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离奇案件
梁立辉突然问道：“对了，小妍，你最近碰到什么难缠的事情？应该是跟案子有关吧？”
“还真瞒不过老大，嘻嘻，”董妍放下筷子，擦了一下嘴角说，“最近k市出现了几起离奇的虐杀案件。”
“是吗?说来看看。”梁立辉顿时起了兴趣。
“一个月前，在本市的茂华国际大酒店，清洁人员在皮箱内发现一具男性尸体，颈部有明显勒痕，窒息而死。”
“死前遭受过虐待、毒打，眼睛被灌入硫酸，身上共有多达50多道刀伤，深浅不一，下体“生殖”器官被割除，四肢大范围骨折，就像一坨肉球……”
“死者蒋魁龙曾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1年，刚出狱不到三天。”
“难不成是蓄意报复杀人？”孙斌说道。
“可惜没有在死者尸体上找到任何指纹线索，排查周边地区，以及一些跟他有纠纷、生意往来的对象，线索价值不大。”
“仇杀的可能确实很大，不过案发现场还留下一些资料，指明蒋魁龙涉嫌组织、领导黑社会，卖淫以及走私贩毒。”
“警方根据资料展开突击行动，确实捣毁了组织窝点，不过捕捉到的只是一些小鱼小虾。”
“哦？走漏风声？”梁立辉若有所思。
“当我们以为凶手要销声匿迹，半月后却再次犯案。”
“被害人的死法同样惨不忍睹……被无良媒体曝光出来，搞得人心惶惶。”
“王局亚历山大，连夜下令成立专案组，限一个月内逮捕真凶，可是至今都没有找到比较有价值的破案线索，”董妍垂头丧气地说道。
喝完早茶后，梁立辉没有上车，他让董妍载孙斌回去。
他点燃一根香烟，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脑海里仍在高速运转，思考着案情。
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被年轻小伙搀扶着从楼梯下到街道。
“小郑啊，辛苦你了。”
“没事，您是长辈，晚辈应该做的，”郑杰笑容和蔼地把手头上大包小包的东西依次递给老人，“林妈，这是参加讲座免费赠送的新西兰进口的新鲜鸡蛋、天然精华萃取的洗面奶、最新科技研发的毛巾……“
“还有这两盒贵重的保健品，要拿好了。”
“好的……好的，”老人小心翼翼地接过，“不过，这药真得能治疗我的病吗？”
“那是当然！”
“林妈，您放宽心，里面都是纯中药，这可是刘大师呕心沥血，遍寻无数民间古老偏方，耗费无数人力研制而成的，包治百病！”
“无依赖，无副作用，可彻底改善您的供血循环，纠正血压调控平衡失调，解除血压平滑肌痉挛，迅速缓解您头晕、失眠、心悸、胸闷等症状，促使血压逆向转化，安全无毒，降血压，见效快……”
“平时吃，还可以祛病强身，就算是阎罗王也不敢近您老的身子！”
老人面容欣喜，连连点头。
“小郑，你跟我回家吃顿饭吧，我好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忙，”郑杰摇了摇头说，“要不后天上午再去拜访您？我好顺便把一袋澳洲进口的大米送您那去。”
“哎呀，来家里就行了，送礼多见外。”老人嘴上掩不住的笑意。
“还记得我家住哪吧？”
“当然，我记性可好了，”郑杰笑道，“北区东五里葵花街福德小区a栋701。”
“那就这样说好了，记得准时到啊，我给你做拿手的红烧狮子头……”
“好的，您可要记得按时吃药。等您用完一个疗程，就打个电话或者捎个消息，我就马上接您过来体检，购买下一疗程的用药……”
梁立辉停下脚步，注视着眼前的一幕，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明显是个针对性很强的骗局，通过健康知识讲座、免费赠送、夸大药效等方式一步步让老年人“上钩”，这在国内已经屡见不鲜。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我们的生活被各式各样的信息塞满挤爆，来不及消化，就被迫接收下一个信息。这导致信息的传递处于无意识处理的状态，很多问题都来不及深入思考。
长期下来，我们的大脑容易被既定的观念限制，看似精明却往往漏洞百出。
我们其实活在大脑创造的虚拟世界中。很多人可能会认为我们当然是直接看到了世界，但事实上我们只是间接看到了世界。
我们看到、听到、闻到、尝到或摸到东西时，我们真正“接触”到的，只是大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我们的各种感觉和经验，完全是大脑解码后传递给我们的产物！
并且在演化过程中，大脑竭尽所能地让这些模拟的知觉能够逼近真实世界，好让我们可以顺利存活于世界之中。
但是，为了应对瞬息万变的野性世界，大脑常常需要选择牺性少许的“正确性”以换取“速度”，“思考捷径”就是大脑为了求快而建立的一种快捷计算方式。
我们无论怎样使用意志去穿透认知，都不可能改变大脑的想法！
科学家们把这种无法通过意志力进行矫治的认知现象，称为“认知不可穿透性”。
商家、推销员、诈骗集团等紧紧抓住这些特点，巧妙操弄生活中的各类信息，制造一个又一个迷雾骗局，一个又一个被骗者迟迟醒悟。
而老年人更容易受骗上当，除了因为思维僵化、判断力下降外，随着身体各项机能逐渐衰退、病痛增多，对物质、健康需求增大。
他们对晚年生活的不确定感以及对死亡的恐惧感逐步增强，很容易迷信各种“神奇”的疗法和偏方，陷入“包治百病”的精心骗局中。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暴利就有无形大手推动。
现在的人在功利、金钱至上等观念诱导和资本腐蚀下，已经越发急不可耐、不择手段和铤而走险，钻法律漏洞、走捷径、求暴富、不劳而获等等，诈骗应运而生这畸形恐怖的**产物！
这就是那暗潮汹涌的源头……
梁立辉仿佛站在漆黑的冰川旁叹息道。
这时，一辆宝马停在了的路旁。
下来一个拿包的中年人，气势冲冲地走过来。
第四十七章 戏剧
“妈，你在干嘛，怎么还不回家？”
林英娥鼻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还要加班应酬吗？什么时候有空管我这糟老婆子了？”
“呃……我刚约了客户在附近，准备谈生意。”肥头大脑的王二喜略尴尬。
“谈生意？你就知道钱！”
“整日花天酒地不着家，媳妇跟人跑了，儿子还是别人家的……”
“真不知道生你这兔崽子有什么用！”
“妈，咱回去再说，让人看了闹笑话。”王二喜想起这事就一肚子火气，自己呕心沥血创业成功，有车有房，养活家人，职场意气风发，结果却沦落到这么一个下场。
那个臭婊子跑就跑了，关键是他爸知道膝下承欢的不是亲孙子后当场气得脑溢血，躺进了棺材……
“你要面子？我还嫌丢人呢！”
“……”
林英娥当场揭穿儿子的各种不是，围观群众指指点点，不乏奚落，导致王二喜颇为恼怒，但又不敢翻脸，于是眼睛瞄到她手里的东西。
“妈你怎么又花几万块买这些破烂玩意，”王二喜一把夺过说，“你知不知道保健品吃多了会死人的？哪里不舒服就去医院看，咱不缺那个钱，不要听信这些推销员的鬼话！”
林英娥反驳道：“我觉得有用就行，再说我花的是自己的退休金。有人买了几十万块的药呢，我花这点钱你就心疼？”
“不是……那也得买有用的东西。”
“家里没用的东西还少吗？一大堆破烂古董丢在家里，真不知道是人住，还是鬼住！”
“自己老妈买点东西还说三道四，现在的暴发户，骨子里穷酸得很……”一名围观群众骂道。
“长得肥头大耳的跟猪八戒一个样，高老庄的女儿都吓晕过去，被带绿帽子很正常。”
“口口声声说不缺钱，呸，什么玩意！”
“怎么？嫉妒人家比你有钱？”一个少妇扯着嗓子喊道，“你有几斤几两，有本事就给老娘多赚点钱，就会在这耍嘴皮子！”
……
“行，姑奶奶，我说不过你。”王二喜的怒火几乎要憋不住了，转头看向郑杰，后者的面容已经有些僵硬，眼神躲闪。
“小伙子，是你卖得这垃圾东西给我妈的？”
“是……也不是，这个是林妈自愿买的。”
“哦？自愿？这种糊弄三岁小孩的话你都说得出口？你当老子穿开裆裤呢？”
“你是自己退钱呢？还是等着进监狱呢?你个诈骗犯！”王二喜喊道，“我告诉你，别人没钱可能不敢告你们，但老子有的是钱，律师什么玩意，有钱就有，用钱砸都砸死你！”
“保证判你个十年八年的！”
郑杰脸色大变，撞上了一个硬茬，求助的眼神看向林英娥。
“兔崽子，老虎发威呢？阔绰，视钱如粪土，真神气！”
林英娥话锋突然一转：“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乌龟王八蛋！就会狐假虎威，欺负老实人，你把我从小教你的东西都扔去哪了？”
“妈，我可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帮外人说话？”
“什么外人？你每周就回家一两次，我的腰酸背痛谁给我捏的，我的脚扭到谁给我上的药？”
“整天就知道在外面喝成个熊样，回来吃饭也要抱着手机接电话，话也不跟我说两句，还不如电视机噼里啪啦地响得多！”
“儿子我不是要养家糊口嘛，我不工作，你哪来的大房子住？哪来得钱花？”
“呸，不要说得住大房子很了不起似的！”
“几十年前，我住矮房子不知道过得多快活，乡里乡亲，近邻都是亲戚，想拉个家常，村里家家都能去串门。”
“现在呢？老头子过世，找个能聊得的人都没有！”
“难道那时我们就不缺钱吗？是你们太贪心，把钱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要，钻进钱眼里了！”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足够生活就行了……非要去赚那些花不完的钱，富翁又怎么样，还不是免不了一死！”
“你要是有小郑一半孝顺就好了！”
“这些事回去再说！”王二喜不耐烦地拨通报警电话。
“林妈，你们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改天再去找你。”郑杰面色惊慌地说道。
“想跑？”王二喜一把抓住郑杰，凶相毕露。
“放开我！”
“你个王八蛋，敢骗到老子头上，看我不弄死你！”
“住手，你要是敢动小郑一根汗毛，我就跟你没完……”林英娥急忙拉扯儿子。
“好啊，你要护着他？你个老眼昏花的东西！”王二喜顿时暴跳如雷，对着郑杰就是拳打脚踢……
“我让你护着这狗崽子，今天我非弄死他不可！”
“啊！”王二喜猝不及防，被林月娥咬了一口。
“小郑，快跑！”
郑杰挣脱，撒丫子就跑得没了踪影……
“妈的！”
就在这时，林英娥情绪激动，突然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别追了，你妈昏过去了，赶紧叫救护车!”梁立辉冲上前制止住了几乎丧失理智的王二喜。
“妈，你怎么了？别吓我……”
“你快醒醒！”王二喜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都听你，钱都是王八蛋……妈，你要丢下我，我只要你好好的……”
“你妈没死，只是一时气急昏过去了而已，送去医院就没事了！”梁立辉忍不住喊道。
王二喜突然激灵过来:“快，快，谁帮我叫救护车！”
“自己没手机不会叫吗？真是个弱智！”
“这种人活该！”
“早知如此，当初干嘛去了？”
“真可怜！”
周围的群众多数无动于衷，还冷嘲热讽。
“谁帮我叫救护车，我给他一万块！”
王二喜咆哮道。
震惊几秒之后，人群疯狂地拨通手里的电话……
很快救护车就赶到了，把昏倒的林英娥扛上车。
“是我叫的救护车，快给钱！”
“放屁，明明是我先的！”
“争个鬼，是我，不信看证据……”
……
人群争吵不休，混乱不堪，交通陷入瘫痪。
“你们都别扯淡，让开路，”王二喜不耐烦地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钞票，至少有三四万的样子，“都看到了！”
围观人群一脸懵逼。
然后他取走身份证和几张银行卡，猛然将钱包丢到围墙对面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耀眼的弧线……
“穷鬼们，抢去吧！”
“多谢了兄弟，改天送你辆宝马。”王二喜握着梁立辉的手说道。
“不必了，我可以靠着双脚走路，”梁立辉拍了下他的肩膀，“不要轻易失去与生俱来的东西……”
说完，他就转头穿过人群，背影消失在了王二喜眼中……
梁立辉走在路上，面容惆怅。
老年人容易受骗上当，最关键的其实是缺乏亲情。
现在是个迅速老龄化的社会。
不仅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外出务工、经商、上学造成大量家庭“空巢”，城市青壮年外出上学、就业以及异城居住和同城分别居住情况也十分普遍。
大多数老人，过着“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盏灯”的寂寞生活，自己的干妈何尝不是如此。
随着传统家庭结构的改变，不少老人跟随着子女到异地生活，远离长久以来生活的环境。
即便是城市老人，离开工作生活了数十年的老家，四顾没有熟人，以往的同学、战友，也变成了只能通过微信联系的看不见的朋友。
面对死亡的不确定感和恐惧感，让老人对于感情的心理需求越发强烈。可老人与子女之间的亲情鸿沟，却在逐渐加大。
大多数情况下，老人在新家庭里都不怎么具有话语权，孩子大都是早出晚归，好不容易回到家，也很少有与老人交流谈心的。
在功利暗潮的推动下，成年的子女埋头苦干，拼命挣钱，早已戴上不知道多少虚伪的面具，已经越发不会说真心话，连哭都很勉强。
所以，缺少社会交流和家人关爱的老人，自然很容易被骗子们的“亲情牌”所打动。
谁才是她们的儿子？
这是一种悲哀地拷问。
第四十八章 文明与进化
梁立辉穿着笔挺的西装，走到一栋略显萧条的别墅院落，放下行李，缓缓抽起烟来，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他那张雕塑般立体的俊美面孔引得经过的女孩频频侧目，他的身上融合了西方人的幽默和东方人的儒雅，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眼神忧郁迷离中带有一点耀眼的闪光。
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以说，梁立辉的高贵气质既是与生俱来，也是后天养成。
他嘴里的香烟抽完最后一口便燃烧殆尽，他丢到脚底轻轻踩灭，拉了一下领子，紧接着按响门铃。
不久，一位带着眼镜，面容和蔼，模样大约50多岁的妇女给开了门。
“谁啊？”
“妈，是我。”梁立辉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很是优美迷人。
“总算到家了，快进来!”梅萍颤颤巍巍地握住梁立辉的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立辉啊，让妈好好瞧瞧。”
“哎呀，都瘦了，这几年在国外肯定吃了不少苦……”
在唠叨下，梁立辉走进了客厅，放下行李和脱掉外套：“对了，依依呢？”
“她呀，早早就起来等你了，”梅萍说，“不过迟迟没见你回来，可能是等累了，也可能昨晚熬夜，现在应该在房间睡觉。”
“熬什么夜？”
“唉，现在的年轻人上了大学后都是这样，追剧、刷微博、玩游戏……昼夜颠倒，无精打采，改不掉的坏习惯，”梅萍叹气道：
“我们以前上学可从来不会这样，那时候作息规律正常得很，我每次在课堂上都忍不住批评那些昏昏欲睡的学生，恨不得没收他们的手机。”
“但又心疼不已，他们在义务教育阶段勤勤恳恳学习，好不容易考上个大学，结果却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跟吸毒没什么差别。”
“真不知道手机电脑的发明究竟是让生活便捷，还是让人堕落懒散，照这样腐蚀下去，书真是白念了……”
梁立辉皱起了眉头，信息时代的到来彻底颠覆了人类的文明与生活，变革了产业，改变了人类的沟通方式……但弊端也越发明显。
互联网如同蛛网覆盖着全球，而上面攀爬着无数隐形的蜘蛛，那就是虚拟的人类，越发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可以在上面弱肉强食、掠夺财富、相互攻讦、不良竞争和违法犯罪等，比如盗版侵权、泄露**、地下暗网、网络诈骗……
确切地来说，现实生活与虚拟互联网，这是两个世界，即物质构成的世界与人类思想构成的世界，正在被分化出来。
后者才是人类在宇宙内真正文明的独特存在，区别于其他生物！
“愚公移山”既代表着人类改造自然的勇气，也代表着人类正在以超越物质为目的在进化着，对大脑进行改造或者说追求极致的开发。
人类不甘心被安排的宿命，也可以说怕死！
神话传说中开天辟地的是盘古，但其实是人类。因为在一片混沌的物质宇宙中，人类竟然开辟出了思想世界……
不可思议，这是人类命运共同体选择的道路。
关于沉溺网游、昼夜颠倒、虚拟幻想这些略带负面批评的词语，本质上是人类渴望挣脱物质与时间的束缚的表现，即逃离物质世界。
人工智能的到来，一点也不惊奇。
机器人、生化人、人造人、人类容器……
若干年后，你会发现人类已经彻底摆脱了物质的束缚，逃离宇宙的囚牢，实现了另类的“永生”。没有时间单位，没有物质构成，可以随意穿梭，可以创造合成……
比如你可以真的活在“游戏”中！
很明显，这个永生的人类世界比宇宙世界更伟大！
但在此之前，人类需要付出对等或更高的代价，就好比愚公子孙几代人的牺牲，不只是时间与生命。
在这蜘蛛网上，你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人格，你会被千千万万的信息思想所渗透、影响和塑造！
无孔不入，秘密不再是秘密，你将承受思想上无形的伤害！
就目前来说，人类很轻易地选择付出代价也要实现进化，这种趋势不可逆或者说无形大手在推动着，大脑的“捷径机制”也在自主接受着思想上的变化与伤害，常常会导致人类出现情绪障碍和社会适应性困难，比如网络暴力和精神疾病。
接下来是对身体不可忽视地伤害。
比如长期使用手机、电脑的人目不转睛盯着荧屏，使眼睛过度疲劳，轻者引起近视，重者导致视网膜脱离，造成视力严重障碍而突发暴盲，即暂时性或永久性失明。
除了眼科病外，还有辐射病、颈椎病、腰椎劳损……
有人会说是因为现实的工作压力、情感问题、生活矛盾等，渴望得到喘息和摆脱。
但实际上，人类正是因为不满足、贪婪和矛盾，所以才推动了自身的进化。
这是人性使然。
社会矛盾越大，人类进化的速度越快。
但激化的结果也会导致越来越多的人患上抑郁症等心理、精神疾病而选择自杀，以结束这种宿命。
人类共同体的命运齿轮一旦转动起来，就不可逆转，就会排斥或碾压一切想逃跑和回头的家伙。
比如枪炮终结了冷兵器……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与奴隶贩卖”、“落后就会被挨打”、“经济危机是二战的导火索”这些史实都血淋淋地揭示了这一残酷的命运。
雪中的小屋，很多人会批判、嘲讽那是懦弱的逃避者苟延残喘的象征。
但从另一层面来说，他们是人类文明真正的觉醒者或引路人，他们极力渴望地摆脱物质世界的束缚，追求思想的永生，追求完美的世界……
他们不是先驱者，先驱者很多时候意味着难以接受的牺牲，比如夸父追日。
梁立辉停顿住脑海里的所想：“依依也是这样吗？”
“当然，不过让我头疼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啊。”
“我去叫醒她。”
“不用，让她睡一会，我等下再过去。”
第四十九章 圈养的狼
梁立辉瞧见茶桌上放着一盘鸡仔饼，微微愣住。
梅萍笑道：“知道你喜欢吃，妈特意给你做的。”
梁立辉点了点头，拿起一块，并不着急着吃。
鸡仔饼是地方四大名饼之一，莲花坞的头牌。仅是外形，就让人一见钟情。
娇小的身段，椭圆形略似古典美女的鹅蛋脸，又酷似国画大师齐白石老人UU小说正在俯首觅食的小鸡，在几乎清一色正圆形的饼饵群体中显出另类的美。
梁立辉的思绪万千，仿佛回到了父母带着自己从国外回来“拜干亲”的那一天。
“拜干亲”是一种习俗，在当地称为“认寄父、寄母”，俗称“拜过房爷、过房娘”。通常有以下几种目的：
一是怕孩子娇贵，不好生养，或是以前生子夭折，怕自己命中无子，借“拜干亲”消灾免祸，保住孩子。
二是孩子命相不好，克父克母，借“拜干亲”来转移命相，以求上下和睦，家道昌盛。
为了让孩子好养，“拜干亲”一般都喜欢认儿女较多或贫寒的人家做义父、义母，因为儿女多的人家，孩子就像成群的小动物一样，容易长大。
另外，贫寒的人家，小孩一般较多，又不娇贵，反而容易养活、长大。
当然，梁立辉认干亲其实是为了增进梁家和冯家彼此之间的感情，除了两家世代交好外，他的母亲阮凝香和梅萍既是儿时的玩伴，也是同窗多年的老同学。
梁立辉当初回国的时候只有5岁，但天资聪颖，已经懂得不少人情世故。
并且他的脾气不小，行为举止颇有些怪异，常常画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带有锯齿的蚊子切割着肉、在虫蛹里有个小孩在爬行、小矮人被高大的房子围在中间……
父母对他捉摸不透，暗自捏了把汗。
出乎意料，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之意。因为他彻底沦陷在了鸡仔饼、榴莲酥等传统美食的诱惑下，在国外他可从来都没有吃过味道如此独特的东西。
俗话说的好，小孩子跟宠物一样逃不过“真香定律”。
于是他遵照大人的意思，恭敬地磕头、献茶和喊干爹干妈。
而梅萍笑得合不拢嘴，赠给了他一把长命富贵锁……
“别愣着，赶紧尝一下，看看妈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梁立辉瞬间回过神来，咬了一口，只听“咯咯”牙齿作响，浓香像一股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外脆内软，很有嚼头。
再咬几口，恍若引爆了一个香料库，复合香气从馅里迸射四溅，浓得化不开，直至进入了深度咀嚼阶段，才逐渐分辨出蒜茸的辛香、南乳的鲜香、芝麻的油香、五花肉的甘香……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
“是不是糖放少了？还是五花肉不够好吃？……”
“人老了，手就僵硬得很。”
“不是，很好吃。”梁立辉哽咽地说。
“那就好，”梅萍笑道，“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干净了，我现在去拿被褥给你。”
“嗯。”
时过境迁，那些熟悉的面孔如今都埋在了黄土里，每当雨季到来的时候，就格外的清冷。
“风那时在吹的不是云，而是笼罩在心底的阴霾。”
梁立辉曾在一篇作文里写道：“亲情真是一个难以言表的概念，也许因为我词穷，叫我用自己的语言去描述亲情真的有点为难……”
“我不能像其他同学那样用自己富有色彩的生动语言，或真诚朴素的情感去描述亲情，但纵使我能写出很多的句子，很多的词藻，却也无法表达出我对这种情感的忐忑和热爱，我想，只有以我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描述对亲情的感受，这才是我最要做的。”
可直到他长大成人后才明白，说不出口，不仅仅是难以启齿的羞耻心，也是一种遗憾和悲哀。
他很后悔。
早熟聪慧让他失去了同龄人该有的调皮和真诚，被上帝所赋予的玩性。
虽然有了较为完整的三观，对道德伦理的认知和遵从，但高度克制的理性却成了“胜利的主宰者”，虚伪赢得了社会的生存空间，让你无法再轻易表达出真实的情感，感性隐藏在背面……
太多的考究左右你，束缚你；太多的观念，暗示你，逼迫你！
人仿佛被厚厚的封口胶缠住了嘴，无可奈何地妥协，必须缄默儿时诸多的话题。
即使你的心底在呐喊，甚至咆哮，那种如同寒气钻入骨髓时折磨的痛苦。
太多的父母都迫切地希望自己的孩子懂事、乖巧和理性思考，甚至在社会上挣扎出头，却选择忽略自己儿时的痛苦。
“揠苗助长”他们都懂得这个道理，然而更强地“道理”却压垮了他们心中的那根稻草。
曾经的憎恶，变成了现在的感恩；现在的感恩，又变成孩子的憎恶。
潜移默化，一个矛盾的死循环。
嘴里、心里都在暗示这样地所做所为是为了孩子好，毕竟残酷的现状摆在面前。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用牢笼里圈养的一条狼来比喻现在的孩子最合适不过！
父母千方百计地拔掉让他们头疼不已的“尖牙”，驯化他们的玩性或者说野性，变成一条任打任骂的雪橇犬。
然而，当你真正激怒它的时候，它会毫不犹豫地扑咬上来！
有时候毒蛇与人类互相警惕的做法，反而是最佳的生存方式。
父母的掌控欲太强，无时无刻都想要塑造心中完美的“自我”。比如神童考上了名牌大学，低龄化选秀……
现状却让人唏嘘不已，神童被学校劝退，成为反面教材。无法独立，生活一塌糊涂……
未成年人犯罪的根源首先是家庭，分量最重。
梁立辉研究过不少案例，印象深刻的是12岁少年弑母案。
少年因为不满母亲的管教，隧将其残忍杀害……
之后他还坦然地拿着对方的手机跟学校的老师请假，陪着2岁的弟弟居住在家中。母亲有任何的电话和微信，他也都一一接听和回应，丝毫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直到有邻居发现报了警之后，他才在警方的质问下说出了这件事……
出狱后将重返课堂，其他同学的父母担忧不已，一致反对，他叫嚣道：“我杀的又不是别人，杀的是我妈！学校凭什么不让我上学！”
无论是这个男童嗜血的冷漠，还是他在杀害母亲后的冷静，都让梁立辉不寒而栗。
第五十章 犯罪之路
又一起案例，13岁少年杀害10岁女孩，手段极为残忍，此前还曾骚扰多名成年女性。暴戾、早熟、目无法纪……
“害怕？怀疑我了？我的指纹咋整，我虚岁14！”梁立辉仿佛听到少年疯狂地呓语。
他关心地不是黑锅盖在谁头上进行谴责，而是研究犯罪如何警醒和制止。
犯罪是极端的走向，一条通往深渊的道路。
犯罪动机源于需要，犯罪目的既来自需要，又受行为人个性与情境、条件制约。犯罪行为服从于犯罪目的，是实现犯罪目的的手段。
小刺激大反应、冲动、缺乏控制和调节能力，这些都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后天所形成。
从萌发犯罪意向到过渡到确定犯罪目的到最终实施犯罪……
其实他们已经在心理或思想上走了很长的路！
这个“犯罪倒计时”受到多方面内外因素的影响，可能随胁迫、刺激、冲突等情况而急剧变化。
梁立辉认为自杀是一种典型的犯罪行为。
谋杀，是对他人选择犯罪；自杀，是对自我选择犯罪。
岔路口，指向不同，可本质相同。
地区犯罪率的调查理应把自杀情况纳入进去，虽然后者并不受道德或者法律的约束，对社会的危害性也普遍较小。
可事实上前后者是很容易相互转变的。
比如一名艾滋病患者在得知病情，最开始消极悲观，挣扎在自杀的边缘，受到朋友的唾弃和其他刺激后，于是疯狂用各种社交软件约异性，肆意传播病毒以报复社会。
再如震惊美国的弗吉尼亚校园枪击案，韩裔学生赵承熙，在校园内持枪射杀学生与老师。在造成33人死亡后，最后选择开枪饮弹自尽。
这一案例，梁立辉研究了很久。
赵承熙出生于韩国一个贫困家庭，父母的冷漠与暴躁，让赵承熙养成了孤僻、怪异、沉默寡言的性格。梁立辉推测，期间他不乏自杀的可能性，至少那种意识已经生根发芽。
移民美国后，全家落脚华盛顿郊区，忙于生计的父母，不仅对年幼的赵承熙缺乏关怀与呵护，偶尔在外面受了气，还会对他拳打脚踢。
与他相识多年的人都说，赵承熙不管是愤怒、沮丧或是心烦，都从来没有任何表情。他通常都轻声说话，并且完全拒绝对老师和同学敞开心扉。
然而，他却选择杀害无冤无仇的同学和老师，警方表示无法确切了解赵承熙的作案动机。
即使在枪击事件后，有关当局在他的宿舍里找到了两份共6页笔记。
这些笔记中充满了各种对“有钱的孩子”、“放荡的人”和“欺诈的吹牛者”的诅咒，甚至写出了他觉得令他沮丧的人的名字。
犯罪动机是自卑、仇富或嫉妒？
案发两年前，赵承熙除了写过很多表现愤怒和暴力情绪的诗歌外，还写了两个剧本，包括十几岁孩子讨论杀害老师的情节，和男孩与其继父大打出手的描写。
“他的剧本就像是来自噩梦……充斥着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暴力……当学生们在课堂上对他的剧本作出评论时，我们都非常小心的措辞，以防他崩溃。”赵承熙的一位同学说道。
这令他的教授十分担心，于是叫他不要参加集体课，另外对他进行辅导，还劝说他去做心理咨询。但显然这些方法都没有奏效。
梁立辉分析认为那段时期，他的心理正在承受着剧烈的困扰或者折磨，需要发泄出来，因为他无法对其他人敞开心扉。
更重要的是，那其实是一种向外界释放的求救信号……
可惜没有得到有效的救助。
警方在赵承熙的一只手臂上发现纹着“ismaleax”几个字，“以赛玛利”在英文中有“被遗弃的人、社会公敌”之意。
这代表他已经彻底陷入绝望，即求救无望。
这一时期，他把“溺水”的责任怪罪在那些冷漠的同学和老师头上，具有强烈的反社会意识和报复心理。
梁立辉认为，虽然他的犯罪心理结构改变了，但他最终的犯罪目的仍然是自杀。
赵承熙的绝笔信最后写道：“是你们逼我这么做的！”
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从他购买枪支弹药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实施了要把自己杀死的犯罪目的。
枪击案落幕后，凶杀赵承熙一时间成为心理学家和精神病专家关注的对象。
多数心理学家认为赵承熙有心理方面的问题，但是精神病专家更倾向于认为赵承熙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一次又一次被认为可能有精神问题，比如自闭症、抑郁症……
在争论不休的情况下，梁立辉却笑了：“心理与精神本就一体，不可能独立开来。”
因为梁立辉既是犯罪心理学专家，也是精神病学家。
这起案例证明自杀与谋杀密不可分，可以相互转变。
梁立辉曾在手机上阅读到一起报道，一名10岁的男孩品学兼优，一次考试失利，垂头丧气，被母亲责骂：“你考成这样的成绩，还有什么脸在待在这里！”
男孩一时“情绪激动”，忍受不了母亲的辱骂而跳楼身亡。
媒体及社会舆论都在谴责少年的母亲，聚焦在了侮辱性的词汇，自尊心以及批评的方式上。
可梁立辉却清晰地看到空中男孩的自杀轨迹，他在表达抗议、愤怒和绝望！
他受够了大人们强加给他的负担，还有那该死的成绩……
犯罪之路完全可以中途掐断或者阻止，可能只是一句善意的话。
事实上，有太多的人无时无刻不在这条路上走着。
庆幸的是他们多数时候是幡然醒悟或者自我拯救。
当放弃自我时，就迫切地需要他人的拯救，可能是家人、爱人、朋友、老师，甚至陌生人……
所以在这个社会上的每个人都不该保持冷漠或带着面具，更不应该恶意相向，可在犯罪者或自杀者社交圈子里的能够做到人却寥寥无几。
善意是阻止，恶意是加速。
可现实中，却出现了“围观者起哄女孩快点跳楼”的一幕。
一名19岁的女孩，因两年前被班主任猥亵而患上抑郁症，期间两次自杀未遂。这次，当她爬到百货商场的8楼后，在楼下聚集的围观者，不仅不劝阻开导，反而一个个冷嘲热讽、鼓动怂恿：
“怎么还不跳？”
“你个白痴，你倒是跳啊!”
最终，在楼下的欢呼、起哄与怂恿声中，绝望的女孩松开了紧紧抓着自己的消防员的手，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这群冷漠的人们比赵承熙的同学和老师如何呢？
梁立辉起身拉开窗帘，让阳光透了进来，漆黑的阴影无处可躲。
第五十一章 捉弄
梁立辉站在冯依依房间的门口，右手停留在半空。
门没有关上，仍有一条缝隙，把手挂着一张卡片：“臭老哥，你回来太迟了，我去渡劫了。”
“渡劫？”梁立辉哭笑不得：“这丫头在搞什么名堂？”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可室内一片漆黑。
“咦？”梁立辉连续按了好几下灯的开关，发现毫无反应。
这时，他看到墙边有快小黑板，上面有荧光色亮起的几行字：
“侦探哥哥，找找我在哪？”
“禁止拉开窗帘哦！”
梁立辉摇了摇头笑了，有些伤脑筋，“都这么大人了还玩捉迷藏的游戏？”
可他的嘴角分明勾起了一丝弧度，走到床边，掀开被褥，却发现里面躺着的是个鼓起的熊布偶。
接着他又打开衣柜，里面只有衣服……
“难道在这里？”梁立辉终于注意到靠近窗边的位置有一块黑布裹着一样凸起的东西。
当掀开后才发现是画架，可上面有一幅别样色彩的画作，在漆黑的四周如同萤火虫一样耀眼夺目，一时将梁立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梦幻的背景，绚丽的线条，一个充满想象的世界。
男孩背着一个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她指着漫天星晨的夜空仿佛在呓语。
梁立辉的身躯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他因为这幅画而彻底动容，思绪万千……
“哥哥，爸爸真得还活着吗？”
男孩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最亮的那一颗就是。”
在一个炎热的酷暑傍晚，一棵古老的榕树下，虫鸣鸟叫。
蚊子把男孩的手脚叮咬得很疼，汗流浃背，而他仍在聚精会神地作画。
“哥哥，你在画什么呢？”女孩好奇地喊道。
她有着稚嫩的童颜，白皙的皮肤和淡淡的柳叶眉，眼睛很大，把她的内心世界展露无遗，小鼻子小嘴巴也显得极为标志。一尾到顶的马尾辫更增添了几分娇美。
“等下你就知道了。”
男孩终于停下笔，他抬头看了下天边，太阳只消片刻便落山。
可惜，如约而至的黑夜并没有给他带来期待中的快乐，他面露失落之色。
“还是失败了。”
明明是一幅很好看的画，女孩抓着马尾辫百思不得其解。
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自从搬到家里来住后就再也没笑过。
“哥哥不是画得很好吗？”
“不，”男孩摇头说，“我想让它也能活在黑夜里。”
“经历一些事情后，我才清楚白天看得见的只有欢乐，黑夜里藏着悲伤。”
“正是因为我表达不出来，我才想去触摸它……”
男孩的经历，虽然带给他极大的折磨和痛苦，但并没有摧毁他以前的幸福和欢乐，他一直珍视着。
他在尝试剥离藏在心底的痛苦。
他希望让自己的画作可以跟夜明珠一样在漆黑的夜里也能散发出瑰丽的光芒，并且拥有两种不同的色彩，让一种色彩出现在白天，而另一种则出现在夜里。
也就是与众不同的一幅画，或者说两幅画。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尝试了许多的方法，却得不到理想的结果。
这时，电灯亮了起来，梦幻的画面瞬间消失……
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女孩竟然还牢牢记得，并且实现了。
她在颜料中加入了特制的荧光剂，绘制了光怪陆离的两个世界，传统的思维定式被打破。
虽然真正创造这种画法的是艺术家crisco。
女孩曾经不止一次哀求男孩能够把难过的事情告诉她，不要隐瞒。她希望能看到他的笑容，变得开朗起来。即使自己从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变成一个叛逆任性，处处惹事的魔女……
“老哥，生日快乐！”冯依依从身后一把抱住梁立辉说，“我把天上的星星给你摘了下来哦！”
“是吗？”梁立辉转瞬之间就掩饰掉了感动，笑道，“我都不记得了。”
从冯兆伦死后，梁立辉就去了澳利大亚进修精神病学和美国进修犯罪心理学，算起来已经差不多有6年没有过生日了。
“这就是礼物？画得有点丑。”
“呜呜，臭老哥你竟敢嫌弃，你妹我又不是学绘画专业的，我可是花了好长的时间学习呢？可累死我了。”冯依依愤愤地锤着梁立辉的后背。
“疼疼疼，是老哥错了，我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哼，这才差不多。”冯依依喜开颜笑。
“我问一句，你不会是翘课去干的这事吧？”
“才没有！”
……
晚上，梁立辉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好冷。”梁立辉裹紧了衣服，表情坚毅地走在山腰上。
突然刮起风雪，猛烈摧残、蹂躏着地面上的一切积起了雪堆，从山上舔去最后的草茎。
尘土，像铁屑一样坚硬，随着风雪旋卷。废弃的木屋在风的压力下倾斜，弯折蜷缩。
“谁？”梁立辉惊恐地回头喊道。
只见两个身影如同白桦林一样直挺挺地伫立着，浑身都是血。
“爸，妈？”
“你不该回来。”
“什么？”
“不要再查下去了。”
“知道越多，越危险。”冯兆伦的身影也出现。
“不！”梁立辉咆哮道：“我一定会找到真相！”
“谁也不能阻止我！”
就在这时，一个模样可怖的女童露出笑脸突然抓住他的手：“嘻嘻，哥哥你会下来陪我玩吗？”
轰！
梁立辉的脑海顿时如同炸弹爆炸一般。
连同脚下的雪地跟着颤抖起来，一座小山似的巨型雪块发出雷鸣般的响声朝众人站立的地方飞速扑来，转瞬之间，梁立辉的父母和冯兆伦就被掩埋……
“不！”
在雪块接近梁立辉身体的短暂时间里，他拼命拉着妹妹的手连滚带爬地迅速奔向雪坡中部的一块巨大岩石，用身躯死死护住她。
但即使有巨石阻挡，地动山摇的雪崩还是将他们掩埋住了。
几秒钟之后，他就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从身体方传来，让他的五脏六腑疼痛欲裂……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梁立辉的额头冒出了冷汗，表情狰狞痛苦。
一个背影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爬上了梁立辉的床上，帮他擦了擦汗，并搂着他的身躯……
第五十二章 懒起画娥眉
第二天早上还没到7点，梁立辉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感到头晕脑胀，于是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表情略显痛苦。
倒时差是件并不轻松的事情，这时才相当于洛杉矶的下午16点，但他睡意已无。
虽然人是有一定自身调节能力的，一般一、两个小时的时差在生理上并不会反应出来，如从中国飞日本，但是当时差超过6个小时以上的时候，在生理上的反应就比较明显了，很容易患上时区疲劳症。
时区疲劳症的患者由于昼夜节律紊乱，会出现夜晚失眠而白天却又昏昏欲睡的情况，医学上叫做“时差综合症”。
严重的病人可能出现头痛，耳鸣，心悸，恶心，腹痛，腹泻，以及判断力和注意力下降等。
在这个现代社会，很多种疾病的迅速增加归因于生物节律的紊乱，包括昼夜节律相关性睡眠障碍。
简单洗漱后，梁立辉换上了一套黑色西服。
梅萍从厨房出来见到他有些诧异，然后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离出发还早着。”
“没事，起床早点，做点有氧运动也好。”
“是没睡好吧？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哪可能没反应？”
梁立辉点了点头，默认这件事。
“妈给你煮了海鲜粥，稍等一下，我这就给你端来。”
倒时差，最好在膳食安排上增加一些蛋白质丰富的饭菜，如瘦肉、鱼虾、蛋类及豆制品、蔬菜等。
指缝很宽，时间太瘦，悄悄从指缝间溜走。
不知不觉就接近早上8点。
“哎呀，依依这丫头怎么还不下来？”梅萍皱了下眉头说，“肯定又在睡懒觉。”
“这个坏习惯总改不掉。”
“我去叫醒她。”
梁立辉离开座位，走上楼去，敲了敲房门：“依依，你起床了没？”
这时，门突然打开。
“哥，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拉下背后的链子，我够不着！”
冯依依穿着一身黑色、素色无花的长裙，简洁庄重，正对着镜子在化妆，她描眉入鬓，鬓似刀裁，搽脂抹粉，脸上桃红李白。
慵懒的神态，让梁立辉忍不住想起温庭筠的诗句：“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他印象里那个童年荡着秋千，抱着玩偶哭泣，越过田野奔向天空的小女孩，在眨眼之间她就已经长大了。
也不再是那个任性叛逆，翘课打架，古灵精怪的初中生。
梁立辉忍不住感叹，是时间过得太快，还是自己跟不上变化？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永远看着小女孩像风活的那么自由，不需要经历成长过程中的曲折坎坷，远离辛酸与烦恼，在田野里追着蜻蜓尽情奔放……
“哥，你在发什么呆呢？”
“呃……”梁立辉终于回过神来，“抱歉，刚才想起一些事情。”
冯依依像狐狸一样狡黠地笑道：“嘻嘻，是不是被我倾国倾城、闭月羞花、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婀娜多姿的美貌给迷住了？”
“你想多了，”梁立辉摇头说，“在我眼里，你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哼，人家才不是呢？”冯依依愤愤不平，“你瞧我的胸多大……”
“好了，别动，我帮你拉上。”
冯依依傲娇地从抽屉取出盒子推到他面前：“这个也要。”
梁立辉发现这个盒子是去年托回国的吴姨带给妹妹作为生日礼物的，印有那家品牌的商标。打开一看，竟然是条银吊坠镶嵌砖石的心形项链。
当时他因为要接电话，便让店员随意帮忙挑选了一条，后面也没看，直接刷卡就离开了。
可能被店员误会为赠送给爱人的礼物……
“呃……”
“怎么了？”
梁立辉想要开口解释，他分明看到妹妹眼中的那一丝期待、害羞和不正常的表情，但还是忍住了。
如果让妹妹知道这个礼物不是自己挑选的，其中还有误会，那么以她的脾气指不定大发雷霆，改天再找时间跟她解释了。
就算送这样的礼物，旁人也不能说三道四……
梁立辉自圆其说，引经据典，说服自己对妹妹只有亲情之爱……他忐忑的拿起那条耀眼夺目的项链，不小心触碰到冯依依那吹弹得破的肌肤。
“啊……”冯依依面容潮红，忍不住哼了一声。
“怎么了？”
“没事……哥你的手好暖。”
梁立辉头疼不已，第一次给女生戴项链，手笨拙得不行。
城南烈士陵园。
只见宽宽的道路两旁长着许多苍翠的松柏，不时有和风吹过，但静默地让人不敢出声打搅，它们好像守卫一样闭着眼睛，背后是长眠于地下的英魂，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肃穆。
梅萍没有把梁立辉特意买的泸州老窖带来，而是取出一壶白村（化名）自酿的米酒，虽名不见经传，但却是冯兆伦牺牲前最喜欢喝的小曲白酒。
那个米酒是冯兆伦生前帮助过的白村老人自酿的，取材皆是当地的山泉、竹子、糯米……
采用少数民族传统手工艺进行发酵、慢火蒸馏，有着“入口甘爽”、“醇香”、“容易醉”的特点。
自从在老人家里喝得酩酊大醉后，冯兆伦就再也没喝过其他白酒。
吃午饭时都忍不住小酌几口。
梅萍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每次都限制他喝酒的量，可当亲朋好友来家里作客时，他就像牛脾气上来似的，拦都拦不住。
可冯兆伦却总是笑呵呵地说道：“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梁立辉接过梅萍递来的酒，喝了一口，然后剩余的直接倒在在墓碑前。
“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
梁立辉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干爹是出了名的酒鬼，酒量也大得惊人，自己的父亲根本招架不住。
不过他也清楚，冯兆伦出任务前向来滴酒不沾。
他是个骨子里都写满信条的刑警，时刻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义无反顾地牺牲。
这时，冯依依把鲜花放在墓碑前，看似满不在乎，眼睛里却隐忍着内心地痛苦。
她在得知父亲牺牲的消息后，在教室里当场砸烂书桌，吓得老师同学还以为她发疯了，没想到她却是怒中带泪地骂道：“臭老头，死就死，还装什么狗屁英雄！”
梁立辉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安慰了几句。
然后对着旁边的一块空白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因为冯兆伦曾跟他说过：“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那些敢于做缉毒的老伙计们，虽然死的死，残的残，墓碑无名，但深藏功与名。”
“所以啊，就算我赢得生前身后名，也永远比不过他们！”
第五十三章 陵园争执
在祭拜完冯兆伦后，天色已经变得昏黑，阴沉沉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显得很压抑。还不时划过几道刺眼的闪电，紧随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梁立辉等人即将离开时，发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对母女。
女人大约30来岁的样子，面色发黄，有些忐忑不安，她的手里拿着一壶酒和一束白菊花。
而女儿看起来只有不到6岁，还背着书包，像一株盛开的海棠，笑靥如花。
“来了有一会了吧？”梅萍问道。
“是的，萍姐。”女人低头垂目，显得有些局促。
她就是当年人质绑架案中被冯兆伦救下的唯一幸存者姚佳琴，除她之外还有四人被残忍撕票而杀害……
而凶手张汉云被司法鉴定为精神病，被送入精神病院强制治疗。
这起案件同时揭露了另一起案件金茂集团特大走私洗钱案。涉案人员众多，牵连甚广，涉及金额巨大，案情复杂，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
主犯赵昌白案发后逃往加拿大，一直滞留在温哥华。
半年前被加拿大边境服务局拘留，在交涉下，即将遣返回国……
她的丈夫是荣宝银行高级经理林寻凡，与赵昌白勾结开立资金储蓄账户，进行转移和兑换非法收入，非正规资金结算，被曝光后畏罪自杀。
“这些年有心了，”梅萍握着姚佳琴的手说，“冯老鬼也不知道上辈子去哪修来的福气，死了还有那么多人惦记着……”
“我怎么敢忘记？我们母女的命都是冯哥救的，否则早就下黄泉地狱了。他就是我心中光明的菩萨……”
说完，姚佳琴拉着小女儿恭敬地朝着墓碑跪拜磕头起来。
“别假惺惺的，”冯依依冷嘲热讽道，“你们不欠我爸什么，他也不是什么菩萨，承受不起你们对他感恩戴德！”
“依依，你胡说什么？”梅萍蹙眉道，“快给姚姨道歉！”
“我又没有错，凭什么让我道歉？”
“你……”梅萍顿时有些气急，“哎，我怎么教出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儿！”
“那也是你们生的！”
“依依，少说两句！”梁立辉赶紧扯了她一把，然后向姚佳琴鞠躬道：“对不起，我替我妹妹表达歉意，她可能今天心情不好……”
“哼，我心情好着呢！”
“不用，”姚佳琴失落地站起身来，“依依说的对，冯哥确实承受不起我这样一个罪人的跪拜。”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梁立辉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妹妹今天像吃了火药似地呛声个不停，赶紧把她拉到一旁。
“哥，你干嘛？”
“妈今天情绪本来就不对，就不要惹她生气了，何况她们也是一片好心，孤儿寡女的，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不要寒碜人家了。”
“谁稀罕！”冯依依愤愤不平地跺脚，“难道我们就不是孤儿寡女了吗？”
“依依乖，你不是还有哥在嘛。”梁立辉摸着她的头，苦口婆心地说，“哥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宣泄时不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这是等于用皮鞭在抽打别人的伤疤……”
冯依依回头看了一眼憔悴的姚佳琴，没有再吭声。
“佳琴，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梅萍对着姚佳琴说，“她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屁孩，不仅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子，还喜欢胡言乱语。”
“我懂的，”姚佳琴从衣服口袋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梅萍手上，“这是一张银行卡，里面有20万，密码是6个x，萍姐你拿着……”
梅萍连忙喊道：“这可万万使不得，我绝对不能收！”
“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也是一种赎罪，萍姐，你一定要收下……”
姚佳琴苦涩，这些年除了承受巨大的压力，要拼命偿还丈夫遗留下来的债款外，她的心理的负担一直很重，她清楚的明白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腹痛难忍喊出声来，暴露了行踪，那么刑警冯兆伦也不会因此牺牲。
尤其每次目睹到女儿天真可爱的面孔时，就忍不住陷入懊悔和自责当中……
于是，为了逃避忘却这种痛苦，和救赎所谓的罪孽，她就选择了踏入佛门以进行修行。
确实，历朝历代至今，女人真正信佛的初衷多数是为了了却内心的煎熬困苦，或者为身边的人祈福安康和积德行善，比如武则天，林黛玉。
但婚姻不幸的女人是最为痛苦的，多数是上了一定年纪，失去了花容月貌或者膝下子女，她们很容易画地为牢，关闭心门，甚至走向极端……
虽然现代的女人在生活经济上已经十分独立了，这种情况也大为减少，但世俗观念的改变并没有那么容易。
为什么二婚的女人更容易受到歧视？
即使革除旧弊已经百十年，也无法消除几千年的遗毒，固然受古代“三从四德”、“男权至上”、“女性地位低下”等原因的影响，但不可否认还有很大程度是来源于女性群体。
她们既希望自己独立，又渴望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她们既恼怒男人出轨，又对儿子放宽约束以挑到“更好的”；她们既想要摆脱失败的婚姻，又要求儿媳恪守准则！
这种代代相传的矛盾很难化解。
“佳琴，我很理解你的痛苦，也收下这份心意，但这张卡我万万不能要，否则我就对不住冯老鬼了。”梅萍态度十分坚决。
“萍姐，我……”
就在这时，冯依依突然一把夺过银行卡，砸在了地上：“你不要拿钱来侮辱我爸，他救你不是为了那肮脏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梁立辉顿时意识到不妙。
“住嘴！”
梅萍愤怒地给了冯依依一个巴掌，可打完后瞬间就后悔了，从小就舍不得打她，今天如果不是女儿三番两次的顶嘴，她也不会失去分寸，虽然依依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人情世故能由着性子来吗？
“你竟然打我！”
“呜呜……”
冯依依泪水夺眶而出，转身就跑掉了。
“萍姐，都怪我不好，我去向她道歉……”姚佳琴急忙喊道。
“哎……罢了。”
“妈，你等会在车那里等我们，我去追依依。”
“好的。”
第五十四章 雷雨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接着滂沱大雨而来，一似瓢泼盆倾……
面对糟糕的雷雨天气，梁立辉紧锁眉头，撑着黑伞，四处搜寻妹妹的踪影。
“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他很是揪心，就好像血液要停止了回流，害怕地喘不过气来。
这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梁立辉因为校园斗殴被学校处分并勒令休学，强制进行心理治疗。
“瞧，就是那个疯子，三天两头的打架。”
“昨天我就看见他和隔壁班的老大郜博学发生争执，他二话不说，就抄起板凳砸得人家血花四溅……”
“据说把其中一个胖子的耳朵都给咬烂了。”
“打架跟条狼狗一样，忒狠了！”
“学校怎么不开除他这种人渣？”
“喂，你们是想死啊？敢议论我们班长，活腻了是吧?”
“大笨熊，别装孙子，谁不知道你心里乐呵着，恨不得上去踩上两脚。”
“妈的，说得我是个小人是的，怎么说他都是我前任班长，年级前十的存在，吊打你们这群渣渣……”
“呸，这种成绩好的，我更想揍他！”
“嘘，校医说他有精神病……”
“我靠，那还真不敢惹他，要是被他捅死了可不好。”
“唉，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以前还好好的。”
“你们恐怕不知道前段时间金葵别墅区发生的命案吧？死的就是他爸妈和妹妹……”
“呃？你说的是那起变态的虐杀案？”
“你怎么知道？”
“废话，那可是我当警察的叔叔告诉我的。”
“等等，他身边的那女的不是校花许嘉歆吗？不会是他女票吧？”
“你才知道啊，蠢货！”
……
鼻青脸肿，左腿缠着白色绷带的梁立辉，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许嘉歆撑着伞，眼神哀怜地跟在梁立辉身后。
“立辉，你不要紧吧？”
“你不用跟着我，我没事。”梁立辉很不耐烦。
“你不要生气，我知道这都怪我表哥这张臭嘴惹得祸……我替他向你道歉。”
斗殴的起因是许嘉歆的表哥把她父亲反对他们交往以及要送她去英国留学的事情，透露给了正在狂热追求许嘉欣的郜博学，从而引起了争端……
“不需要……我承受不起！”
事实上，出国留学这件事彻底激怒了梁立辉，他不仅恼火许嘉歆地隐瞒，更是对家中发生惨案后她父亲许晋亨的表现而感到寒心。
案发后，他的父亲梁在和还被戴上了涉嫌偷税、漏税、挪用公款、违规操作等多项罪名，公司破产，变卖资产，并遭到唾弃和谩骂……
梁在和与副市长许晋亨不仅是多年的老同学，还有着共患难的交情。
然而，出事后，这只老狐狸却闭门谢客，不闻不问……
“我很难过……我并不是有意瞒着你，因为我在竭尽所能地说服我爸，想让他改变主意。”
梁立辉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嘲讽道：“是吗？可是有些人不这么想。”
“小姐，老爷说你该回家了。”司机下车恭敬地喊道。
许嘉欣无奈地点了点头。
“立辉，你要相信我！”
梁立辉头也不回的走在街道上，身边的汽车不断飞过，冷意的雨，寂寥茫然的风和他倦透的面容。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是吗？”
“想死就滚远点！”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又怕什么失去呢？”
被遗忘无依的感觉，一度让他自暴自弃。
就在这时，两眼无神的梁立辉一只脚突然陷入泥泞的水坑中，跌倒在了地上。
他就像个死人一样趴在地上，不愿起身，渴望雨滴轻轻地将他埋葬。
“你为什么要这样！”身后的许嘉歆抽噎道。
梁立辉的身体只是稍微动了一下。
“我的心好难过，看着你折磨自己，我却无能为力……”
“立辉，我们起来好吗？”
“我们一起回家！”
“滚开……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梁立辉一把推开试图扶着他的许嘉歆。他的眼神充满了暴戾，内心的怒火仿佛要炸裂开来。
然而，转瞬后他就惊呆了。
一辆汽车急速驶来，撞在了许嘉欣的身上……
那跌落的雨伞，原来那么沉痛。
后来，肇事司机逃逸，许嘉歆被送到了英国进行手术治疗……
梁立辉发现冯依依站在前方，眼泪同雨水流在脸上，颤抖着身子，呆呆地望着梁立辉。
“依依！”
梁立辉猛然间将她抱入怀里，发狂地喊道：“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不躲？”
“哥，你在说什么？”冯依依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抽噎道，“我一个人在雨里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我拼命地想往回跑，可是不知怎么绕来绕去我总找不着。”
“阿嚏！”冯依依忍不住哆嗦，打了个喷嚏。
片刻后，梁立辉的眼神黯淡下来，才发现冯依依的衣服都湿透了，于是脱掉外衣给她围上。
“快点跟哥回去，别感冒了。”
“嗯。”冯依依裹着梁立辉的外套，心里暖烘烘的。
很快，乌云散去，梁立辉抬起头望着天空，太阳仿佛了解他沉默的痛。
就像歌词里唱着的：“相识纷飞雨中，但爱恋流逝像风。”
在一间阴暗的房间里，历经岁月的侵蚀。黝黑的石墙已经深深凹陷。
一个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
随后另一个带着错脸面具的男人拿着一把铁钳和一个针筒缓慢走过来。
“你知道吗？当一个畜生被注射了这玩意，脑子会绝对的清醒，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清楚的感知到。”
“我希望你能在死前充分地记住这种滋味……”
“唔唔唔……”被绑住的男人惊恐万状，极力想要挣脱。
面具男抓着他的一只手，摇头道：“真是可惜，明明是那么灵巧的一双手。”
咔嚓一声剪断他的中指，鲜血顿时泵射出来，痛得男人汗如雨滴。
“哈哈哈……”在密不透风的空间里，面具男放肆地笑着。
“别着急，你知道男人最痛的地方在哪里吗？”
被绑住的男人顿时慌了神。
“哦？不行，怎么能一下子就那么刺激呢？”
面具男捏着他的嘴巴，把塞在他嘴里的布扯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哈哈哈……你觉得我是谁？”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求求你放了我……”
面具男摇了摇头说：“你那些钱，太脏！”
“那你要什么?”
“我想想……你这张嘴让我感到恶心，像狗屎一样，所以……”
“啊……”男人的牙齿被拔掉的瞬间，痛得魂都快丢了。
最后，面具男用手指沾了沾他的血，划掉了本子上的一个名字。
第五十五章 警局报道
三天转眼就过去了。
梁立辉吃完早餐后就驾车来到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报道。
刑侦支队是负责刑事案件侦查工作的业务部门，担负着组织指导、参与协调全市刑侦工作的职责，承担恶性疑难案件的攻坚任务，是全市刑事技术、刑事信息、刑事情报的中心。
主要下设:
办公室：接报全市重大刑事案件和重要情况；办理通缉通报，部署协查堵截；负责全市刑事犯罪统计、犯罪信息的收集工作；分析刑事犯罪的规范和特点，预测发展趋势，提出工作对策。
技术室：组织实施和指导全市刑事技术工作，负责全市重大刑事案件的现场勘察、犯罪痕迹物证的鉴定工作；对下级公安机关和有关部门送检的痕迹物证进行鉴定。
侦查一大队（重案队）：组织、指导、侦破全市重特大刑事案件，研究制定严重暴力性犯罪案件处置方案；组织、指导、协调全市公安机关打击走私和有关关毒品案件的侦查工作；承办重特大走私和有关毒品案件的侦查工作；承办重特大走私、涉毒案件和上级交办的案件的侦查工作。
侦查二大队：负责市承办的重特大专案特情的管理、教育工作；组织追捕重大逃犯和流窜犯；组织、指导全市拐卖妇女儿童犯罪、解救爱害妇女儿童工作；组织、指导全市刑事犯罪情报资料工作。
侦查三大队：指导全市刑事案件预审业务；督办或参与重大疑难案件的审理工作；承办支队直接办理案件的审理移诉工作。
……
梁立辉刚走进去，就看到几个人围站在一起，董妍也在内，其中有一位穿着警察制服的中年人笑逐颜开，向他走来。
“立辉啊，你总算来了。”
“王局，好久不见！”
时隔多年，梁立辉再次见到昔日的老上司王高义，发现他已经两鬓有些斑白，脸庞饱经风霜，两只棕褐色的眼睛虽然凹陷，但深邃明亮，看上去依然很有神。
“你能回来就好啊，我身上的担子就轻松多了，这几个月案件频发，忙的焦头烂额……”王高义拍着梁立辉的肩膀笑道，“当然，也多亏这样，那几个老家伙才肯松口。”
“这些年你在国外侦破的不少要案、重案，我都有耳闻……包括前几天那班连环谋杀案，死者身份敏感，涉及到国际纠纷，这多亏了你的帮助，才能够妥善处理。”
梁立辉明白，王高义指的是自己出面联系并沟通洛杉矶警方这件事。
“上面决定对你予以表彰，并刊登在报纸。”
“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梁立辉连忙退却，“不必登报，尽可能低调处理，我可不想回来就被人盯上。”
“好小子，我总算没看错你！”王高义合不拢嘴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但私是私，公为公，上面决定给你安排了一间办公室。”
“好啊，王局你个偏心眼的，我夜以继日、呕心沥血地破案，怎么就不见你给我安排个独立办公室？”董妍忍不住插嘴道，发了好一顿牢骚。
“停，你要是能给我破了那起重案，我就考虑考虑……”
董妍信心百倍地拍了拍胸口：“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
“好了，有些话留着改天慢慢聊，得抓紧办正事。”
“热烈欢迎梁立辉同志，正式出任市公安局刑侦顾问，负责指导本市重点疑难案件的侦破工作……”王高义在众人面前亲自为梁立辉颁发了聘书。
“恭喜老大，这些年我可是天天盼着你回来啊……”刑侦支队队长李宇达笑呵呵地上前跟梁立辉握了个手，相比几年前已经胖了不少。
“真虚伪！”董妍忍不住蹙眉，小声嘀咕了一句。
……
邓明杰在警察局里坐立不安，他紧盯着窗玻璃，作为报案人，生怕下一秒穷凶极恶的凶手闯进来将他灭口。
所以他像无赖似的请求警方的保护，甚至主动要求被锁在留置室里，躲在这里已经超过五天了。
此时，留置室的门被打开，为首的是穿着警服的刑侦支队副队长董妍，身后跟着两男一女。
“董警官，你们抓到凶手了吗？”邓明杰急切地问道。
“没有，我们根据你的描述调取了案发地点附近的监控，这几天搜遍了整个区都没有抓到凶手。”
“不可能！”邓明杰神情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喊道：“他……他，肯定躲起来了，说不定……就在警察局附近。”
“哦？你怎么知道？”董妍不耐烦地坐下来，装作诧异地问了一句。
“24小时内连杀四个人，明摆着他已经丧心病狂了，我……我目睹到了他的作案和面容，并且他本来就是要杀我的……现在我又报案，他一定想杀掉我，这样就能逃之夭夭了……对，这是有预谋的行为！”
邓明杰惶恐不安地说着，突然意识到董妍身旁还坐着其他人，于是凑近他的耳朵：“他们是谁？你有没有查过他们的底细？我担心他会派人过来窃听。”
“你要知道，我可是你们要重点保护的证人……”
“凶手丧心病狂，无法无天，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们……”
就在董妍要介绍的时候，梁立辉抢先打断：“不用害怕，我们三个是董警官特地请来的助手，是来帮助侦破此案的。”
“我叫梁立辉，这位是罗宇，另一位是方晴。”
“邓明杰先生，我叫罗宇，很高心见到你！”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罗宇起身介绍，并礼貌地伸出右手，“可以跟我们说下详细的案发情况吗？”
“别跟我套近乎，我信不过你们！”邓明杰一巴掌打得罗宇有些火辣，他拒绝握手，语气不善，“我什么都不想说，你们出去，我要睡觉！”
“站住！你以为这是你家吗？住在这里，还管你吃喝拉撒？”董妍暴脾气顿时上来，猛地拍桌喊道，“我们也想要抓住真凶，尽快破案，但前提是你得配合，否则我就把你丢出去！”
被这么一吓，邓明杰顿时安分了一些，颤抖着身子坐下来。
“请你再仔细回想下凶手的特征以及作案过程。”
“我不是都说了好几遍吗？”
一旁的梁立辉，翻出之前的笔录：“就从你4月28日晚上下班后开始说起。”
“那天……我在汽车修理厂待到了晚上10点多，肚子有点饿……我没有直接回家，我走在北区的西铁路……我觉得有人鬼鬼祟祟地在跟踪我。”
“谁在跟踪你？”罗宇问道，方晴则拿着笔在记录。
“巷子里太黑，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他大概是个男的，我怀疑他有变态的嗜好。”
“怎么说？”
“我看见他把路边一只朝他吠叫的狗扭断了脖子，还……还把它的舌头给扯出来！”邓明杰眼神惊慌，说话断断续续。
“那你当时怎么做的？”
“我不敢出声……我赶紧跑，担心他会把我也给那样。”
第五十六章 怪诞的审问
“你继续讲。”梁立辉顿时来了兴趣。
“他……他是个疯子，拿着明晃晃的刀，而且还沾着血……我好害怕，没想到他还在跟踪我，我拼命地跑，绕了好几条街……”邓明杰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动作有点滑稽。
“你确定有人有人在跟踪你？你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废话，我不可能眼瞎，巷子太黑，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身高……等等，你们刚才是不是在笑？”邓明杰狐疑地盯着罗宇和方晴。
“没有，你肯定是听错了。”罗宇面无表情地回答。
“好，我刚才说到哪了？”
“描述跟踪你的那个人。”
“他……”
邓明杰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起身一把抓住罗宇的领子，愤怒地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
“别激动，我们没有不相信你……”罗宇表情相当地无辜，两手做求饶姿态，“是你自己疑神疑鬼！”
“干什么，给我坐下！”
董妍迅速出手，三下两下就把情绪异常激动的邓明杰制服在椅子上。
看到这一幕，坐在旁边的梁立辉心底疑窦丛生：“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他是来杀我的……不对，他杀那条狗是在警告我，要我闭嘴，不要报警！”邓明杰摇头，前后陷入自相矛盾，嘀嘀咕咕。
“幸好我跑得快，我回到出租屋里躲了好久，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因为我听到楼道有脚步声，天花板也有，他还敲了门窗，我偷偷地从门眼向外看……”
“天啊，他竟然还在，他……他要进屋来抓我、害我或杀我？那眼神实在太可怕了……”邓明杰惊恐万分地说道，仿佛历历在目。
“所以你之后一直躲在屋里？”
“不，半夜……我实在饿疯了，我观察他不在后，就偷偷下楼来到一家烧烤店吃夜宵，不过我看到对面桌坐着一个年轻人，眼神有些凶狠，他指着眼前那盘烤串，跟老板娘吵起来了……”
“因为什么而争吵？”梁立辉专注地听着，而旁边的方晴眉头皱了皱，越听越糊涂。
“他指责老板娘烤的牛肉串还有血，腥气很重，而且肉质很奇怪，我当时差点就呕吐出来……”邓明杰的手脚很不自然，反复吞咽着口水。
“在他骂骂咧咧地走后，我才发现‘他’竟然坐在我前面。”
“谁？”一旁负责记录的方晴懵圈了。
梁立辉问道：“哪个他？”
“就是跟踪我，要谋害我的那个家伙！”
“哦？你怎么认出来的？”
“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因为他的眼神实在太恐怖了，肯定杀害过很多人……”
“我毛骨悚然，就想逃跑，可该死的老板娘硬说我没付钱，我根本不敢再抬头，生怕他认出我来。”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别吵！”邓明杰朝插嘴地罗宇吼了一句，然后神经兮兮地做出禁声的手势：“就在这时，他突然笑出声来……”
“他竟然说烤串不是……不是羊肉做的，是……是人肉，而且，还下了迷药。老板娘很生气，认为他是来捣乱的，坏了她的生意，就叫来她老公，将他骂得面红耳赤。”
“在推搡中，我看到一盆还没剁碎的肉打翻在地，血溅在我脸上，我舔了舔……是……是人血！我禁不住喊了出来，还把肠胃里的东西都呕吐掉……”
“当我抬起头时，他看我的表情是幸灾乐祸的，而老板娘夫妇是面露凶光！”
“我明白闯祸了，知道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的秘密。我就躲在墙角……看着他们扭打在一块，没过一会儿，他就掏出那一把尖刀，愤怒地把老板娘的老公给……给捅死了！”邓明杰惊恐万状地陈述案发经过，仿佛历历在目。
“然后呢？”
“我趁着老板娘发疯地叫着和砸东西时，赶紧溜了……跑出烧烤店前，我回头瞥了一眼，老板娘跪在他的面前求饶……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杀了，实在太残忍了！”
“后来……我就回到住处，躲在房间再也不敢出来……”
“都到这种情况下了，你怎么还不报警？”梁立辉再次提到这个问题。
“我不敢，我担心他也会把我给杀了……你知道吗？我刚前脚回到出租屋，他后脚就到了我门口！”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他竟然就住在我那一层楼，我从门眼里亲眼看到他开门进去，身上还沾着斑斑血迹，还朝着我诡异地笑了……”
“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他是不是早有预谋?早就盯上我了？……”邓明杰抱着头，陷入极度恐慌当中，自言自语。
“咳，咳，咳……”罗宇故意发出响声，打断他的臆想：“你对被害的老板娘夫妇怎么看?”
“他们死得很惨……不，罪有应得，竟然用人肉做烤串，让人发指……如果不是凶手，可能我就会……等等，我怎么能帮凶手开脱罪行呢？他明明要杀我……”邓明杰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有些混乱。
“那家烧烤店只是用了老鼠肉、鸡肉等冒充羊肉，加上羊肉香精调制而成的，并非是你说的人肉。”梁立辉看着报告指出来。
根据调查结果，案发该片街道附近的烧烤店的羊肉串大都是牛肉或者其他冻肉冒充。
“又不是新疆、内蒙古，现在哪里有那么多羊肉串卖，成本那么高，都是放了羊肉精，还有七七八八的都放了一些，”一家店的老板娘直言不讳地说：“用老鼠肉、猫肉就放在盛有羊尿的盆里浸泡几个小时，再腌制。”
它说白了就不是羊肉，而是一种带有‘羊肉风味’的肉。
一位被抓的摊贩喊冤道：“一串羊肉卖一两元钱，若都是真羊肉，大家还他妈的不喝西北风去？谁让他们贪便宜，还犯贱！怪谁？反正又吃不死人！”
“不可能，就是人肉做的，那个我舔过，我敢肯定就是人血！”邓明杰喊道。
“停！你报案时称凶手第二天把房东也给杀了，请你详细描述案发经过。”梁立辉不打算纠结这一点。
第五十七章 暴跳如雷
“那一晚上我都没有睡着，我太害怕了，没想到他就住在我旁边。我时刻盯着门眼观察……直到第二天早上，女房东过来催收房租。”
“打开门后，他们之间谈话很不愉快，他显然很生气，被打搅了美梦……”
“女房东其实是个狡猾的贱人，牙尖嘴利，表面热情大方，什么廉价租金，什么天花乱坠的减免，巴不得你马上租下她的房子。背地里，提供的家具都是从废旧市场淘回来几乎报废的玩意，坏了得自己买，自己修……”
“不是签有租房合同吗？”罗宇问道。
“有个屁用？你要是跟她争论，就威胁停水停电或者直接滚蛋，还不退押金……哦对了，她这个婊子还和人合伙搞传销，容留卖淫，晚上吵死，以前还偷偷开过我房门，偷了我不少钱……”
说到这，邓明杰咳了口痰，说明他对房东的印象糟糕透顶。
“当我的耳朵传来她救命的声音，我偷偷地推开门……”邓明杰抓着头发说，“我后悔了，太残忍了，我为什么没有报案？为什么？让他继续杀人！”
“虽然那个贱人该死……对，一定是这样的。”邓明杰自我矛盾地阐述着，断断续续。
“我拼命想跑出去，一秒都不想待在这压抑的公寓，我知道，只要我被他撞见，我就难逃一死，他是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疯子，人渣！”邓明杰情绪显得很是激动。
“他是如何杀害女房东的?”
“我经过时，门是打开的……我看见，他压在女房东的身上，扯掉了她的胸罩，发狠地掐着她的脖子，骂她是个婊子，偷他的钱……而女房东拼命的挣扎，并用手抓掉他的口罩，他的脸也被抓出血来……很快，她就没气了。”
“可是他还不泄恨，他取出昨晚那把凶器，连续朝她的胸口扎了好几刀……我惊吓得发出响声，被他回头看到，那张脸有一道很长的疤痕，嘴角周围都是胡渣，眼神冷漠……太可怕了！”
“我汗毛直立，什么都顾不得……我要去警局报案，抓住这杀人恶魔！”邓明杰越说越害怕，站起身，起身就想要从警局逃走。
梁立辉赶忙拦住他，安抚道：“别怕，这里是警局，最安全的地方，他不可能进来！”
“不，这里不安全，他在监视我，我昨天看到他了……他朝我笑，就在窗外！”
“为什么不放过我……”邓明杰竟然哭出声来，“我要逃跑，然后找到一个地洞躲起来，不能让他找到……他会捅死我，他真的会杀了我！”
“你又想干嘛！”董妍蹙了蹙眉毛，按住他的肩膀。
“我妈呢？她在哪？快告诉我！”邓明杰着急地问着，眼神掩饰不住地惶恐。
不耐烦地董妍说道：“你妈半年前就过世了。”
“我不相信……你骗我的，对不对？”
“我妈身体好着，你为什么要咒她死！”邓明杰暴跳如雷，伸手就要去掐董妍，但发现被锁拷住了。
就在罗宇和方晴惊呼地时候。
“邓明杰！”董妍如同河东狮吼，嗓门大得把邓明杰震得仿佛要出了魂。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她已经轻车熟路。
邓明杰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问道：“我妈真的死了？”
“对，她死了……”
邓明杰表情瞬间黯淡，倒回了位置上。
“我早就跟她说过，有人要害我们母子俩，可她偏不信……”
这时，方晴凑近罗宇的耳朵，小声的说了几句。
梁立辉用手敲了敲桌面：“你是如何来到警察局报案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逃到楼下后，提心吊胆地拦住了一辆出租车，载我到警察局……”
“可没想到，车开到半路停下了，他竟然丧心病狂地拿着凶器追到了面前，还露出狰狞地笑容……我叫司机踩油门冲过去，碾死他最好！”
“可这混账的司机被吓坏了，怕死得很，还大喊叫我下车……我叫他不要开车门，他偏不听，无论我怎么劝说……结果，他就被捅死了！”
“我慌忙弃车，夺路而逃……”邓明杰又开始激动地站起来。
见状，董妍无奈地伸手，示意他坐下。
“你不知道……他杀掉司机后，又开始追我……从马路到菜市场再到商店，我大喊救命都没有人肯帮我，他们都把我当成疯子，避之不及……我差点就被杀了，幸亏看到警察……”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们都了解了，”罗宇打断了邓明杰的话，从档案袋中取出了几张照片，一张张递到他的面前。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根本没有告诉过你！”
“你是不是来害我的人?其实是无良的媒体记者，故意来歪曲报道，置我于死地？”
“说，你在哪里装了窃听器？”
邓明杰看到照片，觉得自己被监视着感到十分惶恐。
罗宇很是头疼，他发现邓明杰对他非常的不信任：“你误会了，这只是是几名犯罪嫌疑人的外貌，你来辨认一下。”
邓明杰狐疑地盯向照片，不断摇头：“不是这个。”
“也不是这个，我都说了，他是个男的！”
“你耳聋了是不是？”
“他脸上有疤痕，还有胡渣……就是很可怕的那种！”
直到邓明杰看到最后一张照片，他瞬间惊恐万状，起身大喊道：“是他！”
罗宇喜上眉梢。
“不对，他有头发，眼神更冷血，脸也瘦一点，怎么现在是个光头？”邓明杰不断摇头和质疑，自相矛盾。
罗宇有些失望地回答道：“邓明杰先生，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他叫李茂生，是个通缉逃犯，不过一年前就被警方逮捕了，现在还在监狱服刑。”
“不，他不是那个‘他’，这不是真相！”
梁立辉从未松懈，每一刻都在观察和分析邓明杰一举一动。
“17年前，李茂生及团伙曾绑架过一名6岁男童并非法拘禁在郊区废弃的仓库内，等待买主，因为男童日夜啼哭，他就殴打、虐待，甚至拿烟头烫男童的身体，等警方搜索到那里，他已经收到风声逃走了……”
罗宇没有念出最后一句，警方找到男童时，发现他被铁链栓在角落饥饿无助，眼神惶恐不安……
第五十八章 不同寻常
“这不可能……不！他一定还在外面等着我，他还要杀我，怎么可能在监狱？”
“事实上，你描述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罗宇摇头道。
邓明杰恼羞成怒地喊道：“我亲眼目睹的还有假？你为什么一直骗我！”
“因为……凶手就是你本人！”
“放屁，你为什么要污蔑我？”邓明杰情绪激动地叫嚷道。
“4月29日凌晨2点许，你来到附近的烧烤店点了一盘烤羊肉串，与老板娘冯某发生激烈争执，认为冯某要下毒迫害你，遂将烧烤店夫妇赵某、冯某杀害，并弃尸逃走，之后店内一名女性食客报案……”
“不可能……那不是我！”
“4月29日中午12点许，公寓女房东孙某向你催交房租，期间发生争吵，他将女房东孙某掐死在房间内并对她的尸体连捅数刀，同一楼层的租户吴某看到案发经过并报案……”
“下午13点许，有路人报案称，在北区环爱路，一名出租车司机被杀害在车内。警方通过调取附近的监控视频，证明凶手正是你！”
案件记载，在下午14点左右，有多名路人报案称，看到邓明杰身上都是血迹并手持刀具，神色极度恐慌，追逐着要逃跑的路人，说自己要报案，期间还捅伤了一名路人。
随后，他被赶来的民警抓获。
民警称当时邓明杰见到他们后便主动扔掉刀具，神色慌张地喊道自己要报案，有人要杀他，并且请求警方的保护，让人匪夷所思。
“我不相信，你就是在骗我！我知道了……你们都是一伙的……你是帮凶，你是来让我放弃指证，你要害我！”邓明杰暴怒地跳起来，就要对罗宇动手。
梁立辉连忙示意罗宇和方晴赶紧出去。
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毋庸置疑，邓明杰的犯罪已经坐实，检察院之所以还没有提起公诉，是因为怀疑他存在精神异常的情况，需要进行鉴定。
过了片刻钟，邓明杰才安分下来，低头反复念叨着：“我没有杀人……不是我……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
“不，我们相信你所说的。”梁立辉说道。
董妍纳闷地看着他，表情一个大大的“what?”，而后者并不吭声，也不尝试解释什么。
她只能配合地演下去，点了点头。
“真的？”邓明杰转瞬就像孩子一样欣喜不已。
“当然，不过我需要你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我，”梁立辉说，“这样我们才能帮你尽力洗脱嫌隙。”
梁立辉撒谎的时候真的是脸不红心不跳，毫无波动。他之所以没有结束这场怪诞可笑的审问。
除了执着于对这类人的研究外，最关键的是邓明杰所说的供词，有真有假，不全是信口雌黄，也没有完全丧失认知和判断能力。
他心中的疑点首先来自于监控视频。
出租车的车载摄像仪记录到一个身影，时间恰好是在邓明杰上车启动后，疑似邓明杰所描述的“凶手”模样，他正在过马路，在路中间停顿了片刻。
烧烤店附近的马路摄影头，疑似同一个男性，案发后他行迹匆匆，并刻意躲避摄影头的捕捉……
梁立辉认为这起案件有些不同寻常。
“你目睹凶手一共杀了多少个人？”
邓明杰眼神飘忽向上，嘴里数着：“三，不对，好像是四个……也不对，是五个……”
“到底几个？”董妍哭笑不得，这简直就是在审问低能儿一样。
“我记不得了……”邓明杰表情开始有些痛苦。
“那你第一次见到‘凶手’是什么时候？”
“就是在巷子里的时候……不对，我好像以前见过他……他绑架过我，揍我，拿烟头烫我，还拿铁链拴住我……不对，他把我关在一间屋子里，还有个人，一直在惨叫，莫名其妙的说了一些话……”邓明杰先是摇头晃脑，然后拼命扯头发，表情十分痛苦，仿佛要分裂开来，脑海里片段不断地闪过。
“不……不要杀我！”邓明杰突然跪倒在地下，像求救一样拼命喊道，很快神志不清，陷入了昏迷。
“怎么回事？”
“快叫救护车！”
梁立辉紧蹙眉头，朝着窗的方向看去，虽然没有异常，但耳朵里之前听到稀疏的脚步声。
于是他迅速打开门，发现只是几名警察路过，审讯被迫中止……
之后，梁立辉在办公室拿着邓明杰的案卷及相关资料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邓明杰，27岁，男性，是一名汽车修理厂员工，现租住在北区灵秀公寓。6岁的时候在一次放学的路上被李茂生团伙拐卖……”
“之后父母离异，由母亲韩云淑抚养成人，但因为多种原因高中辍学……杀害”
梁立辉拿起另一份资料：“2012年11月17日，新城日报。北区安桥小区，59岁的韩云淑买菜回来，被几个光头文身、戴着大金链子的壮汉砸门闯进家中，连人带物被扔进楼道，身上多处擦伤……”
“11月1日，韩云淑通过小区广告和朋友的介绍，误入马艳霖‘以房养老’的房贷骗局：只要把房子抵押出去，贷款投资该项目，每月可获得三个点的高额回报，‘白拿钱，无风险’。”
“11月5日，在马艳霖、黄德胜和王任凯的陪伴和催促下，韩云淑签了公证书，三天后抵押了房产。黄德胜由此获得一份全权委托书，他可不经韩云淑同意，代为查询、签署房产抵押、解押，代为出售房产并代收房款。”
“王任凯则是银主，与韩云淑订立了一份借款合同。80万元借款从王任凯的银行卡发出，在韩云淑的卡上转了一圈，被黄德胜抽走了首月2%利息和‘其他费用’，便转给理财人马艳霖……”
“11月15日，一份新的房屋买卖合同订立，房子被正式过户给刘二狗，交易价格为60万元，低于80万元以上的市场估价，直到被丢进楼道，韩云淑仍然被蒙在鼓里，她的手上只有马艳霖的一张欠条……”
梁立辉很快明白了整个骗局，借款期限仅为一个月，而韩云淑与马艳霖商讨的理财期限长达一年。最关键的是，韩云淑在债权文书公证上签了名。
这意味着，只要一个月内马艳霖不给理财钱，韩云淑还不上本息，她的房子便可以被银主申请强制执行！
“韩云淑因惊吓过度和愧对儿子，不到半个月，体重仅剩70多斤，摔过17次，频繁小便失禁，时不时突然疯喊、撞墙；12月3日，坠楼身亡……”
第五十九章 案情讨论
当天下午，在警局三楼的会议室召开了关于北区邓明杰连环杀人案的内部会议。
除了公安机关负责案件的刑警外，还有市政府专员马祖斌，市精神卫生中心司法鉴定专家罗宇、方晴。
“朱涛，你把手头整理的案情资料简单汇报下。”董妍说道。
“是！”侦查一大队的朱涛起身说道，“邓明杰，23岁，男性，是一名汽车修理厂员工，租住在北区灵秀公寓，偶尔住在员工宿舍……”
“4月29日凌晨两点许，邓明杰与烧烤店夫妇发生争执，将赵某、冯某杀害，现场目击者为一女性食客……”
“中午12点许，公寓女房东孙某向邓明杰催交房租，发生争吵，他将女房东孙某掐死在房间内并对尸体连捅数刀，同一楼层的租户吴某目睹案发经过并报案……”
“下午13点许，邓明杰在北区环爱路将一名出租车司机杀害在车内，通过调取附近的监控视频，凶手正是其本人……”
“但是……”
“警察同志，”马祖斌茗了一口茶水后，打断了朱涛的讲话，“事实都调查清楚了，就没必要开会了，赶紧移送检察机关！”
董妍挥手示意一旁的朱涛坐下并稍安勿躁，然后微笑地说：“马专员，根据办案程序，是否移送是由我们公安机关决定，就不劳烦你们市政府代劳了。”
马祖斌皱了下眉头，冷哼了一声。
行政干预司法是禁忌。在国外指责对手幕后干预司法，是政界人士抹黑对手的一个老套路，有时候可以使一名政治人物声败名裂，甚至一届政府垮台。
2008年12月，比利时首相伊夫莱特姆被指在“富通集团拆分是否违法”案审理过程中干预司法，结果莱特姆政府倒台。
（国内略过）
“在审讯的过程中，我们发现邓明杰说话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有时逻辑混乱，有时又很清晰，自相矛盾，并否认自己犯下的罪行，所谓的作案动机也明显缺乏现实基础，异于常人所想，甚至出现了一个幻想中的凶手……”董妍紧接着说道：
“前几天我们通过走访调查得知，邓明杰在汽车修理厂案发前有异常行为，如白天几乎不说话，午休时睡不安生，反复起床穿衣又脱掉，甚至摔倒惊醒过同事。”
“签字领过工资后又否认;无端指责汽车修理厂员工偷录下自己说的话，并觉得有人在监视他……”
马祖斌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这有什么值得讨论的？”
“我们警方怀疑邓明杰存在精神异常，故同意了辩护律师提交的精神病司法鉴定申请。”
“哦？”马祖斌语气不善地说，“那鉴定结果呢？”
“我也想知道，”董妍看向坐在右手边一旁的罗宇，“有请市精神卫生中心司法鉴定专家罗宇医生汇报结果！”
“邓明杰主观、多疑、恐惧，缺乏安全感，胡乱推理，逻辑有一定混乱的情况，存在精神分裂倾向；偏执妄想，坚信自己受到迫害，又极度谨慎、处处防备，他作案时并无隐蔽性，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犯罪行为，并产生系列幻觉，塑造了一个假想的杀人者……”
“根据就医记录，他认为自己患了某种严重的躯体疾病，曾反复找医生看病，重复做各种检查也未能消除疑心。”
“综合案发过程、症状及就医记录等，我们判断邓明杰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罗宇拿着报告，提了提眼镜。
短暂过后，在场数人窃窃私语起来，反应不一，只有梁立辉淡定得很。
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是一种慢性进行且以有系统、有组织的被害妄想为主的分裂症。
常伴有幻觉，还有其他知觉紊乱。本型言语、情感、意志紊乱，紧张综合征症状缺如或不显著。
早期主要表现为敏感多疑，在各种不同的妄想之中，有夸大妄想，嫉妒妄想，钟情妄想，疑病妄想等，尤以被害妄想最为多见。
即怀疑他人对自己有不良企图，背后使坏，之后会出现更加具体的病态推理和判断。
怀疑他人迫害自己，如遭人暗算、财产被劫、被人强奸，担心他人在其水中、饭中下毒、在家中安装窃听器等。
患者往往处于恐惧状态，为对抗这些被迫害的感觉，甚至会采取失常行为，如拒食、拒水、与外界断绝联系等。
偏执型患者的妄想具有隐蔽、不肯暴露的特点，受这种妄想内容的支配，容易产生极端行为，对他人人身安全造成极大的伤害。
“我很大程度认为，这是由于幼年时期邓明杰被绑架虐待的经历刺激大脑，造成的后天性精神疾病。根据自我防御机制，当自我受到外界的人或者是环境因素的威胁而引起强烈的焦虑或恐惧时，会无意识地激活。”
“他认为那次的绑架是针对他有预谋的行为，他采取了否认、合理化、压抑等防御机制，极度地歪曲现实，产生偏执妄想，无意识地掩盖自己的犯罪行为，认为自己是被迫害的对象……”
“可是邓明杰在被抓后供述前后一致，回答问题切题，思维还算清晰，这怎么解释？”刑警朱涛一头雾水。
方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这其实是对精神病人的误解。精神病人除了有精神病的异常表现之外，也可以保留有大量正常的精神活动能力。”
“鉴定主要从其大量的正常现象中，寻找和辨认出异常的疾病症状和征象，而不是只看到人体正常功能的存在，而忽视异常表现。区别精神病人和正常人关键不在于强调他有正常精神活动的一面，而在于是否有足够事实证明他有精神病理现象存在。”
“正如，一个心脏病人，不能因为他的心脏还能够正常跳动，而忽视心脏病的其他征象，便否定他有心脏病；同样，一个心脏病人，不能因为他的其他器官都是好的，就否认他是一个病人。”
在一些涉及精神病人的案件中，在当事人是否有病的问题上，专业人员与非专业人员之间往往存在很大分歧。
非专业人员认为精神病人不可能或不应该有正常的行为，如杀人后逃避围捕，审讯过程中能够前后供述一致，庭审时回答问题切题，思维清晰，这其实是对“精神病人”概念的错误理解。
第六十章 争锋相对
马祖斌茗了一口茶水，然后问：“我就想知道，按照他这种情况，法院会怎么判刑？”
“根据我国《刑法》第十八条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罗宇简明扼要地回答道。
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
“什么？岂有此理！”马祖斌拍桌而起，“邓明杰杀害多人，手段残忍，酿成惨痛悲剧，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这种严重凶杀暴力的行为理应判刑！”
“我们只是负责刑事案件精神疾病的司法鉴定，至于怎么判决是由法院裁定。”罗宇说完就坐了下来。
董妍带着嘲讽地语气说道：“马专员，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现在可不是在开庭呀！”
“我当然知道，”马祖斌冷哼了一声，“今天上午有大批受害者家属聚集到市政府上访闹事，要求严惩凶手，影响不好……我想你们应该清楚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抱歉，你这样的说法我不敢苟同，”方晴起身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们要正确对待刑事案件精神疾病司法鉴定。认为被告杀害多人，手段残忍，民愤极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即使是精神病人，也该杀，没有必要进行司法鉴定！”
“这是旧的司法理念在作怪。遵循的是“以血还血”的报复主义！”
“不顾精神病人因病致残、因病致祸这一弱势群体应享有的豁免权利，这是对《刑法》第十八条的恶意抵制!”
“你们要知道因为邓明杰三个家庭都支离破碎了，被杀害的烧烤店夫妇赵某、冯某只留下一个刚满月不久的女儿嗷嗷待哺……该事件引起了社会的恐慌，我们代表着民众的利益，必须劳心劳力呀……”马祖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罗宇和方晴窃窃私语，他们很是为难。因为马祖斌的言论中透露了市政府的态度，他们很担忧会收到公函。
梁立辉此时站起身来:“精神病人被判处死刑的案例也有，既违反人道主义原则，也起不了‘杀一儆百’的效果。对精神病人不是‘一杀了之，以平民怨’！”
“而应该采取更理智、更有效的精神病防治措施，才能杜绝类似悲剧，达到文明、法治与和谐社会的目标！”
事实上，我国现有的精神病司法鉴定机构每年接受的鉴定案例中，精神病人发生令人触目惊心的凶杀事件何止数百，只不过大多没有报道而已。
预防这类凶杀事件最根本的策略在于：对精神病人早期识别，早期治疗，充分治疗，严加监护。
“我已经完整传达了意思，不再赘述。”马祖斌坐了下来，脸又黑又臭。
梁立辉并没有松口气，他真正担忧的是“法不责众”，甚至演变为“司法为群众所让道”。
法不责众是指当某项行为具有一定的群体性或普遍性时，即使该行为含有某种不合法或不合理因素，法律对其也难予惩戒或者妥协。
当前社会中较普遍存在着“法不责众”心理，其带来的危害毋庸置疑。
它不但会极大地影响社会秩序的正常运行，其所具备的“传染性”更会诱使、蛊惑更多人走入“法不责众”的怪圈中，直接构成对行政管理和执法机关正常活动的干扰与破坏！
“三人成虎”这一成语，如果延伸到现在，那么就不只是指谣言的力量，更准确的是指群众的力量是可畏的。
这也是“网络暴力”的实质！
一个人的攻击并不可怕，但一群不明真相的人跟风攻击，那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
“以往许多有关精神病人刑事案件的司法鉴定案情表明，不能及时识别精神病，未能尽早治疗，放任疾病发展，往往是酿成社会悲剧的重要原因之一。”罗宇附和道。
马祖斌相当烦躁，借口上厕所出去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5月4日，市精神卫生中心司法鉴定给出结果:被鉴定人邓明杰起病急骤，出现以幻觉、妄想为主的精神病性症状，作案时受精神病理的影响，不能辨认或控制自己的行为，故评定患有偏执性精神障碍。
结果未曾公布。
下午，一篇来自当地媒体记者的报道，在网上引起一片哗然，矛头指向市精神卫生中心司法鉴定专家罗宇，认为他涉嫌捏造事实真相，干扰司法公正，把邓明杰包装成精神病人逃脱法律制裁。
另一篇则报道了受害者家属的“凄惨”境况。网民们纷纷在贴吧、自媒体平台予以同情和谴责。
“好可怕，这样的人就应该直接枪毙，别让他出来祸害。”a网民在贴吧留言。
“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凭什么精神病人对社会毫无贡献，还有特权免于刑罚？精神病人自己脑子不清醒报复社会，我们还得给他擦屁股！”b网民在微博说道。
“有钱人真好，犯了事就是精神病人，穷人就只能坐牢。”c网民表示。
“现在精神病都成了免死金牌，杀人不负刑事责任，强烈要求修改刑法！”神情激动的d网民在视频中喊道。
又有网民发布了一篇报道，图片皆是被害人惨死的模样，以及持刀满身是血的邓明杰，他的表情狰狞可怖。
舆论风波导致事件愈演愈烈……
“啪”一声，戴着金丝眼镜的罗宇直接把电视遥控器砸在了地上，把妻子吓了一大跳。
“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发那么大火？”
罗宇叹气道：“民众对我的工作有了更大的误解。”
自1980年我国《刑法》颁布以来30年间，全国各精神疾病司法鉴定机构所鉴定的案例不下百万，其中95%以上案例的鉴定结论为司法部门所接受，对我国司法部门公正执法作出了重要贡献。
在刑事案件的审理过程中，法律赋予被告方以充分辩护权。被告方申请司法鉴定，要求专家为被告在案发当时的精神状态提供证言。
这是一种提供科学证据的方式。
拒绝司法鉴定的申请，便是拒绝专家提供证据，这对被告来说是不公平、不公正的！
与此同时，马祖斌在电话中被领导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我是让你去灭火，不是火上浇油！”
董妍等几名刑警也被刑侦支队队长李宇达问责……
消息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