”利恩挥了挥手，同行的手下立马搭成了人梯，在天花板上敲敲打打。
“这里是空的。”有人大叫起来。
“砸开！”利恩当机立断地下令道。
轰，一个物件从天花板上掉落，激起了一阵的灰尘。
“这.....这是，”在看见了物件的样子后，科隆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比利......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七二章 仁大人
眼前是玻璃制成的圆筒，里面盛满液体，不断有密密麻麻的气泡从最底层升起。
但格雷尔的注意力，完全被里面的黑影吸引住了。
这是一个全身黝黑的人类，好似婴儿般蜷缩在仪器里面。他的胸腔均匀地起伏，口鼻处，有细碎的气泡在扩散。
这是......某种实验？格雷尔将手放在玻璃表面，入手处传来一阵冰冷。这样的设备在这里可不止一台，在过道的一端，密密麻麻的全都是。
惨绿色的光芒在天花板上降下，随着步伐的前进，格雷尔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严肃因为，这些仪器里面，可不单单只有人类。
他们看上去.......像怪物，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的模样。
有的胸口颤动得十分强烈，隔着玻璃都能听到强劲的心跳声。有的一动不动，随着空气的注入轻微摇摆着。简单说，有些死去，有些还活着作为彻彻底底的怪物活着。
在这里面，格雷尔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比如说，某位即便在液体里，头发仍在燃烧的古怪男子，四肢短小，头颅却异常大的女人......这几位，都是他在复兴会里面见过的，这也证实了侦探的推论，复兴会和灰衣帮，在暗地里有联系，甚至政变，都可能是他们一手策划出来的。
而且，这些变异的人，让格雷尔不由想到菲丽希蒂福利院里那些复活的怪物，只是后者更为夸张，但细节处，仍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也就是说，这些人有可能和黑灾之血有关。
正当格雷尔思考的时候，在走廊的一侧，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仁大人快到了。”
听到这个字眼，格雷尔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他不着痕迹地朝着说话声处走去，走进了，才发现那是两个穿着实验袍的人。
他们停在一个玻璃仪器前，用终端贴在其上，不一会儿，终端传来滴滴滴的声音，其上闪过一串数据。
“目标休眠状态良好，身体损伤率15%，已脱离生命危险......”一个较为年轻的男人，将脸贴在屏幕上，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屏幕上的数据，然后将终端拔出，走向下一个玻璃仪器。
而旁边的中年男人，拿着笔，仔细地将这些数据记录在一张表格上。然而，一双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打断了他的思路。
“仁大人今天什么时候到？”
男人转过头，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连忙弯腰，恭敬地问候道：
“利恩大人。”
格雷尔摆摆手，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现在是午夜两点，”男人看了眼手表，“仁大人到达的时间，应该在三点到四点左右。”
怎么时间这么不精准？格雷尔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表面仍不露声色地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久？”
“好像是最近的事情有点多，所以要休息一下再来，您如果想找仁大人，直接联系他比较好。”
“这样啊，”格雷尔不经意地问道：
“你知道仁大人......现在在哪吗？我直接过去找他。”
......
......
利恩脸色铁青地看着地上的比利，太阳穴疯狂跳动，仿佛有一个大钟在脑子里轰鸣。
羞辱，这简直是对自己的羞辱。
有人伪装成灰衣帮的成员混了进来，自己观察了那么久，竟然没有发现他的纰漏，甚至还向他透露了不少的信息。
是对方伪装得太好，还是自己掉以轻心了？
利恩一手捂住脸，在手指的间隙中，他看到手下正忙着检查尸体，而那位科隆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完全失去了焦距。
不好！
利恩心脏突然漏跳了半拍，对方的伪装能力连自己都能骗过，如果下午探查到了足够的情报，那现在不就是最好的出手时机吗？
“赶快回去！来不及了。”
他大吼道，完全失去了镇定。
......
“利恩大人请慢走。”
虽然疑惑这位大人为什么在里面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但守卫还是尽职尽职地行了个礼，目送着格雷尔的离开。
拐过街道，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格雷尔重新变成了老鼠的样子，他脚步轻快地窜上屋顶，这里是监控的死角，他能够放肆地奔驰，往目的地赶去。
极北据点，顾名思义，是自由城最北部的据点。据那个男人所说，仁大人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那里，现在过去，应该能找到他。
夜幕下，白影闪过，偶尔有瓦砖掉落，惊醒梦中人。
......
“利恩大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守卫看着脸色明显不对劲的利恩，不由得多嘴说了一句。
可他没曾想，这句话刚出口，利恩的脸色一变，抓住他的领子大吼：
“告诉我，刚刚有谁来了？”
见到守卫的眼神中充满着迷惑，他喘着粗气，解释道：
“刚刚有个伪装成我的家伙，往哪里去了。”
“好......好像是往北边去了。”守卫颤抖着回道。
“具体去哪了！他在里面干了什么！”
问题说完，利恩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没等守卫回答，他一把将守卫推开，便急匆匆地朝门内走去。
他要去找总部里面的监控录像，看看那个假货，究竟在里面做了什么！
......
一辆矿车缓缓地从山洞内行来，两道白光从车头处射出，照亮了干涸的土黄色地面，和等候多时的灰衣人。
矿车发出一声巨大的悲鸣，缓缓停下。
从车窗处伸出一面绿色的旗帜，再然后，车门徐徐打开，伸出一截台阶。
一个高瘦人影，带着面具，从车上走下。
“仁大人，你没事吧？”一个脸上有四道杠的灰衣人从队伍里出列，一路小跑到男人的面前，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
仁大人的声音依然被滋滋的电流声包裹，忽远忽近，完全听不出情绪：
“直接出发吧。”
“您不需要休息一下吗？”灰衣人看着身体单薄的仁大人，担心地问道。
“不必了，实验正在最要紧的关头，我必须尽早过去。”
话毕，两人朝着早已准备好的车辆走去。
可他们没发现的是，一团白影，先他们一步，已经钻进了车里。
第一百七三章 藤仁
灰衣人看了眼车镜里的景象。
仁大人坐在后方的座椅，脑袋低垂，肩膀均匀地上下抖动，像是在小憩。
看到这里，他松了一口气，仁大人是灰衣帮里的重要人物，不容有任何的损失，现在肯休息，真的是太好了。
正这么想着，灰衣人鼻子一抽，突然嗅到了一阵诡异香气。
“奇怪，车上怎么......”
话没说完，他脑袋一歪，从座椅上摔下，方向盘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向另一边转去。
咚，一阵巨响，轿车停了下来。
正在浅睡的仁大人猛然睁开眼睛，但却没有出声，因为，一只闪着寒芒的爪子，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空气中的灰雾逐渐散去，格雷无声地尔出现在了后座之上，他看到仁大人面具和脸之间有一道缝隙，强行忍住掀开它的冲动，问道：
“我问，你答。”
“你问吧。”
回应的仍是古怪的电流音，仁大人倒是很沉得住气，他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恐惧，身体十分放松，甚至还翘起了脚。
这样的表现让格雷尔微微诧异，但他还是问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你要去哪？”
“实验室，灰衣帮的实验室，”即使隔着面具，格雷尔仍能感受到仁大人那玩味的眼神：
“你知道灰衣帮吧？”
格雷尔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下一个问题，我在复兴会里见过你，为什么你会在那里？”
“哦？”仁大人的身体不自然地颤动了下，他翘着的脚换了一只，沉默了一阵，反问道：
“你是谁？”
“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我曾经在复兴会工作，负责一些实验，并不是很重要的人物。复兴会被剿灭之后，灰衣帮接纳了我，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有真有假的回答，至少不是很重要那点是假的，格雷尔知道他在复兴会上的地位很高，但这不是重点，有一个信息他必须要了解：
“你们负责什么实验？”
“研究人体，研究机械，你也知道复兴会是做什么的，他们需要兵力，需要武器，这些都是我负责......”
“超凡能力者，也是你负责的。”格雷尔很失望：
“你很不诚实。”
一股偌大的危机感在心中涌出，仁大人脖颈一缩，同时伸出手，往格雷尔身上抓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但可惜，晚了一步。
格雷尔的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碎裂的瓶子，无色的气体不断地从其中涌出来。
仁大人的手无力的垂下，安安静静地坐在座椅之上，不再动弹。
“你们在研究什么？”
格雷尔扬了扬手中的瓶子，让“吐真剂”充满整个空气，这来自罗尚实验室的产物十分可靠，可惜只有一瓶，只能用在这种关键的地方。
“研究怎么将超凡因素和人体结合，产出人工的能力者。”仁大人毫无起伏地说道：
“实验已经快成功了，所有的试验品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
“你们为什么要研究这个？”
“为了复兴，自由城彻底的复兴，我们要进攻都港市，将原本属于我们的领土夺回来。”
这是格尔雷预料之中的答案，真正的重点，在于下一个问题。
他有些忐忑地问道：
“你知道黑灾吗？”
“不知道。”
......
“仁大人已经离开极北据点，秘密出发前往总部。”
听到这个消息后，利恩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在监控里看到“自己”询问仁大人的踪迹时，心脏差点从胸口跳出来。
但是还好，那位不速之客还没有动手，自己还有机会去弥补错误。
......还好？
刚刚切到的终端屏幕上，原本平稳前进的轿车一歪，向墙壁撞去。
利恩瞳孔紧缩，将手移向了控制台上的那个红色按钮。
“敌袭，最高级警戒！！！”
......
格雷尔终于结束了他的审问。
与他料想的一样，黑灾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了人类社会中，有了新的名号，甚至还建立了组织。
据仁大人说，他们改造人工能力者的技术来自于一个叫做“混沌秩序”的组织，而第一批的成功者，是灰衣帮的最高长官藤义，还有眼前的仁大人。
他们原本就是超凡能力者，“混沌秩序”的技术让他们觉醒了第二能力，在自由城站稳了脚跟，建立了复兴会，为混沌秩序的行动提供掩护，并进行秘密的研究。
藤义在明，仁大人在暗，他们悄无声息地获得了自由城的大部分权力，即便如此，两人也没急着进行政变，而是悄悄积攒着力量，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三个月前，一位混沌秩序的成员来到自由城，告诉他们，时候到了。
于是，藤义成功接管了自由城。
而仁大人......
格雷尔轻轻地揭开眼前男人的面具，一张毫不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叫藤仁，是藤义的弟弟，同时也是......行政署医疗科的一员，也就是刚从自由城逃出来，格雷尔见到的那一位高高瘦瘦、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而且，他作为伊粟医生的助手，参加了前额叶公司的新品发布会，在那里，他有另一个身份，暗网杀手“心脏骤停”。
他的能力之一，是“痛苦操作”，对外的伪装是通过身体接触来减轻痛苦的能力，实际上，他还能够放大痛苦扩大到令人休克并致死的程度。
奇瑞斯，就是这样被他杀死的，毫无破绽，根本没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借着行政署忙碌的时候，他再一次，通过北部的密道回到了自由城。
刚刚已经说过，人造能力者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藤仁必须回到组织最后的工作，因为他另一个超凡能力十分特殊。
它叫做“能力剥夺”，是因为混沌秩序的技术而觉醒的第二能力，据他所说，能够将超凡因素从身体里剥离出来。
这就是今天获得的所有情报了。
“吐真剂”的效果已经到达了尾声，格雷尔抬起爪，目光一冷，向藤仁的脖颈挥去。
就在此时，后者猛然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七四章 死亡
静谧的街道上，一团火焰猛然爆开。
“哈啊，哈啊……”
藤仁喘着粗气，在坍塌的墙壁废墟里站了起来。
眼前的轿车已经不成车形，黑烟直直升起，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半条街道。
而街道剩下的一半，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
藤仁吐了一口血沫，用手背抹去眼睛周围的鲜血，他伤得很重，胸骨凹下去一块，双脚几乎失去知觉，仅仅是站着，都要强行绷紧神经，好让自己不再倒下。
“你做得……不错啊。”
已然回复原型的格雷尔，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刚刚的大意，让他吃了一发毫无保留的“痛苦操纵”，就在人类躯体快要失去意识的一瞬，他变回白龙，硬生生地抗下了这一发原本是必死的攻击。
即使是这样，巨大的痛苦仍在侵蚀他的神经，让他一时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藤仁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来。
“你很不错，”藤仁在地上捡起面具，吹了吹灰，小心地将它再次戴在脸上：
“这已经是我极限的输出了，竟然还没能杀掉你......”
面具戴上，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古怪的电流音：
“所以，我只能尝试别的方法了。”
火光摇曳，藤仁举起手，在接触到格雷尔的一刹那，突然变得虚幻，穿进了身体之中。
能力剥夺，他的第二能力。
......
“锁定位置了吗？”
“索菲亚大街的中央，烟太大，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等等，我看见仁大人了。”
驾驶舱内，利恩两眼通红，抓着手中的终端大吼：
“具体情况！”
“他......好像伤得很重，向车的残骸走过去了，我的天，那是什么，一头怪物！”
“画面转移给我，快一点！”
利恩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跃出了胸口，他一边刷新着终端，一边在心中祈祷，千万......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画面终于传输了过来。
白色怪物，立于车前，隔着烟雾，能看到他扭曲的表情，他的全身在小幅度颤动着，似乎想对身下的仁大人做些什么，可惜，却失败了。
他就像是被钉在架子上的兔子，毫无办法。
仁大人的手变得虚幻，伸进了身体之中。看到这一幕，利恩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能力剥夺”这个能力，只要能将超凡因素从怪物身体中取出，这场闹剧也就结束了，这怪物会变回他原来的样子，然后会被赶来的灰衣帮成员抓走，审问，从他的嘴中撬出有用的信息。
这些事做完，对于自己的处罚，应该也能轻一点吧。利恩闭上眼睛，脑中回想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不禁打了个寒颤，拿起终端，再次拨打了一个号码：
“目标索菲亚大街，帮我联系最近的急救医疗组，十分钟内，我要在屏幕内看到他们。”
挂掉终端，他再次看向屏幕。
白色怪物一只手将仁大人抓起，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后者的脚在半空中不住扑腾，再然后，闪着寒芒的利爪从面具上穿过，鲜血四溅，脆弱的身体仿佛布娃娃一样，被丢向了远方。
利恩的脑袋轰隆一声，两只眼睛，顿时变得血红。
......
好险，真的是太险了。
格雷尔身上的毛发已被汗水浸湿，后怕地看着远方的尸体，这个叫做藤仁的男人，应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刚刚的数十秒时间，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度过的最难捱的时光。
暴露本体，无法动弹，更可怕的是，意识仍清醒着。只要有个人拿着枪对准脑袋，我恐怕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亡了。
好在，眼前的男人也是重伤状态，更幸运的是，他不知道我此时的样子其实是本体，完全没有防备地接近了我......
格雷尔喘着粗气，将杂念从头脑里甩开，他看了眼街道上的监控摄像头，在内心规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仁大人的死亡，势必会引起灰衣帮的疯狂，既然有关黑灾的信息已经找到，那么此时也该是离开自由城的时候了。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格雷尔将心神沉入体内，那里白色的超凡因素被一团晦暗的光芒所笼罩，这是藤仁刚刚发动的“能力剥夺”，他差点就将格雷尔的超凡因素拖出了体外，即使格雷尔在最后杀死了他，这团代表着“能力剥夺”的超凡因素仍留在了体内，抑制着原本的超凡因素，使得变形术一时间无法使用。
而以这样巨大的身体，几乎不可能避开灰衣帮的追杀......
等等，现在也不是没有地方可以去。格雷尔抬起头看向北方，他记得，藤仁就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那里是都港市到自由城的秘密通道，可以容下矿车，那么也应该能容得下自己。
好，就这么做。
格雷尔下定了决心，四脚一迈，向着极北据点奔去。
......
......
我......我要死了吗？
藤仁无神的眼睛看着穹顶，那里一片漆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他已经用“痛苦操纵”最大程度地降低了此时的痛苦，可身体仍动弹不得。一阵又一阵的晕眩从大脑传来，似是幻觉，似是回忆，藤仁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模糊的画面。
那是在屋顶，两个瘦小的身影。
坐着的那位，捧着一本皱巴巴的书：
“哥哥哥哥，为什么书上说天上有星星，而我们却看不到呢？”
躺着的那位，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我们在洞穴里呀。”
“......是不是我们离开洞穴，就能看到月亮和星星了。”
“是呀。”
“那为什么我们不离开呢？”
躺着的少年一阵沉默，许久许久，他坐了起来：
“阿仁想离开这里吗？”
“嗯。”阿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由于点头太过猛烈，一行青色的鼻涕从鼻孔喷了出来，惹得两人哈哈大笑。
“我想让大家都看到月亮和星星。”他闷闷不乐地说道。
“我也想，”少年摸了摸阿仁的脑袋，握紧了拳头，对着穹顶大声喊道：
“那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一定会到来的。”
画面渐渐地黯淡，变得灰白，又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暗。藤仁的眼眶渐渐地湿润，用着最后的力气，他努力地张开嘴。
几不可闻的声音从喉咙中传出：
“对不起......哥哥。”
第一百七五章 风来
藤义习惯在夜晚休息的时候，关上所有的灯。
这是为了避免被打扰，作为灰衣帮的最高长官，他一天的工作十分繁忙，所以，对于这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藤义十分珍惜，而他的手下，也深深地知道这一点。
但今天似乎有点奇怪。
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小时，藤义去却还是没有睡着，而且，他的左眼疯狂地跳动，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完全黑暗的房间里，突然有铃声响起。
“喂。”
藤义拿起枕头边的终端，话语中没有任何疲惫或者不耐烦，只是平平常常地问道：
“什么事？”
“仁大人死了。”
“哦。”
他挂断终端，打开了房间的灯，将衣架上面的衣服拿下，披在自己的身上。
只是......手太抖，大衣的扣子，怎么也扣不上。
......
灰衣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热。
从最高级别的长官藤仁开始，命令层层下达，不惜一切追查杀死仁大人的凶手。
就比如，明明现在是午夜的时间，穹顶的灯光已经彻底打开，照耀着自由城的每一分土地。
“已经被发现了吗？”
感受到头顶的刺目光芒，格雷尔“切”了一声，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距离作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按照格雷尔在车上的观察，距离极北据点还需要再跑个十来分钟这还是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
果然，仅仅过了三分钟，原本空旷的道路边，突然窜出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灰衣人。
看着向疾驰而来的白龙，他们蹲下，举起手中的火箭筒和冲锋枪。
“草！”
格雷尔脚步一顿，偏转身形，果断地朝街道旁的房屋撞去。一时间，瓦砾纷飞，尘埃四溅，枪手们失去了白龙的身影。
与此同时，另一条街道上。
石制楼房炸开一个大洞，格雷尔从里面狼狈地钻了出来，继续朝着北方跑去。
监控摄像头捕捉到了这一幕，很快，又有一个小队挡在了他的面前。
格雷尔故技重施，但很快，他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挡路的小队在刻意地将他往一个方向引。
......
利恩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终端，他的四周，是无数的屏幕，而每一个屏幕，都是自由城内的一个摄像头。
他看着白色怪物从一个屏幕到另一个屏幕，嘴角渐渐咧起。
藤义将调兵遣将的任务交给了他，心怀愧疚的利恩也没有让长官失望。在短短的二十分钟的时间，他成功调动了自由城的大半兵力，并制定了一个临时的计划。
如今，针对白色怪物的包围圈如同不断缩小的口袋，压缩着白色怪物的行动空间。想到这，利恩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向了一个不起眼的屏幕，那里，一辆摩托车正在疾驰，飞快地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屏幕。
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感到心安。
因为，他是灰衣帮的最高长官，也是最高的战力。
......
眼看着自己已经偏离了正确路线，格雷尔不禁变得心急起来。
在来的路上，他不止一次听到了灰衣帮的广播，他们在疏散这块区域的居民，很显然，他们已经决定将这里作为战斗的场地了。
再这样下去，在到达极北据点之前，就会被完全堵住。
格雷尔可不认为自己能够扛过铺天盖地的火力，所以，他一边跑着，一边疯狂地转动着大脑。
自己的行动路线很明显，灰衣帮应该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目的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开始的计划就只能作废。
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往出口跑，自己现在还能去哪，在自由城里面等死？
不，还是有机会的。
格雷尔看了眼自己体内的超凡因素，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正在努力地驱除外来者，或者说成融合更恰当一点。
一开始的晦暗光芒，大约褪去了三分之一，换句话说，只要自己再撑住最多一个小时，变形术就能重新奏效。
格雷尔一咬牙，瞬间做出了决定。
往城中央跑，尽量拖延时间！
......
“白色怪物，它往城中央跑了。”
终端里传来利恩慌乱的声音，藤义微微一愣，但又立马缓过神来：
“能锁定它的位置吗？”
“可以......但是不能判断它的去向，”利恩说：
“它的行动没有规律，就好像......在刻意地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藤义皱着眉头，“还能形成包围圈吗？”
“不行，大部分部队已经集中在了北部，而且中部的地形......考虑到居民的问题，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包围圈。”
“知道了。”藤义重新戴上头盔，下令道：
“每隔五分钟报告它的位置。”
他的眼神闪着寒光:
“我亲自去制裁它。”
.....
.....
藤义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格雷尔。
最后的监控录像显示，当追踪进行到四十分钟的时候，白色怪物消失在了摄像头的死角。
所以，当藤义到达的时候，看见的只有一片尘埃飞扬的废墟，还有混乱的人群，
他缓缓下车，来到怪物最后出现的地点，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没人知道藤义在想什么，也许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也许是仇恨，也许是缅怀，但在这一刻，有些东西被悄悄改变了。
......
成功用变形术逃脱追杀的格雷尔，按照初来时的秘密通道，终于平安回到了地面。
在地下呆了一个月，看到外面的太阳，他一时间有点恍惚。
怀揣着黑灾的情报，格雷尔回到了侦探所，通过和他人的交流，他们终于整理出了一份相对可靠的资料。
黑灾、或者说信仰黑灾的组织，确实已经悄悄地来到了都港市。
另一方面，由于刺杀事件发生后，行政署并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基于这一点，前额叶公司的母公司通过亚德律令会施压，这一举动，使都港市的经济受到了重大损失，恐怕好几年内都缓不过来。
而且，这一个月来，各种调查导致的冲突让行政署元气大伤，在民众内部的威望一再下降，甚至出现了极端的声音，让行政署下台，重新建立执法机构。
所以，在这样内忧外患之下，都港市正处在前所未有的脆弱时期。
就好像长得过高的独木，只要遇到大风，就可能轻易地倒下。
而就在格雷尔回到都港市的第三天。
风来了。
第一百七六章 开始
凌晨五点，一声刺耳的空袭警报打破了格雷尔的梦乡。
他从被窝里跳起，打开门，急匆匆地跑到走廊。
天还没有亮，但锈城区的天空却早早地蒙上了一层橘红。透过建筑间的狭小缝隙，格雷尔看到了远处的火光。
还有冰冷的街道上，那惊慌到不知所措的人群。
突兀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格雷尔猛地扭过头。
唐让面容严肃地走到他身边，看着远方的硝烟。
格雷尔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抓着终端，而且屏幕亮着。
“我去行政署确认了消息，”唐让道：
“早上三点，灰衣帮偷袭了旧都港。”
“怎么会这么快。”格雷尔惊呼出声，从他在自由城里打探的消息来看，灰衣帮至少还要进行几个月的准备才能发动战争。
但是，现在只用了三天。
“你被欺骗了，”唐让淡淡地说：
“这场战争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准备了，现在是都港市防备最松懈的时候，所以他们成功也并不奇怪。”
“刚刚我联系了行政署，他们已经彻底放弃锈城区，霍普区将作为这场战争的前线阵地，刚才的警报......就是撤离信号。”
格雷尔沉默了一阵，这种明明努力过却毫无作用的感觉令他很是难受，他苦涩地开口：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黑灾的存在，就像是悬在众人头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更糟糕的是，有关他的信息还是少之又少，或者说，根本来不及调查。
“我接到了行政署的通知，在霍普区居民撤离之前，我必须一直在这里。”
唐让风衣里的手微微握紧：
“灰衣帮的准备很充分，行政署的支援小队被困在了锈城区，所以他们将这条街道的临时指挥权交给了我......”
听到这儿，格雷尔也明白了。
克莱恩大道距离锈城区很近，因为战线太长，行政署摸不清灰衣帮的突袭方位，所以，观察能力出色的前顾问唐让成为了此时最可靠的帮手。
“出发吧，”唐让眼神冰冷：
“看看灰衣帮给了我们什么惊喜。”
......
上午八点，克莱恩大道的居民撤离完毕。
偌大的街区，只剩下行政署的帮手和唐让二人。
一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男人从队伍中出列，向唐让敬了个礼：
“这边的工作已经完成，刚收到上头的命令，我们要回归大部队了。”
“你们选好了作战地点？”唐让皱着眉头：
“这里好歹算是霍普区的要点，这么轻易放弃真的好吗？”
男人一脸兴奋地说道：
“在锈城区的兄弟们传来消息了，他们和灰衣帮的主要部队撞上了，他们陷入了拉锯战，上头下令，要我们重新组织队伍前去支援。”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唐让只能同样敬了个礼，目送着他们远去。
“我们要跟过去吗？”格雷尔看向唐让。却发现后者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
“不太对劲，”他喃喃自语：
“这只是行政署临时的支援，大部分的兵力还驻扎在紫金花区......灰衣帮准备得这么久，怎么会不分上下？
轰！
一阵巨响打乱了两人的思绪，唐让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远方。
象征着紫金花区门面的几座高楼，在火光中缓缓沉下，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几行粗大的黑烟从城区里扶摇直上。
老巢被端了？
唐让突然有种荒谬的感觉，他急忙拿出终端，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信号。
“咦，这里还有人吗？”一个轻佻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
“我还以为全去送死了呢。”
街道的入口，不知何时走出了一个灰衣的男人，他的脸上有四条刺目的红色横杠，咧着嘴，看着格雷尔二人。
超凡视界中，一团晦暗的超凡因素正跳动着。
“你先去紫金花区，”唐让给了格雷尔一个眼神：
“这里交给我。”
.....
.....
“长官，我们成功了！”
终端里传来兴奋的声音：
“都港市内的公共通讯已经被我们切断，现在紫金花区一片混乱，是时候出手了！”
藤义面无表情地回道：
“行政署有行动吗？”
“有，果然如您所料，直升机和地面部队都出动了，在抢救大楼里的平民。”
“负责地底爆破的兄弟呢？”
“......死了。”
“继续观察，注意安全。”
藤义闭上眼，在胸口划了个十字。炸掉大楼本来是备用计划之一，是战争失败后的补救措施。
但现在，他一开始就用出来了。
......
......
大楼的底部深深地陷入了地板之下，不远处，闪烁着火光。平时道貌岸然的人们，此时终于失去了理智，他们尖叫着，嘶喊着，挂在窗户上，如同渴求腐肉的丧尸一样疯狂挥手，就为了早几分钟，甚至早上几秒登上救援队的直升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紫金花区乃至于整个都港市，已经彻底不安全了。
唐爷脸色铁青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作为异常科的临时科长，这次战争还没有到他出场的时候，所以他现在留在紫金花区的行政署总部，美其名曰驻守。
虽然行政署的特殊网络还能用，但也只是在紫金花区的范围。霍普区和锈城区的行政署部队，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系，在短短十分钟内，唐爷已经联系了不下二十次，但所有的消息犹如泥牛入海，让他心急如焚，忍不住想离开这里去战争前线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前停下，却迟迟没有敲门。唐爷凝神看了大门几秒，仍没有动静。于是，他站起身，慢慢地朝门口摸去。
砰。
门板碎裂，一群灰衣人破门而入。
但他们很快愣在了原地，因为除了仍在播放画面的终端屏幕，房间内空无一人。
奇怪，刚刚明明......
没等他们仔细观察环境，唐爷猛地从阴影中窜出，一记鞭腿，一记锁喉，瞬间解决了在场的两人。
他认得这身制服，这是灰衣帮的人。
但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七七章 开始（2）
在现代战争中，超凡能力者所起到的作用是很有限的。
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热武器。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完整的工业产业链，从最廉价的枪械武器，到恐怖的核武，还有只需数年就能造就的职业军人......在质与量的疯狂输出下，无论超凡能力再怎么花哨，却恰恰印证了那句老话：
一个炸弹炸不死，那就再炸一个。
但是，如果是装备热武器的超凡能力者呢？
放在都市小说里面，就是兵王，就是超级刺客......简而言之，是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所幸的是，这样的人如凤毛麟角，超凡能力的掌控伴随着危险。更糟糕的是，拼上性命觉醒的能力，是个废材能力，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因此，没有国家愿意花费过多的物力和精力在超凡能力者的培养上，与热武器的研究制造相比，收益实在是太低了。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在都港市底下苟且的自由城，没有发展热武器的土壤，所以只能将目光放在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上。
经过了多年的研究，他们......
一无所获。
原因很简单，超凡因素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万界之心，里面的物理规则和这个世界似是而非，所以用本世界的常识去剖析能力的产生原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还是那句话，凡事都有例外。十几年前，一位青涩的灰衣帮新晋成员，碰到了一位自称是“混沌秩序成员”的神秘人。
他的名字，叫做藤义。
而“混沌秩序”的背后靠山，是在万界之心堪比神灵的黑灾。
十数年的时光，一系列或明或暗的操作下，藤义终于站在了自由城的顶端，关于可控安全的超凡能力觉醒试验，也终于能够放心大胆去进行了。
毫无疑问的是，实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战争蓝图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拼上，雄心勃勃的藤义，却突然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藤仁死了。
这世界和他联系最为紧密的人，死了。
藤仁不是作为卧底死在了行政署中，而是死在了他自己统治的自由城里，被一个野生的超凡能力者杀死。
最令藤义难受的是，他本来有两次机会解决掉这名敌人，而一再的疏忽，导致了现在的结局。他把自己关在黑屋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藤仁死去的录像，终于下定了决心。
提前发动战争，为弟弟复仇。
无关复兴，无关征服，现在他只想找到那个该死的白色怪物，一拳将它的脑袋打开花。
......
上午八点半，克莱恩大道。
鼻青脸肿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挡住脸，哆嗦着不断往后退：
“不......不要杀我，我只是个干事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
唐让弯下腰，平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锈城区那里怎么样了？”
他的语气淡漠，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还有，你的超凡能力哪来的？”
......
上午九点。
“报告长官，霍普区所有行政署分部已经调查完毕，并没有找到您所说的怪物踪迹。”
终端里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
“会不会......那怪物还在自由城里。”
“他会出来的。”
......
上午九点半。
“攻入行政署总部的兄弟们已经失去了联系，我们是不是该......”
“锈城区的主战场有没有消息？”
藤义一脸专注着盯着终端屏幕，那是一张作战地图，绿点代表友军，红点代表敌人，而此时，绿点已经被逼到了贫民窟的边缘。
一阵沉默后，终端里终于传来声音：
“......不太乐观，我们的准备太过于仓促，敌人的装备明显优于我们，已经有很多长官向我们申请撤退了。”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藤义忽地问了一句。
“......现在撤退的话，军事法庭对我们的处罚也许会轻一点。”
藤义淡淡地回道：
“但我还是会死，不是吗？”
作为战争的发起人，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再之后，自由城可能会正式归入都港市，又或者其他人上台，不过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通知兄弟们，有序撤退......如果不行，就投降吧”藤义闭上眼睛：
“目的已经达到了。”
......
上午十一点，紫金花区。
“在行政署和各方势力的配合下，本次因大楼倒塌而受困的平民已基本救出。”
“被恶意破坏的通讯网络，也在逐渐恢复，预计三小时内能恢复正常。”
“一切事态都在控制中，请大家不要惊慌。”
一位身着职业套裙的主持人，背靠广播车，在大楼坍塌的废墟前侃侃而谈。
忽然，她的耳朵一动，脸上绽放出绝美的笑容：
“前线刚刚传来战报，叛乱的部队已经被行政署全面压制，相信再过不久，我们就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让我们为士兵们祈福吧，”这话说完，主持人微微调整角度，让脸对准摄像头：
“接下来是来自锈城区的报告......”
这一大串的话讲完，她脸上微微沁出了汗，一旁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前，将纸巾递到她的手上。
“谢谢。”
主持人一边擦着，目光不自觉地又移到了大楼的废墟之中，突然间，她“咦”了一声。
“那边的搜救小队怎么不动了，是不是有新的情况？”
广播车急匆匆的上前，她重新拿出话筒，小跑到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面前：
“你好，请问你是哪个组织的？”
那个男人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黑森林安保公司，行政署那边人手紧缺，一部分的搜救工作由我们负责。”
“这样啊，”提前准备的问题被答出来，主持人连忙换了一个话题：
“搜救工作进行得还顺利吗？我看你们已经在这里耽搁很久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刚刚进行得很顺利，没有发生问题。”
他挥了挥手，一旁的搜查人员很快聚集在了他的身边。
正当主持人一头雾水的时候，男人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
“不过......现在有了。”
第一百七八章 过程
恐怖袭击的到来，让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变得萧瑟异常。
“紧急插播一条通知。”
众多大楼表面的广告牌，街道的广播，忽然同时响起一个严肃的声音：
“如果你有看过、或者有照片中的怪物的线索，请务必联系行政署，这对我们的调查非常重要。”
“再重复一次......”
屏幕中终于出现了画面。
一条白色兽龙倚在火光中的废墟之上，一动不动，表情淡漠。
正在街道上快步奔跑的格雷尔，抬起头，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这特么不是我吗？”
......
“好了，你们的要求我已经通过广播传达了。”
唐爷放下耳麦，拿起终端，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们什么时候释放人质？”
他所说的人质，自然就是那个主持人和广播车上的工作人员了。救援队伍中混入了敌人的间谍，而且和袭击大楼的是同一批人，这一点唐爷完全没有想到，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挟持人质的匪徒并没有提出很过分的要求，而是给了他一段短视频，要他在全紫金花区播放。
这个视频自然就是格雷尔在自由城被录下的一幕了，唐爷虽然满脑子疑惑，但还是按照匪徒的要求做了。
且不提这件事对接下来的事态有什么影响，只见终端那边传来一阵“桀桀”笑声：
“好，我们这就释放人质。”
唐爷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工作台上的另一个屏幕，几个惊恐的人，抱着头，被大楼废墟中的人撵了出来。
“人数对不上，剩下的去哪了？”
“嘿嘿，我们只说了释放人质，又没有说释放几个啊？”终端里传来一阵无情的嘲弄声：
“接下来的事情，就等你找到那只怪物再来谈吧。”
“嘟嘟嘟......”
通话被挂断，唐爷扶着额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结局早有预料，他拿起桌上一个仪器，插在刚刚的终端上，两人刚刚的对话重新播放了一遍。
“声纹识别成功.......正在导入数据库。”
“泽尔，紫金花安保公司成员，前连锁酒吧皇后级成员。”
终端上生成了一张立体人物图案，在屏幕内不断旋转。
正当他打算仔细观察的时候，终端声响了。
“你们又有什么......”
“我是唐让，”另一头的侦探淡定地说：
“我有关于那只怪物的线索。”
两人一番交谈之后，唐爷原本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沉默一阵后，他沙哑地问道：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说的这个，真的很难以接受。”
“但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配合你们。”
......
下午一点，在紫金花区的天气调控下，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锈城区的战争还没结束，街道依旧冷清。
除了一处，那就是大楼的废墟。
行政署的人员在那里设置了封锁线，救援队将那里围了起来，匪徒和人质就在那里，他们拒绝了任何形式的交流，除了......关于格雷尔的信息。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僵局会这么持续下去。
即使唐爷暗中做好了布置，但他也没报什么希望。此时，他紧紧盯着监控器的屏幕，生怕有其他的意外发生。
突然，他的眼眸一缩。
一个少年，逆着阳光，从远处走来。
风很大，他的银发在空中飘扬，虽看不清表情，但莫名的有种心安的感觉。
看着黑黝黝的枪口，格雷尔无奈地举起手。
“请立刻远离这里。”面前的人善意提醒道：
“你没看到.......”
腰带处的终端突然响起，是唐爷的声音：
“让他过去。”
格雷尔耸了耸肩，越过人群，向大楼废墟走去。
......
“我不是说了吗，没有那怪物的消息不要进来。”
格雷尔刚刚走入废墟，就听到了一个轻佻的声音：
“你有五秒的时间可以回头，不然你会和一个人质一起死。”
“五......”
错综复杂的地形中，声音层层叠叠，根本听不清方位。在这建筑群中，阳光根本无法穿透，因而也看不到人影，格雷尔观察了一会儿，在他数到“二”时，终于开口：
“我有那个怪物的消息。”
“你在逗我吗？”那人怒极反笑：
“恭喜你，失去了唯一活下来的机会。”
枪响，血花四溅，格雷尔身形摇晃着倒下。
“行政署的那群杂碎们，看到了吗？这就是随意进来的后果，因为你们的鲁莽，现在又有一个人要死去。”
广播里传来一个惊慌的声音：
“不......不，不要杀我，我可以给钱，你要我做什么都可......”
砰，又一声枪响，里面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
“看到了吗，我可是认真的！”
“如果有怪物的消息，在外面告诉我，没有我的允许进来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
真疼啊，格雷尔面目扭曲，伤口处腾起薄薄的灰雾，瞬间愈合。这一枪打在了他的心脏位置，如果正常人早就死了，但可惜，他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龙。
这一枪如此精准，说明对面有能够锁定自己位置的方法。
大概率是热感应。
格雷尔趴在地上，一边听着匪徒的发言，一边想着唐让刚刚的嘱咐。
“不要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对面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应该有对付你的方法。”
“而且，敌在明你在暗，信息本来就是不对等的。”
“当务之急，是获取情报，而不是盲目地去进攻。”
“如果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就出手，我会在外面配合你。”
呃......情报。
刚刚知道了枪声的位置，算不算一种情报？
而且，听那男人的声音，好像也没有离自己很远？
呆在这里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情报吧，格雷尔有点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侦探估计也没到对方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所以……
莽，还是不莽？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微微侧过头，格雷尔看到黑暗中亮起两点红光，慢慢接近了自己。
那是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两眼完全被机械所替代，走路时，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不似人类，反而像是机器人。
好吧，看来对方并不想给我太多时间。
格雷尔深吸一口气，瞬间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