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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章鱼     替天行盗txt下载     替天行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七章 餐厅

    斯坦德道:“库柏,你的军需官可靠吗?还有,你买通了他,代价高吗?如果必须分给他一份的话,那么我想,还不如干掉汤姆杰克二人来的划算呢!”

    库柏道:“如果能轻而易举地干掉他们的话,我当然会选择这个简单的办法,但问题是,拉尔森失手了,他再也没有了把握去执行这项任务了,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找得到比拉尔森更为优秀的猎手。你总不至于让我派出军队,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攻打他安良堂的堂口吧?还有,我和我的军需官只是做了个交易,我放弃了追究他贪赃枉法的权利,换来他和我的合作关系,这不会影响到你们二位的利益,受损失的仅仅是我库柏一人。”

    库柏的军需官仗着上面有人,从来不把库柏放在眼中,只顾着自己吃独食。库柏甚是恼火,但碍于那军需官的背景后台,却也是无可奈何。但后来出现了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让库柏抓住了那小子的小辫子。库柏很沉稳,在抓住那小子的小辫子后并没有直接发作,而是顺藤摸瓜,掌握了那小子更多的证据。在关键时刻,库柏向那小子摊了牌,要么跟他合作,要么就到军事法庭上把事情说清楚。

    那小子当然是选择了前者。

    但对库柏来说,这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敲上那小子一笔不菲的竹杠。

    听到了库柏略带怨气的回应,埃斯顿和斯坦德再也无话可说,只能是压制住自己的想法,而对库柏的提议表示了赞同。

    从上尉军衔退役的埃斯顿其战略格局和战术素养只能定格在上尉这一等级的水平上,而到了警察局之后,对付的尽是些个人犯罪,对那些个江湖帮派根本就是束手无策,因而,其战略格局及战术素养只有下降的份,绝无上升的可能。而斯坦德虽然贵为准将,但他的实权职位却是一级舰的舰长,军舰做为独立的作战单位,在海战中只是一个个体,很难有战略格局的体现,虽兼了个舰队副司令长官,但毕竟时日尚短,其战略格局已是有待于提高。

    而库柏则不同,身为一团之长,他很明白很清楚自己的战略目标是什么,需要用怎样的战术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来达到自己的战略目标。很显然,他们想达到的战略目标只是将货卖出去,把钱拿回来,这个战略目标绝对不包括干掉曹滨董彪二人。

    这就像是在战争中,本团接受的任务是攻下a高地,而在向a高地的进攻路线上守着了敌军的一个连,那么,做为指挥官就必须权衡利弊,是必须先击溃这个敌军连还是可以先绕过这个敌军连的防守。若是选择了前者,就很有可能被这个敌军连拖住了本团大部队,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拿下a高地,也就等于自己在战略上彻底失败。

    这个时候,完全可以派出同样的一个连来钳制敌军,而大部队则绕过该连的防守区域,直接向a高地发起攻击,待拿下了a高地之后,再折回头来收拾这个敌军连。

    a高地便是将货卖出去,把钱拿回来,而曹滨董彪二人,便是守在半道上的那个敌军连。

    库柏是一名优秀的军事指挥官,他当然会选择先拿下a高地然后在折回头收拾那个敌军连的战术,他甚至认为,等己方拿下了a高地之后,那个敌军连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可能根本不需要他再折回来收拾便会主动溃败。

    而埃斯顿和斯坦德二人显然没有库柏想的深想的远,更没有库柏想的那么细致,他们两个只是纠结于曹滨董彪二人对他们的敌视态度,认为不除掉此二人,他们便不会得到安宁,却全然忽视了战略目标的独立性以及完成战略目标的战术的重要性。

    不过,看到埃斯顿和斯坦德二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接受了自己的观点,库柏也是颇为欣慰。刚好时间上又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刻,于是库柏安排俱乐部为他们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

    吃喝之时,埃斯顿突然想起了什么来,手持刀叉,却呆若木鸡。

    库柏笑问道:“埃斯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舌头被自己咽到肚子里去了?”

    埃斯顿漠然摇头,忧虑道:“我忽然想起来了,那个叫鲍尔默的纽约买家,应该是比尔莱恩的部下,而咱们手上的这批货,原本就属于比尔莱恩。”

    斯坦德笑道:“那又能怎样?冤有头债有主,偷走他的货的人并不是我们。”

    库柏跟道:“斯坦德说的对,如果不是我们,这批货早已经化为了灰烬,因此,那鲍尔默不单不应该抱怨我们,恰恰相反,他应该感激我们才对。”

    埃斯顿摇了摇头,道:“我所担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提出的附加条件。”

    严格说,鲍尔默并非是比尔莱恩的部下,他跟比尔莱恩应该算作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只是在他们的合作过程中,一直以比尔莱恩为主导。

    当比尔莱恩准备接受汉斯的计划,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押在这场赌局当中的时候,鲍尔默并没有被纸面上的利益所冲昏了头脑。汉斯的计划听起来美妙无比,但他却缺乏对那东方神秘国度的了解,且坚定利益越大风险越大的原则,因而并没有投入到这场豪赌中来,只是象征性地拿出了五万美元参了小小的一股。

    五万美元虽然也是一笔巨款,但不至于令鲍尔默伤筋动骨,所以,当比尔莱恩生病住院随后又下落不明,他辛苦创建的鸦片商业帝国也随之崩塌之际,鲍尔默却幸存了下来。

    虽然得以幸存,但鲍尔默的日子并不好过。比尔莱恩为了这场豪赌,几乎把市场上能够搜刮到的货源全都搜刮了个一干二净,导致了他遭遇了组织尚在却无货可卖的尴尬境地,只能是花高价从别的渠道购进质量等级都略差于南美货的莫西可货。

    比尔莱恩从医院中消失,做为老搭档的鲍尔默随即便明白了这只老狐狸的招数,那时候,他认为以比尔莱恩的功力和实力,收拾一个来自于劣等民族的汉斯应该是轻松自如绰绰有余。可是他真的没想到,比尔莱恩竟然一去不复还,紧接着便得到了金山方面传来的消息,说金山警方查获了史上最大一件鸦片走私案。

    看到了案件所涉及到的走私鸦片的数量,鲍尔默动起了心思。他判断到比尔莱恩应该是折在了金山,而那个汉斯,应该仍旧周旋与金山各方势力,因为他很清楚,比尔莱恩为这场豪赌搜刮来的货源绝不是两百吨,而是骇人听闻的两千吨。鲍尔默动的心思则是前去金山,找到汉斯,暗中支持他夺回那剩下的一千八百吨货物的掌控权。且无需太多回报,只要汉斯能分给他两成的货物便已经足够让他接替比尔莱恩而成为纽约最有实力的鸦片商。

    只可惜,那汉斯在金山藏得太深了。自己这边虽然不断地通过特殊手段向汉斯透露了一些信息,但汉斯似乎都没能捕捉到,或者,那汉斯根本没打算跟他合作。

    失望中,鲍尔默带着手下返回了纽约,之后,又亲自去了趟南美,借着之前和比尔莱恩合作的基础,争取到了一些货源。可是,南美那边的存货也已经被比尔莱恩搜刮了个一干二净,而新货,则要等到来年的四五月份。

    从南美归来的第三天,鲍尔默收到了一封电报,电报来自于金山,却不是他留在金山的眼线发来的情报。看到了电报内容,鲍尔默内心中泛起了一阵狂喜。两百吨的优质货源足以令他登上事业的高峰,而且,对那发来电报的人,鲍尔默也是颇为了解,再加上他清楚知晓这两百吨货的来龙去脉,因而他根本不会认为这是个圈套骗局。

    在准备答复对方的时候,鲍尔默灵光闪现,构思出另一幅更加令人振奋的蓝图出来。

    比尔莱恩创建的鸦片商业帝国已经分崩离析成了十数支规模不一的团伙势力,鲍尔默有心将他们整合在一起,无奈于自己的威望尚且不足服众。而此时,他们中的大多数也知道了在过去的几个月中金山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伙对那个汉斯固然是恨得咬牙,但没有人会认为汉斯能杀得了比尔莱恩,他们当年的首领,一定是栽在了金山安良堂的手上。

    若是能够借此机会,利用发来电报的斯坦德的力量铲平金山安良堂,为比尔莱恩报了仇雪了恨的话,那么,他必将成为昔日那帮弟兄们心中的英雄,届时,将他们整合在一起便有了基础可能。

    如果能够达到目标,那么,他势必会成为第二个比尔莱恩。

    一盎司十五美分的价格并不算高,他目前进的莫西可货都达到了一盎司十七八美分,而且对方还明确说了,可以在任何一个指定地方进行交易。刨去了运费,在刨去运输中的风险,这样算下来,这批货的进价要比现有渠道便宜了三成以上,因而,在安排代表准备前往金山的时候,鲍尔默调整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对方能够按他的意思顺利铲除了金山安良堂的话,那么他愿意将收购价抬高到十八美分一盎司的价位上来。

    为了能彰显出自己的诚意和重视,鲍尔默想到的最合适的代表人选便是他的亲儿子,康利鲍尔默。康利年轻,尚不足而立之年,但他却极为沉稳,性格上比起那些四十岁的男人都要稳重,而且,其心思颇为缜密,有时候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有些自愧不如。

    康利默不作声听完了父亲的整个构思,再沉吟了片刻,终于做出了自己的评判:“这是一个很棒的计划,但中间还是存在几个问题,最首要的一点便是资金。且不按一盎司十八美分的价格来计算,就按一盎司十五美分来计算,我们要是想吃下这两百吨的货,就至少要准备一百万的资金,可现实却是我们的账上,连一半都不够。”

    鲍尔默道:“这并不是问题,等我们和他们达成了交易,我可以将这批货预售出去一部分,不光是咱们缺货,莱恩先生的那些老部下同样缺货。”

    康利点了点头,道:“很好,资金的问题既然能够解决,那么就不再是一个问题,我收回我刚才的质疑,但接下来的一个问题,却不是那么地好解决。”

    鲍尔默道:“你是想说货物运到纽约后的存储问题吗?”

    康利耸了下肩,道:“既然你打算将这批货预售出去一部分的话,那么,存储问题也不是一个大问题,我想说的是,如果他们接受了我们提出的附加条件,但很可惜,他们行动失败了,那么,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批货被别人拿走或是化成了灰烬。”

    鲍尔默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康利所提到的这个问题,确实是他没有考虑到的。他知晓斯坦德的军方背景,而且十多年前曾经跟斯坦德有过一次合作,那时候的斯坦德便已是海军陆战队的一名上尉。十多年过去了,鲍尔默相信,斯坦德在军中的地位至少要上了两个台阶,所以,他坚信,只要是斯坦德下定了决心,便一定能够拿出足够的实力来铲平金山安良堂。因而,在他的决策中,交易的前提条件是斯坦德必须先铲平了安良堂。

    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策,鲍尔默的目的只是想将斯坦德的潜能给逼出来。但是,他却忽略了世事无绝对的道理,万一那斯坦德失败了,自己必然会落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结果,甚至还有可能陷入泥潭而无法自拔。

    “提醒的好,康利,你能想到这一点,我很欣慰,但我更想听到你的解决办法。”怔过之后,鲍尔默露出了笑容,他想借此机会来考验一下康利的能力。

    康利淡淡一笑,道:“我的意见是将交易价格压低到一盎司十二美分,不带有任何附加条件,当然,我们会向他提出铲平金山安良堂的要求,他们若是完成了,那么,我们可以将最终结算价格提高到一盎司十八美分。父亲,一盎司上涨六美分,对两百吨的货来说,其总价要超过四十万美元,我想,那位伟大的军官一定会为了这额外的四十万美元而倾尽全力,而我们却是稳赚不赔。”

    鲍尔默的神情从欣慰不觉间转变成了赞赏,他微微颔首,道:“我接受你的建议,康利,还有什么问题吗?一并说出来。”

    康利道:“我并不赞同你要整合比尔莱恩旧部的想法,铲除金山安良堂,提高父亲你的威望,这一点非常好。但是,再往下走,想利用这份功劳来整合比尔莱恩旧部的话,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即便整合成功了,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比尔莱恩能控制住他的那些部下,依靠的是他稳定的货源,而你却不具备这样的资源条件,因此,你不可能真正控制了他们。而他们,一旦惹了麻烦,势必来找你擦屁股,你只会更加劳苦,却多不了多少实际上的好处。”

    话听起来不那么顺耳,但其中的道理却是显而易见,鲍尔默在心中感慨着自己儿子的成熟,但在脸上也不过就是微微一笑:“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呢?”

    康利沉吟了片刻,道:“如果那位伟大的军官先生无法赚到一盎司六美分的激励的话,那么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但如果他做到了,我认为,对父亲来说,最有利的事情是将威望转换成实利。”

    稳!

    鲍尔默对康利的评价只有这么一个字,但对于本身所处的行当来说,稳,才是最终要的。

    海伦鲍威尔搬回了报社的单身宿舍。

    宿舍没有火炉,自然是寒冷潮湿,窗户框早就变了形状,虽然关紧了,但却有些漏风,吹在身上,更是让人感觉到冰冷难耐。海伦没有心思去上班,孤零零一个人躺在了宿舍的单身床上,她想睡上一会,可是,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曹滨的音容相貌来。

    海伦无奈,只得睁开眼来。

    但睁开了眼,看到了宿舍中的陈设,海伦却禁不住跟她在安良堂的那间卧房作对比。在这之前,海伦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新闻记者的事业当中,根本顾不上照顾好自己,在生活上是能将就便将就,能省略就省略,以至于自己的宿舍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女人的寝室。而在安良堂,曹滨却为她置办了好多好多女人的生活用品,虽然那些用品并不是曹滨亲自购置的,但毕竟是他安排给周嫂的。

    海伦坐到了书桌前,桌面上的混乱不堪登时让她产生了烦躁的情绪,她一时情绪失控,伸出胳膊,将桌面的杂七杂八全都扒拉到了地上。随着一阵杂乱声响起,海伦愣了片刻,然后伏在了桌面上,双肩剧烈地抽搐起来。

    从学校毕业做了一名记者,到今天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刚进入报社,被同事嗤笑没有专业素养的时候,海伦没有哭。有了独立采访权,被采访对象所辱骂的时候,海伦没有哭。为了能揭露犯罪事实,海伦深入到罪犯窝点被涉嫌犯罪者用枪指住了头的时候,海伦仍旧没有哭。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练就了钢铁一般的意志,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笑着面对任何困难,可是,在这一刻,在这种微不足道的感情挫折面前,海伦却哭了。

    哭的形式有很多,可以嚎啕大哭,可以嘤嘤抽咽,总归是要发出声来才能够将情绪宣泄出来。但海伦却是在无声地抽恸着,无声说明她在拼命地压抑着自己,抽恸表明了她的情绪已然崩溃,这是一种无奈的悲伤,是一种充满了悔恨的悲伤。

    年过三十的海伦不可能没爱过。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海伦也年轻过,也曾有过花一般的年纪,她暗恋过某个男孩,她也曾被某个男孩伤到了心,但那时候,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摔在地面上的闹钟仍旧在滴滴答答地走着,闹钟上的时针已经越过了正上方的位置,一早起来就没吃过东西的海伦终于感觉到了腹中的饥饿,可是,她却是一点胃口都提不起来。

    “笃,笃,笃。”

    门口出传来了敲门声。

    海伦不想搭理,此刻,她谁都不想见到。

    “笃,笃,笃。”

    门外的人并没有放弃。

    海伦犹豫了一下,或许是报社的同事前来找她,可是,心中却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吼了起来:“让那该死的工作见鬼去吧!你需要的是爱,是生活!”

    那声音很陌生吗?那分明就是自己的声音啊!

    爱?生活?

    似乎唾手可得,但当伸出手来的时候,才发现它原来是遥不可及。

    “海伦,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开门的话,我就要将门撞开了!”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男人的浑厚声音。

    是杰克?

    真的是杰克!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海伦陡然间来了精神,她连忙清了嗓子,尽量保持了正常的嗓音,回应道:“是杰克吗?”

    董彪在门外应道:“不是我还会是谁?还有谁该威胁说要撞开海伦大记者的房门?”

    海伦手忙脚乱地拢了下头发,又去了水盆架旁拿起了一条毛巾擦拭着脸颊,可整一个礼拜不在,那毛巾已近干透了,根本擦不净脸上的泪痕。“杰克,稍等一会啊,我,我刚从床上起来。”

    水盆中没有一滴水,而旁边的水瓶中亦是倒不出一滴水来,海伦焦急地四下张望,当她看到了窗户的时候,终于想到了办法。推开窗,海伦抓了把雪放在了毛巾上,再去擦拭脸颊,果然干净了许多。

    放下了毛巾,正准备去开门,海伦又看到了那一地的狼藉,再收拾肯定是来不及,海伦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过身为董彪开了房门。

    房门外,董彪冷的又是跺脚又是搓手,进了屋来,忍不住唠叨了一句:“这屋里怎么比外面还冷啊!”不等海伦作答,那董彪左右看了一眼,忍俊道:“我说,大记者啊,这就是你的寝室?这条件,能住人吗?”

    海伦面带愠色回敬道:“我不是人吗?我在这间房间中可是已经住了九年了。”

    “九年?”董彪冷哼了一声,刚想怼上一句,却看到了海伦脸上残留的泪痕:“你刚才哭了?”

    海伦嗔怒道:“哭怎么了?喜怒哀乐原本就是人之常情,你有限制我的权力么?”

    董彪赔笑道:“我哪敢限制大记者啊?万一你把捅到了报纸上,说我是大男子主意,不尊重妇女,那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人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就拿海伦来说,她在曹滨的面前,虽然也能做出落落大方的姿态,说起话来也是有板有眼,可无论如何却掩盖不住她内心中的那份拘谨。但是在跟董彪相处的时候,却是极其放松,就像是交往多年的朋友一般,有什么说什么,无需遮掩,更不必伪装。

    放松下来的海伦脸上也有了些许的笑容,她甩了甩头发,回敬董彪道:“你不觉得晚了么?你威胁我要撞开我的房门,嘲笑我的寝室不是人能住的,还要限制我的情感宣泄,杰克,你的罪状可是不少啊,你就等着上报纸吧。”

    董彪耸了下肩,笑道:“那我不就成了臭名昭著的男人了么?可是,这样一来,就势必会影响到汤姆的名声,而你,迟早要嫁给汤姆的,所以,你的这种行为是搬起石头砸……”董彪没能把话说完,因为他看到了海伦呆住了,且流出了两行热泪。“海伦,不带你这样的啊,你又不是演员,怎么能说哭就哭呢?”

    海伦用双手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苦笑摇头,道:“杰克,我当你是朋友,你可以不安慰我,但你却不能这样伤害我。”

    董彪笑道:“伤害你?我为什么要伤害你?我说了什么话伤害到你了?”

    海伦挤出了一丝笑容,道:“你知道,我爱汤姆,可他并不爱我,所以,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他。”

    董彪做出了一副无奈且委屈的神态出来,夸张道:“海伦,我来见你,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要是被汤姆知道了,他会打断我一条腿的。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关于汤姆的一个秘密,可是,你却不让我在你的面前提起他,哦,天哪,那好吧,我现在就回去好了。”说罢,董彪作势就要离去。

    海伦急忙叫道:“杰克,你站住!”

    董彪转过身来,斜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道:“怎么了?大记者,反悔了?”

    海伦轻蔑一笑,道:“我早晨出来的时候就没吃东西,现在很饿,而你又耽误了我这么多时间,你是不是应该发扬你的绅士风度,请我共进午餐呢?”

    董彪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在下非常荣幸。”

    跟曹滨聊完之后,没达到目的的董彪开着车偷偷溜出了堂口,怎奈路上均是厚厚的积雪,车子行在上面根本不敢提速,因而,熬到了临近中午,董彪才赶到了报社。在报社中,董彪没能找到海伦,于是,他施展开了他的忽悠**,将海伦的一名同事给忽悠晕了,从而成功的套到了海伦的宿舍地址。

    不过,董彪也算来得及时,因为拖着行李的海伦虽然一早就离开了安良堂的堂口,但她却是步行回到的宿舍,因而,在宿舍中尚未哭个痛快,那董彪便敲响了她的房门。

    开着速度跟步行差不多的车,董彪带着海伦找到了一家餐厅。

    餐厅的环境甚是优雅,非常适合情侣的约会,董彪环顾了一圈,尴尬笑道:“海伦,我带你来这种地方吃饭,若是被汤姆知道了,他一定会醋意大发,将我的另一条腿也得打断。”

    侍者将二人带到了靠窗的一张餐桌旁,董彪为海伦拉开了座椅,待海伦坐定后,又从侍者手中接过了菜单,递到了海伦的手上。

    海伦并没有打开菜单,直接点了一份牛排和一例蔬菜汤,并道:“有这些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董彪笑道:“那怎么能行呢?我第一次请大嫂吃法,要是如此寒酸的话,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海伦怔道:“你叫我什么?”

    董彪很是无辜道:“大嫂啊?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迟早都会嫁给汤姆,而汤姆是我的大哥,我当然要管你叫大嫂了!”

    海伦苦笑摇头,道:“杰克,求你了,别在那这件事跟我开玩笑了,行吗?”

    董彪正色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开玩笑了?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倔强如董彪,但凡他真心认定的事情,即便是十头牛也绝无可能将他拉回来。

    曹滨的软肋之说,看似道理十足,实则根本站不住脚。

    通过卡尔斯托克顿提供的线索,在经过曹滨的排查分析,早已经认定了军警勾结在一块盗走那批货的人便是埃斯顿、斯坦德和库柏三人。而反过来想,那三人既然动手杀了卡尔斯托克顿,并派出了杀手相对曹滨董彪直接下手,就说明对方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早已经暴露了。只不过,他们仰仗着曹滨董彪一时半会找不到充分的证据而能够耐心地将这场游戏进行下去。

    这种格局下,对方只能有两种选择,一是保持目前的平衡状态,并尽可能地藏匿起各项证据,只要保证曹滨董彪无法获得证据,那么,他们便可以高枕无忧,继续逍遥自在。二便是再次派出杀手,对曹滨董彪实施暗杀,而且必须保证一击致命,不然的话,那杀手若是落到了曹滨董彪手上,也就相当于将证据拱手送出。

    因而,那些人肯定不会向海伦下手,除非,他们疯了。

    董彪能想明白的问题,那曹滨自然更不用多说,因而,再一早他们兄弟二人的相谈中,曹滨被逼到了墙角,这才想出了所谓的软肋之说。而董彪则铁了心要来找海伦谈一谈,替曹滨说出曹滨的真实心声,因而,他才没有跟曹滨继续纠缠下去,勉强认同了曹滨的所谓的软肋之说。

    “二十多年前,滨哥爱过一个女人。”点完了餐,侍者先为二人倒上了红酒,董彪端着酒杯,轻轻地摇晃着,向海伦说起了曹滨的故事:“那时候,滨哥才刚刚二十岁,他们爱的很深,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即便是山崩地裂海啸袭来,也不会干扰到他们的耳鬓厮磨。可是,对一个江湖人来说,是不可能过上平静生活的。在一场江湖厮杀中,我们的对手毫不顾忌江湖规矩,竟然劫走了滨哥的爱人,并以她为人质,胁迫我们缴械投降。滨哥的爱人为了不拖累滨哥,挺起了胸膛撞上了敌人的尖刀。”

    海伦吃惊道:“那她……死了么?”

    董彪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红酒,然后继续摇晃,道:“那把尖刀刺中了滨哥爱人的心脏,她没能来得及跟滨哥说上最后一句话便咽了气,从那之后,滨哥便再也没有正眼瞧过其他的女人。已经整整二十年了,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寻找到他的爱情了,但我却没有想到,当你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这一切居然全变了。海伦,你应该相信我,我和汤姆做了二十四的兄弟,我十八岁不到便跟着闯荡江湖,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汤姆,当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看着你的那种眼神的时候,我便完全清楚了,汤姆他对你动心了。”

    一抹红晕悄然飞上了海伦的脸颊,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不知趣的餐厅侍者所打搅,待侍者为二人上了第一道菜后,董彪却没给海伦说话的机会。

    “这一个礼拜,你住进了我们堂口,汤姆他虽然故意躲着不肯见你,但我却能感觉到,他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开心,甚至,快赶上我那第一个大嫂还活着的时候了。你应该理解他,他之所以要躲着不肯见你,只是因为他心中还有道坎没能过去。”董彪边说边用刀切下了一块肉,再用叉子叉住了,放进了口中,胡乱嚼了两下后便吞了下去,喝了口红酒,接着道:“虽然过去了二十年,可是他仍旧忘不了当初的爱人,他需要时间来适应新的感情,一个礼拜显然是不够的,像他这种人,要是不虚伪个一两月,哪里能对得起他那副光辉形象啊!”

    海伦默默地吃着头道菜,却趁着董彪不注意,偷偷地抿嘴笑了下。

    “今早你离开的时候,他就在书房中,他从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哪怕是头天晚上睡得再怎么晚,第二天也一定是天一亮就起床,我们这些练功的人,是一天也不能把功夫给落下了,而早晨空气清新,是练功的最佳时间,所以,每天当你起床的时候,滨哥已经练完功回到了房间。所以,今天早晨,是我陪着他在书房中目送着你离开堂口的。”董彪吃起西餐来很像那么回事,食物切割的并不大,只是放进了嘴巴里后,却懒得咀嚼。

    海伦再偷笑了一下,随后抬起了脸来,盯住了董彪,斥道:“汤姆他不拦住我也就算了,可你为什么不出来拦住我呢?”

    董彪笑道:“皑皑白雪中,一个落寞的绝色美女留下了两行孤寂的脚印,这场景是多么的凄美,我又怎么忍心打破这种意境呢?”

    海伦噗嗤笑道:“你是当着汤姆的面不敢这样做吧?”

    董彪做出了鄙视的神情,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责备我?是故意让我出丑么?”

    海伦刚刚开朗起来的神情突然间暗淡了下来,唏嘘道:“我真羡慕那个女人,能被汤姆爱了那么长的时间,如果汤姆能这样待我的话,我宁愿现在也能有一把尖刀刺进我的胸膛。”

    董彪放下了酒杯,举起了餐刀,笑道:“尖刀是现成的哦!”

    海伦被逗笑了,借着用餐巾擦嘴掩盖了一下,道:“可惜你并不是汤姆的敌人。”

    西餐的头道菜只是开胃,分量并不足,董彪不过三五口便把菜吃完了,而海伦那边也吃了个差不多。餐厅的服务水平颇高,就在这二人刚放下刀叉时,侍者送上了午餐的主菜。

    董彪喝尽了杯中的红酒,又向侍者要了一杯。红酒虽然是醒过的,但董彪仍旧习惯性地端着酒杯摇晃着。“你拎着行李离去的时候,滨哥就站在书房的窗帘后,直到你的身影消失了很久,他才转过身来回答了我的问话。他跟我扯出了好多歪理来搪塞我或是反驳我,但是,有这么一句,他却默认了。”

    海伦带着幸福的笑意追问道:“你问了他什么问题?”

    董彪吃了口菜,喝了酒,道:“其实,这句话我已经说过了,不过,你喜欢听,我也乐意再重复,海伦,你是汤姆在这二十年的漫长时间中唯一一个让他动了心的女人。”

    海伦娇羞地垂下头去。

    董彪接道:“他还跟我说了件事情,这一个礼拜,他有三次做了同一个梦,他梦见和你一起去了一个海岛,海岛上有着涓涓溪流,有着遍地的鲜花,唯一的不足便是那岛上除了你们两个之外,并无第三人。不过我想,这种遗憾不足最多也就是一两年,因为你们可以生下来一大堆小屁孩!”

    海伦嗔怒道:“杰克,你又在拿我说笑!”

    董彪收起了笑容,颇有些严肃道:“海伦,既然你不愿被我说笑,那么我就向你说些严肃的话题,听我一句劝,千万不要放弃,要主动进攻,我保证,那汤姆在你如潮水般的攻势下,绝对撑不过一周的时间。”

    海伦怔了下,皱起了眉头,道:“可是,我已经离开了,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再回去呢?你们堂口有那么多的兄弟,他们会笑话我的。”

    董彪笑了笑,道:“我既然来找你了,自然就会为你想到了办法。”

    海伦惊喜问道:“什么办法呢?”

    董彪道:“采访!你是记者,有权力采访任何一个人。我们可以约好时间,我把你带进汤姆的书房,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海伦却摇了摇头,道:“不好,万一他生气了,会责罚你的。”

    董彪笑道:“你担心个什么呀!就他那种虚伪的样子,即便生气,那也是装出来做做样子的,你就放心好了,只要你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欣喜若狂,哪里还会顾得上生气呢?”

第六百一十八章 人为财死

    近十年的记者生涯,早已经将海伦磨炼成了一个放得开豁得出的女人,只是,当她遇到了真爱的时候,才会生出瞻前顾后的忸怩表现。而董彪这番话则彻底打消了她的顾虑,既然汤姆是动了心的,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只管向前冲锋就是了,大不了被他多拒绝几次而已。

    打定了主意后,海伦彻底轻松了下来,跟董彪约道:“你不怕他生气,那我就更不应该怕他生气,杰克,我想好了,就按照你说的办法来,你看,我什么时候去采访他比较合适呢?今晚上可不可以?”

    董彪立即竖起了大拇指来,赞道:“大嫂就是大嫂,有魄力!那就说定了,今晚七点钟,我准时到堂口大门处接应你。”

    海伦随即又考虑了一下,道:“不行,雪这么大,等采访完了,我是找不到车回来的,还是等到明天白天吧。”

    随时可以跟除了曹滨和总堂主之外任何一人不正经的董彪此时爆发了他的不正经本质:“还回去吗?直接拿下,就睡在他那里了不行吗?”但见海伦脸色一变,董彪急忙改口道:“我是说你的房间还给你保留着呢!”

    威廉亲自带领了七八名水手驾驶着船只将罗猎等五人送往了文森特岛。

    “你们有三天的时间去营救议员先生的女儿,三天后的下午三点钟,我会驾驶船只等在这个码头。”正前方已经显露出了文森特岛的轮廓,估摸着最多半个小时,船只便可以靠岸,威廉向罗猎和赵大明做了最后的交代:“你们千万不要指望岛上的英国佬,在文森特岛的问题上,英国佬已经是不再相信美利坚,如果你们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不管你们做出怎样的解释,那帮英国佬都会要了你们的命,而且还会上升到外交矛盾,这对议员和将军来说,都是非常难堪的结果。”

    罗猎笑道:“可骗走议员先生女儿的,不也是英国佬吗?”

    威廉抱歉道:“是我的表达不准确,我说的英国佬指的是岛上的统治者,而不是劫走议员女儿的那帮投机分子。”

    这世上最为诱人的便是金钱,而比金钱更为诱人的,恐怕便只有权力了。文森特岛属于大英帝国的领地,身为英国人,在文森特岛上自然是属于特权阶级。

    但是,只享有特殊权利却不能满足了那些个具有投机心理的冒险商人,他们筹划着想把文森特岛独立出来,摆脱大英帝国的统治,如果能达到目的的话,那么,他们这些人就将成为当地民众心中的英雄,并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独立出来的文森特国家的第一任管理者,从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帮人起初联系到了美利坚合众国的某些势力,并且达成了一致意见,可是,当参议院在面对这项议题的时候,遭到了参议院领袖级议员亚当布雷森的反对。亚当布雷森原本是驴党推举的议长人选,只可惜在议会大选中驴党败给了象党,亚当布雷森没能如愿坐上参议院议长的宝座。

    那帮投机分子的计划遭受了挫折之后,便琢磨着怎么样才能翻盘回来,直接跟亚当布雷森玩硬的显然是不合适的,因而,他们只能跟亚当布雷森玩起了计谋。

    亚当布雷森和哈里斯将军同岁,都是过了花甲之年的老者,但亚当布雷斯却在四十五岁那年上演了一场绽放第二春的故事,于第一任妻子病故六年后,娶了第二任妻子,并诞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中年得女的亚当布雷斯自然把小女儿视作了掌上明珠,而已然成长为了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的女儿却成了那伙投机分子对付亚当布雷森的突破口,他们派出了一个英俊少年,骗去了亚当布雷斯小女儿的欢喜,并将她骗到了文森特岛上。随后,那伙投机分子便向亚当布雷森发出了要挟,如果亚当布雷森不改变他的政治观点的话,那么,这辈子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亚当布雷森不甘心只是一名议员,距离参议院的下一次选举尚有三年之久,而驴党又有更合适的人选去担当总统的职位,因而,亚当布雷瑟便把他的目标定位在了他的出生州,加利福尼亚的州长竞选上。

    眼见着竞选即将开始,亚当布雷瑟当然不能轻易改变政见。女儿被人家给骗走的事情更不能曝光出来,不然的话,就会被竞选对手抓住了机会而大做文章,到时候只会落下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诟病而被选民们所误解。

    因而,亚当布雷森只能求助于欧志明。

    欧志明和亚当布雷森是多年的好友,也是亚当布雷森聘请的私人法律顾问,因而,对亚当布雷森的相求,欧志明不管是从道义上讲还是从情感上讲,都无法说出一个不字来。

    得知欧志明答应出手相助,哈里斯将军颇为感动,做为亚当布雷森的战友、兄弟及亲家,在亚当布雷森遇到如此困境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理应是他。可是,他却无法挺身而出。

    哈里斯掌握的是军方资源,要说战斗力,他随便派出几名海军陆战队的小伙,就要比欧志明的那些个手下强出不少。可是,万一这些个海军陆战队的小伙在文森特岛上行动失败或是被英国佬抓住了某些证据的话,那么这漏子捅的可就大了去了,这必将上升为两国之间的矛盾,而哈里斯和亚当布雷森的前途也必是戛然而止。

    威廉肩扛上校军衔,是基地情报处的主官,同时也是哈里斯将军的嫡系亲信。当遇到哈里斯将军不便出面的事情的时候,总是由威廉来亲自负责处理,因而,在军事基地中,哈里斯将军只是跟罗猎赵大明二人做了简短的交流,其余时间及其余事项,全是由威廉亲自陪同并亲自办理。

    “如果我们提前完成了任务,怎么做才能和你取得联系呢?”赵大明提出了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

    如果到了约定的时间没能将亚当布雷森的女儿带出来,那么只能承认是任务失败,这就没啥好说的了,直接撤离回去再重新想办法就是。但不能排除时机提前出现,而又被他们及时把握住了,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好几个小时甚至是一天的时间便将亚当布雷森的女儿从那伙投机分子的手上夺了回来,若是没有船只及时接应,最终导致人再被对方夺回去的糟糕结果,那就相当遗憾了。

    威廉轻叹一声,道:“那你们只能是游回圣地亚哥了!”

    赵大明耸了耸肩,苦笑了两声。

    文森特岛是英国佬的岛,船只能不能进港靠岸,什么时候能进港靠岸,能在港口停留多久,那都是英国佬说了算的事情。美利坚合众国圣地亚哥军事基地的军用运输船需要停靠文森特岛的港口码头,英国佬不会拒绝,但也不能够随时来随时走,必须要提前申请,得到了批复之后方可执行实施。在出发之前,威廉已经和文森特岛上的英国佬确定了停靠计划,自然不能是说改就改。

    “问题不大!”罗猎狡黠笑道:“威廉,你就按照原计划执行就是了,我们一定会准时安全地登上你的船只。”

    威廉神情严峻,点头应道:“我对你们充满了信心!”

    罗猎再一笑,道:“威廉,我能不能提一个额外要求呢?”

    威廉应道:“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得到,就一定会答应你。”

    罗猎点了点头,道:“等我们把议员先生的女儿解救回来,你能不能带着我们登上军舰参观一下呢?”

    威廉不假思索应道:“当然可以,我不单可以带着你们登上舰艇,我还可以带着你们在大海上航行驰骋。”

    罗猎乐道:“那我能不能挑选一艘最喜欢的军舰呢?”

    威廉应道:“除了将军的旗舰,其他的舰船,认你挑选。”

    船只终于到港,停泊稳当后,罗猎率先上了岸。

    文森特岛的面积并不大,从海事地图上看,南北长不过六十里,东西宽不过四十里。岛上的居民也不多,总数超过不了三万人,其中约有一半是加勒比土著民族,另一半则是大英帝国从非洲领地移民过来的奴隶族群。至于岛上的英国佬,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千人,其中九成以上为大英帝国的军人。

    大英帝国同美利坚合众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众多国际事务中,他们两个总是能保持了沆瀣一气共同进退的态度出来。然而,就算是亲密到了父子或是夫妻的关系,两个主体之间也不可能不产生矛盾。而文森特岛的问题便是那两国之间的一个矛盾点。

    美利坚合众国视加勒比海地区为自己的后花园,十年前收拾了日渐没落的西班牙帝国之后,美利坚合众国的信心陡然间爆棚起来,有那么一些国会议员认为美利坚合众国应该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整个加勒比海区域的控制权,从而成为整个北美大陆的真正霸主。

    这种思想显然是触碰了大英帝国的根本利益,此时,美利坚合众国的经济规模已经追上了全球霸主大英帝国,但在军事力量上还远不如大英帝国那般强大,因而,在大英帝国的外交施压面前,美利坚合众国随即便认了怂,只能是保持美西战争之后的势态,同大英帝国共同享有加勒比海区域的利益。

    去年的秋天,文森特岛上突然闹起了独立运动,怂了七八年的美利坚合众国立马嗅到了机会,一些个国会议员跃跃欲试,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大英帝国的态度,个别激进者甚至已经跟文森特岛上的势力取得了联系,偷偷资助了他们不少的金钱以及武器。

    彼时,大英帝国正为欧洲大陆的德意志帝国的崛起而焦头烂额,日渐式微的大英帝国无暇顾及万里之外的文森特小岛,而且,大英帝国在许多大事上需要美利坚合众国的支持,因而,在文森特岛的问题上,大英帝国采取了保持沉默的做法。

    这便使得那些个目光短浅的美利坚合众国的国会议员们产生了良机就在眼前的错觉。

    但是,更多的国会议员们保持了冷静的头脑,他们看得更深更远。

    美利坚合众国不应该只追求成为一个区域性霸主,它的目光应该更加深远,它的志向应该更加宏大,它应该追寻着当年的西班牙帝国和眼前的大英帝国的发展轨迹,去实现全球霸主的伟大理想。

    一个文森特岛或许可以撬动大英帝国在加勒比海地区的统治地位,但对全球范围的利益来说,加勒比海域虽然重要,但比重实在太小。志在全球的这些个国会议员清醒的认识到,此刻的美利坚合众国更应该跟大英帝国紧密地结合在一起,这样才能够在全球事务中获得更大的利益。亚当布雷森便是这些有远见的国会议员的代表性人物。

    远见自然会战胜短浅,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那些吵吵嚷嚷要支持文森特独立运动的家伙们便消停了下来,而文森特岛上的那些个投机分子失去了外部势力的支持,也只能在明面上按捺住,在背地里继续积蓄力量。

    对于文森特岛上的统治者们来说,这个过程却是令他们大为不爽。美国人的行为让他们感到愤怒,而自己国家的沉默态度更令他们感受到了被抛弃的那种绝望,因而,在势态看上去已然平息之后,岛上的统治者们对任何一方的人都持有深刻的怀疑态度。

    不过,对于罗猎罗布特这一行怀揣着大把美元的商人,他们还是表现出了应有的热情。

    文森特岛上几乎没有工业,一多半的土地种植了甘蔗,另一少半的土地种植了香蕉,岛上唯一的工厂便是一家蔗糖加工厂。无论是甘蔗园还是香蕉园,又或是那家蔗糖加工厂,都掌握在英国人的手中,这种结构原本是非常美好的,英国农场主在英国佬的统治下享有特权,他们可以勾结在一起对岛上的加勒比原著民以及迁移过来的非洲奴隶实施极限剥削,从而获得最大的利益。

    但统治者们决然想不到,那些个在他们的庇佑下赚的是盆满钵溢的英国农场主们居然会鼓动当地原著民和那些个非洲奴隶闹起了独立运动。而这帮子投机分子相当鸡贼,在幕后隐藏得实在是太深,令这些个统治者只有如此的感觉,却抓不到一丝一毫的证据。势态在明面上平息下来之后,那些农场主们居然不约而同地宣称外围市场发生了巨变,蔗糖和香蕉的价格遭遇了断崖式的坠落,以目前的价格向外卖货的话,恐怕卖得的钱连运费都不够,既然卖的越多亏得越多,那还不如让甘蔗和香蕉烂在地里算了。

    统治者们明知道这是谎言,但就是没办法应对,因为他们在过去的时间内,只会贪图享乐,从未接触过蔗糖和香蕉的商业渠道。农场主们不卖货,那么他们就赚不到外快,更令人担忧的是,原著民和非洲奴隶们若是因此挨了饿,一定会再次爆发动乱。

    威廉在发给文森特岛的船只停靠申请中已经写明了随船同行了五名来自于美利坚合众国的商人,他们登岛的目的是想考察岛上的蔗糖产业和香蕉产业,如果可行,这些商人会跟文森特岛签署一份长期采购的合同。

    对此,岛上的统治者们是将信将疑。

    他们肯定不愿意相信美国人,尤其是美**人。但他们又不愿意失去这次机会,因为,如果能够打开岛上的蔗糖及香蕉的销路,那么,那些个暗中作对的农场主们便再也没有了招数,只能是乖乖缴械投降。

    因而,在他们向罗猎等五人展示了应有的热情之时,同时还保持了极高的警惕。

    文森特岛上的最高统治者便是那一千人不到的军队最高长官,虽然只是一个团一级的军事单位,虽然这个团的编制还差了一个营,但这并不影响他被任命为文森特岛的总督。

    总督名为约瑟夫亨利,其家族有着部分皇家血统,祖上亦是世袭公爵,只不过约瑟夫亨利并非是亨利家族的正统血脉,因而,混到了四十多岁,才混了个大校军衔和一个不知名小岛的总督名号。

    约瑟夫亨利在自己的总督府亲自接见了罗猎一行,刚打上照面,那伙计的脸色便倏地一下闪出了怀疑之色。不可回避的一个原因便是肤色问题,尊贵的具有皇家血统的大英帝国的总督大人怎么能够亲自接见一帮低劣的黑头发黑眼珠黄皮肤的中华人呢?另一个怀疑的原因则是年龄问题,看那为首的小子,其年龄最多也就是二十岁,乳臭未干,何以担当大任呢?

    约瑟夫亨利一闪而过的怀疑之色没能逃得过罗猎的眼睛,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随即做出了伸手要雪茄的手势来,同时叫了一声:“罗布特……”

    罗布特急忙上前,为罗猎递上了雪茄,并拿出了一只镶金的打火机来,为罗猎点上了雪茄。

    喷出一口烟来,罗猎似笑非笑道:“总督大人,你要不要来上一只呢?罗布特是纽约最大的雪茄商,他的雪茄,可是古巴雪茄中的顶级货哦!”

    能搭乘美利坚合众国圣地亚哥军事基地的军用运输船只的人物定然不简单,约瑟夫亨利虽然从心里看不起黄皮肤的中华人,但碍着圣地亚哥军事基地的面子,约瑟夫亨利必须是捏着鼻子热情相待。而罗猎的似笑非笑不卑不亢且略带调侃意味的问话,使得约瑟夫亨利不得已而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约瑟夫亨利是个识货的人,认得出罗布特拿出的雪茄每一根至少价值一美元,有些人为了装腔作势完全可以用这种雪茄来充当门面,并显示出一美元一根的雪茄对他来说却是稀松平常的模样来。不过,但凡伪装,必有痕迹,而约瑟夫亨利身为贵族,自然能看得出那人是否伪装。罗布特是货真价实的纽约最大雪茄商,这种顶级雪茄在市面上的价值确实要超过了一美元,但对他来说,其进价也不过就是二十五美分,再加上他有求于罗猎的思想念头,因而,掏出雪茄时的神态中没有丝毫的舍不得或是珍贵的感觉。同时,扮演着罗猎跟班的赵大明掌管着纽约安良堂的几百万美元的资产,其身上透露出来的气质亦是非同凡响。

    如此二人对罗猎均显露出了毕恭毕敬的神态,更是将罗猎衬托出了非凡的气场。

    “恭敬不如从命!”约瑟夫亨利也算是经验老到,不动声色间便转变了对罗猎的态度。接过罗布特递过来的雪茄,再就着罗布特递过来的火点燃了雪茄,点烟的同时约瑟夫亨利已经抽了一口,他随即闭上了双眼,让烟在口中打了两个转,缓缓吐出后,又冲着那飘散在空中的青烟深吸了一口,同时赞道:“果然是顶级的雪茄!”

    罗猎呵呵笑道:“看得出来,你是个抽雪茄的行家,既然你喜欢,那就多留几根吧。”

    罗布特心领神会,立刻从背包中拿出了五大盒精美包装的雪茄,摆到了约瑟夫亨利的面前。

    一大盒中又分了十个小盒,每只小盒中只有一根雪茄,五大盒便是五十根,市面价值绝对超过了五十美元。

    身为总督,约瑟夫亨利的薪水也就是一个月五十英镑,换算成美元也就是九十多不到一百,而罗猎一出手便是价值五十美元的礼品,其阔绰程度,使得约瑟夫亨利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谢谢罗老板的馈赠!”再说起话来的时候,约瑟夫亨利的口吻中多了许多的尊重:“我得知你们前来文森特岛的目的是采购蔗糖和香蕉,冒昧的问一句,你们计划的采购量会是什么等级的呢?”

    谈起了正事来,罗猎的牛叉劲更是要飞上了天,他呲哼了一声,反问道:“请问亨利先生,贵岛上一年的产量有多少呢?”

    约瑟夫亨利居然支吾了起来,很显然,他在这方面的数据并不掌握。

    罗猎笑道:“来这儿之前,我打听了一下,文森特岛大概有五千英亩的耕地,其中六成左右是甘蔗园,剩下的四成则种植了香蕉。一英亩地可产十万磅的甘蔗或是六万磅的香蕉,如此算下来,贵岛一年可产三亿磅的甘蔗和一亿磅的香蕉,我算你们掌握了最先进的熬制蔗糖的技术,二十磅甘蔗能够熬制出一磅蔗糖,也就是说贵岛一年可以向我们提供一千五百万磅的蔗糖以及一亿磅的新鲜香蕉。这点产量对我们来说最多也就能满足了三成左右的需求,当然,我们最终决定采购多少量,还要看你们的价格有多大的竞争力。”

    这番话说出来,不单是约瑟夫亨利愣住了,那罗布特的神情也是十分惊诧,而赵大明秦刚及顾霆三人表面上虽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内心中却是惊愕无比。

    这罗大少爷信口拈来的数据是真是假呢?要是随口胡吹出来的,岂不是要坏事么?

    约瑟夫亨利将罗猎一行安顿在了总督府客房中休息,自己找了个暂时离开一下的借口,勿需多想,他肯定是找相关部下核实罗猎说出来的那些数据去了。

    赵大明颇为紧张问道:“罗猎,你小子怎么能知道那么多事情的呢?”

    罗猎极为严肃回道:“我是你的老板,有跟班这样称呼老板的吗?”

    赵大明愣了下,苦笑着改过口来:“请问老板,你刚才说出来的那些数据,是你随口编出来的吗?”

    罗猎耸了下肩,严厉道:“赵先生,你有权力对你的老板提出质疑,但你必须要尊重你的老板,不然的话,我会考虑解雇你的。”

    赵大明噗嗤一笑,就像戳穿,却被秦刚拦住了:“大明哥,老板说得对,咱们这些做跟班的,就必须要尊重老板。”

    赵大明陡然醒悟过来,站起身正色道歉道:“我错了,少东家!”

    虽说他们以中文交流,这些个从未去过中华也极少见过中华人的英国佬肯定是听不懂,自然不必担心隔墙有耳。但是,深入虎穴之中,稍有不慎便会导致满盘皆输,若是不能够完全进入所扮演的角色的话,只怕是迟早都会露出马脚出来。

    见到赵大明意识到了问题说在,罗猎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道:“咱们大老板提供的文森特岛的概况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包括这岛上的人口数量,人口组成,土地面积等等。”

    这倒是实在话,总堂主在交给赵大明的资料中对文森特岛的基本情况确实做了详尽的描述,只是,那赵大明对这些数据并没有上心。“那亩产量呢?我记得大老板并没有在资料中提及甘蔗和香蕉的亩产量啊!”

    罗猎撇嘴道:“不知道不能打听啊?咱们从哈瓦那来到圣地亚哥,用了两天多的时间,中间吃了六顿饭,还为小霆儿买了几身衣裳,遇见了这么多的当地人,打听一下甘蔗和香蕉的亩产量很难么?古巴离文森特不远,气候条件也差不多,可能文森特更适合种植甘蔗和香蕉,那我就把亩产量往上多估一些就是了。”

    赵大明不由叹道:“你还真是有心,看来,带你来文森特应该是我最英明的决定了。”

    罗猎忽地本起了脸来,沉声道:“怎么说话的?”

    赵大明连忙改口,道:“我错了,是大老板英明。”

    约瑟夫亨利招来了一帮幕僚,研究了好久,最终确定,那罗猎说出来的数据基本属实,只是在蔗糖产量上有着不小的误差。岛上唯一的蔗糖加工厂根本吃不下那么多的甘蔗,岛上生产出来的甘蔗,有一多半要卖到古巴去加工成蔗糖。

    数据完全吻合,这就代表了罗猎这一行人确实是有备而来,也只有带着诚意而来的商人,才会在前来之时做足了功课。约瑟夫亨利不由得又减轻了几分内心中的怀疑。

    船只进港靠岸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钟,登了岸出了港,被接到总督府的时候已经接近三点了,再跟约瑟夫亨利聊了半个小时,约瑟夫亨利再去召集幕僚,查找资料,核对数据,忙活了一大圈,待得出结论时已到了傍晚快六点钟。

    “把他们带去餐厅,就说我要和他们共进晚餐。”此刻的约瑟夫亨利对罗猎等人虽然仍存疑虑,但信任的成分已是远大于怀疑。“另外,把总督府的警备卫队都撤了吧,他们应该是货真价实的商人,不可能是美国人派来的特工。”

    岛上的耕地全都种植了甘蔗和香蕉,所需的粮食蔬菜全都从南美大陆运送而来,粮食倒还好,存储了一段时间后并不影响食用,但蔬菜就不行了,尤其是肉类,不能保证新鲜,就绝对做不出美味佳肴。而大英帝国的人们虽然好吃,却懒于专研厨艺,一年到头,反过来倒过去也就那么几道菜。食材不新鲜,厨艺又不行,那晚餐的口味也就可想而知了。

    约瑟夫亨利为了表现出自己的热情,为罗猎等人安排了最高等级的晚餐,头盘开胃菜是鱼籽酱海鲜拼盘和一道法式油浸鹅肝,主菜是英国人最爱的熏鳕鱼块和必不可少的黑椒牛排,主食稍微有些简单,不过是一份浓汤配几只黑麦面包,最后则是一道甜点。佐餐酒则是从英国本土运来的干红葡萄酒。

    菜做的挺花俏,但吃在嘴里的味道却很是一般,赵大明出于礼貌,每道菜都算是基本吃完了,秦刚对吃不是那么讲究,自然也能吃光了每一道菜。罗布特更不用多说,美国人在吃的方面上绝对是继承了英国佬的所有缺点,有的家庭一道菜都能连着吃上一个礼拜。因而,面对这顿大餐之时,那罗布特自然是吃的满心欢喜。

    可罗猎却是根本吃不下,而顾霆则效仿罗猎,每道菜也都剩下了许多。

    “罗先生,是身体不舒服吗?”约瑟夫亨利注意到罗猎吃的有些艰难,却根本没往口味上想,因为,以他具有皇家血统的贵族口味认为这顿晚餐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罗猎喝了口红酒,说实在的,这顿晚餐也就是这红酒还算不错了,“恕我直言,亨利,你聘请的厨师实在是很一般,我知道,在这海岛上肯定得不到新鲜的食材,包括这些海鲜。”罗猎直言不讳,道:“一个好的厨师,一定会根据食材的优良与否,新鲜与否,来确定他的烹饪方法,比如说刚才的那道熏鳕鱼块,鳕鱼肯定不是新鲜的,在冰块中应该也存放了很长的时间,因而,它的肉质已经有些松散了,肉汁也干涸了许多,这时候仍旧按照传统的办法进行烹制的话,便会放大食材的缺点,假若厨师能够事先腌制的久一些,或许会将食材的缺点掩盖住,另外,对这种不怎么新鲜了的鳕鱼,就不能再用大火熏制,因为很难做出外酥内嫩的口感,而应该换做小火耐心熏烤,要把鱼块熏烤透彻,虽然口味口感都会发生变化,但至少能掩盖住食材的不新鲜。”

    约瑟夫亨利认真地听完了罗猎的讲解,不由赞叹道:“真是没想到,罗老板对烹饪居然也能有着深刻的研究,说真心话,我真的是佩服之至。”

    赵大明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起初对罗猎的言行颇为不解,英国佬是讲究绅士风度的,而做为一个绅士,最重要的就是要讲究理解。别人设宴款待,即便那菜肴安排的不怎么样,出于礼节也应该做到将餐盘中的菜吃光吃尽。那罗猎却不单每道菜都剩下了大半拉,还毫不客气地诋毁人家的厨师水平不够,这绝对是大为失礼的举止。而罗猎,并不是一个不懂礼节的人呀!

    但再一细琢磨,赵大明随即便理解了罗猎的深刻用意。

    他扮演的可是一个少年得志的大老板,以二十岁不到的年纪,是不可能白手起家创下一份可以一口气吃下一千五百万磅的蔗糖以及一亿磅的新鲜香蕉的商业产业,那么,这个大老板的身份只能是来自于家族。而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对吃的喝的自然会挑剔一些。

    另外,如此失礼也一定是罗猎这小子的故意之举。

    蔗糖的市面价划成十美分一磅,而香蕉,在市面上花八美分便可以买到十磅,一千五百万磅蔗糖的市面价值是一百五十万美元,而一亿磅的香蕉则价值八十万美元,就算进货价打个对折,那么文森特岛的这些货物的总价值也要超过了一百一十万美元。而罗猎还吹牛说这只能满足他三成的需求。

    这么大的老板,在美利坚合众国一定是顶级的富豪。

    如果那约瑟夫亨利叫起真来,追问他们幕后老板究竟是谁的时候,恐怕破绽就会出现了。

    而罗猎的行为却能很好的将此破绽圆过去。

    只需一句话:这些货不过是先运到美利坚合众国,打上一个美国货的洋标签,然后再运往大清朝谋求暴利。

    而来自于大清朝的公子哥,懂得那么多的西方礼节吗?

    既然面前的这位英国佬都已经显露出了对黄色皮肤的中华人的鄙视了,那又何必再对他讲究礼节呢?

    果然,在晚餐进行到了尾声的时候,约瑟夫亨利委婉且隐晦地向罗猎询问起这些蔗糖和香蕉的销路问题。

    罗猎呵呵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亨利,看不出来吗?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大清朝,那里的人们对美国货可是追捧之至啊!我们以前都是从美利坚合众国的朋友那里进货,可是,美国佬很不够朋友,他们给我们的报价实在是太高了,所以,我们的美利坚合众国的股东才建议我们到这儿直接采购。”

    听到了罗猎的这句话,赵大明长出了口气,在暗中为罗猎喝彩的同时,也把自己在心中夸了一顿。

    至此,约瑟夫亨利心中的疑问已经基本上算是被消除干净了。“很好,罗先生,我想,晚餐后我们可以一边享受着轻柔的海风,一边商谈好我们的交易价格。”

    “哦,亲爱的亨利,这不符合规矩,你不能这样着急。”罗猎夸张嚷道:“我必须先验货!我知道,你们的甘蔗和香蕉都是最棒的,但我并不相信你们的蔗糖加工能力。另外,我可以向你直接下订单,但我必须要认识那些将甘蔗和香蕉卖给我的农场主。”

    罗猎的要求并不过分,也合乎商业交易规矩。

    按照大英帝国的法律,像文森特岛这样的地方,各个农场主只需要交纳每英亩两英镑的土地使用税。这个税额,对农场主来说并不算高,因为不管是种植甘蔗亦或是种植香蕉,每英亩的产值都会在五十英镑左右,这算下来,税率也不过就是四个百分点。

    但是,这些土地使用税收缴上来后必须全部上缴国库,而地方上所需要的费用,除了军饷之外,其他一概是自行筹备。做为管理者,只需要将自己的管理政策上报至帝国海外事务管理局即可。

    约瑟夫亨利上报的管理政策是每英亩耕地另行征收两英镑的地方发展费。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么,农场主们也是相当愉快的,一英亩耕地的总费用仅有四英镑,即便是收成不好的年份,每英亩的产值下降到了四十英镑,那么税费的比率也不过就是百分之十左右。而且,岛上的劳动力又是如此的廉价,相比在其他地区还是大有利润可赚。

    可是,那不过只是约瑟夫亨利耍出来的一个手段。

    事实上,按照约瑟夫亨利上报的管理政策,六千英亩的耕地可以收上来一万两千英镑的地方费用,这么多的地方费用在维护港口码头设施,岛上道路建设等方面已经够用的了。

    可是,这种够用却是刚刚够用,基本上不会有剩余。

    没有剩余,那对统治者们来说,又如何能够发财?

    不能发财,谁又愿意抛家舍业地来到这个海岛上受苦受罪呢?

    因而,约瑟夫亨利又陆续推出了一系列其他的税费。比如,雇佣劳工需要交纳治安费,再比如,使用港口码头需要交纳港口建设费,又比如,每一批货物出港的时候,需要交纳公平交易保护费……最终折算下来,农场主们每经营一英亩的耕地,需要交纳的各项税费的总和达到了十英镑。而农场主们在每英亩五十英镑的产值中则要支付出至少一半的成本,所得的毛利润也不过是一英亩二十五英镑左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第六百一十九章 海伦

    农场主辛苦一年,赚到的钱却有一半要交到约瑟夫亨利的腰包中,心理要是不失衡的话那才叫一个怪。因而,他们才会产生了鼓动当地原著民以及非洲农奴联合起来闹独立的念头及行动。

    约瑟夫亨利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有心将各项费用降下来一些,又担心跟那些个农场主们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降低的幅度不够大的话,对矛盾调和基本无效,且降费就等于认怂示弱,而认怂示弱,只会令他们更加疯狂。

    而若是能控制住货物的销售渠道,那局面可就不一样了。他完全能做到将岛上生产出的所有商品全部集中在一起销售给罗猎他们,各项费用可以大幅消减,损失的金钱完全可以凭借差价弥补回来。而掌握了销售渠道,那么,对那些个农场主们,他就能绝对强硬起来,爱干不干,不干就给老子滚蛋,老子手上只要有足够的劳动力,六千英亩的耕地老子一个人拿下也不是不可能。

    本着这种思想,那约瑟夫亨利对罗猎的期望值陡然间便上升了好几个台阶,没错,罗猎已然成了他解决岛上矛盾的一把利剑,因而,必须大加尊重。

    “考察验货都是必须的,包括跟各个农场主见面交流。”约瑟夫亨利面带诚挚的微笑,耐心地做起了罗猎的工作来:“但今天已经很晚了,这些工作,只能是放到明天再做。但我想,这似乎并不影响我们共同关注一下交易价格的问题,我们不一定强求在今晚上就将这个问题谈妥,但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就此问题相互了解一下对方的想法,你说呢?罗先生。”

    罗猎笑道:“首先我想向你提个要求,我已经不再叫你为总督大人了,而改口叫了你亨利,为什么会改口呢,是因为我真的很想和你成为生意伙伴,所以,我建议你直接叫我诺力,而我,也再次改口,叫你约瑟夫。”

    约瑟夫亨利笑着回应道:“很好,诺力,我非常愿意接受你的建议。”

    罗猎点了点头,道:“关于交易价格的问题,我想这并不是一个很难达成一致意见的问题。实话实说,约瑟夫,在美利坚合众国,优质蔗糖的市面价在十美分一磅左右,而上等的香蕉价格则是每十磅八美分,我们以前的供货商是以市面价的六折为我们供货,我们很不满意,我们希望能将供货价压低到市面价的四折。”

    英镑和美元不等值,大英帝国的计量单位跟美利坚合众国的计量单位也有习惯上的差别,但在吃饭之前,约瑟夫亨利已经带着一帮幕僚进行过一场推算,对岛上产品既往的销售价格也是基本清楚。

    盘算了片刻,约瑟夫亨利得出了结果,即便按照罗猎开出的市面价四折的交易价格,那他也是大有赚头,因为这之前的收购商开出的价码,基本都在两折半到三折之间。也就是说,他将获得市面价一成到一成半的利润空间。

    有了这一成到一成半的利润,那么,即便他将每英亩六英镑的附加税费全部取消,那么他也不会亏本。事实上他并不需要那么做,只要将附加费用减消一半,相信那些农场主们就已经是欢呼雀跃了。

    “看得出来,诺力,你很有诚意。”约瑟夫亨利盘算清楚了,向罗猎举起了酒杯,道:“我想,我完全可以满足你的需求。”

    “痛快,约瑟夫,那我们一言为定。”罗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现在,我想我们可以结束晚餐,去享受一下加勒比海温暖而轻柔的晚风了。”

    既然是演戏,那就要演得逼真,此时,赵大明向罗猎这边靠了靠,低声用中文说道:“少东家,你不应该急于做出决定的,我感觉这交易价格还能够往下压一压。”

    罗猎沉下了脸来,用英文呵斥道:“决策权是掌握在你手中还是掌握在我手中?”

    赵大明随即也换做了英文,回道:“当然是掌握在您手中。”

    罗猎依旧阴着脸,道:“那么,以市面价四折的价格收购是不是大老板定下来的?”

    赵大明唯唯诺诺道:“是,不过,大老板说的原话是最高四折。”

    罗猎的双眼冒出了怒火,喝道:“你在跟我咬字眼是吗?最高四折,包不包括四折呢?”

    赵大明道:“包括!”

    罗猎冷哼了一声,道:“那不就得了?做生意嘛,不能光想着自己赚钱而让别人吃亏,要想着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样才能把生意做得大做得久,这个道理,大老板不是多次交代过我们吗?”

    赵大明似乎被吓到了,抹了把额头上被热出来的汗珠,怯怯回应道:“您批评的对,是我的思想太狭隘了。”

    罗猎转过头来,冲着约瑟夫亨利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约瑟夫亨利冲着罗猎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诺力,你说的太棒了,我非常认同你的观点,有钱大家一起赚,这生意才会做大做久,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生意,一定会合作的非常愉快。”

    罗猎手指面前还剩了一多半食物的餐盘,笑道:“没错,约瑟夫,虽然我批评了你的晚餐,但我必须承认,我还是被这顿晚餐所感动到了。食材不新鲜,厨师的厨艺欠佳,那都不是你的过错,是受条件限制,而在这种局限的条件下,你却拿出了最好的菜谱来招待我,所以,我非常乐意交你这个朋友,如果有机会在纽约见到你的话,我一定会回请你吃上一顿最正宗的最顶级的法兰西大餐。”

    约瑟夫亨利道:“会的,诺力,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的,我已经享用到了你馈赠给我的顶级雪茄,但我仍旧期盼能够享用到你宴请我的顶级大餐。”

    晚宴在一片祥和愉悦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

    约瑟夫亨利心情大爽,亲自驾车要带着罗猎游览岛上风光。

    罗猎欣然接受。

    当然,赵大明秦刚以及顾霆这三个跟班是没有资格陪同的,勉强能跟上车的,便只有送了约瑟夫亨利五大盒顶级雪茄的罗布特。

    赵大明很是担心罗猎的安全,用眼神示意罗猎最好改变决定,但罗猎却视而不见,拉着罗布特上了约瑟夫亨利的车。

    温暖且轻柔的海风迎面吹来,耳边则是阵阵海浪拍打着海滩浪涛声,道路两旁是秘密的甘蔗或是一株株的香蕉树,空气中弥漫着蔗糖的甜和香蕉的香,罗猎不由的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着那香甜的滋味。

    停歇了一上午的雪在过了午时之后,又开始飘飘扬扬下了起来。

    曹滨倚在书房的窗前,凝视着窗外的雪景。

    距离他销毁那一千八百吨鸦片的日子已经过去整整一个礼拜了,而埃斯顿、斯坦德及库柏那些人并没有展开实质性的报复行为。

    这只能说明对方是一帮有脑子的家伙。

    在销毁鸦片的那天早上,董彪遇到的那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干练男子很显然就是对方安排的杀手,在得知这一信息的时候,曹滨判定他只要将鸦片销毁了,那帮人必然会暴跳如雷而失去理智。只要他们做出过分的行为,那么自己就有机会抓住他们犯罪的证据。

    但接下来的这一个礼拜的时间,却让曹滨感觉到了无比的失望。

    这种失望情绪的产生,不只是来源于那帮人的不作为,还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他自己。

    董彪没有说错,海伦鲍威尔确实是他这二十年来唯一一个动了心的女人。曹滨很奇怪,这女人在年初的时候就曾接触过,可那时,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些厌烦。这才过了九个月的时间,人还是那个人,而且比年初的时候还要老了将近一岁,自己怎么就对这个女人动了心了呢?

    一大早,海伦在堂口的大院子中留下了两行脚印,曹滨是眼睁睁看着这两行脚印是如何被海伦一步步走出来的。海伦的步履很沉重,而注视着她的曹滨的心情则更加沉重,整个过程中,曹滨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该不该追出去,将海伦拦下来,告诉她不要走,告诉她自己是喜欢她的。

    回答这个问题是如此的简单,要么是该,要么便是不该。

    可是,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直到海伦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堂口的大门之外,他仍旧没能回答出来。

    这让曹滨对自己不免产生了失望的情绪。

    接下来,跟董彪的那番对话,曹滨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找出那么多的理由来反驳董彪。尤其是到了最后,那董彪起身要替他将海伦追回来的时候,他却极为坚定的喝止住了董彪,现在想想,却是悔不该当时。

    董彪这兄弟的个性虽然粗鲁了一些,随性了一些,甚至可以说是莽撞了一些,但他在一早时说的那句话却是无比的正确,以海伦那种要强的性格,如果此时不追出去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会失去她。现在想来,或许不再是很有可能,而是一定。

    这使得曹滨加重了对自己的失望情绪。

    董彪从书房中离去后,曹滨便在反复地想着另外一个问题,自己该不该偷偷溜出堂口,去金山邮报的报社找到海伦,向她道歉,乞求她的原谅。

    这个问题也是如此的简单,要么是该,要么便是不该。

    可是,一直想到了现在,那曹滨也没能得出答案来。

    早晨就没吃东西的曹滨到了中午仍旧没什么胃口,但他还是吩咐后厨为他准备了四菜一汤。曹滨一个人显然吃不了那么多的菜,他原本打算是将董彪叫来,陪他喝点酒,聊聊心里话。可是,堂口弟兄却回答说,彪哥早就开车出去了。

    大雪的天,这个阿彪开车出去的目的何在呢?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兄弟情使得曹滨立时就想到了答案,这条犟驴,定然是背着自己去替自己给海伦道歉去了。

    那一刻,曹滨原本已有些灰暗的心里陡然间闪出了一丝光亮来。

    阿彪能成功吗?

    一个新的问题在曹滨的脑海中形成。

    这个问题的答案同样简单,能,或者不能。

    但和前两个问题不一样的是,曹滨迅速做出了答案,一定能!

    因为阿彪在过去的二十多年时间里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曹滨坚信,这一次,阿彪一定也不会让自己失望。

    等待是一种煎熬,但同时又是一份希望。

    曹滨怎么也弄不明白,在生死面前都可以做得到淡定自若的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了一种惴惴不安心神不定的感觉,他再也无法安坐,控制不住地要往窗前走来,他告诉自己来到窗前只是想看看雪景,但视线却不自觉地总是定格在大门的方向上。

    隐隐地听到了一声汽车喇叭的声音,接着看到堂口的铁栅栏门被堂口弟兄打开,再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驶进堂口,曹滨终于松了口气。

    是阿彪没错。

    曹滨随即推开了窗户,深吸了口气,极力保持着沉稳,叫了声:“阿彪!”

    董彪将车停在了已经被大雪完全覆盖住了的水池旁,抬起头来,向着曹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按了下喇叭,当做自己的回应。

    曹滨招了招手,然后关上了窗户。

    不过是两三分钟,董彪便敲响了曹滨书房的房门。

    曹滨轻咳了一声,应道:“门没锁,进来吧!”

    董彪推门而入,率先看到了茶几上摆放的四菜一汤还有一瓶白兰地。“窝考,你早说嘛,滨哥,不然我就不出去吃饭去了,在这儿陪你喝两杯那多过瘾啊。”

    曹滨不露声色道:“中午跟谁去吃饭了?”

    董彪随口应道:“一个朋友。”坐到沙发上,董彪随手拿起了酒瓶,却见到那瓶酒居然还没有开封,于是乐道:“中午吃的西餐,那玩意根本吃不饱,滨哥,要不咱们再喝两杯?”

    曹滨起身来到了书桌后,拉了下贴在墙壁上的一根绳索,不一会,周嫂便出现在了门口。曹滨吩咐道:“周嫂,辛苦你一趟,把这几盘菜帮我热一下。”

    周嫂还没把菜端出去,董彪已然打开了酒瓶,先给曹滨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二话不说,先灌了一气。

    曹滨道:“你还没回答我,你中午跟谁去吃饭了?”

    董彪笑道:“不是跟您说了嘛,一个朋友。”

    曹滨道:“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叫什么姓什么?”

    董彪摸出香烟,点上了一根,喷着烟回答道:“你不认识,是我以前在宾尼的俱乐部认识的一个朋友,叫托尼,托尼汉密尔顿。”

    曹滨冷笑道:“阿彪,你知不知道你在撒谎的时候会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董彪惊疑道:“我摸鼻子了吗?没有啊!”

    曹滨接着冷哼了一声,道:“你上午从我书房中离去后便开着车离开了堂口。”

    董彪点了点头,道:“是啊!很多弟兄都看到了啊。”

    曹滨盯了董彪一眼,道:“你去了金山邮报的报社!”

    董彪抽了口烟,委屈道:“哪有啊?”

    曹滨忽地笑开了,道:“阿彪,还不承认你在撒谎么?去老宾尼的俱乐部,必须经过邮报的报社,你若不是纯心撒谎,怎么会忽略了这个细节呢?”

    董彪瞪圆了双眼,道:“大哥,我是说我跟之前在宾尼俱乐部中认识的一个朋友吃饭,我什么时候说了我去到了宾尼的俱乐部了?”

    曹滨一把夺下了董彪刚拎起来的酒瓶,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这酒,不喝了!”

    董彪服软道:“好了,好了,我承认,我是去了金山邮报的报社,而且,我找到了海伦,中午便是陪她吃的饭,怎么了?要打就打,要骂就骂,但你得等我喝过瘾了再来说这事。”

    曹滨为董彪倒上了酒,自个也端起了酒杯,饮啜了一口,迟疑了片刻后,问道:“那结果如何?”

    董彪装傻道:“什么结果?”

    曹滨叹了口气,道:“这就有些过分了哈,阿彪,这酒我都给你倒上了,那菜我也吩咐周嫂为你去热了,怎么从你嘴里得到一句实话就那么难呢?”

    董彪跟着叹了一声,道:“我这不是怕你伤心嘛!”

    曹滨猛地一怔,失口问道:“她不肯原谅我?”

    董彪默默地抽了两口香烟,然后将烟屁股摁灭在了烟灰缸中,端起酒杯来,咕咚咚两口喝了个干净,然后抹了把嘴,道:“我是在她的宿舍中找到她的,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躲在宿舍中痛哭,而我在门外,却根本没听到哭声,直到她开了门,我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才知道她刚刚哭过。”

    曹滨的神色黯淡了下来。

    董彪接道:“她宿舍的陈设非常简陋,看得出来,她将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所以,我敢断定,滨哥你是她做了记者后唯一爱过的人。可是,你却躲了她整整一个礼拜,她的心彻底凉了。而我一个局外人,怎么可能仅凭三言两语就能把她的心给暖热了呢?”

    曹滨道:“我能理解,谢谢你,我的好兄弟。”

    董彪苦笑道:“就这么句话便算了结了?滨哥,你不觉得你应该亲自去找她,去把她的心重新焐热吗?”

    曹滨长叹一声,道:“我何尝不想啊!可是……可是她还会原谅我吗?”

    董彪摇头叹道:“我哪里知道啊!你不亲自去试一试,哪里能得知会不会呢?”

    曹滨拎起酒瓶,将自己的杯子倒满了,然后一饮而尽,像是下定了决心,却忽然间又泄了气,叹道:“今天的雪下的实在是太大了,路上不方便,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雪下得确实很大,而且,越下越大。

    海伦原本就有中午小憩一会的习惯,午餐时又喝了点红酒,因而,当她回到宿舍的时候有了困意。往常的午间小憩也就是二三十分钟的样子,但这一天,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也或许是别的原因,她睡了好长的时间才醒来。

    醒来时,屋里的光线已经非常昏暗,海伦陡然一惊,从床上弹起,奔向书桌,抓起那只闹钟看了一眼。闹钟的秒针依旧迈着沉稳且坚定的步伐,最短的时针停靠在右下方的五的数字旁,而最长的分针则来直直地指向了正上方。

    “哦,才五点钟,应该还来得及。”放下了闹钟,海伦的脸上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还有两个小时,不过才六英里不到的路程,就算是步行,她也来得及在七点钟的时候准时赶到安良堂的堂口。

    带着幸福的笑容,海伦开始梳妆打扮。

    梳个怎样的发型好呢?对着镜子,海伦犹豫了片刻,除了把头发放开或是扎拢,她似乎并不会梳理出第三种发型。

    要不要涂点口红呢?海伦翻出了她仅有的两支口红,可是,一支断掉了,而另一支干瘪的好像已经涂抹不到嘴唇上了。海伦愣了下,这才想起这两支口红居然是自己三年前去纽约出差时在心血来潮的状态下才购买下来的。

    换一件什么样的衣服呢?海伦打开了自己的衣柜,可是,除了一件棉衣之外,在这种大雪纷飞的天气下,没有什么别的衣服可穿。

    这一刻,海伦对自己很是失望。

    她活得太不像是一个女人了,也难怪人家汤姆一个礼拜都不搭理自己。

    海伦暗自下定了决心,等这场大雪过去之后,她一定要拿出一整天的时间,去逛逛街,把一个女人应该拥有的各种化妆品全都买回来,还要再给自己买几件最为时尚的衣服,如果时间来得及,还要去一趟理发店,好好地把自己的头发打理一下。

    梳妆打扮过后,也换好了衣服,海伦准备出门的时候再看了一眼闹钟,心中顿时慌乱起来。没怎么注意,那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匆匆忙忙出了门,来到了街上,海伦的心情更加慌乱,纷扬大雪中,街上连一辆汽车的影子都看不到,就更不用说能不能搭上计程车了。

    再大的困难也不能退缩!

    九年的记者生涯成就了海伦倔强的性格,她围紧了围巾,冒着风雪,向着唐人街的方向迈开了艰难的,但同时也是坚定的步伐。

    安良堂二楼的书房中,董彪往壁炉中添加了木炭,木炭稍微有些潮湿,遇到了火焰,发出了痛并快乐的哔剥声。一瓶酒已经见了瓶底,七百五十毫升的白兰地被董彪喝去了三分之二,而仅仅喝掉了三分之一的曹滨却显得酒意要比董彪还要强烈,仰躺在沙发上,双眼迷离地似乎已经睁不开了。

    “阿彪,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怂啊?”酒意十足的曹滨说起话来还算是清晰。

    董彪添完了木炭,回到了沙发上坐定,点了支烟,笑道:“你不是有点怂,滨哥,你是非常怂!这要换了我阿彪遇上了动心的女人,我才不会管她喜不喜欢我,我直接就把她弄上了床再说。”

    曹滨叹道:“你是流氓,谁敢跟你比啊!”

    董彪起身去了书柜,找到了曹滨的雪茄盒,拿出了一根雪茄,走回来,点了上火,递给了曹滨,道:“你是流氓的大哥,只有你不想做的事,哪有你不敢做的事?”

    曹滨接过点了火的雪茄,抽了两口,依旧仰躺着,呆望着天花板,道:“你错了,阿彪,我不敢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董彪笑道:“比如说,你现在就不敢爬起来再跟我喝上一瓶。”

    曹滨突然坐起身来,迷离的眼神倏地一下凛冽起来,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董彪乐道:“哟呵,好久没见到你能被激将到了。”

    曹滨却忽地叹了口气,重新瘫了下去,道:“算喽,菜都冷了,再喝下去一点意思都没有。”

    董彪叹道:“菜冷了可以再去热,吃完了可以再去做,可要是心冷了,就很难再热起来,要是人没了,更别想追回来,滨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呢?”

    曹滨茫然点头,道:“对,当然对,你董大彪说的话,能不对吗?”

    董彪苦笑道:“可你却放任那颗心冷了下去?看着那个人消失在你的视线中?”

    曹滨尽显颓态道:“那你说,我能怎样?厚着脸皮去找她?像个十几二十岁的毛孩子一样去跟她解释请求原谅?还要我像只苍蝇一般围着她嗡嗡转?”

    董彪肃容回道:“你用错词了,滨哥,海伦是一朵花,是金山乃至整个美利坚唯一一朵能被你所欣赏的花,不是一坨牛粪,苍蝇只会围着牛粪转,是嗅不到花香的。”

    曹滨再次坐起身来,怒瞪着董彪,长了几下嘴,却没能说出话来,终究是一声无奈的笑。

    董彪看了眼墙上的壁钟,道:“五点半了,滨哥,既然你不愿再喝了,那你就休息一会吧,我出去转转看看,等到七点钟的时候,再回来陪你说话。”

    曹滨仰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待董彪刚把房门拉开的时候,曹滨忽地坐起身来,喝道:“你等会!”

    董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你还有什么吩咐?”

    曹滨锁着眉头,凝视着董彪,沉吟道:“你有事瞒着我!”

    董彪耸了下肩,哼笑道:“我可全都招供了哦,哪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呢?”

    曹滨微微摇头,道:“平时没事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关心时间,而一旦当你关注时间的时候,就表明你肯定有事。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二十好几年的兄弟,而且始终处在并肩战斗的状态,彼此之间已经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可以说,这兄弟二人对对方的了解甚至要超过了对自己的了解。

    董彪自知出了破绽,是怎么也瞒不下去了,只好坦白交代道:“七点钟,我跟海伦约好了七点钟,我要去堂口的大门处等着她,然后将她带进你的书房。”

    曹滨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先是愣了会,然后冲到了窗前,揭开了窗帘,不由得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凌空虚点了董彪几下,气道:“你啊,糊涂啊!”

    董彪困惑道:“我怎么就糊涂了呢?滨哥,我觉得在感情的问题上,你还不如人家海伦勇敢呢!你……”

    曹滨打断了董彪的嚷嚷,手指窗外,道:“这么大的雪,海伦能叫得到车吗?就算叫到了,那车能开得动吗?”

    董彪愣住了,嗫啜道:“我中午跟她约定的时候,雪已经停住了……”

    曹滨摇了摇头,道:“海伦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她既然承诺了要过来,那么就算天气再怎么恶劣,她也一定会来,可这雪下得那么大,她怎么来啊!”

    董彪道:“我去接她。”

    曹滨喝道:“你站住!要去,也该是我去!”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片片冰冷的雪花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了一片朦胧之中,路上的积雪至少有一英尺厚,一脚踩下去,脚脖子都不见了影子。海伦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寒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冰冷的雪花总是往她的脖子里钻,似乎也想寻找到一个温暖的落脚点。幸亏这是在城市中,若是换到了田野上,非得迷失了方向不成。

    路上没见到一辆车,起初还能偶见到一两个行人,但走了一段路程后,便再也见不到一个行人了。道路两侧的商铺全都打了烊,又因尚不到法定的点亮路灯的时间,因而,整条马路上,视线所至,见不到星点灯光。

    六英里的路程,海伦才走完了六分之一,却已是精疲力尽。

    后悔吗?

    海伦昂起头来,拂去了额头发梢上的冰凌,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还能坚持下去吗?

    海伦甩了甩头发,解开了围巾,擦了下脸颊及脖子处的混杂在一起的汗渍和雪渍,继续向前迈开了大步。

    终于将市区抛在了身后之时,海伦来到了一个三叉路口。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的时间,她也算不清出已经走完了多少的路程,她甚至记不起来了在这个三叉路口前该是左拐还是右转,她的体力已经完全耗尽,她的大脑已经出现了缺氧的迹象,她很想坐下来休息片刻,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地躺在雪地中睡上一会。

    但她还有着坚强的意志,她知道,此刻决不能停下来,不管是坐下来还是躺下去,她便会被无情的暴雪覆盖住,她将再也没有机会重新站起来。

    她必须撑下去。

    海伦使出了最后一点力气,弯下腰捧起了一抔雪,在脸颊上揉搓了几下,凭借着短暂的清醒,她辨认出方向,应该是向右转。

    然而,当她踏上了右转的那条道路的时候,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垫了一下,腿上同时一软,控制不住地扑到在了雪堆中。

    有获得必有付出。

    九年的记者生涯,海伦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功,成为了金山邮报乃至整个金山新闻界中最有号召力的记者之一,但她同时也付出了健康的代价。

    做为记者,吃不好喝不好饥一顿饱一顿乃是常态,为了赶稿,彻夜于灯下奋力疾书亦是常态,遇到了重大事件需要千里迢迢奔赴现场之时,昼夜颠倒,甚或连续几天不眠不休,那也是常态。

    二十几岁的时候,仗着年轻,这些个伤害在身体上尚无体现,但女人一旦过了三十,那身子骨便再也比不上从前,积累下来的对健康的种种伤害便要逐一显现。海伦三十有二,虽然自己也感觉到体力上跟不上从前了,但她并没有意思到自己的健康问题已经到了一个很严峻的状态中,她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多岁的时候,在如此的暴风雪中,可以轻松地走完这六英里的路程。

    她显然是高估了自己。

    扑倒在雪堆中的海伦意识到了危险,她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艰难地爬起身来,可没走了几步,却又再次扑倒。

    那一刻,她想到了放弃。

    但在闭上双眼的时候,曹滨的音容相貌不自觉地浮现在了眼前。海伦备受鼓舞,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放弃,一定要坚持走完这段路程,一定要完成自己对自己的承诺,一定要向曹滨发起潮水般的进攻,并将他彻底拿下!

    可是,她再也积攒不出足够的气力来支撑她再次爬起。

    每一年,金山都要来上一场或是几场暴风雪。当暴风雪袭来之时,气温会骤然降至摄氏零下二十度甚至更低,风雪之大,常人根本无法在室外久留,更不用说行走在毫无遮挡的道路上。人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躲在家里,有钱人可以烤着壁炉,穷人也要点燃一盆炭火。

    今年的暴风雪来的比往常要早了一些,但来得越早,这暴风雪可能就更加凶猛。

    董彪在回来的路上,那雪便已经重新飘落,寒风也要凛冽了许多,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正是暴风雪来临的征兆。

    曹滨却意识到了。

    因而,当董彪终于说出了实话的时候,曹滨的第一反应便是对海伦的担忧。他不由得冲到了窗前,再看了一眼那漫天的灰蒙蒙透露着隐隐墨色的乌云,确定了这必然是暴风雪即将来临的前奏,这才真正斥责了董彪一句:“你真糊涂!”

    如果海伦执拗前来的话,她必然会遭遇到这场即将袭来的暴风雪中,饶是他曹滨,也不敢尝试在暴风雪中徒步行走六英里的路程,更何况海伦不过是一名弱女子,哪怕是距离堂口仅剩下了最后一英里的路程,只要是被暴风雪给追上了,她也绝无可能安然走完这最后的一英里。

    生死面前,曹滨反而镇定了下来。

    “要去,也该是我去!”曹滨坚毅的神情告诉了董彪,他的决定不容迟疑:“你立刻组织人手,带上雪橇、食物、火种,还有燃料、毛毯,随后跟上。人不要多,挑最健壮的三五个人就够了,多了只会更加危险。”

    曹滨的严峻的口吻使得董彪明白过来,当前遇到的不是一场普通的大雪,而是一场足以要人命的暴风雪。如果海伦已经上了路,如果那暴风雪赶在了海伦抵达堂口之前扑袭到了金山,那么,海伦将很难逃过此劫。

    曹滨下完了命令,随即出了书房,去了卧室,他以最快地速度换上了冲锋衣和雪地靴,并戴上了挡风镜,然后稳步下楼,走进了风雪之中。

    这种沉稳,似乎是装出来的。

    出了堂口的大门,曹滨加快了脚步,他甚至想飞奔起来,想趁着暴风雪尚未抵达之时多赶一些路程,但经验告诉他,决不能这样做,必须要保留住充分的体力,不然的话,当暴风雪来临之时,自己也难以扛撑的下来。

    仅仅走出了两里路,刚刚离开了唐人街的范围,耳边便听到了隐隐的狂风发出来的呜咽声,也就是稍一愣神的功夫,风势便骤然猛烈起来。

    狂风卷起了地上的积雪,混杂于天上坠落下来的雪团,将天地之间连成了一个白色的朦胧世界。虽然光线在雪地的映射下尚不觉有多昏暗,但可见度却是急速下降,前方十米之外,几乎无法视清任何物品。侧顶着狂风,曹滨的步伐虽然坚定,但身形却难免踉跄。

    “海伦!”曹滨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不由大声呼喊。可是,那喊声刚出了口,便被狂风吹散,以至于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自己的喊声。

    凭着经验,曹滨判断前方不远处便是通往市区的三叉路口,而此时,他依旧未能迎来海伦的身影,他忽然产生了疑虑,那海伦会不会在风雪中迷失了方向而走错了道路。是该继续前行,还是转个弯过去追寻,又或是停下来等待后援的董彪赶到之后再做定夺,犹豫中,曹滨突然看到了远处前方闪现出了一个黑点。

    那黑点只是闪现了一下,便消失了,消失之后,再无闪现。

    是错觉吗?还是幻觉?仅有十来米的能见度,自己又是如何看到远处五十米开外的那个黑点的呢?

    曹滨来不及多想,只能是奋力前行。

    黑点再也没有出现,但曹滨终于发现了五米外路边的异样。

    道路旁,隆起了一个不高的长条型的雪堆。

    “雪堆中埋着的一定是个落难的人!”曹滨踉跄着扑了过去。他不希望那雪堆中埋着的便是海伦,他希望海伦还在道路上艰难跋涉,或是躲在了某个地方。但他又隐隐地感觉到,那雪堆下面埋着的很有可能就是海伦。

第六百二十章 生意是谈出来的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在漫天全都是雪片能见度仅有十米的情况下,那曹滨居然能看到第二次扑倒在雪堆中的海伦,虽然在曹滨的视线中只是成为了一个黑点,那也是为曹滨指明了方向。暴风雪中,五十米的距离相当遥远,若是顶风前行的话,很有可能是一段永远也走不完的路程,但好在曹滨的身子骨足够强壮,更幸运的是其方向只是侧顶着狂风。

    但走完了这五十米,那曹滨也足足用了五分钟之久。

    扒开了雪堆,曹滨的眼眶中登时充满了泪水。海伦已然昏迷,曹滨急忙贴过了脸颊,感受到了海伦微弱的呼吸,这才稍稍安心下来。暴风雪中,曹滨不敢逞强,只能是就地扒了个雪窝,用自己的背挡住了狂风,用自己的怀抱给予海伦以温暖。

    大约十分钟后,董彪带着后援队伍终于赶来了。

    用毛毯将海伦裹了个严净,放在了雪橇上,曹滨亲自拉着雪橇,开始返程。

    不过是三英里的路,这一来一回,足足用去了六个小时的时间,返回到了堂口,已经接近了深夜零时。

    海伦原先住的那间客房早已经点燃的壁炉,可是,曹滨却嫌弃那壁炉太小,房间中还不够暖和。堂口弟兄又拿来了两个炭火盆,曹滨的脸上这才有了满意的神色。

    “滨哥,回去休息吧,让周嫂过来照顾海伦好了。”六个多小时没抽烟,那董彪的烟瘾上来了,颇有些猴急的模样,可是,在海伦的房间中,他却不敢当着曹滨的面把烟点上,只得想着赶紧把曹滨给打发了,然后能出去抽根烟过过瘾。

    曹滨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守着她。”

    董彪道:“你这一来一回,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曹滨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董彪缩了下脖子吐了下舌头,带着堂口弟兄走出了房间,随后又探回半个上身来,道:“滨哥,后厨那边我留了个值班师傅,需要的话,打声招呼就好了。”

    曹滨摆了摆手,打发走了董彪之后,起身倒了杯热水,再拿起一只小勺,坐到了床边,耐心地,轻柔地,用小勺舀起了一小勺水,滴在了海伦的唇边。海伦昏迷未醒,自然是紧闭着双唇,滴在了双唇间的水滴,顺着唇角留到了下巴上。曹滨慌忙拿起毛巾,为海伦擦去了下巴上的水渍。

    董彪其实说的没错,此刻的曹滨也是精疲力尽,如果此刻躺在了床上,最多一分钟,他便可以进入到梦乡。但他仍旧不想回去休息,他想亲自看着海伦转醒过来,他更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若不是因为他的原因,那海伦怎么可能遭遇到这场劫难。

    窗外,狂风的怒吼声一阵强过一阵,窗户的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窗花,无法看清楚室外的雪片有多大有多密集。房间内,壁炉中的火焰熊熊燃烧,两个炭盆里的木炭也是烧的通红,曹滨放下了水杯,往壁炉中添加了木炭,回到了床边,凝望着海伦的苍白面庞,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呢喃自语道:“你一定要醒来,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会躲着你,等忙过了这一阵,我就向你求婚!”

    文森特岛的夜晚令人心旷神怡,文森特岛的清晨更是让人神清气爽。

    一早起来,罗猎忍不住在海边跑了一圈,随后又练上了两趟拳,出了一身的汗之后,才回到了总督府的客房。

    此时,顾霆刚刚醒来。“罗猎哥哥,你昨晚睡得那么晚,今早又起得那么早,你不困啊?”

    “年纪大了,就不会那么贪睡了。”罗猎精神抖擞,随口回了一句,同时脱去了外衣,淘了条湿毛巾,擦拭着身子。

    顾霆不自觉地用薄被蒙住了头。

    “还不起床?你这条小懒猫……”罗猎说出猫这个字的时候,心里禁不住抽搐了一下,同时,耳边萦绕起了艾莉丝的声音来。大猫咪是艾莉丝对罗猎的特权称呼,有时候,罗猎也会偷懒,便会被艾莉丝叫上一声大懒猫。

    顾霆从被子下闪出了半颗脑袋,看到罗猎已经换好了衣服,这才掀开了被子,翻身下了床。和以前完全一样,顾霆依旧保持着和衣而卧的习惯。

    “抓紧去洗脸刷牙,准备吃早餐。”罗猎吩咐道:“今天咱们要去的地方比较多,走的路自然也要多,早餐要吃饱吃好,不然的话,体力跟不上可没人心疼你。”

    顾霆吐了下舌头,扮了个鬼脸,端着盆拿上了牙刷牙缸,钻出了房间去。顾霆前脚刚走,赵大明便后脚跟进。

    “今天是怎么计划的呢?”进了屋,赵大明大咧咧坐在了桌前。

    罗猎刚好墙边照镜子,顺手敲了敲墙壁,然后摸了把耳朵,冲着赵大明哼笑了一声。

    赵大明领会到罗猎的意思是告诉他隔墙有耳,不要忘记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哦,少东家,今天是如何安排的?”

    罗猎照着镜子把头发梳理整齐了,转过身来,道:“咱们今天开始走访各家农场主,我跟亨利说过了,我们今天单独行动,不希望他们参与进来。”

    赵大明道:“那亨利答应了?”

    罗猎道:“不想答应也得答应!除非是他不想跟咱们做成这笔交易。”

    赵大明笑道:“这笔交易的利润那么大,恐怕那亨利做梦都会笑醒。”

    罗猎正色道:“你这个思想很不对头!没错,他得到的利润确实不菲,可咱们得到的不是更多吗?你当我不知道他在中间能得到一成多的利润吗?但你要明白,咱们得到的,可是两成的利润啊!”

    赵大明凛然道:“少东家批评的对,我知道错了。”

    通过这么一段预热,这弟兄俩完全进入了角色,而此时,顾霆已经洗漱回来,而秦刚亦是等在了门口。

    “去叫罗布特,一起去吃早餐。”罗猎在前,赵大明顾霆在后,三人走出了房间。

    等在门口的秦刚回道:“咱去叫过了,这老兄说昨晚没睡好,要再多睡一会,早餐就不吃了,让咱们出发前叫他一声。”

    罗猎叹了口气,道:“可以理解,他毕竟是住你隔壁,受到的影响显然最大。”

    岛上的农场主并不多,约瑟夫亨利列出来的一张表上只登记了十家,其中最大的一个农场主拥有一千一百英亩耕地,其余九家均是五六百英亩或是四五百英亩的水平。

    “少东家,咱们是先大后小,还是先小后大呢?”赵大明坐在了从亨利那里借来的一辆车的驾驶座上,一边熟悉着车辆,一边向罗猎问道。

    罗猎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把打包回来的一份早餐丢给了后排座上的罗布特,道:“先大后小和先小后大都不对,最有效率的是先近后远,走到哪算哪,反正都得把这个岛转上一整圈。”

    赵大明打开了亨利提供的地图,道:“还真是巧了,最近的一家应该是就是最大的那一家。”

    罗猎道:“是那个叫史密斯的一家吗?”

    赵大明点了点头。

    罗猎耸了下肩,道:“那好吧,就从他家开始。”

    史密斯一家是岛上资格最老的农场主。五十年前,现任农场主杰里史密斯的爷爷便来到文森特岛上,最初的时候,老史密斯的本钱只够经营一百英亩规模的庄园,五十年间,岛上的农场主来来走走,而史密斯一家则扎根于此,勤劳耕作,熬走了四任总督,也成为了岛上最大的一家农场主。

    罗猎对史密斯的怀疑程度也是最深,一来是因为他在农场主中的号召力最大,二来则是他从亨利那边打听到史密斯的膝下刚好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儿子。罗猎并不想一上来就去触碰史密斯一家,他想先在别的家那边适应一下之后再来找史密斯一探究竟,但转念再想,自己不太适应确实是个弊端,但那史密斯一家的准备性不足同时也是一个有利之处,反正迟早都要登门造访,且利弊基本上可以相互抵消,那还不如干脆利索地直奔最主要目标而去。

    对罗猎一行的造访,史密斯一家确实是准备不足。

    十二月并不是收获的季节,甘蔗已于十一月初便已经收割完毕,而当年的香蕉会晚一些,但大多数也到了该砍去根茎重新种植的时候了,因而,这段时间能交易的仅仅是一些存货和少量香蕉。且为了对抗约瑟夫亨利的横征暴敛,农场主们正联合在一起使出了不收不种不雇佣劳工的策略,意图激起当地原著民及非洲农奴的愤怒,对约瑟夫亨利的统治掀起新一轮的反抗。

    因而,这段时间登岛求交易的客商并不多。

    史密斯出于礼貌,还是热情地接待了罗猎一行,将他们带入了客厅,并吩咐家里的下人煮了咖啡端了上来。

    “各位是从美利坚合众国而来?”登记表上的资料显示史密斯只有四十八岁,但看上去,这个身体微微有些发福的男人却至少有五十五岁。额头正中已然败了顶,而四周的头发也已斑白。

    依照常规,罗猎举起了手,罗布特立刻递上了雪茄并打着了火。

    “没错,我们来自纽约。”罗猎抽了口雪茄,但见史密斯好像没注意到他手中的价值一美元的雪茄,故意拿起来举到了空中晃悠了一下。“这位是罗布特先生,他手上的沃玛商行,乃是纽约最大的雪茄经销商。”

    史密斯淡淡一笑,道:“文森特岛并不产烟叶,更没有人会制作雪茄,罗布特先生应该去的地方是古巴,而不是这儿。”

    罗猎被怼,却未恼怒,呵呵一笑,道:“罗布特先生的主营业务是雪茄,但同时也是我的合作伙伴,他看到我的销售利润丰厚,便主动参了我的股。”

    这是罗猎昨晚上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而想出的套路,用罗布特来引出自己的有着丰厚利润的销售渠道,从而激发出史密斯的兴趣。罗猎相信,只要他报出市面价四折的收购价出来的时候,任何一个农场主的双眼都会冒出异样的光芒。

    如此一来,不光能掩盖了农场主们对自己身份的怀疑,同时还能激发出农场主们对约瑟夫亨利的恨意。这两项目标一旦达到,那么,对罗猎来说也就有了充分的操作空间。比如,将农场主们召集在一块开个会。人多嘴杂,难免就会有人说漏了嘴,那么,罗猎只需要细致聆听,说不准就能寻找到布雷森女儿下落的线索。

    罗猎的算盘在心中打的是劈啪作响,可是,那史密斯却毫不买账。这老家伙只是淡淡一笑,道:“但凡到岛上采购的客商,必须先跟亨利总督打招呼,没有他的允许,我们这些农场主是无法和你们打成交易的。”

    罗猎依旧在按照自己的原计划进行,他回以微笑,道:“昨晚上,我便和亨利总督谈过了,他答应我了,要将岛上生产出来的蔗糖还有香蕉全都卖给我。”

    史密斯端起咖啡杯来,同时向罗猎做了个请的动作,自己先饮啜了一口,放下了杯子,微笑道:“既然你已经跟亨利总督达成了交易,那又何必跟我交谈呢?”

    罗猎一时语塞,只能端起咖啡,接着喝咖啡的机会来思考应对之策。

    赵大明插话道:“我们登门造访,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想检验一下岛上的甘蔗和香蕉能不能达到我们的要求,二是想确认一下,亨利总督为我们提供的产量数据是否准确。”

    史密斯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应该,各位请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安排,拿来一些我庄园生产的甘蔗和香蕉,以供各位品尝鉴定。至于产量嘛,等你们鉴定完了,我们再来确认好了。”史密斯言罢,起身就要走出客厅。

    罗猎急忙拦住,并偷了个空隙,向赵大明投去了严厉的一瞥。

    眼看着史密斯正在远离自己设计的套路,而赵大明的插话更是带偏了罗猎的节奏,那罗猎怎么能不生气呢。

    “那什么,事实上,昨天晚上在总督府的时候,我便已经品尝过了贵岛生产的甘蔗和香蕉,说句心里话,质量确实不错,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无法将史密斯带入自己套路的罗猎想着干脆把话挑明了算逑。

    “说实话吧,我们对产品非常满意,但是,我们对亨利总督提出来的交易条件却不是很能接受。”罗猎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接道:“所以,我想来跟史密斯先生谈谈,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好的交易条款。”

    史密斯被罗猎拦住了,却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站在了原处,道:“谢谢你的称赞,不过,即便只是以待客之道来说,我也应该拿出一些甘蔗和香蕉来款待各位,抱歉了,各位,我只需要两分钟的时间。”

    罗猎无奈,只得任由史密斯走出了客厅。

    罗布特不知真相,把自己还真当成了陪同罗猎前来收购商品的客商,因而在史密斯离去之后,很是随意地在客厅中走动了一圈,带着好奇心,东看看,西瞧瞧。

    秦刚知晓自己脑子来的慢,他把自己定位定位成了只是搬运行礼的苦力,必要的时候会摇身一变成为保镖,因而,对场面上话也多是不去关心。顾霆能看的明白听得懂,但因为年龄太小,不合适跟罗猎打配合,当赵大明无端插话的时候,他难免露出了些许烦厌的神色。

    赵大明被罗猎剜了一眼,随即便意识到了是自己多嘴,待史密斯离去后,他给了罗猎一个眼神,表明自己意识到了问题,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众人都不想说话,于是便在沉默中等了有几分钟。

    可是,当史密斯重新出现在客厅门口的时候,众人全都惊住了。

    那老货的身后,居然站着两名端着枪的原著民,而那两名原著民的枪口,却是正正的对准了罗猎他们,而同时,客厅两侧的窗户中伸出了数只黑洞洞的枪口,全对准了屋里的这五个人。

    “你们并不是前来收购甘蔗和香蕉的商人,我的朋友,告诉我,你们来到文森特岛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史密斯单手一挥,从门外沿着他的两侧涌进来了数人,个个都端着枪,二对一,将罗猎等五人全都逼住了。

    瞬间一惊后,罗猎随即镇定下来,他迅速回忆了一下,并没有发现自己这边有什么明显的破绽,于是便断定,这或许是史密斯太过紧张而导致,为的就是能诈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来。

    “这便是你口中所说的待客之道吗?如果是这样,那我还真是开了眼,相比加勒比海盗来,你们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罗猎说着,露出了鄙夷的神态:“你说,我们不辞劳苦,跑到这破岛上来,不是为了收购产品,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十条枪对付五个人,史密斯觉得已经足够,于是便踱进了客厅,冷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几位,应该是为安妮布雷森而来吧。”

    罗猎苦笑道:“安妮布雷森?请原谅,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史密斯道:“既然你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那我想我有必要为你做下介绍,安妮布雷森是美利坚合众国参议院议员亚当布雷森的掌上明珠,而亚当布雷森这个人,各位应该都熟悉吧?”

    罗猎耸了下肩,道:“我们是商人,不关心正治,对什么议员不议员的更是没兴趣,所以很抱歉,我并不认识什么国会议员布雷森先生。”

    史密斯冷笑道:“我的朋友,你不觉得你的强词夺理非常苍白吗?文森特岛不是第一年产出甘蔗和香蕉,我的祖父五十年前就在这个岛屿上种植甘蔗和香蕉了,而在他之前,又过更多的农场主在经营甘蔗和香蕉种植产业。我想说的是,这个产业实在是太成熟了,成熟到了整个产业链条中全都是熟悉的面孔。而在这些熟悉面孔中,却从来没看到你们这些黄种人。”

    罗猎呵呵笑道:“那是你有所不知,我们的销售渠道并非在美利坚合众国,而是在大清朝。我们……”

    史密斯打断了罗猎,道:“这种鬼话拿去骗亨利那种白痴吧!你若是说只打算采购蔗糖,我倒是勉强可以相信,可是,那香蕉又如何能够远渡重洋销往那遥远的中华呢?”

    罗猎道:“不等香蕉熟透便采摘下来,等运到了地方,香蕉刚好放置熟了,这样简单的办法,你做为专业种植香蕉的农场主,不会不知道吧?”

    史密斯放声大笑。“不管销往哪里,香蕉都要提前采摘,若是等香蕉熟透了再采摘的话,那么连打包装船的时间都不够便要发生溃烂。但是,香蕉采摘的时间也不能无限提前,否则,那香蕉无论放置多久也不会有香甜的口感。因而,那香蕉最多只能提前十天采摘。打包装船需要一天半,货船到港后卸船入库又需要一天半,留给经销商的海上运输的时间也就是一个礼拜的样子。我且问你,你收了货物之后是否还需要先运到美利坚合众国?再从美利坚合众国运往那中华,这中间又需要多长时间?等你将收上来的香蕉运到了中华,早已成了一堆烂泥,我不知道,你做的是哪门子的生意?”

    罗猎心中不免一凛,暗自心忖,原来破绽出在此处。

    破绽往往都是出在被忽略的细微之处,就像千里之堤总是溃于蚁穴一样,罗猎为这项任务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只是在这个细节上没有做更深一层的推敲,而问题恰恰就出在了这一细节上。

    懊丧或是后悔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对方既然发现了端倪必然要一追到底,就此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真实意图显然不甘,却又想不到能有什么理由可以圆过这个破绽,罗猎只能以顽劣来应对,寄希望于将时间拖延的久一些,或许就会因为松懈而给自己这边送上反击的机会。

    “我们的船就不能从文森特岛装上了货后直接航行去大清朝么?”罗猎翻了下眼皮,说了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讲理的理由。

    史密斯捧腹大笑。“你为什么不说用飞机将收上来的香蕉运往中华呢?那样不是更快吗?”

    飞机可是个新鲜玩意,听说过但从来没见到过,据说,这种新鲜玩意不光能像鸟儿一样飞上天去,而且,飞起来的速度还是相当之快。

    “你还知道飞机?不容易啊!”罗猎呵呵笑着,面对枪口,却看不出他有多少紧张。“我以为,你们这些个农场主呆在这封闭小岛上,早就成了土鳖了呢!”

    史密斯不怒反笑,向前迈了一步,道:“文森特岛自然是比不上纽约了,但也不至于连飞机都没听说过,是吗?事实上,我不单听说过飞机,我还亲眼见过飞机的飞行,别忘了,是我们大英帝国的子民发明了飞机。”

    飞机确实是英国佬发明的,事实上,好多不敢想象的先进科技玩意都是英国佬发明的,即便这个发明人已经入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国籍,那他的身上仍旧流着具有英国血统的血脉。罗猎暗喜那史密斯的思维已然被自己带偏,若是能继续胡诌八扯下去,说不准还真能等来反击的机会。“没错,你们这些个英国人就是聪明。”

    罗猎适时送上去马屁起到了作用,史密斯脸色倏地一变,冷笑道:“至少,要比你们这些黄种人聪明多了!从你们刚踏上文森特岛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们绝不是正当商人,你们来自于纽约的帮派,你们帮派的名字叫安良堂。我说的,对吗?”

    罗猎点头应道:“对!我们确实是安良堂的人,但是,安良堂的人怎么就不能是一个正经的商人了呢?没错,安良堂既往做的都是江湖偏门生意,可是那大清朝的卖货取道摆在了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也不能不抓住,是不?我承认,在采摘香蕉的问题上,我是没你那么专业,甚至可以说是个外行,但我们有内行的人啊,从岛上收上来的香蕉不经过美利坚合众国,直接运去大清朝不就了结了吗?”

    罗猎并不认为他说出来的这个不太讲理的理由能站得住脚,但他需要用这样的带有强词夺理歪搅胡缠的言语来干扰史密斯,如果他的情绪发生了变化,激动或是麻痹,都有可能给罗猎创造出反击的机会。别看对方人多,只要自己秉承了老祖宗留下的擒贼先擒王的训诫,那么主动权必然回到自己的手上。

    可能是站累了,也可能是史密斯对自己太有自信,他居然绕进了客厅深处,坐在了他原来的座位上。“别说这种鬼话了!我说过,只有亨利这个蠢货才会相信你。能横渡太平洋的只有美利坚合众国的万吨级巨轮,而文森特岛的海港却只能允许几百吨的中小型船只靠岸,而这种中小船只,又如何能够横渡了那太平洋呢?”

    罗猎以大笑来掩盖自己的尴尬,笑过之后,再冲着史密斯竖起来大拇指,叹道:“果然是行家里手,看来,骗是绝无可能骗过你了。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我们确实是……正经商人!”

    罗猎的神态拿捏的非常到位,莫说是史密斯,那些个端着枪的家伙们都以为罗猎会说出他们便是受议员委托之类的话来,可没想到,罗猎脱口而出的仍旧是正经商人。如此出乎意料的转折,使得史密斯以及那些个枪手均是明显一怔,不免有些分神。

    罗猎苦等已久的机会终于出现。

    机会难得,当然不能轻易放过。罗猎闪电出手,身形猛然一挺的同时双手分别抓住指住了额头的两只枪杆,往上一举再一拉,一只脚已然飞出,啪的一声踢中了面前枪手的喉结,随即打了个回旋,踹在了身后那枪手的裤裆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看住罗猎的那两名枪手登时废掉,而那两杆枪亦到了罗猎的手中,并指向了史密斯的额头。

    在扮演上频频出错的赵大明在此时却完美表现出了他的反应力有多快。罗猎那边刚有动作,赵大明便反应过来,身子猛然一沉,三拳两脚便解决了面前的枪手,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两把左轮,从另一侧逼住了史密斯。

    秦刚的反应也是非常迅速,混乱中,他果断出手,双手抓住了面前的两只枪杆,往中间猛然一拉,趁着那俩枪手身体被带着前倾之际,双手松开了枪杆,抓住了那二人的脖颈,往中间一怼,砰的一声,那俩枪手撞到了一块,立时晕菜。

    小顾霆没本事能干掉看押他的枪手,但这小子激灵的很,那边三人动起手来,这小子呲溜一下贴着地面从俩枪手的中间钻了过去,靠在了罗猎的身旁。

    只有罗布特仍旧被控制在对方的手中。

    “叫你的人把枪放下!我不喜欢看到鲜血,更不喜欢杀人,但若是迫不得已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送你去见上帝。”看到赵大明的左轮已经逼在了史密斯的额头上,罗猎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两杆滑膛枪。

    史密斯只是一瞬间的慌乱,随即便镇定了下来,冷笑回应道:“外面都是我的人,至少有五十条枪在等着你们,杀了我,你们也难逃一死!”

    赵大明呵呵笑道:“就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想拦得住我们?要不要等我出去把你的私人武装全部解决了再回来跟你聊天呢?”

    这还真不是赵大明在吹牛。

    那些个端着枪冲进客厅中的枪手根本称不上是真正的枪手,不过是史密斯从庄园农工中挑选出来的一些健壮者,经过简单训练,仅仅是会开枪而已。这一点,仅从这些人的端枪姿势便可以得出明确判断。

    只不过,一旦动了枪杀了人,只怕会引起岛上三万民众的强烈愤怒,若是爆发起骚乱,那可就有罗猎赵大明他们好看的了,毕竟子弹有限,若是以冷兵器相对抗的话,迟早会被人家给踩成肉泥。

    史密斯虽然看出来对方是来者不善,却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仍旧是有恃无恐。“那你就去试试好了,只要你敢开枪,我保证你不可能活着离开文森特岛!”

    赵大明火冒三丈,扬起胳膊便要动粗。罗猎急急拦住了,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来是做生意的,可不是来杀人的。史密斯,你愿意和我们做一单对双方都有利益的生意吗?”

    史密斯也意识到了,如果他一味逞强,逼急了对方,对方是真有胆子先干掉他然后再冲出包围。即便不往外冲,只需要守在这间客厅中,不需要太久,约瑟夫亨利便会率领大英帝国的正规军前来干涉。最终是个怎样结果不好说,但自己这条性命算是交代进去了。

    没有哪个人是真的不怕死的,尤其是这种无谓的死亡。

    “我很好奇你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双赢,如果你愿意说,我非常乐意听。”史密斯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

    罗猎笑道:“这就对了嘛!你是个农场主,从本质上讲,农场主也是商人,而我们更是正经商人,既然大家都是商人,那就应该用商人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你说对不对呢?”

    史密斯点了点头,道:“如果你能保证了我们的利益,我当然愿意接受你们的建议。”

    罗猎道:“那好,先让你的人放了那个美国佬,然后差人去通知亨利总督。”

    史密斯的面色倏地一下变得难堪起来,皱着眉头冷笑道:“你是打算让亨利总督来镇压我是么?”

    罗猎苦笑一声,道:“你想哪去了?你们之所以会整出那么多的幺蛾子来,不就是想多赚点钱么?没错,你们辛苦一年,赚到的钱要被剥去一半多,搁在了谁,谁也受不了。不过,不把亨利给叫来,怎么和他谈判呢?”

    岛上的原著民以及非洲农奴闹起独立运动,且又农场主前往美利坚合众国去寻求援助,这其中的猫腻无需明说也是人人可以得知。既然是一个利字惹出来的事端,那么,其解决的办法自然要着眼于一个利字才可以。

    这个道理,虽说是显而易见,但终究该如何平衡农场主们和亨利总督之间的利益关系,这倒是是个不小的难题。赵大明顺着罗猎的思路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什么妙招,禁不住以担忧的神情看了罗猎一眼。

    罗猎似乎没注意到赵大明,接着对史密斯道:“你安排人去请亨利过来,不告诉他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自然不会动用兵力。再有,他很想和我们达成交易,所以,你派去的人只要打着我的名号,说有要事要与他相谈,那么,不管他有什么想法,却一定会亲自前来。”

    史密斯听得很认真,但最终的反应却是仍旧不信任罗猎,依旧冷笑道:“把亨利总督叫来,我自然不敢再以枪支相对,到时候,你们便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去了,对吗?”

    罗猎收起了笑容,略带愠色道:“你这人可真是小肚鸡肠!我且问你,我们来文森特岛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你不是很门清么?不把亚当布雷森议员的女儿带回去,我们到这文森特岛上干嘛来了呢?旅游么?还是闲的发慌找刺激来了?”

    罗猎的话算是点醒了史密斯。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若是在抓住对方的破绽的时候没有急于翻开底牌的话,主动权势必仍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少,不会像眼下这样被动。

    “你们明白就好!”史密斯在口头上的用词仍旧强硬,但神色之间却表露出了他内心中已然软化了的态度。“你们想找的安妮布雷森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可能见到她。”

    罗猎耸肩笑道:“但你也不要忘了,只要我们买通了亨利总督,在这个岛上就存在找不到的人。不过,如此一来,势必会流血死人,我说过,我不喜欢看到流血,更不愿意死人,所以我才乐意和你以商人的方式来把问题解决了。”

    这种话,就带有很大程度的诈的成分了。

    如果可以买通约瑟夫亨利的话,那么,这些事根本用不着求到总堂主欧志明的头上来,哈里斯将军麾下的威廉上校便可以把事件给办妥当了。而事实上则是约瑟夫亨利对美利坚合众国那边的无论是政界还是军界的人根本不信任,任你是谁,任你以前跟他有着怎样的交情,台面下的事情,一概免谈。

    但史密斯却很难把握到约瑟夫亨利的这种心态,他以常理推断,约瑟夫亨利确实是那种为了金钱而可以抛弃原则的人,因而,对罗猎的这番话虽没有全信,却也是信了一多半。

    对史密斯来说,在整个事件中也有着他自己的难言之隐。他是文森特岛上最大的农场主,其庄园占全岛庄园面积的六分之一还要强,自然是所有农场主中的领导者。岛上的独立运动受挫后,其中就有少数几个农场主打了退堂鼓,是他力排众议,使了一个美男计,将美利坚国会中的反对派领导者亚当布雷森的女儿骗到了岛上来。然而,这一招却未能令亚当布雷森改变了自己的主义。即便亚当布雷森屈从了,事情似乎也不好办,因为众议院中那些曾经的支持者们的态度悄然发生了转变,想让他们再次提案并通过众议院的话,难度似乎很大。因而,安妮布雷森反倒成为了一块烫手的山芋,扔没法扔,留着更是个麻烦。

    因而,再面对罗猎的带有一定威胁的诱惑,史密斯最终选择了妥协。他拍了下巴掌,将依旧端着枪看押住罗布特的那二人叫到了面前,吩咐他们两个前去总督府邀请约瑟夫亨利。

    “这就对了嘛!生意是谈出来的,只要大家抱着诚意,我想,总是能找到一个令各方都满意的办法来。”罗猎说着,示意赵大明可以把钱放下了,始终这样举着枪早晚得把胳膊给累酸累麻了,万一接下来有了变故,不利于战斗。

    赵大明放下了枪,同时盯着史密斯恐吓道:“别以为没枪对着你了,你就有了反击的机会。”

第六百二十一章 矛盾解决

    赵大明恐吓道:“杀人不一定非得用枪,有时候用刀比用枪还要方便。”

    秦刚在一旁闷声道:“不怕,还有咱手上这支枪呢!”秦刚绕到了史密斯的身后,枪管子搭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不用端着枪,那胳膊便不会疲劳。

    史密斯的那两名手下领命而去,罗猎冲着早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且尚未恢复过来的罗布特笑道:“怎么样啊?没吓到你吧?”

    罗布特做了个祷告的动作,颤声道:“感谢上帝,也要感谢你,诺力,谢谢你还想着我的安危。”

    罗猎笑道:“我把你带上了岛,就一定要把你毫发无损地带回去,除非,我死在了这个岛上。不过,你认为有这个可能吗?”

    罗猎刚才露了一手,真可谓是快如闪电,而赵大明的准和秦刚的猛在罗布特的眼中也是一样的厉害。罗布特虽是个外行,但也能看的清楚,相比史密斯的那些个手下人,罗猎他们可不是强出了一星半点。再加上史密斯态度的软化,以及罗猎自始至终的淡定自信,罗布特迅速恢复了底气,应道:“只要亨利总督保持中立,在这个岛上,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

    安抚了罗布特,罗猎转而对史密斯道:“我虽然能够理解你的动机,却实在无法理解你的行为。煽动岛上原著民和农奴们反抗约瑟夫亨利的横征暴敛苛捐杂税,这种行为的出发点是没问题的。我们中华有句老话说得好,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用这种手段向亨利施压并博取自身的利益本是无可厚非。可是,你却把事情做到了绝处,几乎堵死了你所有的退路,这不叫有魄力,这是纯粹的愚蠢之举。”

    走到了这一步,史密斯确实有着进退两难的感觉。

    岛上的另外九位农场主已经出现了意见分化,其中有两位对史密斯诱骗亚当布雷森的女儿并以此相要挟的行为表示了反对,另有三位农场主态度极为暧眛,对他表示支持的仅有四人,而这四人中,又有二人的支持态度并非那么鲜明。继续向前冲,史密斯有着一种被人利用为人做嫁衣的不快感觉,而且,向前冲的前景似乎并不像自己设想的那么美好。向后退的话,心有不甘是肯定存在的,同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后退才能确保自己不被秋后算账。

    罗猎捕捉到了史密斯细微的神情变化,学习过读心术的他虽然学业不精,却也能读懂了史密斯的心态。

    “此事不成,你必然会遭到秋后算账,而枪打出头鸟,最遭殃肯定是你史密斯,亨利总督只需要把你给收拾了,剩下的那几位农场主还能不老实?”罗猎神奇严肃,替史密斯分析道:“此事若是成了,你当你真的能达到目的吗?那些个原著民或是来自于非洲的农奴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你们的统治领导吗?他们既然推翻了亨利总督,又为何要继续接受你们的剥削呢?好吧,或许你会说,你们得到了美国人的支持,那些泥腿子们不得不接受你们的统治,可这种想法实在是幼稚,你也不想想,美国人有那么厚道吗?他们有了这个机会和能力,为什么不亲自接管这个岛屿呢?”

    史密斯只听得是头皮发麻。

    “你说的这些……”史密斯下意识地想去反驳罗猎,可在潜意识中却认为罗猎说的不无道理,甚至可以说是说出来嘛他心中的隐忧,因而,吐到口边的反驳之词却变成了一声叹息。“你说的很对,我承认,我现在确实是进退两难。”

    罗猎道:“就是嘛,能听到你坦诚的回答,我很欣慰。史密斯,你现在若是能够迷途知返的话还来得及,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我真的不知道你的下场究竟会有多惨,失去庄园或是失去你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可能都是你值得庆贺的结局了,更差的,为此而丧命也不是不可能!”

    史密斯沉吟道:“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意识到了,但问题是,我得不到美利坚合众国的支持,就获得不了跟亨利谈判的资格。我若是后退了,只怕那亨利便会更进一步,就像你说的那样,他只需要除掉了我,便可以收服其他那些农场主,所以,我必须撑下来,决不能后退半步。当然,如果你有好的方案的话,我非常乐意接受,只是,我实在想不出你能拿出怎样方案可以同时满足了亨利总督和我们这些农场主们的利益需求。”

    罗猎淡淡一笑,道:“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我便有把握说服亨利,同时还能让你们获得更大的利润。”

    怎么可能?

    那史密斯自然是将信将疑。

    罗猎不语,只是微笑着看着史密斯。

    “好吧,我便相信你一次。”史密斯犹豫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也是史密斯的无奈之选。

    只有有思想的人在做事情的时候才会产生隐忧,而隐忧一旦被戳穿,就立刻被放大。自己又已经被对方所控制,所有的挣扎反抗从理论上讲能换来的结果最多是同归于尽,而罗猎显露出来的那雷霆一击以及随后表现出的淡定自若,无不在告诉史密斯,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同归于尽的结果只能是幻想。

    这种境况下,史密斯的自信心早已经受到了摧毁级的打击。而失去了信心的史密斯又被戳中了隐忧,其心态已然崩溃,不得不听从于罗猎。

    “先把你的人撤到外围隐蔽的地方,那亨利虽然不会动用军队,但适当的卫兵却是一定会随身的,若是被他发现了你私藏武装的话,恐怕谈判尚未开始便要结束了。”罗猎拍了下史密斯的肩,手指客厅外那些依旧坚守岗位端着枪瞄着客厅中众人的枪手,道:“等亨利进来了,他的卫队也站定了,再让你的卫队突然杀出,下了他们的枪。”

    史密斯惊道:“这是要直接向亨利宣战么?”

    罗猎笑道:“当然不是,这只是那些个原著民还有非洲农奴听到你史密斯被我控制住后一种自发行为,可是不凑巧,被亨利总督赶上了,那些个原著民还有非洲农奴一时冲动,没能控制住情绪,便对亨利的卫队动了手。”

    史密斯仍有迟疑道:“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罗猎道:“只为了告诉亨利,如果不拿出诚意来解决矛盾的话,那么,对我们三方来说,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史密斯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但是,亨利总督的卫队都是些最优秀的士兵,我担心……我的那些人做不到干净利落地拿下亨利总督的卫队。”

    罗猎应道:“这个问题我已经为你考虑到了,我估计,亨利为了向我展现他的英雄气概,所携带的卫队士兵不会超过两位数,我让我的两位跟班率领着你的人一起行动,保证能万无一失。假若我判断失误失误的话,那就取消行动,改做在这间客厅中,我将他控制住,然后你的人和亨利的卫队共同围住这间客厅。”

    史密斯并非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不然也不会搞到了美利坚国会议员的头上,他盘算了一下罗猎的计划,觉得应该有着相当的把握性,于是便同意了罗猎的安排。叫来了门外的一名枪手,按照罗猎的意思,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反倒是赵大明有着不同的意见。他换做了中文对罗猎道:“把十人的限制换成二十人吧,有我跟大刚联手,再有那么多的枪手帮忙,拿下二十名士兵应该不是多大的事。”

    罗猎摇了摇头,也换做了中文回道:“我要的不是应该,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十人已是极限,你就不要再跟我争辩了。”

    赵大明怔了下,虽然心中还想争辩,但见到罗猎异常严肃的神情,还是将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带着秦刚,跟着那枪手出去准备了。

    罗猎向罗布特招了招手,待罗布特靠近后,道:“罗布特,现在到了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告诉我,文森特岛的气候条件适不适合种植烟叶呢?”

    罗布特点了点头,道:“文森特岛跟古巴的气候条件相差不多,土质也相当不错,应该很适合种植烟叶。”

    罗猎再道:“那么,种植烟叶和种植甘蔗或是香蕉,哪一样的收获价值会更高一些呢?”

    罗布特耸了下肩,道:“甘蔗和香蕉对种植技术的要求并不高,而烟叶则不同,需要很高的种植技术,其价值,当然是种植烟叶的价值会更高,算下来,会比种植甘蔗或是香蕉要高出三到四成呢。”

    罗猎点了点头,笑道:“那么,你愿不愿意传授给史密斯他们种植烟叶的技术,并且包收了文森特岛多产的烟叶,做为交换条件,哈里斯将军会亲自过问哈瓦那海关,给予你免检同行权力,你会答应吗?”

    罗布特根本不用盘算,脸上登时尽显了惊喜之色,脱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罗布特的雪茄生意打通了整个产业链条,但同时也面临着两个困境,一是面对大量走私货的价格竞争问题,二便是烟叶种植基地并非是自己所能控制,经常存在跑货的现象,逼迫他每年都要花费不少的时间用在烟叶收购上面。

    能把文森特岛六千英亩的庄园全都改种了烟叶,便可以彻底保障了他的烟叶供应矛盾。同时,打通了哈瓦那海关,就意味着他的货将会是畅通无阻地运抵纽约,别人走私雪茄,要考虑到打通环节的费用成本,还要计算小批量走货的高昂运费,而他将可以一概不予考虑,在价格上将会对竞争对手形成碾压态势。

    如此优势下,对罗布特来说,莫说是六千英亩的烟叶种植,恐怕是再多出一个六千英亩来,他也能吃得下,而且是非常愉悦地一口全部吞下。

    一路上,罗猎通过闲聊早已经了解到了雪茄产业链条上基本情况,包括烟叶种植的技术,产量,收购市价等,因而,当需要拿出一个能令亨利总督及农场主均可接受均有获利的方案的时候,罗猎才会如此的胸有成竹。

    当然,罗猎在了解这些知识的时候只是因为兴趣,并没有什么目的性,而形成如此计划方案,则是在事态有变无奈之下的灵光闪现临时想出来的。

    “当然是真的!”罗猎正色回应了罗布特的惊喜,道:“不然的话,我带你上岛是请你来游玩的吗?”

    罗布特叹道:“我以为上帝早已经把我忘记了,没想到,竟然安排我遇见了你,诺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对你的敬意,但是我还是想说,诺力,谢谢你,你就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贵人。”

    罗猎摆了摆手,道:”不存在什么贵人不贵人的,我说过,我们是合作伙伴,而合作伙伴一定是互惠互利的,没有你罗布特,文森特岛的矛盾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放弃传统的甘蔗及香蕉的种植,对史密斯来说却是有着不小的心坎。继续种植甘蔗和香蕉,虽然利润薄了些,但好歹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但若是换做了种植烟叶,种植技术及产品销路全都控制在了别人的手上,心里没底也是一个正常的表现。

    善于观察细节的罗猎随即便觉察到了史密斯的心态。“史密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大可不必,因为罗布特先生会和你们签订种植合约,并保证你们的基本收益。当然,或许你们会对罗布特先生做出的承诺仍有疑虑,那也没有问题,因为罗布特先生会提前将这笔基本收益支付给你们。”

    罗布特跟道:“如果你们愿意完全按照我派遣来的烟叶种植技术员的指挥进行种植的话,我可以保证你们每英亩的产值达到甘蔗或是香蕉的一倍,而我将会衡量你们的甘蔗或是香蕉的收益确定对你们的基本收益,并于每季烟叶种植之前支付给你们。”

    罗猎摊手笑道:“史密斯先生,你意下如何呢?”

    史密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在巨大且有保证的利益面前,他已然忘记了自身尚处在罗猎的控制中,悄然将自己当成了罗猎这边的合作伙伴,愉快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非常乐意接受你们的建议,而且,还可以代表岛上所有的农场主均表示接受。”

    罗猎笑道:“这一点我完全信,有钱不赚,傻瓜才干嘛。”

    史密斯突然间却皱起了眉头,道:“既然有这么好的方案,我想,那亨利总督一定也会乐意接受的,为什么还要针对他的卫兵呢?”

    这个问题戳到了罗猎的私心上,安排赵大明秦刚带着史密斯的手下枪手下了亨利卫队的枪,其目的并非是想逼迫亨利委屈求全答应什么,像这种方案,亨利能够在保证自身利益的前提下还可以化解了跟农场主们之间的矛盾,这对他来说,绝没有拒绝的理由。而罗猎之所以要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把史密斯的藏在暗处的私人武装给暴露出来。

    亨利或许已经知道史密斯的这支私人武装的存在,只是想着息事宁人不把矛盾扩大而采取了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这对亨利来说到无所谓,只是对将来罗布特跟他们之间的合作有着一定的影响。而曝光了史密斯的这支私人武装,那么,待谈判结束后,亨利势必要采取手段来解除了史密斯的这支私人武装,那么,罗布特将来再登上文森特岛的时候,就会安全很多。

    当史密斯提出疑问的时候,罗猎陡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太着急了,根本就不应该那么早的将这个计划告诉史密斯,不然,便不会出现节外生枝的可能。

    解不解除史密斯的私人武装并非是解决问题的前提条件,因而,听到了史密斯提出来的疑问,罗猎有了调整一下计划的想法。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凡事不能追求完美,只要达到了主要的目的也就够了。可是,当罗猎正要答复史密斯的时候,却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

    约瑟夫亨利带着一队士兵已经进到了史密斯的住所,正朝着会客厅这边走来。

    卫兵人数不多,只有八名。

    史密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原本很是灿烂仅有一丝疑问的神情瞬间变得阴云密布。罗猎随即意识到,那史密斯若是察觉到了被自己有意坑害了的话,很有可能会搅黄他提出来的对多方有利且能够圆满解决问题的方案。

    再去通知赵大明秦刚取消行动显然来不及,即便及时发出暗号,能让赵大明秦刚令领会到自己刚调整过来的意图,那么,在短时间内也无法能够控制住史密斯的手下枪手。情急之下,罗猎灵机一动,拖起史密斯便迎了出去。

    原来约定的是等亨利总督进了客厅再对他的卫兵动手,现在,亨利总督尚未进屋,那罗猎和史密斯便迎了出来,赵大明秦刚也好,史密斯的那帮手下枪手也罢,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诺力,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吗?一定要我前来史密斯先生的庄园?”约瑟夫亨利先是对史密斯抛出了一个威慑神色,随即用眼神暗示罗猎,不用怕,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罗猎笑道:“没有任何困难,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加有利的合作方案,急于和你分享,于是便要求史密斯先生派人去把你请来了。”

    “更有利的方案?”约瑟夫亨利不免皱了下眉头。他对罗猎已经产生了足够的信任,认为罗猎理应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有了更好的合作方案的话,应该先和他来商议,而不应该让史密斯参与进来。只是,当着史密斯的面,他无法将心中的疑问表达出来。

    罗猎见状,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于是便笑着圆场道:“咱们先进屋,进屋坐下后再来详谈,史密斯先生,让你的人多煮几杯咖啡,给亨利总督的卫兵也每人煮上一杯。”

    听了罗猎的安排,史密斯的脸上缓和了许多,连忙大声将罗猎的意思吩咐了下去。既然要给卫兵们煮咖啡了,那就不存在还要下他们枪的目的了。

    趁着史密斯在大声吩咐的时候,罗猎向亨利使了个眼神。约瑟夫亨利看到了,虽然没能完全领会罗猎的眼神到底是何含义,但也意识到罗猎跟那史密斯并非一心,于是,便昂首迈进了客厅之中。

    然而,事情往往会于愿望相违背,埋伏在隐蔽处的赵大明秦刚以及史密斯的手下枪手,却错误地将煮咖啡给亨利总督的卫兵送上的指示理解成了那是对他们行动的一种指导和指令。于是,四名枪手放下了枪,各端着两杯空咖啡杯走向了那八名卫兵,同时,赵大明秦刚带着十多枪手从侧后方悄然靠近了那些个卫兵。

    客厅中,约瑟夫亨利毫不谦让地坐在了主座上,跟留在客厅中的罗布特打了声招呼,随即叼上了一根罗布特送给他雪茄,并点上了火。“诺力,你又想到了怎样的更为有利的方案呢?”

    罗猎道:“不着急,亨利,等史密斯的人把咖啡给你送上来的时候,你喝着咖啡听我陈述新方案,可能会更加愉快。”

    约瑟夫亨利看了眼罗猎,再看了眼史密斯,轻轻哼了一声,道:“史密斯先生,你有好的咖啡,为什么不请我品尝呢?”

    史密斯刚要做出解释,客厅外突然传来骚乱之声。那赵大明秦刚二人带着史密斯的手下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约瑟夫亨利带来的八名卫兵全都缴了枪。

    随后,赵大明手持两把左轮,秦刚手持两把滑膛枪,逼着那八名卫兵走进了客厅。

    约瑟夫亨利脸色倏的一变,同时拔出枪来,指向了罗猎,厉声斥道:“你想干什么?这就是你的新方案么?诺力,我真是看错了你,我警告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要挟到我。”

    电光火石间,罗猎来不及再做解释,未等亨利的话音落地,猛然侧身闪过了亨利的枪口,同时抓住了亨利握枪的手腕,使出了一个小擒拿的招数,只是卸掉了亨利的配枪,却没有伤到亨利的手腕。

    “现在,亨利。”罗猎举着枪对准了亨利,笑眯眯道:“我能够要挟到你了吗?”

    约瑟夫亨利怒目圆睁,沉默不语。

    虽说事发突然,但好在罗猎早有准备,这种境况不过是还原到了他最初的设想。

    “可是,我并不想对你有任何的要挟。”罗猎说着,垂下了枪口,接着将亨利的配枪放在了二人之间的茶几上。“之所以要下了你卫兵的枪,只是想告诉你,亨利,你不可能做得到一手遮天,哪怕只是在这个小小的文森特岛上。”

    约瑟夫亨利瞪着罗猎,目光忽然间移向了别处,想借着这样的举动转移开罗猎的注意力,从而抢到面前茶几上的那把配枪。

    罗猎却快了亨利一步。

    约瑟夫亨利的手刚刚摸到了茶几上的那把配枪,罗猎已然掏出了怀中的“枪”顶住了亨利的额头。“亨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刚才拔枪对准了我,我可以原谅你,因为那是你的下意识反应。但我都已经向你表示了诚意,你却还要把枪抢回去,这太令我失望了。”

    约瑟夫亨利并不知道史密斯可能存有私人武装,但他仍旧谨慎地带了两个排的兵力赶到了史密斯的庄园,将主力布置在了庄园之外,只带了八名卫兵大摇大摆地进到庄园之内。他想着,就算场面失控,只要他的卫兵开了枪,那么,庄园外的两个排便会立刻展开进攻,对付这种只会种植甘蔗或是香蕉的泥腿子们,两个排的兵力已经足够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所信任的罗猎居然会跟史密斯勾结在一起共同对付他。惊的同时还有怕,约瑟夫亨利行伍二十余年,子弹打了不少发,但真正的战争却从未有过经历,更不用说被人用枪顶住了额头。

    “诺力,有话好好说,当心枪走火。”约瑟夫亨利看到罗猎的神情越发严肃,心中陡然生出了强烈的恐惧感,说话的声音也不免有些颤抖。

    罗猎沉着脸,哼笑一声,收起了顶住亨利额头的那把'枪':“不用担心,亨利,这玩意是走火不了的。”约瑟夫亨利这才看到那罗猎手上拿着的哪里是一把手枪,不过是一根雪茄而已。“亨利,我说过,我并不想要挟你什么,更不想伤害到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放下你身为文森特岛总督的架子,不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样才能有利于你,我,史密斯,还有罗布特我们四方平等地融洽地展开商讨,你说呢?亨利?”

    自己被一根雪茄便吓倒了,而且是当着史密斯以及罗布特的面,这使得约瑟夫亨利颇为恼羞。可是,面前的这位叫诺力的年轻中华人的功夫就明摆在这儿,不服也得服呀!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从未经受过生死考验的约瑟夫亨利在恼羞之余,却不得不选择了屈从。

    “好吧,诺力,我答应你,接下来我们可以由你来做为主导,在平等融洽的基础上展开商讨。”约瑟夫亨利的声音不再颤抖,但神色间的恼羞成分也减消了不少。

    罗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我不打算再隐瞒什么了,我想,你们双方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干脆挑明了说吧。”罗猎看了眼亨利,再看了眼史密斯,这二人虽然有些别扭,但自己的生命安危却掌握在罗猎的手中,也只能是捏着鼻子听下去。“史密斯,还有其他的农场主,对你约瑟夫亨利的横征暴敛颇为不满,这才借助于原著民和非洲农奴闹起了独立运动。”

    这事对约瑟夫亨利和史密斯来说,相互之间虽然没有挑明,却也是心知肚明,因而,当罗猎明说之时,那二人并未有多大的突兀感。

    “史密斯还有那些农场主的行为是对是错,我不想再费口舌,但是,史密斯为了达到目的,居然将亚当布雷森议员的女儿诱骗到了文森特岛上来,这一点,却是大错特错。行有行规,道有道矩,你不该将自己的矛盾转嫁到别人头上,不该将无辜的人扯进到你们之间的矛盾中来。”罗猎在说话时,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那把配枪,左右把玩。

    这个动作,对罗猎来说或许是无意,但对史密斯及亨利来讲,却是威慑。史密斯被罗猎训斥,不敢反驳,只得幽叹一声,垂下了头去。而亨利却像是捞到了什么理由似的,狠狠地瞪了史密斯一眼。

    罗猎接道:“说到了这儿,你们两个应该都明白了,我来你们这文森特岛的目的并不是做生意,对甘蔗或是香蕉,我没有丝毫的兴趣。我唯一的目的便是将亚当布雷森议员的女儿带回纽约去。但是,我这个人不喜欢用强,不喜欢看到流血,更不喜欢杀人,所以,我把罗布特先生带到了你们文森特岛上来,为的就是能在不伤害大家,而且能够给你们双方均带来一定好处的前提下,和平解决这个问题。”

    约瑟夫亨利道:“如果能给各方都带来好处的话,我当然要举手赞成。史密斯先生,你的意见呢?”

    史密斯耸了下肩,道:“我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来。”

    罗猎呵呵一笑,道:“那就好,接下来,就由罗布特先生将他的烟叶种植计划向两位做下汇报。”

    罗布特在心理上可谓是坐了一次最为惊险刺激的过山车。刚踏进史密斯庄园的时候,抱有的是一种陪客的稀松平常心态,可进到庄园没说了几句话,便被两只黑洞洞的枪口逼住了脑袋,那一刻,他差点没被吓尿了。随后,罗猎骤然反击,瞬间扭转了局面,却偏偏放任他仍处在对方的枪口下,那时候,罗布特的心理是绝望,还以为那罗猎要将他当成交易的筹码。

    再到后来,罗猎算是降伏了史密斯,并将他推上了前台,陡然间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而且,其方案对他又是那么的有利可图,罗布特的心情瞬间转变为激动。可是,激动了没多会,亨利总督来了,事态再次生变,罗布特难免再次紧张。

    直到最后,罗猎完全控制住了局面,罗布特才真正放松下来。

    放松下来的罗布特展现出了他做为一名成功商人的优秀素质,将一套方案讲述的是天花乱坠且滴水不漏。史密斯听完了,之前所有的疑虑荡然无存,心里只剩下了对将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而约瑟夫亨利更是兴奋不已,连声称赞。

    罗猎微笑道:“这是一个四方共赢的结果,我能够在不看到一滴鲜血的情况下顺利带走亚当布雷森议员的女儿,亨利,你在实际利益上没有任何损失的前提下化解了和农场主们的矛盾,将来也能喝到史密斯先生的咖啡,这对你来说,应该满意了。”

    约瑟夫亨利点头应道:“是的,诺力,我想说的是,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朋友,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照顾到对方的利益,而你,便是我约瑟夫亨利的真正朋友。”

    罗猎点了点头,接道:“史密斯,你们农场主们向亨利总督上缴的利润虽然没有减少,但你们实际获得的利润却大大增加了几乎一倍,而且,赚到的还是安安稳稳的钱,再也不用担心夹在亨利总督和原著民或是非洲农奴之间受气,我想,你们也应该满足了,对吗?”

    史密斯连连点头,道:“是的,诺力,你帮我解决了最大的一个心病,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请代我向布雷森先生致歉,好在他的女儿并没有受到伤害。”

    罗猎笑道:“我的事最后再说。先来说说罗布特先生。罗布特,在整个环节中,你的受益应该是最大的,对吗?”

    罗布特点头应道:“是的,诺力,这个方案将会使我的生意再上了一层楼,而且,有了自己的种植基地,我还能节省下来许多的精力去做一些具有更大价值的事情。”

    罗猎笑着接道:“比如利用哈里斯将军为你打通的哈瓦那海关再走私一些紧俏商品是吗?”

    罗布特玩笑道:“哦,天哪!诺力,你太不厚道了,居然当众戳穿了我的心思。”

    罗猎道:“更有价值的事情并不是再走私一些紧俏商品,而是利用你掌握的资源,去限制你的竞争对手。罗布特,你说对吗?”

    罗布特连连点头,应道:“完全正确!诺力,你真是太厉害了,如果你要决定介入雪茄生意的话,我一定会主动求你来兼并我,因为,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够战胜你。”

    罗猎诡异一笑,道:“等着吧,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完了罗布特的事,罗猎将目光转向了史密斯,沉声道:“现在,应该是把安妮布雷森小姐请出来的时候了吧!”

    安妮布雷森芳年十八周岁,正值含苞待放豆蔻年华之时。

    此年纪的少女,最为迷恋的便是拥有一张英俊面庞且有一张甜言蜜语之口的成熟男人。而史密斯的儿子,恰好具备了上述两项条件。因而,安妮布雷森身陷于所谓的爱情中不能自拔,并毅然决然地追随小史密斯来到了文森特岛上。

    文森特岛的物质条件显然比不上华盛顿,但生活质量的下降并没有让安妮布雷森丧失了对爱情的美好憧憬,可是,做贼心虚的史密斯父子总是要有意限制着安妮布雷森的自由,登岛都快二十天了,她几乎没有踏出过庄园半步。

    这多少都会令安妮布雷森生出些许疑问出来。

    疑问从小到大,逐步积累,终于爆发。而老史密斯对亚当布雷森发出的要挟却始终不见回音,慢慢的也失去了耐心和希望,对安妮布雷森的态度逐步冷淡,最终也是发生了质变,将对安妮布雷森的软禁状态改做了囚禁状态。

    而小史密斯虽然垂涎于安妮布雷森的美色,但这小子打小早熟,深知自己肩负的重责,因而,跟安妮布雷森并没有发展到实质性的地步,当安妮布雷森心生疑问有了爆发的可能性的时候,他干脆将麻烦推给了老史密斯,自己乘船躲去了南美大陆。

    罗猎终于说到了安妮布雷森的事情,史密斯也是长舒了口气,这块烫手的山芋终于有了脱手的机会,不单不会因此遭受损失,反而可以获得实利,哪里还敢耽搁,立刻便吩咐手下人赶紧去将安妮布雷森小姐请出来。

    趁着等人到来的空挡,罗猎语重心长地对史密斯道:“史密斯,现在矛盾解决了,文森特岛将重新回归到祥和安宁的状态,你的私人武装是不是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了呢?”

    史密斯在亨利总督刚刚踏进庄园之内的时候猛然意识到了罗猎的意图,因而才会有脸色上的突然变化。随后,罗猎主动拉着他迎出门外,并嘱咐他安排人给亨利总督的卫兵煮咖啡,这就说明了罗猎并非是有意坑他,至于手下枪手以及罗猎的两名随从依旧下了亨利总督卫队的枪,那只能理解为一个意外。

    既然矛盾解决了,而且,那支私人武装也暴露了,史密斯意识到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更没有留下来的可能,于是便回道:“我愿意听从你的建议。”

    罗猎转而对约瑟夫亨利道:“史密斯私藏武装原本是个犯罪行为,但看在他事出有因的份上,而且,他的这支私人武装并没有做下什么罪恶之事,所以我建议啊,亨利,既往不咎,从今日起,放弃武装也就算了,今后大家伙和和气气地赚钱发财,不好吗?”

    约瑟夫亨利原本就是一个把利益看做至高无上的人,现如今,罗猎在解决了矛盾的同时,还保住了他的利益以及脸面,对于他来说,哪里还有什么不能结束的呢?

第六百二十二章 酬金

    “诺力,你的建议非常好,为了文森特岛的长治久安以及祥和安宁,我非常乐意接受你的建议。史密斯,如果你能够立刻将所拥有的枪械全部上缴到总督府的话,我想,我会考虑给予你一定额度的奖励。”约瑟夫亨利沉吟了片刻,咬了咬牙,道:“我决定奖励你一百英镑,哦不,两百英镑。”

    史密斯所掌握的这些枪械弹药,多数都是那些个好事的美利坚众议院议员的赞助支持,并非是花的史密斯本人的真金白银,因而,就算是白白上缴,只要有了罗猎提供的烟叶种植方案,他也不会觉得有多心疼,毕竟这些枪械留在自己手中终究是个祸害,而且,即便想留也留不下来。

    本着这种思想,史密斯正要向亨利总督表示感谢,却被罗猎打断。“亨利,再大方些嘛,史密斯将来一定会成为你统治文森特岛的左膀右臂,你啊,要是想得到一个坚强有力的臂膀,那么就一定不能小气了。”

    约瑟夫亨利为了自己的脸面,强调道:“我说的是每年都会减免史密斯先生两百英镑的费用。”

    罗猎的双眼笑得差点就眯成一道缝:“这就对了嘛!史密斯,亨利总督都如此宽容大度了,你总该也要有所表态吧?”

    史密斯颇为激动道:“亨利总督,我对我过去的行为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并保证今后一定坚决服从你的管理!”

    罗猎补充道:“当然,这得建立在亨利总督不再增添税费的前提之下,对吗?”

    约瑟夫亨利道:“我并不是一个不知足的人,如今,诺力帮我们化解了矛盾,同时还保证了我们各方的利益,我感到非常愉快。史密斯先生,我接受你的道歉,希望我们今后能够精诚合作,共同将文森特岛治理成一个令人羡慕的海岛,决不能辜负了诺力的一片苦心!”

    言未罢,那二人的手便握到了一起。

    其乐融融中,安妮布雷森被带到了客厅中。

    娇生惯养的安妮布雷森虽然被软禁了十多天,随后又被囚禁了三四天,却依旧没能改变了她的大小姐的脾气,一见到史密斯,便是怒目圆睁,斥道:“史密斯先生,立刻送我回纽约,不然的话,我就让我的父亲派遣美利坚合众国的大军将你们碾压成肉泥!”

    史密斯颇有些尴尬回道:“布雷森小姐,实在抱歉,让你受委屈了。不过,我和你父亲之间的矛盾如今已经化解了,而诺力他们便是前来接你回纽约的。”

    安妮布雷森冷笑道:“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吗?你们把我骗到了岛上,还把我囚禁了那么多天,现在说一声矛盾化解了就要把我送回去,你当我是……”安妮布雷森说到气处时,居然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表达之词,只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这事不关亨利的事,因而,他笑吟吟在一旁只是看,并不打算说话。史密斯很是为难,却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以目光求助于罗猎。而罗猎对待这种霸道起来连道理都不讲的,且有些不识时务的大小姐也是毫无招数,只能将眼神投向了一直杵在门口处的赵大明。

    赵大明将那八名卫兵逼到了客厅中后,跟罗猎对了下眼神,随即便明白过来,自己是理解错了煮咖啡的含义。一再出错的赵大明意识到在跟洋人斗心眼玩智商方面上,他确实远不如罗猎,于是,干脆再也不再主动有所作为,只是杵在门口静看罗猎的表演。

    但见到罗猎求助的眼神,赵大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喝道:“安妮,不准胡闹!这是你父亲的亲笔信,我们负责将你安全带回纽约,但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安妮布雷森足够聪明,在看过了父亲的亲笔信后,再评判了一下当前的局面,随即便意识到父亲委托来解救她的这几位中华人已经在这场较量中占据了上风,于是,更加不讲道理起来。“我不管,反正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回纽约,他们必须向我道歉,并满足我的一切要求。”

    赵大明道:“史密斯先生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呢?”

    安妮布雷森倔犟道:“我要德尔和我一块回到纽约。”安妮布雷森所说的德尔其全名叫德尔史密斯,乃是老史密斯的儿子,也是将安妮布雷森骗到文森特岛的那个帅气小伙。

    德尔史密斯跟安妮布雷森显然不是同一层次的人,对于少年老成的德尔史密斯来说,当然能够意识到他跟安妮布雷森绝无未来可言,因而,对安妮布雷森或许动过欲心,但绝不可能产生过爱心。因而,那德尔史密斯也就毫无跟随安妮布雷森回到纽约的可能。

    “安妮,不许胡闹,你父亲在信上已经明确要求你了,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面对安妮布雷森的不讲道理,赵大明依旧保持着足够的耐心。

    安妮布雷森蛮横道:“不把德尔带回纽约,我就不离开文森特岛!”

    罗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道:“安妮布雷森,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跟我们走,二是永远留在这文森特岛上。”

    安妮布雷森根本没把罗猎放在眼中,直接冷哼回道:“你敢威胁我?我告诉你吧,两样我都不会选择,我不相信你们敢违背我父亲的命令!”

    赵大明道:“你为何一定要求德尔也回到纽约呢?难道你还爱着他?”

    安妮布雷森冷冷道:“他就是个骗子,等到了纽约,我也要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赵大明也有些不耐烦了,道:“安妮,你必须要明白两件事,第一,我们并不是接受你父亲的命令而来,第二,你父亲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让德尔生不如死。”

    罗猎对这样的姑娘更是没有耐心,直接走到了安妮布雷森的面前,不由分说,直接锁住了安妮布雷森的双手,并将她扔到了一旁的秦刚的背上。“哪那么多废话?亨利,走了,去你总督府喝咖啡聊天了!”

    暴风雪整整肆虐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有所收敛。

    曹滨终于没能熬到海伦醒来,坐在床头边上的椅子上睡着了。海伦因体力透支而昏倒,又因为被暴雪掩埋导致缺氧而昏迷,但幸运的是曹滨及时赶到,使得海伦并没有受到过多的缺氧损害。

    在回到了安良堂堂口的房间之后没多久,海伦便从昏迷状态转入了昏睡状态,只不过,她的体力透支实在是严重,整整昏睡了一整夜才幽幽醒来。

    刚睁开了眼,便看到了靠在椅背上浅睡着的曹滨。

    这是在做梦吗?

    海伦将手指放在了嘴中,用了人们最为常用也是她唯一知道的办法来验证自己是否还在梦中。只是,刚刚醒来之时,身上的各个器官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这一口咬下去,居然有些用力大了。

    忍不住痛的海伦不禁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嘤咛声。

    长期养成了高度警惕性的曹滨随即被惊醒,看到海伦醒来,不禁喜上眉梢,柔声问道:“你醒了?渴么?”

    海伦明明口渴,却摇了摇头。

    曹滨满脸关切,再问道:“饿吗?”

    海伦又摇了下头,嘶哑着嗓音问道:“是你救的我,对吗?”

    曹滨虽然不苟言笑,但绝非木讷笨拙,听到了海伦的嗓音,便意识到她一定口渴得很,于是连忙倒了杯热水,端到了海伦的床前。

    海伦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可努力了一把,却未能成功。

    曹滨将茶杯放在了一旁,伸出了坚强臂膀,将海伦半搀半抱扶了起来,待服侍海伦坐好了,再转身拿来水杯,递到了海伦的手上。“慢一点喝,小心别被呛到。”

    海伦呷了一小口水,微微一笑,道:“汤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是你救的我吗?”

    曹滨没有作答,而是转身去为海伦淘了个热毛巾,回来的时候,道:“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遭遇到暴风雪……来,擦擦脸,会舒服一些。”

    醒来后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床边坐着睡着的曹滨,这已经让海伦的心里充满了幸福感。想坐起身来却没力气,曹滨及时相助,几乎将海伦揽在了怀中,这更让海伦感到幸福和兴奋。杰克说的没错,汤姆确实是爱着自己的,不然的话,即便他救下了自己,那也没有必要陪着自己整整一夜。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是,一向习惯于独立自主得海伦在此刻却突然来了小女人的任性,第三次向曹滨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回答我,汤姆,是你救的我吗?”

    曹滨微微一怔,终于点头承认道:“是的,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倒了,海伦,都是我的错,让你遭受了那么大的危险。”

    海伦抿嘴一笑,道:“如果你没有找到我,你会伤心吗?”

    曹滨呆愣片刻,深吸了口气,回道:“我想,我会痛不欲生。”

    海伦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接道:“杰克说,我是这二十年间唯一一个令你动心的女人,是真的吗?汤姆,我希望听到你的真心话。”

    曹滨犹豫了一下,随即便鼓足了勇气,道:“是的,海伦,当我在雪堆中找到了你的时候,我便下定了决心,余生我要陪着你一起走,哪怕我的余生只有一天,我也不愿再失去你。”

    海伦的心中顿时涌出了一股热流,这股热流瞬间冲上了眼眶,带出了两汪清泉。“汤姆……”海伦不自觉地向曹滨张开了双臂。

    曹滨看到海伦秒变成一个泪人,心头不禁一颤,爱怜及自责汹涌而出,情不自禁上前两步,弯下身抱住了海伦。

    “汤姆,你说的是真的吗?”海伦在曹滨的耳边呢喃着。

    曹滨用力点着头,道:“我爱你,海伦,等你恢复了健康,我就向你求婚。”

    海伦的泪水更加肆虐,打湿了曹滨的半个肩头。“不,汤姆,我现在就要你向我求婚。”

    海伦一时兴起的小女人的任性和娇怜刚好符合了曹滨的大男人性格,使得他的心跳不由得便是一阵狂飙。“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向你求婚。”

    求婚是需要仪式的,至少也要单膝跪地才行,可是,当曹滨要从海伦的怀抱中撤身出来的时候,却被海伦死死地抱住了。“汤姆,你就不担心我不答应你的求婚吗?”

    曹滨道:“我不担心,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一直求下去,就算你嫁给了别人,我也要纠缠你一辈子。”

    海伦的身子猛然一颤,然后狠狠地亲吻了下曹滨的脸颊,再抱紧了,嘤嘤抽噎起来。

    曹滨呢喃道:“对不起,海伦,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今后再也不会了,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海伦留着泪,紧咬着嘴唇,狠狠地点了点头,哽咽道:“我相信你,汤姆,我完全相信你。”

    正在卿卿我我中,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接着便响起了董彪的声音:“滨哥,海伦她醒了吗?”

    受到了干扰,此二人同时生出了羞涩之情,急忙分开。曹滨凝视着海伦,低声细语道:“我去开门?”

    海伦红着脸颊,点了点头,随后拿起了曹滨先前为她拿来的已然变冷的毛巾,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海伦,看上去气色不错嘛!”董彪进到了屋来,却没有往里走,只是靠着门口,道:“你可是不知道,这一整夜把滨哥给担忧的啊……要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他非得扒了我的皮不行。”

    这显然是董彪的玩笑话。在找到海伦返回堂口的一路艰难跋涉中,曹滨每走几十步便要试探一下海伦的鼻息,待到了堂口,将海伦安顿下来后,曹滨虽然仍有担心,但已经不在是那么强烈,只因为海伦的呼吸已然平稳并恢复了呼吸的力度。

    说来也是奇怪,海伦一见到董彪,便再也找不到小女人的感觉,重新变回了记者海伦的那种落落大方的劲头。“杰克,你知道你来的很不是个时候吗?你打断了汤姆向我求婚的过程,如果我因此而不能嫁给汤姆的话,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董彪对曹滨是再了解不过了,暴风雪即将来临,曹滨不由分说便要去营救海伦,这或许只是出于道义,但是,将海伦安顿妥当后,曹滨依旧要守在海伦的床边,便已经说明曹滨下定了决心。否则的话,那曹滨是绝对过不去男女授受不亲这道坎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还是一整夜,虽然不可能发生什么,但对名声看重甚至超过了生命的曹滨来说,绝对不会给世人留下可指责为始乱终弃的丝毫理由。

    “没有见证者的求婚算什么求婚啊?”董彪看到曹滨的略有羞涩的神情,更加肯定了心中的判断,于是笑道:“对安良堂来说,滨哥的婚姻大事乃是堂口的头等大事,滨哥向你求婚,那至少也得当着所有堂口弟兄的面,对不?滨哥。”

    曹滨正色道:“不,我要当着所有金山市民的面向海伦求婚,我要让海伦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身为一帮之主,曹滨自然是一言九鼎之人,要么不说,一旦说了,必须做到。董彪听了,先是暗中向海伦竖了下大拇指,然后道:“我来安排,一定给你们两人办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求婚现场。”

    曹滨点了点头,道:“时间要快,档次要高,形式要足够浪漫……”

    尚未交代完,半躺在床上的海伦便打断了曹滨,道:“汤姆,我不想如此张扬,我不想被不熟悉的人分享了我的幸福。我知道中华人并不希望自己的夫人抛头露面,汤姆,你能为我想到这些,我已经很满足了。”

    曹滨转身回到了床边,轻轻拿起了海伦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中,柔声道:“海伦,我在金山生活了二十五年,脑子里早就没有了中华人的那种禁锢思想,当着所有金山人们的面向你求婚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恰恰相反,我会为此而自豪骄傲。”

    海伦噘起了嘴来,道:“可是,我不想声张,不想被人妒忌,我只想独自一人偷偷地享受这份幸福,汤姆,你答应过我不再委屈我的,求求你了,真的不要这样,好么?”海伦说完了话,美美地靠在了曹滨的肩上。

    曹滨伸出臂膀,将海伦揽在了怀中,柔声道:“海伦,告诉我,这并不是你的真心话,我说过,我要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我要大声告诉所有人,汤姆这一生只爱着你一个女人。”

    海伦将脸颊贴在了曹滨的胸膛上,伸出手来摩挲着曹滨的下巴,幸福满满道:“我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汤姆,我能感觉到你爱我,这已经足够了。”

    董彪像是被刺激到了,忍不住插话道:“我说你们两个,加一块都是快要到八十岁的人了,怎么腻腻歪歪的跟个年轻人似的呢?依我看啊,今天就把婚礼给办了得了!”

    暴风雪不光阻止了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就连火车也被迫停止了运行。

    康利鲍尔默和父亲商讨完了和金山这边的人的合作方案,随即便买了火车票,踏上了前往金山的旅程。可是,火车刚刚驶出纽约才一夜的时间,便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间停了下来。

    火车上的信息相当闭塞,煎熬了数个小时,才有列车员透露说,是金山那边遭遇了暴风雪,整条铁路全都陷入了瘫痪状态。旅客们听此消息均表示出了程度不一的焦躁情绪,唯有康利鲍尔默仍旧是不急不躁,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悠闲自得地继续读书。

    这道理说起来简单之致,焦急也好,淡然也罢,那暴风雪已然来了,并不会以哪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既然改变不了现实,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坦然面对。但是,若想真正做到,却是相当不容易。

    即便是悠闲自得看着书的康利鲍尔默,内心深处也不是表面上那样的平静。

    火车停在荒野中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启动只是造成他内心波澜的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对他即将要做的事情的担忧。

    在康利鲍尔默的心中,比尔莱恩是神一般的存在。想当初,比尔莱恩从香港岛越狱只身一人来到了北美大陆,仅用了三年的时间,便成为了鸦片行业中小有影响力的一个人物,随后五年,比尔莱恩一发而不可收,垄断了南美大陆近一半的货源,一跃成为纽约乃至整个美利坚合众国的最大的鸦片商。

    此番成就,真可谓是叹为观止惊为天人,期间,遭遇过怎样的惊险,又经受过怎样的危难,外人虽然不尽得知,但也能充分想象。康利鲍尔默是听着比尔莱恩的传奇故事长大的,自然对比尔莱恩充满了崇拜。

    这样的一个人物,却最终栽在了金山,这使得康利鲍尔默不得不重新审视金山安良堂的曹滨。能干净利落地干掉比尔莱恩,那曹滨绝对非同一般,康利鲍尔默很是怀疑斯坦德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灭掉曹滨以及他的安良堂。

    实力不能等同于能力!

    斯坦德以及他的同伙有着身后的军方背景,看似实力强大,但是,以这种实力欺负一下安良堂或许没什么,但若是想像江湖帮派火并一样灭掉曹滨及安良堂,那就牵扯到斯坦德一伙能不能将实力发挥出作用的问题。

    而康利鲍尔默对这个问题持悲观态度,并不看好斯坦德能够对付得了曹滨。

    在跟父亲商讨这个问题的时候,康利鲍尔默便因此缘由变通了他父亲原来的方案,当时还以为变通过的方案可以让他们鲍尔默父子立于不败之地,但是,上了火车之后,康利鲍尔默隐隐感觉到那方案即便经过了调整,但仍旧不够完美。

    斯坦德大概率干不过曹滨,而一旦落败,他们父子必然牵涉其中,以江湖帮派有仇必报的规矩,那曹滨必然会找上门来讨要说法。

    一个连比尔莱恩都对付不了的江湖人物,他们父子又能对付得了吗?

    康利鲍尔默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合上了书本,起身站到了车窗前。

    窗外,冬日明媚,微风清凉,端的是一个好天气。如此的好天气下,人本该有着一个相当不错的心情。而好的心情,不光要有好天气的烘托,更要有着舒适生活做为基础。康利鲍尔默的生活已经非常舒适了,虽然受到了货源不足的困扰,但这个问题并非是他们父子一家独有,比尔莱恩分裂出来的各家鸦片商,以及其他不曾属于过比尔莱恩的鸦片商,都在承受着货源不足的困扰。

    而这个困扰,并不是无法解决的,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等到明年南美大陆的新货生产出来,这个困扰也就不复存在了。而这个时段,能得到金山的那两百吨货固然很好,得不到的话,也没啥可惜的,为什么非要冒险去触碰曹滨那尊瘟神呢?

    为什么要给自己徒增烦恼呢?杀了曹滨,在比尔莱恩的旧部中树立威望就那么重要吗?有必要用自己的危险来换取那点额外的利益吗?

    康利鲍尔默向自己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堆在了一起,没有令他更加困惑,而是令他逐渐冷静清醒下来。

    不能去招惹那尊瘟神!

    康利鲍尔默首先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原则。

    金山的暴风雪肆虐了整整一夜,而康利鲍尔默乘坐的火车则在荒野中停了整整一个白天,到了晚上八点多钟,火车才重新启动,但行驶的速度却是相当缓慢。

    一早八点钟左右,肆虐了一整夜的暴风雪终于停歇,斯坦德推门而出,走出了营房楼外。

    楼外的积雪足有三英尺之深,联邦海军的士兵们已经动员起来,正热火朝天地清除着道路上的积雪。斯坦德惬意地做了一组扩胸运动,深吸了口室外的清新空气,然后将胸中的污浊之气缓缓吐出。

    他没有理由不感到清爽惬意。

    昨天傍晚时分,正当暴风雪刚刚来临之际,他收到了纽约鲍尔默先生的电报,告知了斯坦德,他已经委托了他的儿子康利鲍尔默做为他的全权代表登上了前往金山的火车。

    从纽约开往金山的火车需要五天五夜的时间,而猝不及防的这场暴风雪很有可能将康利鲍尔默的旅程再延长一天或是两天,可那又能怎样呢?鲍尔默先生已经将他的交易条件在电报中告知了斯坦德,只是单纯做货物交易的话,价格将会被压低到一盎司十二美分,只要货物运抵纽约,便可以全款结算。若是能干掉曹滨董彪二人的话,鲍尔默先生承诺了每盎司将会多支付六美分。

    以每盎司十二美分的价格计算,这批货的价值将达到八十四万多美元,就算去掉四万多运费,那么还能有八十万美元的巨额利益,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了,完全可以接受。若是能够除掉曹滨董彪的话,将会多出四十二万美元的利益,其诱惑力同样是无比巨大。

    换个思路,就算是拿出二十万美元来寻觅杀手,得手后,也可以白白多得了二十二万,这样的结果,怎么可能不把人的心挠的痒痒的呢?

    但斯坦德做不了主,他没有门路能够找得到达到甚至超过拉尔森那种水平的杀手,这种事,还必须仰仗库柏。

    从收到鲍尔默先生的电报,斯坦德便尝试着跟库柏打电话,或许是受到了暴风雪的影响,电话却始终未能打通。

    这些小小的挫折并不能影响了斯坦德的心情。他踢了踢腿,再做了几组拳击动作,然后沿着士兵们刚刚清理出来的道路走到了海边。大海依旧是湛蓝,大地则一片银白,湛蓝映射下,大地的银装素裹显得更加妖娆,而在一片苍茫银白的衬托下,大海的湛蓝更显得深邃。

    正享受着如此这番的美妙清爽的时候,身后追来了舰队司令部的机要秘书,手里端着一本文件夹,只是看他急冲冲的脚步,便可知道他必有重要事情。

    “斯坦德将军,有份文件需要您来批阅。”机要秘书追到了斯坦德的身边,首先敬了个军礼,然后打开了文件夹,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斯坦德。

    斯坦德接过文件,习惯性的扫视了一眼文件题头,随手向机要秘书要来了钢笔,就要签字的时候,突然间蹙起了眉头。“军港库房需要清查吗?是舰队司令部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缘由?”

    机要秘书回答道:“是上峰的要求,斯坦德将军,各舰队港口必须在年底之前完成库房清查,明年一月,上峰会组织舰队互查,互查不合格的舰队将会遭至处罚,司令员对此事非常关注,特意吩咐我转告将军,务必在圣诞节前完成对我舰队港口库房的清查工作。”

    斯坦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在文件上签了字,交还给了机要秘书,并道:“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九日,距离圣诞节还有二十五天,请转告威尔逊将军,我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机要秘书敬礼后转身离去。斯坦德面向大海,双眸凝视着远方,心中原有的清爽惬意之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疑虑。

    在舰队司令部中,他分管港口库房,便是借助手中的权力,才能将那批货藏匿的了无踪迹。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上峰居然会下达了这种命令,也不知道其背后原因究竟是上峰的脑子抽风还是另有其他。

    若是上峰脑子抽风的话也就罢了,二十五天的期限足以让他们完成跟纽约鲍尔默先生的交易,至于剩下的六美分的额外利益,等货物运抵了纽约再回来实施也不耽误。

    但若是另有其他什么原因的话,那可就值得担忧了,尤其是斯坦德考虑到一点,会不会是曹滨的做为结果呢?

    斯坦德长叹一声,这个时候,他更需要联络到库柏,也只有他,才能拿定主意。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斯坦德再次拨打了库柏的电话,然而,电话听筒中,传出来的始终是忙音。无奈之下,斯坦德只得拨打了埃斯顿的办公室电话,可是,接电话的却不是埃斯顿本人,且对方回应说,局长大人此刻并不在警局中。斯坦德交代对方说,等埃斯顿局长回来后,要他立刻给斯坦德将军回电。

    挂上电话,斯坦德陷入了等待的煎熬,一是在等待埃斯顿的回电,二是在等待道路疏通,他能驱车前往库柏的军营。

    到了午饭时间,埃斯顿仍旧没有回电。斯坦德煎熬不住,再次拨通了埃斯顿办公室的电话。可对方仍旧还是原来的那句回应,埃斯顿局长不在警局,等他回来,我会立刻向他汇报,让他给您回电。

    吩咐卫兵为自己打来了午饭,斯坦德守着电话吃完了午饭,其中电话铃响了一次,却是部下打来的工作请示电话。

    草草吃完了午饭,斯坦德再也无法按捺,也不管道路有没有被完全疏通开,便驾着车驶出了军港。

    相比其他的城市,金山最大的特点便是华人的比例相当之高,而华人相比洋人的最大特点便是勤劳。如此大雪,所有的厂矿都已停工,因而,金山市政府得以微薄的代价雇佣了大量的华人劳工上街疏通道路。因而,时间虽短,但绝大多数的道路已经得到了基本疏通。

    只是,这些原本至少是双车道的道路只能疏通开一半出来。

    道路窄,车子开的自然缓慢,斯坦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磨叽到了下午四点钟才来到了库柏的兵营中。

    库柏对斯坦德的突然造访非常惊诧,来不及去到军人俱乐部的那间最隐秘的包房中,在他的团部办公室中便问道:“斯坦德,出了什么变故了吗?”

    斯坦德犹豫了一下,回道:“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

    库柏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拍了拍斯坦德的肩膀,笑道:“谢谢你的关心,我的朋友,随我来吧。”

    二人来到了老地方,斯坦德先是向库柏说明了昨天傍晚跟鲍尔默先生的电报往来。

    库柏乐道:“这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斯坦德,你有没有联络埃斯顿?我想,我们有必要为了这个好消息干上一杯。”

    斯坦德面色严峻,摇了摇头,道:“库柏,你要让我把话说完。”

    库柏感觉到了斯坦德的压力,收起了笑容,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是那批货被人发现了?”

    斯坦德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我今天接到了舰队司令部的一份文件,要求我在圣诞节之前完成对军港库房的清查工作。”

    库柏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道:“这不是很正常吗?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二十多天呢,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将那批货调出你的军港,并运往纽约。斯坦德,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如此忧虑。”

    斯坦德面色凝重,道:“库柏,你为什么不能更深层次地思考这个问题呢?我们舰队从来没有接到过这样的命令,清查库房?这难道没有可能是汤姆曹在从中作梗吗?”

    库柏笑道:“这场暴风雪来的突兀,对我们虽有影响,但影响并不大。你看,天气已经好转,暴风雪持续下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们只需要再忍耐几天,等道路通畅了,我随时可以派出车队将那批货运往纽约。清查库房的事情,不必商讨是否是那汤姆在从中作梗,即便确实是他所为,查不到货物存放,抓不到我们的证据,他又能将我们怎么样呢?”

    斯坦德道:“可是,假如真是汤姆所为,就说明他已经能够触及到了联邦海军的高层,这对我们来说,始终是一个威胁。库柏,虽然我们能够及时将货运出金山,但这并不表明他就无法追查到我们的证据,两百吨货物的进进出出,怎么着都会留下痕迹来的。假如上峰较真追查的话,就一定能查出破绽来的。”

    库柏严肃起来,道:“所以,你仍旧坚持要除掉汤姆,是吗?”

    斯坦德道:“是的,库柏,除掉了他,不单可以确保我们的安全,还可以得到一大笔额外的金钱,何乐而不为呢?”

    库柏站起身来,来来回回踱着方步,边思考边道:“你说得确实有些一定的道理,可是,拉尔森已经丧失了信心,一时半会,我又如何能找得到和拉尔森同一水平的杀手呢?”

    斯坦德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初,你对拉尔森的开价实在是太低了,如果将酬金提高到二十万美元,他会不会重新拾起信心来呢?”

    库柏登时停下了脚步,愣了片刻,道:“我不是拉尔森,无法对他的思想做出评判,但我想,这件事确实可以跟他谈谈。”

    公路截击失败,随后李西泸又死在了曹滨的手上,库柏恼羞成怒,派出了拉尔森刺杀曹滨董彪二人,那时候,库柏也好,斯坦德埃斯顿也罢,对将来能把这批货卖出一个怎样的价格并无把握,因而,那库柏向拉尔森开出的酬金价码并不高。

    只有一万美元的酬金,拉尔森自然会有有命赚没命花的忧虑。但面对二十万的酬金的时候,这种有命赚没命花的忧虑虽然存在,但已经不再重要。

    “你如何保证能够及时无差地将酬金支付给我?”当库柏重新提起刺杀曹滨董彪的任务的时候,拉尔森给予了坚决的拒绝,但当库柏说出二十万的巨额酬金的时候,拉尔森的心思明显有了动摇。

    库柏道:“你是知道的,我们手上有批货,现在已经找到了买主,只等道路开通后,我便可以将货物运出去,换成美钞回来。拉尔森,二十万的酬金,你比我们三人赚到的都要多。”

    拉尔森冷冷道:“你们拼的无非是手中的权力,但我要拼的,是自己的性命。”

第六百二十三章 解释

    库柏道:“我当然知道,拉尔森,但是你应该明白,有权力没有机会,一样赚不到钱。你得到了这二十万美元的巨款,就再也不用在军队上吃苦受累了,你可以过上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可以挑选一幢令你心怡的大房子,你可以随意更换你的伴侣,你还可以去周游世界,总之,你可以将失去的美好生活全都补偿回来。”

    拉尔森平静道:“我当然知道有了这笔钱将意味着什么,库柏,这一点不需要你的提醒。为了钱,我愿意再次冒险,但我有个条件。”

    库柏道:“尽管说来,只要合理,我一定会满足你。”

    拉尔森沉静了片刻,道:“今天你就要支付我一万美元,上次行动,虽然没有成功,但我也经受了危险,我需要用这笔钱来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

    库柏看了眼斯坦德,得到了斯坦德认同的眼神后,应道:“今天大雪封门,银行多数处于停业,我一时半会很难拿出那么多的现金。这样吧,我今天尽力筹集,能筹到多少,你先用着,等明天晚上,我保证将余款交到你的手上,可以吗?”

    拉尔森点了点头,接道:“等你拿到了钱,需要支付我一半的定金,除去已经付给我的一万美元,你应该再付给我九万美元,拿到了这笔钱,我便会展开行动。”

    库柏道:“很好,拉尔森,我知道你是一个讲信用的人,但是我很想知道,剩下的一半酬金,我将会在什么时候付给你呢?”

    这是变相地询问拉尔森多长时间能够完成任务,不然的话,拖的太久,刺杀曹滨董彪就失去了意义。

    拉尔森当然能够听得懂库柏的问话,于是回道:“十天吧,十天之后,我会来找你讨要余款,若是到时候你没能见到我的话,希望你能妥善地处理好我的尸体。”

    库柏道:“不,拉尔森,我相信一定能将剩下的十万美元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拉尔森冷冷一笑,道:“谢谢你的信任,如果没别的事了,那我就先回去,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拉尔森做了个搓点钞票的手势,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接着说道:“今天的,还有明天的。”

    库柏于其身后点头应道:“放心吧,拉尔森,这么多年了,你见到过库柏食言吗?”

    拉尔森已经离开了房间,却甩下了一句话:“这么多年,拉尔森一样没有食言过。”

    拉尔森离去后,斯坦德却蹙紧了眉头,道:“库柏,你不觉得定金有些高了吗?”

    库柏道:“即便是付他全款也绝不过分!斯坦德,你没有听出来吗?面对这次刺杀任务,拉尔森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杀了汤姆曹和杰克董,要么便是死在那二人的手上,像他这种等级的杀手,一条命还不值十万美元吗?”

    斯坦德带着歉意道:“对不起,库柏,我确实没能读懂拉尔森的话意,听了你的解释和提醒,我现在对拉尔森充满了敬意。”

    半躺在床上,海伦享受着这个世上从未有人享受过的待遇:一方霸主,金山安良堂堂主曹滨的亲自侍候。喝了一杯牛奶,再吃了一块面包,海伦的感觉好多了,身子也恢复了些许的气力。

    “海伦,虽然你感觉好了许多,但看得出来,你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所以,你必须还要卧床休息。”曹滨温柔地为海伦擦净了嘴巴,并交代道。

    海伦温顺地点了点头,道:“我听你的,会乖乖地卧床休息的,汤姆,你辛苦了一整夜了,也该去休息一会了。”

    曹滨微笑道:“我比你想象的还要能熬,不过,我有些事情要跟杰克商量,等我们商量完,我再过来陪你。”

    搀扶着海伦躺了下来,曹滨亲了下海伦的额头,然后招呼了董彪离开了海伦的房间,去了他的书房。

    刚进了屋,不等坐定,便迫不及待地取出了一根雪茄叼在了嘴上。身后董彪随即送上了火来。

    点上了火,曹滨深吸了一口,将雪茄的烟闷进了肺中,憋了很久才缓缓吐出。

    “滨哥,雪茄不是你这种抽法,洋人们抽雪茄都是不进肺的,在嘴巴里打个转就好了。”就着给曹滨点雪茄的火,董彪也点了支香烟,带着说笑的意思对曹滨道:“其实,想过烟瘾的话,还是卷烟最好。”

    曹滨瞪眼道:“要你多管什么闲事?我就这样抽雪茄了,能怎么着?犯法吗?”

    董彪吐了下舌头,笑道:“瞧瞧,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了哈,这叫什么来着?对了,叫重色轻友!”

    曹滨拿董彪没办法,干脆不再搭理,只顾着埋头抽雪茄。

    董彪一支烟抽完,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滨哥,你把我叫来,不会只为着让我陪你抽烟吧?”

    曹滨放下了雪茄,起身倒了两杯白兰地,递给董彪一杯,自己浅啜了一口,回到沙发上坐定,道:“海伦虽然不愿意张扬,但我觉得也不能冷落了她,女人嘛,都是喜欢浪漫的,对吗?”

    董彪道:“普通女人或许是这样,但海伦不一样,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心不想张扬。”

    曹滨点了点头,道:“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少了,或许,我之前真的看错了她。”

    董彪笑道:“什么或许呀?是肯定好不啦?”

    曹滨无奈苦笑,道:“好吧,算你说的对,你看人比我准,行了吧?”

    董彪得意笑道:“这还差不多。”

    曹滨道:“她不想张扬,可是我却想张扬一下,这是个机会,也是个理由,咱们借这个机会和理由,把江湖上的各帮各派请过来,顺便宣布咱们就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你觉得如何?”

    董彪回道:“我没意见,完全赞同!”

    曹滨道:“不过,你也不能闲着,也要找个女人。”

    董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点了支烟,笑道:“该死的美利坚合众国只能是一夫一妻,可是我却有三个相好的,你让我选谁不选谁呢?”

    曹滨笑道:“你活该!现在知道麻烦了吧,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呢?”

    董彪撇嘴道:“到嘴的肉不吃,那还能是我董彪吗?”

    曹滨笑道:“你选谁不选谁,我管不着,也管不了,但到时候你必须给我选出一个来。”

    董彪瞪大了双眼,道:“给你选一个?你不是有了海伦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得花心了?”

    曹滨作势要打,同时斥道:“正经点,说正事呢!”

    董彪吓得缩起了脖子,笑道:“你敢打我,我就找大嫂告状去!”

    曹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笑罢后,道:“我建议你啊,阿春跟你还是挺般配的,那个女人比起另外两个来更会照顾人。”

    董彪点头应道:“英雄所见略同,滨哥,能不能再赏杯酒喝?”

    曹滨道:“自己去倒。”

    董彪起身倒酒,同时道:“其实选谁不选谁并不重要,她们也都知道,我董彪是真心对她们的,只要她们愿意,我董彪永远都不会抛弃她们。”

    曹滨再拿起了雪茄,抽了一口,然后将最后一小截摁灭在了烟灰缸中,道:“名分都是虚的,心里有着才是实的,阿彪,等咱们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也就不要住在堂口了,到时候咱们兄弟俩在唐人街盖两幢肩并肩的别墅,白天来上班,晚上就回家,你呢,把三个相好的全都接到家里来住,有名分没名分的,她们也就不用在乎了。”

    董彪又是一仰脖子,喝尽了杯中酒水,抹了把嘴,道:“那可就热闹了,一个女人赶得上一百只鸭子,三个女人便是三百只,我那家中,还能有安宁吗?”

    曹滨笑道:“那还不是得看你能不能镇的住?”

    董彪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呢,就认定了阿春得了,另两个呢,愿意跟着我,那就住过来,不愿意的话,那就维持现状,反正她们的家用我可从来是一分不少一天不差地交到了她们的手上。”

    曹滨道:“你的事,你自个拿主意好了。”

    董彪点了点头,道:“对了,滨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设宴将那些个帮派请过来呢?”

    曹滨犹豫了一下,道:“这种事,不能缺了罗猎那小子,你待会还是去给纽约那边发个电报吧,把罗猎叫回来,等他买好了火车票,咱们再确定时间。”

    董彪道:“也对,不然的话,这小子肯定会把两片嘴唇噘成个能栓牛的撅子出来。”

    提到了罗猎,这兄弟俩自然想到了数日前在纽约的时候,罗猎得到了总堂主青睐的事情来。

    董彪忍不住问道:“滨哥,要不要顺便把总堂主也请过来呢?”

    曹滨道:“几乎没这个可能!”

    董彪道:“或许罗猎出面邀请,那总堂主就会答应了呢!”

    曹滨摇头道:“那也一样,总堂主有总堂主的原则,这种明为订婚宴请,实为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帮派仪式,总堂主是绝对不会参与的,除非是咱们骗他,只订婚,不举行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仪式。”

    董彪叹道:“那还是算了吧,能骗得了总堂主的人,恐怕现在还在娘肚子里呢。”

    曹滨笑道:“不过,倒是可以让罗猎给总堂主打声招呼,告诉他老人家,我们兄弟二人就要有自己的小家庭了。”

    兄弟二人过足了烟瘾,也说完了事情,董彪离开书房去给纽约堂口发电报,而曹滨重新回到了海伦的房间。

    海伦的身体仍处在疲惫状态中,重新躺下后不一会便睡着了,此刻正处在酣睡中。

    曹滨就像是欣赏一件奇珍异宝一般,围着床转了一圈,选了一个最佳的角度站住了,凝视着熟睡中海伦的面庞。海伦的呼吸均匀平稳,嘴角处洋溢着浅浅的笑,就像是一个经历了辛苦吵闹终于得到了心爱玩具孩童一般,熟睡中亦透露出了浓浓的满足、幸福感。

    凝视了许久,曹滨依旧没能看够,海伦若是翻了个身,他便立刻调换一下位置。曹滨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此刻,一双深邃的眼眸中却充满了柔软的光线,眼角处褶出了几道鱼尾纹来,表明了他的心情此时是非常之愉快。

    又是许久,海伦再翻了个身,或许是房间里的温度有些高了,而盖着的被子有些厚,海伦感觉到有些热了,在翻身的时候露出了半个肩头出来。

    曹滨立刻走到了床头,为海伦盖好了被子,顺便就坐在了床头边的椅子上,半俯着身子,近距离地看着海伦。

    一个快到了四十三岁的老男人,一个压抑了情感二十余年的老男人,一旦爆发,那颗心荡漾起来,其漪涟要远大于十**、二十岁的年轻人。

    安静触发了曹滨的困意,从暴风雪中将海伦救回来,曹滨的体力消耗也是不小,而一整夜几乎没怎么睡,即便是铁人也难免有些疲惫。困意袭来,曹滨也是控制不住,俯在了床边上,打起了瞌睡。

    海伦一早醒来,还能喝了杯牛奶吃了块面包,就表明了她的身体已无大恙,随后的熟睡,只是在迅速的恢复。临近午时,海伦醒来,双眼刚刚睁开,朦胧中便看到了俯在床边的曹滨。

    就像是刚刚醒来的孩童必须要把心爱的玩具抱在怀中一样,海伦控制不住的伸开了双臂,就要将曹滨拥抱在怀中。

    曹滨反应机敏,海伦刚有动静,他便已经醒来,起身看到已然张开了双臂的海伦,曹滨自然反应,将海伦紧紧抱住。

    “汤姆,我梦到你了。”海伦的嘴巴贴在了曹滨的耳边,呢喃道:“我梦到你吻我了……我好开心。”

    这已经不能归属于暗示了,这分明就是索取,或者说是命令。

    曹滨二十余年没碰过女人,但在男女感情上并不木讷,听到了海伦的呢喃,立刻松开了臂膀。显示含着满满的暖意爱意凝视了海伦几秒钟,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双唇送了上去。

    海伦闭上了眼睛,耐心地等待着。

    约瑟夫亨利的总督府中,罗猎悠闲自得地喝着咖啡。

    岛上的水质很一般,咖啡豆的质量只能算是勉强,因而,煮出来的咖啡的味道极为普通。罗猎颇有些后悔,后悔没能带些茶叶过来。

    坐在罗猎身旁的约瑟夫亨利亦是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情。罗猎的一个方案,化解了岛上危机四伏暗潮涌动的尖锐矛盾,使得他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因而,那根本不怎么样的咖啡喝在了约瑟夫亨利的嘴里,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史密斯也跟到了总统府来,此刻,他正坐在了罗猎的对面。史密斯的私人武装已经就地解散,所有武器弹药全都上缴给了约瑟夫亨利。而身为文森特岛总督的约瑟夫亨利表现出了一个统治者应有的大度和包容,不单当众宣布赦史密斯无罪,还以配备私人保镖的名义给史密斯留下了五条枪和几十发子弹,以彰显史密斯和其他农场主不一样的身份地位。

    距离威廉上校的三天之约还有两天不到的时间,罗猎在岛上吃没有好吃的,喝没有好喝的,玩也没有好玩的,自然是有些熬不住。如今大事已定,罗猎也没必要将心里的这种情绪再藏着掖着,于是便对约瑟夫亨利道:“亨利,求你件事情,能不能跟圣地亚哥哈里斯将军那边取得联系,让威廉上校提前来接我们。”

    约瑟夫亨利道:“我很想留你在岛上多住两天,以便让我好好的尽一下地主之谊,这样吧,今天已晚,等明天一早,我们开船出海钓鱼如何?”

    海上垂钓?

    罗猎可是从未尝试过,但在脑海里想象了一番,感觉应该是一件挺惬意的事情。再说了,等回到了纽约或是金山,虽然也是靠着大海,但像这种悠闲自在的玩乐机会,却是不多。

    “好啊!我还从来没有在海上钓过鱼呢!”罗猎露出了稍带期望的笑容出来。

    约瑟夫亨利得到了罗猎肯定的答复,显得很高兴,转过视线向史密斯道:“史密斯先生,明天你也参与吧,不要吝啬,把你庄园里好吃的好喝的拿上一些,我这儿也准备一些,等钓上了鱼,我们在船上举办一个海宴。”

    能得到邀请,史密斯自然是很兴奋,稍显激动道:“我爷爷留下了几瓶好酒,存放了至少有四十年,明天我全都带上,我们在海上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

    罗猎不好酒,但存放了四十年的酒是个什么味道,罗猎却是很好奇。另外,提到了酒,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董彪来,那可是位好酒之人,虽未达到嗜酒如命的地步,但也到了见酒就走不开的程度。

    “史密斯,你怎么不早说呀!”罗猎大言不惭道:“我帮了你这么大的一个忙,还帮你在未来能多赚好多钱,我一直想勒索你些什么,可是又想不出你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勒索。现在好了,我知道该勒索你什么了,没错,就是你爷爷留下来的那几瓶好酒,我不要多,送我两瓶也就够了。”

    不等史密斯有所反应,约瑟夫亨利抢先道:“明天在海上的酒我来安排,我的酒虽然比不上史密斯先生的,但也相当不错。史密斯先生,我希望你能够将那几瓶好酒全都拿到诺力的行李中。”

    史密斯笑道:“能被诺力勒索,我感到十分荣幸,不用等到明天了,待会我就回去把那几瓶酒给诺力送过来。”

    正聊着,赵大明带着顾霆走了过来,那赵大明的脸上,布满了诡异的笑容,而顾霆的神色,却有些阴云不定的意思。

    “诺力,你有麻烦了。”赵大明说的是英文,随口便叫了罗猎的英文名:“也不能说是麻烦,或许也是运气,到底是麻烦还是运气,那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罗猎不解,皱着眉头道:“什么意思?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呢?我们正在商量明天去海上垂钓的事情,你要是不把话说明白,那海上垂钓的事情就没有你的份。”

    赵大明耸了下肩,笑道:“要是能说明白的话,我早就说明白了,这不是说不明白嘛!”

    一旁的小顾霆揭了赵大明的底,气鼓鼓道:“还不是那个安妮?她就是个花痴,还没把人家德尔史密斯彻底放下,那边又喜欢上你了。”

    罗猎困惑道:“你胡说什么呀?这怎么可能?”

    赵大明叹气道:“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资格告诉你,诺力,小顾霆并没有胡说,事实确是如此。安妮布雷森正在大发小姐脾气,不吃不喝,摔摔打打,吵着闹着,就是要见到你。”

    罗猎笑道:“在史密斯先生的庄园里,我没给她留脸面,她当然会记恨我。”

    赵大明摇了摇头,道:“傻子都能看出来,一提到你的名字,安妮那个小丫头片子的眼神都变痴了,你说,这能是记恨吗?”

    约瑟夫亨利插话道:“诺力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又有着一身的好功夫,被任何一个少女迷恋上都属正常。诺力,恭喜你啊,安妮布雷森小姐的长相身材都不错,其父亲又是美利坚合众国的一颗政坛明星,配得上你的。”

    罗猎苦笑道:“亨利,你老人家能不能别添乱呢?”

    史密斯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诺力,我向上帝起誓,犬子德尔史密斯绝对没有碰过安妮,他……”

    罗猎摆手打断了史密斯,道:“这跟你儿子没关系,跟你更没关系,送你同样一句话,能不能别添乱呢?”

    约瑟夫亨利和史密斯相视一笑,只是,约瑟夫亨利笑得很自然,但史密斯的笑却有些尴尬。

    赵大明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那安妮正在胡闹,我是管不了了,秦刚也是勉强硬撑,你要是不出面解决的话,估计亨利的总督府撑不过今晚就得被她掀翻了不成。”

    安妮布雷森的这种胡闹,不单是丢了她父亲的脸,同时也是给罗猎他们丢脸。从另一个层面考虑,若是不能及时断了安妮布雷森的念想,使得她的这种花痴孽根再有所滋生的话,只怕将来会更加麻烦。因而,那罗猎不得不接受赵大明的要求,准备去亲自解决安妮布雷森的这种胡闹。

    罗猎站起了身来,赵大明却一屁股坐了下去:“我就不过去了,闹了那么久,说的我嗓子都冒烟了,却是屁用没有。我还是老老实实留在这儿陪亨利和史密斯喝咖啡吧。”

    罗猎摸了下顾霆的小光头,道:“小霆儿陪罗猎哥哥一起过去好不好呢?”

    顾霆闷不出声,气鼓鼓地坐到了赵大明的身边。

    罗猎只能独自一人向客房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小顾霆却突然站了起来,没留下只言片语,便跟着罗猎的方向追了过去,追出几步后,看到距离仍是不近,忍不住嚷道:“罗猎哥哥,你等等我啊!”

    罗猎站住了,转过身笑吟吟看着顾霆奔来。待顾霆来到了身边,罗猎伸手摩挲着顾霆的小光头,笑道:“还是小霆儿跟罗猎哥哥最亲了。”

    跟在了罗猎身旁,顾霆仰脸问道:“罗猎哥哥,你会喜欢那个安妮吗?”

    罗猎撇了下嘴,回道:“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升起。”

    顾霆依旧仰着脸,再问道:“为什么呢?亨利总督说得没错呀,那个安妮,长相身材都不错,还有一个做大官的爸爸。”

    罗猎站住了脚,愣了下神,道:“你还小,不懂得感情上的事情,我只能跟你说,喜不喜欢一个人,跟她的长相身材以及家庭背景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关系,但这些,却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顾霆仰脸看着罗猎,天真问道:“那决定性因素是什么呢?”

    罗猎想了想,却说不出准确的答案,只能搪塞道:“是缘分吧!没有缘分,其他任何什么,都是扯淡。”

    这是罗猎在这一刻以他跟艾莉丝之间的感情做出的结论。没错,罗猎和艾莉丝之间确实是缘分占了主要因素,但是,艾莉丝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比起安妮布雷森来,均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艾莉丝没那么漂亮,罗猎会喜欢上艾莉丝吗?

    对这样的假设,罗猎无法回答。人生的道路上,每一天,每一刻,都将面临着种种选择。和世间没有后悔药是一样的道理,在人生的道路上,也存在不了各种假设或是如果。

    就像是安妮布雷森,假设她没有那种大小姐的脾气,如果她不是那么飞扬跋扈,罗猎会喜欢她吗?

    答案只能是不知道。

    因为,这种假设和如果对安妮布雷森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缘分?”顾霆呢喃了一声,接着仰脸问道:“罗猎哥哥,小霆儿和你算是有缘分的吗?”

    罗猎开心笑道:“那是当然,不然的话,怎么着我在迈阿密就呆了一晚上,你就被我撞到了两次呢?你想逃都逃不掉,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呢?”

    顾霆笑逐颜开,道:“其实,那天在码头上,小霆儿是有意在等着罗猎哥哥的。”

    罗猎愣了下,刚要说话,却被小顾霆给打断了。

    “头天晚上,小霆儿饿得慌,就去海鲜烧烤摊讨要吃的,结果碰上了罗猎哥哥。小霆儿被吓到了,赶紧就跑了,可跑开了之后,小霆儿却后悔了,等小霆儿鼓足了勇气再回到那边的时候,罗猎哥哥已经离开了。”小顾霆说着话,不由得红了眼眶。

    罗猎摸着顾霆的小光头,道:“那天晚上都怪罗猎哥哥,罗猎哥哥应该能认出你来才对,可是,你小子实在是太鬼精了,给了罗猎哥哥一个瘸了腿的背影,把罗猎哥哥都骗过去了。”

    小顾霆抱着罗猎的胳膊,将脸颊贴在罗猎的臂膀上,道:“小霆儿做错了事,却一直没能向罗猎哥哥说一声对不起,小霆儿的心里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幸亏小霆儿聪明,想到罗猎哥哥一定会去码头,于是,小霆儿酒等在了码头那边。”

    罗猎伸出手来,刮了下小顾霆的鼻子,笑道:“你要是不等在码头上的话,等罗猎哥哥办完了事,还是要回去找你的。迈阿密并不大,罗猎哥哥相信一定能找到你。”

    小顾霆开心道:“小霆儿能遇见罗猎哥哥,还能被罗猎哥哥这样宠爱,小霆儿真幸福。”

    罗猎亦是开心笑道:“罗猎哥哥能遇到你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小跟班,也是老天爷的眷顾。”

    小顾霆再次仰起脸来,道:“罗猎哥哥,这就是缘分吗?”

    罗猎揪了下小顾霆的耳朵,笑道:“这要是不算缘分的话,还有什么能算作缘分呢?”

    说话间,已然来到了客房所在的地方,离老远,便听到了安妮布雷森的吵闹声。罗猎听到了,不禁皱起了眉头,就这种性格,若是放在了大清朝,哪怕是贵为格格,也只能是一个被休的命。

    秦刚对安妮布雷森的处理办法简单而有效,将房间房门一关,再随便找根木棍销住了门把,任凭安妮布雷森在里面如何折腾,只要不打开房门就是胜利。

    见到罗猎走来,秦刚先是对罗猎苦笑着摊了摊手,然后摇着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罗猎笑了笑,指了下门上销着门把是木棍,道:“拿开吧,她闹也闹够了,摔也摔完了,我倒是想看看她还能有什么招数。”

    秦刚在拔去木棍的同时,闷声冲着房间里的安妮布雷森嚷了一句:“别闹了哈,大明哥已经把诺力给叫来了。”

    秦刚话音刚落,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罗猎带着顾霆,推门而入。

    “诺力?真的是你!”安妮布雷森张开了双臂,冲着罗猎扑了过来。

    罗猎完全可以后退躲闪开来,但又担心他一旦躲闪,有可能会让安妮布雷森跌倒受伤,只能是捏着鼻子被安妮布雷森给抱住了。

    “好了,好了,你先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短暂拥抱后,罗猎从安妮布雷森的怀抱中挣脱开来,而小顾霆眼疾身快,立刻卡在了罗猎和安妮布雷森的中间。

    安妮布雷森果然听话,乖乖地坐到了一旁,但一双美眸,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罗猎。

    罗猎拉了张椅子,坐到了安妮布雷森的对面,指了指满屋的狼藉,道:“安妮,你觉得这样好吗?我知道,你在这岛上受到了委屈,可是,你这样不讲道理骄奢跋扈,人家会说你安妮布雷森没有家教,而你的父亲也会因此而蒙羞。安妮,我相信你是一个有修养的女孩,这并不是你的本性,你只不过是因为受委屈的时间太久了,需要发泄一下,对吗?”

    卤水点豆腐,巴掌打屁股,一物降一物。蛮不讲理的安妮布雷森此刻在面对罗猎的婉转批评的时候居然红了脸低了头。“我就是想见到你,可他们却偏要拦着我……诺力,我错了,我今后再也不会了。”

    罗猎道:“他们拦你自然有拦着你的道理,文森特岛不是华盛顿,也不是纽约,这是人家约瑟夫亨利和史密斯的地盘,我虽然化解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将你解救了出来,但是,只要我们没有离开文森特岛,那么就不能说出已经安全的话,我必须始终看着约瑟夫亨利和史密斯,不能让他们再产生新的矛盾,不然的话,我们就不可能安全地撤离文森特岛。这个道理,你懂了吗?”

    若是拿罗猎跟德尔史密斯做对比,此二人虽然有着东西方黄白种人之间的巨大差别,但仍旧有着几分的神似。换句话说,德尔史密斯刚好是安妮布雷森喜欢的类型,而罗猎的长相跟体型,则更加接近安妮布雷森心中的那个白马王子的模样。

    在史密斯庄园的时候,安妮布雷森在闹着情绪,注意力全都冲在了史密斯的身上,根本没注意到罗猎。当罗猎跟她说了话的时候,一来是因为罗猎仍旧坐在座位上,根本看不清楚体型,二来是她的敌对情绪在作祟,并没有将罗猎放在眼中。

    但当罗猎忍无可忍来到了安妮布雷森的身边的以后,情况发生了巨大的翻转。

    安妮布雷森看清楚了罗猎的面庞及体型,禁不住怦然心动。随后,那罗猎不由分说便制服了安妮布雷森,将她控制住,并扔到了秦刚的背上。这种敢对她用强的气魄以及干净利落的手法,使得安妮布雷森在一瞬间对罗猎充满了崇拜的心理思想。

    人类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物种,期间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思想、习惯、情感及喜好。大多数有共性的事情被认作了正常,那些独特的则被认作了变态。比如,安妮布雷森因为罗猎对她的用强而对罗猎产生了崇拜心理。

    这也不难理解。

    亚当布雷森中年得女,把安妮当做了掌上明珠,揣在怀中怕挤到了,含在嘴里怕化着了,如此娇生惯养长到了十八岁,安妮布雷森却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对她用强。而大多数女人保留了哺乳动物的本性,雄性伴侣越是强壮粗暴,雌性动物越是死心塌地。转移到人类上来,便是大多数女人在对待男女之事上都存在着被征服的**。

    而安妮布雷森的这种潜意识相比其他女性要更为强烈一些而已。

    德尔史密斯依靠外表吸引到了安妮布雷森,却不敢对她有着任何强势态度,这对安妮布雷森来说颇为失望,认为德尔史密斯不够男人。当然,来到了岛上,先是被软禁,再是被囚禁,那德尔史密斯确实有了些强硬,但那必须另当别论。因为,安妮布雷森已经看穿了史密斯父子的嘴脸,因德尔史密斯的相貌外形而产生的爱慕之情早已经荡然无存。

    罗猎的出现,而且是以二话不说直接用强的态度出现,使得安妮布雷森空缺的心灵迅速得到了填充,外貌体型上更加爱慕,以及被征服心理的满足,让她在极短的时间里迷恋上了罗猎。

    “我知道错了,诺力,我再也不会了。”安妮布雷森坐在罗猎的对面,垂下了头来,偷偷瞄着罗猎,怯怯应道。

    安妮布雷森的表现可谓是出乎了罗猎的意料,使得他做出了不应该的调整,他原本是想把话给安妮布雷森说清楚,让这个洋姑娘断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可安妮布雷森却出奇地听话乖巧,让罗猎做出了暂时不把话说明,安然渡过在岛上的这两天的决定。“你要是能乖乖的不再胡闹,我明天就带你出海钓鱼,要是还有胡闹的话,那我就只能把你锁在房间里了,明白吗?”

    安妮布雷森咬着下嘴唇,偷瞄着罗猎,点了点头。

    搞定了安妮布雷森,罗猎显得颇有些成就感,摸着顾霆的头,走出了安妮布雷森的房间,出门的时候,罗猎吩咐秦刚道:“大刚兄,你辛苦一下吧,帮他收拾收拾房间,你看那间屋子都被她弄成什么样子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小顾霆明显露出来了不开心的神色,罗猎觉察到,不由问道:“小霆儿,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过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这会怎么就闷闷不乐了呢?”

    小顾霆噘着嘴,道:“罗猎哥哥你说谎。”

    罗猎一怔,道:“我说谎?我什么时候说谎了?”

    小顾霆道:“你既然不喜欢安妮,为什么会对她那么温柔?还要带她去海上钓鱼……小霆儿看得出来,你还是喜欢她。”

    罗猎哑然失笑,道:“这哪儿跟哪儿呀?我要是不带她去海上钓鱼的话,只能将她留在亨利的总督府中,你说,谁来看守她呢?”

    小顾霆噘嘴犟道:“那你也不用那么温柔对她呀?”

    罗猎耐心解释道:“她的父亲是总堂主的朋友,而罗猎哥哥则是安良堂大字辈的弟兄,比总堂主差了两辈,所以啊,这要是算下来,罗猎哥哥还得管人家安妮小姐叫一声姑姑呢。你说,晚辈对长辈,不应该温柔礼貌吗?”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不合逻辑

    约瑟夫亨利的军队拥有三艘战船,只是吨位不大,最大的一艘也就是三百吨的吨位,小一点的两艘只有百十来吨。为了彰显自己的热情好客,约瑟夫亨利调动了最大的那艘战船。

    三百吨位的战船停在海港中还算惹眼,可航行到了大海深处的时候,却像是江河中的一叶孤舟。随便一波海浪扑来,那战船都要摇上一摇晃上几晃,刚巧当日风急浪高,那船自然摇晃的厉害。

    船上众人,立刻分成了两个阵营:晕船的,和不晕船的。

    约瑟夫亨利和史密斯常年生活在海岛上,只要外出,必须乘坐船只。而受文森特岛的海港限制,无论是向西北方向航行到古巴又或是向东南方向航行至南美大陆,所能乘坐的船只,均是这种几百吨吨位的小船,因而,他们两个自然处在了不晕船的阵营中。

    罗布特经常要乘船渡海,虽然他乘坐的船只都是上千吨级的大轮船,但有时候海上风浪大了,船只也会摇晃,因而,他有所适应,自然也属于不晕船的阵营。

    罗猎赵大明二人有着扎实的武功底子,对这种无休止的摇晃虽然感觉不舒服,但也能克制住,勉强可归纳到不晕船的阵营。

    但秦刚就不行了,虽然他的武功底子也是相当厚实,但走的却是横练的路数,讲究的是下盘的坚实,最受不了的便是下盘不稳一般的摇晃,船只航行在了半路上,便已经晕的不行了。

    至于小顾霆和安妮布雷森二人,则早就吐的是一塌糊涂,瘫在战船水手的铺位上起不了身来。

    有三个晕船的并不能影响了不晕船阵营的人的心情,但海上风大浪高,却不适合海上垂钓,就连此道中的老手约瑟夫亨利都是连连摇头,直做天公不作美的无奈感慨。

    但约瑟夫亨利准备充分,随即挂上了海钩,将船速提到了每小时五海里的样子。

    “诺力,我的朋友,实在是天公不作美,若是像昨天那种风速就好了,今天的海风确实有些大了。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到待会我们的海鲜大宴。”约瑟夫亨利指挥水手下好了海钩,来到罗猎的身旁,抱歉说道:“我下了两根海钩,保证能钓上大鱼来,不过,没能让你垂钓成功,确实有些遗憾。”

    约瑟夫亨利的话音刚落,罗猎只觉得那海面上浮标猛然一沉,急忙下意识地收杆。

    成功倒是成功了,只是那咬了钩的鱼,却只有半尺来长。

    半尺来长的海鱼根本算不上什么,对约瑟夫亨利这样的海上垂钓老手来说,钓上了这样大小的鱼,往往会随手丢回到海里去。但是对罗猎这样的新手来说,能钓上这么大的鱼觉得是值得兴奋的一件事。

    罗猎兴奋不已,叫喊道:“这条鱼不能丢了,必须留下,亨利,这是我的成果,待会煮熟了,每一个都得吃上一口。”

    加勒比海是一个天然的大鱼场,鱼种繁多且鱼群密集,两条海钩挂出去,不过半个小时,收起钩来的时候,可谓是硕果累累。

    晕船的人也就是初起的一段时间颇为不适,待吐过睡过之后,也就适应了,秦刚率先恢复了正常,随后没多久,安妮布雷森和小顾霆二人也从水手的铺舱中来到了船艇的甲班上。

    船上没有什么烹饪方法,虽然,大英帝国的厨师水平原本就是一般,但面对海鲜食材的时候还是想展示一番。约瑟夫亨利却拦住了,要求那船上的大厨只需要将海鱼料理干净了,支起一口大锅,烧开了一锅白水,将料理干净了的海鱼直接扔了进去。

    待锅里的水重新沸腾,刚扔进去没多久的海鱼刚刚见熟的时候,便迅速捞出,然后,每个人根据自己的口味配上一些蘸料,切下大块的鱼肉,叉住了,蘸着蘸料吃,果然是别有一番滋味。

    “好吃!”罗猎禁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来。

    约瑟夫亨利得意道:“这可是我独创的吃法,我就发现了,这鱼捕捞上来,运到了海港,即便仍旧活着,但相比在船上直接煮熟了吃,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赵大明跟着赞道:“这要是跟在菜市场买到的鱼相比,更是鲜美得没法说!”

    史密斯叉了一块鱼肉,蘸了料,放进了嘴里,美美地品着鱼肉的鲜美,并插话道:“这种吃法是当地渔民的无奈之举,但对我们来说,却是一种不可多得值得回味的经历。我从小便生活在文森特岛上,能吃到如此鲜美的鱼却是机会不多。”

    罗猎大快朵颐,兴奋道:“这可是我有生以来吃到的最好吃的鱼!亨利,现在就差你的美酒了哦!”

    约瑟夫亨利呵呵笑道:“早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响指之后,立刻有船上的水手为众人送上了美酒。“诺力,史密斯,哦,还有罗布特先生,让我们为我们美好的未来,干杯!”

    这一桌的罗猎、亨利、史密斯及罗布特四人是其乐融融,但另外一桌的赵大明、秦刚、顾霆及安妮布雷森四人却闹腾了起来。

    赵大明身为纽约堂口的代堂主,早已经改了以前的爱闹个性,变得沉稳起来。秦刚原本就不是一个能闹腾的人,在赵大明的面前更是有所收敛,自然也不会生乱。闹腾起来的只有安妮布雷森和顾霆二人。

    这两个晕船晕到了不行的货不知道因为什么干起了嘴仗来。

    原因虽然不清楚,但过程却是被赵大明看在了眼中,挑事的并非是安妮布雷森,而是顾霆。

    赵大明不得不对顾霆训斥道:“顾霆,不许这样对待安妮,大家出来是玩乐的,就得开开心心。”

    小顾霆气鼓鼓颇有些委屈道:“她凭什么那么说罗猎哥哥!”

    赵大明道:“她怎么说你的罗猎哥哥了?”

    小顾霆噘着嘴,气鼓鼓道:“她说罗猎哥哥喜欢她,等回到了纽约,她就会跟罗猎哥哥结婚。”

    赵大明笑道:“就因为这个,你便跟安妮吵嘴了?”

    顾霆理直气壮道:“罗猎哥哥根本就不喜欢她,更不会跟他结婚!”

    赵大明笑道:“你罗猎哥哥喜不喜欢安妮,会不会跟安妮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顾霆鼓圆了两腮,气呼呼,瞪着赵大明,想分辨,却不知该如何分辨。

    安妮布雷森得意道:“诺力是喜欢我的,这一点很明显,我父亲和安良堂的总堂主是朋友,又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参议院议员,接下来很有可能成为加利福尼亚州的州长,诺力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跟我结婚能给他带来些什么,所以,只要我的父亲开了口,无论是安良堂的总堂主,还是诺力本人,都不会拒绝这个婚约的。”

    顾霆气到了极处,又没有人能帮他说话,气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罗猎听到了动静,朝这边看了过来,看到了小顾霆抹着眼睛哭了起来,急忙走了过来,摸了下小顾霆的小光头,带着笑意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了咱们的小霆儿?”

    小顾霆等来了靠山,哭的更加欢畅。

    赵大明换做了中文解释道:“安妮说你喜欢她,回到了纽约会答应跟她结婚,顾霆听到了,便不乐意了。”

    罗猎摸着顾霆的小光头,道:“是这样吗?”

    顾霆抽噎着点了点头。

    罗猎笑道:“傻小子,罗猎哥哥不是跟你说过了嘛,罗猎哥哥不喜欢她,怎么可能跟她结婚呢?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反正咱们把她带回华盛顿,交给她父亲,完成了这次任务不就了结了么?”

    顾霆委屈道:“可是,大明哥哥偏要说这不关小霆儿的事。”

    罗猎道:“怎么能不关小霆儿的事情呢?小霆儿答应过罗猎哥哥的,要一辈子都做罗猎哥哥的小跟班,对不?”

    小顾霆哽咽着点了点头。

    罗猎接道:“所以啊,罗猎哥哥将来会喜欢谁,会跟谁结婚,是不会欺骗小霆儿的,对不?要不然,小霆儿生气了,不愿意做罗猎哥哥的小跟班了,那罗猎哥哥得有多伤心啊!”

    顾霆破涕为笑,并分别冲着安妮布雷森和赵大明做了个得意的鬼脸。

    罗猎转而又对安妮布雷森用英文道:“安妮,你是一个懂事的姑娘,我希望你能够记住昨天傍晚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要有收敛,要有克制,而不要节外生枝,画蛇添足,明白吗?”

    安妮布雷森扑朔着一双大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罗猎再道:“小霆儿自吹自己已经十五岁了,可真是年龄也就是十四岁多一点,比你要小了近四岁,做为大姐姐,我希望你能让着他一些,可以吗?”

    安妮布雷森道:“我知道了,诺力,事实上,我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好吧,我听你的,我是大姐姐,应该让着他。”

    罗猎点了点头,换回了中文再对赵大明道:“大明哥,你也真是的,就算你想故意逗小霆儿开心,那也得分场合不是?你明知道小霆儿单纯,而且不喜欢这位大小姐,你还故意气他哭啊?”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罗猎出面摆平,谁也没放在心上。

    度过了一开始对船体摇晃的不适应,不管是晕船还是不晕船的,都不再拘谨开始活跃起来。这也难怪,毕竟晕船的三人都很年轻,适应后恢复起来极为迅速,而面对难得美食的时候,自然不愿意错过机会。

    而那几位原本就不晕船更是不必多说,刀叉飞舞间,三条四五斤重的海鱼已然只剩下了鱼骨架,而觥筹交错中,两瓶上等白兰地也很快见了底。

    吃饱喝足,其乐融融下,约瑟夫亨利指挥战船开始返程。

    回到文森特岛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的四点多钟。

    度过了飞快的一天,待晚上吃完饭,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再熬过了明天上午及中午的时光,威廉上校就会如约架船抵临文森特岛。届时,大伙登船,驶向圣地亚哥,这趟差事也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至于将来如何,那罗布特能不能按照原计划使得三方均能获得满意的利润,说实话,那跟罗猎赵大明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余晖笼罩着文森特岛,一时没有了矛盾的文森特岛显得格外安宁。深色的甘蔗和浅色的香蕉交相辉映,甘蔗的甜和香蕉的香相互参杂,无论是视觉还是嗅觉,都让人感觉到无比的舒适。

    回到了岛上的罗猎找了个借口甩脱了众人,独自一人漫步在海滩上。他并不是贪图享受这迷人的海岛风景,而仅仅是很想一个人静一静,因为安妮布雷森让他想起了艾莉丝来。

    虽然昨晚上便因此而失眠,但罗猎看上去的气色并不差,只是神色之间,隐隐地透露着些许忧伤。

    如果,艾莉丝还活着。

    如果,艾莉丝此刻就在他的身边。

    那么,这个世界将会是多么的美好啊!

    可是,艾莉丝已经不在了,她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了,她的一颦一笑只能出现在自己的想象中。

    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称的上美好的呢?

    正在忧伤时,罗猎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急忙转身过来,却见到小顾霆跟在了远处。

    也不知道是何原因,见到了小顾霆,罗猎心中的忧伤顿时减消了许多。他站住了脚,向小顾霆招了招手。

    小顾霆飞快奔来。

    “你不呆在屋里休息,偷偷跑出来干嘛?”罗猎做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

    古灵精怪的小顾霆自然看得出那是罗猎的假装,瞪着一双大眼看着罗猎回道:“罗猎哥哥,你有心事是吗?”

    罗猎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顾霆摸了下自己的小光头,道:“我要是有心事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在海边闲逛。”

    罗猎笑道:“你有过什么心事呢?”

    小顾霆却倏地一下红了脸。

    罗猎的笑意更加浓烈,道:“怎么,还害臊了?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小女孩,不好意思给人家说?”

    小顾霆的脸红的更加通透。

    罗猎将小顾霆扯到了身边,摸着他的小光头,语重心长道:“小霆儿还小,要多学点本领,可不能光想着人家小女孩了。等回到了纽约,罗猎哥哥就教你练功夫,好不好呢?”

    小顾霆认真地点了下头,并道:“罗猎哥哥,小霆儿听大明哥说,罗猎哥哥的飞刀绝技可厉害了,你能教小霆儿学飞刀绝技吗?”

    罗猎笑道:“能当然是能,但问题是练飞刀要下苦功夫,小霆儿能不能受得了这份苦呢?”

    小顾霆极为认真道:“能!小霆儿一定能!只要是罗猎哥哥让小霆儿练的功夫,再怎么苦小霆儿都不怕。”

    罗猎爱怜地揽过小顾霆肩膀。金色的夕阳跳动在远处的海天一线上,娇艳的晚霞映在海面上金鳞闪动,罗猎揽着小顾霆迎着夕阳漫步在海滩上,身后拖出了一长一短两条阴影。尚不满十五周岁的小顾霆仍处在发育中,肩膀头还是那么的柔弱,罗猎禁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十五岁,那时候,他在大师兄的调教下,飞刀绝技已有小成。

    回忆起自己的十五岁,就少不了的要想起艾莉丝来。罗猎始终认为,在环球大马戏团的那五年是他人生中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那时候,练功虽苦,但有师父的关怀,大师兄的疼爱,还有其他师兄师姐的照顾,最主要的是,身旁有着艾莉丝的陪伴。

    “罗猎哥哥,你是想起她了吗?”偎依在罗猎身旁的小顾霆仰起了脸,看着罗猎。

    罗猎不免一怔,疑道:“她?你说的究竟是哪个她呢?”

    小顾霆看着罗猎,歪着头,道:“艾莉丝姐姐呀!”

    罗猎的心不禁抽搐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艾莉丝的呢?”

    小顾霆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垂下了头来,道:“小霆儿是听大明哥说的。”

    罗猎幽叹了一声,道:“这个赵大明!他是闲的没事干了吗?干嘛要跟你说这些事情呢?”

    小顾霆嗫啜道:“罗猎哥哥,你别怪大明哥,是小霆儿骗他说出来的,你要是生气的话,就骂小霆儿吧。”

    罗猎揪了下小顾霆的耳朵,再刮了下小顾霆的鼻子,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道:“罗猎哥哥怎么会生气呢?罗猎哥哥只是想起了艾莉丝来,这心里不好受。她离开我才几个月,我现在居然都有些记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了?你说,要是罗猎哥哥真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了,那该怎么办呀?”

    小顾霆摇了摇头,道:“不会的,罗猎哥哥,只要是你真心爱过的人,就一定不会忘记的。就算是白天想不起她的模样来,但到了夜里做梦的时候,就一定能想起来的。”

    罗猎很想摆脱掉自己这糟糕的心情,于是便强撑笑脸,调侃道:“看不出来哦,咱们小霆儿还是挺有经验的嘛!”

    小顾霆再一次红了脸。

    罗猎摸着顾霆的小光头,感慨道:“如果艾莉丝还在的话,那该有多好呀,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好想有个弟弟,她要是见到了咱们小霆儿,一定会欢喜得不得了。”

    小顾霆仰起脸来,扑朔着双眼,问道:“艾莉丝姐姐一定很美很漂亮,对吗?”

    罗猎幽叹道:“别人怎么认为我不知道,但在我心里,艾莉丝就是天底下最美最漂亮的女孩!再没有别的什么人能够比得上她。”

    小顾霆突然噗嗤一声笑开了。

    罗猎疑道:“你笑个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呢?”

    小顾霆连忙解释道:“罗猎哥哥,小霆儿可不是在笑你,小霆儿是想起那个安妮布雷森了,她说罗猎哥哥喜欢她,呸,她那纯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罗猎略显尴尬道:“你这个用词……好像有些不合适吧?”

    小顾霆骄傲道:“怎么不合适?最合适了!安妮布雷森就是一只癞蛤蟆,而且还是一只最丑最癞的癞蛤蟆,就她那副德行,给艾莉丝姐姐提鞋都不配。”

    罗猎抚摸着顾霆的小光头,微笑道:“你啊,没必要跟安妮布雷森呕气,她跟咱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所以永远都不会走到一起去。等回去后,咱们把她交还给了她在华盛顿的父亲,从此便是她走她的阳关道,咱们过咱们的独木桥,两不相欠,再无往来。”

    小顾霆仰脸问道:“要是她不肯放过罗猎哥哥,继续纠缠罗猎哥哥呢?”

    罗猎做出了害怕的样子,逗笑道:“小霆儿有什么高招吗?能教教罗猎哥哥么?”

    小顾霆托起了下巴,用手指拨弄着嘴角,认真思考道:“罗猎哥哥带着小霆儿回金山,那样她就追不上罗猎哥哥了。”

    罗猎继续逗笑道:“那要是她追到了金山又该怎么办呢?”

    小顾霆继续思考道:“嗯……她要是追到了金山的话……那就,把她卖给人贩子!”说完,小顾霆被自己也给逗笑了。

    罗猎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小霆儿啊,罗猎哥哥要交代你两句了,等你长大了啊,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可以努力去追求,但不可以去纠缠,懂吗?”

    小顾霆点了点头。

    罗猎道:“那我问你,努力追求和纠缠有什么区别呢?”

    小顾霆瞪大了双眼,摇了摇头。

    罗猎道:“追求嘛,就是在不影响人家生活的前提下去表现你对她的爱,而纠缠就是不顾及是否会影响到人家的生活,只顾着自己痛快。但是,当你努力追求人家却遭到拒绝的时候,你便该放弃了,不然的话,追求也就变成了纠缠。”

    小顾霆点头应道:“我懂了,罗猎哥哥,那要是安妮布雷森主动追求你,你会拒绝她吗?”

    罗猎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嘛!我又不喜欢她,甚至还有些讨厌她,要是不早点拒绝她,那该有多难受啊!”

    小顾霆继续问道:“那要是她厚着脸皮继续追求你呢?”

    罗猎板起脸来,训斥道:“这就是纠缠了,我说的不只是安妮布雷森,还有你这小光头,就这么个问题,没完没了了是吧?”

    小顾霆摸着自己的小光头,傻傻笑开了。

    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昨天傍晚的晚霞预示着今天定然是个好天气。

    一早起来,便是似火骄阳万里无云。这便是地球的奇妙之处,北方的纽约早已经进入了冬季,差不多纬度的西海岸金山还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暴风雪,可加勒比海的文森特岛却要重新温习一下夏日的炎热。

    早饭过后,秦刚便开始收拾行李,罗猎对别的什么都不怎么在乎,唯独对史密斯送给他的那五瓶陈年好酒特别上心,千叮咛万嘱咐,要求秦刚一定要把它收拾妥当,不得有半点差池。

    罗布特很是奇怪,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往箱子里塞了好几包泥土。罗猎看到了,忍不住好奇问道:“罗布特,你这是干嘛呢?不带些特产回去,却偏要带这种不值钱的泥土呢?”

    罗布特回应的笑容颇有些得意,道:“这些泥土对你来说分文不值,但我来说可就值钱了。这是文森特岛东南西北以及中间地带的土样,等回去后,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对这些土壤样本进行分析,找出特点及差别,这样才能挑选出来最适合文森特岛种植的烟叶品种,也能提前掌握在这岛上种植烟叶的技术。”

    罗猎不由赞道:“你们洋人就是细心,这要是搁在我们华人身上,肯定又是一个凭经验干活。”

    罗布特道:“经验是不可或缺的,但经验往往会出错,只有经过科学分析得出正确结果,才能减少经验犯错的几率。”

    罗猎感慨道:“也不知道我们大清朝的那些官员们什么时候也能有用科学评判的思想,等他们有了讲科学的思想,大清子民们才能逐渐被灌输了讲科学的思想,到那个时候,大清朝或许还能赶得上你们西洋诸国。”

    罗布特摇了摇头,道:“诺力,恕我直言,你的愿望是对的,但我要说,你的愿望很难实现,我虽然没有去过中华,但是我接触过很多的中华人,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他们只会凭借经验做事,从来都不相信科学。而你,是我所接触的中华人当中,唯一一个信奉科学的。”

    罗猎感慨道:“你说的没错,罗布特,我的愿望确实很难实现,但是,难并不代表着没有可能。我坚信,我的祖国,我的同胞,迟早会有醒悟过来的那一天。而当那一天到来之际,我的祖国我的同胞一定会震惊了全世界。”

    罗布特正色道:“诺力,做为你的朋友,我衷心祝愿你的愿望能早一天实现。”

    正收拾着,约瑟夫亨利带着两名卫兵,给罗猎拎来了大包小包十几包礼品,有岛上自产的蔗糖、香蕉干,还有从南美大陆带来的一些个农副产品。最是令罗猎哭笑不得的是其中还有一包产自南美大陆的鸦片。

    “这……”罗猎不免犯起了难为,顾霆太小,赵大明尊贵,这二人都不适合拎行李,而秦刚一个人绝计拿不了那么多物品。

    约瑟夫亨利呵呵笑道:“这都是那帮小气鬼农场主拿来的,我搭眼一看就生了一肚子的火气,真是把文森特岛的脸面都丢光了。”

    罗猎圆场道:“也不能这么说,礼轻情意重,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约瑟夫亨利笑道:“也亏得你还能理解他们,但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那帮小气鬼全都被我挡在门外了。哦,对了。”约瑟夫亨利闪了下身,招呼其身后的卫兵道:“别愣着啊,把我的礼物拿出来啊!”

    那卫兵上前两步,将手中最后一个袋子捧起,递到了罗猎的面前。

    “这是什么呀?”罗猎接过袋子,却发现袋子中装了一个沉甸甸的木质匣子。

    约瑟夫亨利微笑道:“打开看看嘛!”

    罗猎取出了木匣子,打开了,不禁惊呼了一声:“太漂亮了!”

    小顾霆闻声赶到,冲着打开的木匣子看了一眼,整个身子便就此僵住。

    木匣中,赫然摆放着一支精美的勃朗宁手枪。

    罗猎小心翼翼地将手枪从木匣中取了出来。勃朗宁于五年前才推出了自己的第一款手枪,那一款手枪采用了最新的设计和最尖端的制作工艺,在缩减了手枪尺寸及重量的基础上,还将手枪的有效射程扩大到了五十米。因而,这款手枪一经问世,便立刻风靡了整个欧洲大陆。

    次年,勃朗宁在上一款手枪的基础上推出了新一款袖珍型手枪,这款手枪只有巴掌大小,但射程和精准度却没打折扣,而且,其做工相当精美,甚至达到了艺术品的境界。

    当初罗猎要去迈阿密找李西泸算账的时候,赵大明送给罗猎的便是这款勃朗宁袖珍型手枪,只是,那把勃朗宁应该属于普通售卖的枪支,而约瑟夫亨利送给罗猎的,则是一款镶金定制版。

    “只有皇室成员才有资格购买到这款手枪。诺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送你最珍贵的礼物。”约瑟夫亨利的态度极为诚恳,大有一种罗猎要是不收下这把手枪他便会伤心欲绝的架势。

    罗猎对枪没多大兴趣,虽然他也被这把手枪的精美所震撼到。但看到了一旁的小顾霆的那副痴迷模样,罗猎改变了原本想婉拒的念头,将手枪放回到了木匣,再将木匣封上了盖,交给了一旁小顾霆,道:“你可要帮罗猎哥哥收好了哦!”

    小顾霆连连点头,接过木匣,抱在了怀中。

    罗猎再对约瑟夫亨利道:“礼尚往来,我理应回赠你一件礼物,可是,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玩意来。亨利,让你见笑了,这样吧,等罗布特下次来岛上的时候,我让他把礼物给你捎带过来。”

    罗猎能收下那把勃朗宁手枪,这对约瑟夫亨利来说便是最开心的事,至于罗猎有没有礼物可以回赠,那根本不重要。

    “不,诺力,我的朋友,你已经送了我一份天大的礼物了,我怎么还能要求你的回赠呢?”约瑟夫亨利微笑道:“不过,等我有机会前去纽约的时候,我倒是希望能得到你的一份礼物。”

    罗猎笑道:“你说的是那些雪茄么?那是罗布特先生的一份心意,跟我没有多大关系。”

    约瑟夫亨利道:“不,不,雪茄非常珍贵,但称不上是天大的一份。”

    罗猎皱着眉头道:“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我还送了你什么礼物,莫非,你说的是罗布特先生的烟叶种植计划?”

    约瑟夫亨利笑道:“于此有关,但不是全部。诺力,我的朋友,你送给了我一份前程。我以为,我的军旅生涯就要止步于这文森特岛了,但没想到,居然让我碰见了你。”

    罗猎苦笑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约瑟夫亨利道:“因为我成功地解决了文森特岛的独立运动,势必受到上峰的赏识,这么说吧,前日下午,史密斯先生上缴了他的私人武装,这就意味着文森特岛重新走上了和平之路。我当然要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成果汇报给上峰,诺力,实在抱歉,我在汇报的时候窃取了你的功劳。”

    罗猎呵呵笑道:“怎么能说是窃取呢?我们是朋友,我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

    约瑟夫亨利开心道:“谢谢你的理解,诺力,你知道吗?上峰今天一早传话过来了,希望我能在管理好文森特岛的同时,再担任起相邻巴里亚岛的管理职责。”

    罗猎喜道:“那真要祝贺你了,亨利,我们中华人最常用的祝贺词便是,升官,发财!”

    约瑟夫亨利大笑,道:“兼任了巴里亚岛的总督,那么,我的军衔就要从中校升为上校,我已经破灭了的将军梦想,从今天开始,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而这一切,全都是受益与你,你说,这难道不是天大一份礼物吗?”

    罗猎笑道:“这本是你应该得到的,不能算是我送你的礼物。亨利,不用跟我争论,我一定要回赠你一份精美的礼物,不然的话,我会睡不着觉的。”

    约瑟夫亨利无奈道:“那好吧,我等着你的回赠。”

    待约瑟夫亨利离去后,罗猎摸了下小顾霆的小光头,道:“还不把那把手枪拿出来玩一会,你瞧你刚才的那副眼神,都快痴迷在这把手枪上了。”

    小顾霆激动不已,颤着双手,打开了木匣子,随后,将双手在身上反复擦拭了好几下,这才把手枪拿了出来。

    罗猎摩挲着小顾霆的后脑勺,道:“等回到了纽约,罗猎哥哥再帮你找工匠做一只皮枪套。”

    小顾霆抬起头来看着罗猎,迟疑道:“罗猎哥哥,你是打算把这把手枪送给小霆儿吗?”

    罗猎笑道:“不送给你送给谁?送给安妮布雷森,你会愿意吗?”

    小顾霆先是兴奋,随即又黯淡下来,道:“可是,小霆儿把罗猎哥哥送的上一把手枪给弄丢了,小霆儿担心再把这一把给弄丢了……”

    罗猎伸出双手揪住了小顾霆的双耳,狠狠地摆弄了两下,道:”再弄丢就把你屁股打开花。”

    下午三时差一刻,威廉上校架船抵临了文森特岛的港口码头。船只尚未停泊稳当,威廉上校的心便凉了半截。码头上,可谓是警备森严。两排士兵整整齐齐,从岸边一直排到了码头外的马路上。

    肯定是出事了!

    果然,船只停泊稳当后,一名中尉在两名士兵的陪同下上了船,开口便要面见威廉上校。

    威廉已经凉了半截的心这一下彻底凉透了。

    看来,那罗猎一行不单是出事了,而且,还全部交代了。

    大英帝国的上尉在美利坚合众国的上校面前行了下级向上级的军礼,这使得威廉的心情稍有缓解。即便罗猎一行全都交代了,那最差结果也只是形成两国之间的外交矛盾,应该不会影响到个人的安危。“威廉上校,我奉文森特岛总督约瑟夫亨利中校命令,专程前来迎接。”

    威廉上校可不想下船登岸。留在船上,就相当于仍旧站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国土之上,在这儿,他才是主人,若有谁敢对他有所不敬的话,那么便是对美利坚合众国的不尊敬。

    但下了船可就不一样了。

    文森特岛乃是在大英帝国的统治之下,在岛上,约瑟夫亨利才是主人,若是罗猎他们将哈里斯将军和他招供了出来,那么,约瑟夫亨利是有权力将他扣押在岛上,直至两国就此案达成谅解。

    但转念一想,不下船也好不到哪里去,约瑟夫亨利要是真想翻脸的话,他完全可以将船只扣押在文森特岛的海港中不予放行,若是如此,那么自己不敢下船的行为反倒是折损了哈里斯将军以及美利坚合众国的脸面。

    “上尉,请稍微等待片刻。”威廉上校面若沉水,镇定自若道:“我去换身军装回来!”

    “遵命!”上尉再次敬礼,退到了船舷处。

    威廉上校忧心忡忡地换上了军装,随着上尉登上海岸。

    就在威廉上校的左脚刚刚踏上文森特岛海岸的时候,两侧士兵的队列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洪亮的军令声:“立正!敬礼!”

    文森特岛驻军的高规格迎接礼仪并没有打消了威廉上校的疑虑。这些虚套礼节说明不了什么,口蜜腹剑的事情在军界并不少见,约瑟夫亨利之所以要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先把面子做足,然后在谈判中占尽上风而已。

    约瑟夫亨利的总督府就在海港旁边的不远处,出了码头,最多一千步便可抵达,虽然如此之近,但约瑟夫亨利还是为威廉上校安排了车辆。

    乘车抵达了总督府,威廉上校在那上尉的引领下,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进了总督府的大门。进到了大门之内,没走几步便听到了罗猎的笑声,威廉上校心中的疑虑更加复杂,难道,那罗猎招供之后还成了约瑟夫亨利的坐上嘉宾?

    这,很不符合逻辑嘛!

    拐了个弯,威廉上校终于看到坐在了藤蔓凉亭之下的众人,约瑟夫亨利亲自相陪,罗猎、赵大明和罗布特围坐一圈,而秦刚和小顾霆则在一旁摆弄着一把手枪。

    威廉上校彻底糊涂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牺牲一下

    这种阵势,双方肯定不能是处于敌对状态中,而约瑟夫亨利任由另外两人在一旁摆弄着手枪,那就说明此双方理应是相互信任的朋友关系。

    更没理由啊?

    那约瑟夫亨利不是对谁都怀疑,对谁都不信任吗?

    约瑟夫亨利见到了远处走来的威廉上校,连忙起身相迎,边走边嚷道:“威廉上校,我的朋友,见到你真高兴!”

    威廉上校把心中的疑团放到了一边,先跟约瑟夫亨利行了军礼,然后又行了朋友之间的拥抱礼。拥抱的时候,威廉感受到了约瑟夫亨利的诚意,心里不由又多出了一个疑问,这约瑟夫亨利是哪根神经抽筋了呢?

    威廉上校所在的圣地亚哥军事基地和约瑟夫亨利统治的文森特岛面向的都是加勒比海,美英两国会定期组织打击海盗的海上军事演习,因而,好几年前,约瑟夫亨利刚接手文森特岛的时候,威廉上校就跟他结识了,只不过,那时候还是威廉中校。

    出了安妮布雷森的事情,威廉上校私下里联系过约瑟夫亨利,但约瑟夫亨利却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私事不办的态度,对威廉上校的私下联系根本不予搭理。包括三天前送罗猎他们登岛的时候,约瑟夫亨利对威廉上校的回应也是生硬的一句话:商人登岛欢迎,军人登岛,免谈!

    仅仅三天过去,约瑟夫亨利的态度便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威廉上校怎么能不心生疑问?天知道那约瑟夫亨利是吃错了什么药呢?

    约瑟夫亨利起身相迎,罗猎自然要紧随其后,待威廉上校和约瑟夫亨利拥抱之后,罗猎上前跟威廉上校握了手:“我跟亨利说不必这样麻烦,可亨利不依,非要给你一个惊喜。”

    一旁约瑟夫亨利大笑道:“诺力,你太不够朋友了,一开口就揭穿了我的底牌。”转而再对威廉上校道:“这之前,我对你,对哈里斯将军,多有怠慢,虽说事出有因,但归根结底,还是我有不对的地方。所以,我便把诺力强留下来,只为了能对你说一声抱歉,并希望你能赏光留下来吃顿晚餐。”

    约瑟夫亨利的诚恳态度打消了威廉上校的绝大部分的疑虑,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困惑,那罗猎是如何做到的呢?

    当着双方的面提出询问显然是冒昧失礼的,威廉上校也只能是压抑住心中的困惑,微笑着接受了约瑟夫亨利的邀请。

    大英帝国的军人是最为傲慢的,而其中,又以大英帝国的海军为甚。约瑟夫亨利的不满编制的一个团虽然属于陆军,但在加勒比海地区,却编入了海军的作战序列,因而,这货的傲慢程度,可谓是顶尖选手。

    这之前,威廉上校多有体会。

    但这一次,约瑟夫亨利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对威廉上校是殷勤倍至。殷勤的产生,肯定不是来自于威廉上校的这身军装,那么,其根源便一定在罗猎那小子的身上。

    仅存的那个疑问再次浮现在威廉上校的脑海中,罗猎那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带着这个疑问,威廉上校吃完了约瑟夫亨利安排的丰盛晚餐。仍旧是带着这个疑问,威廉上校在约瑟夫亨利的亲自陪同下,领着罗猎一行登上了他的船只。

    夜间航行没有白天安全,也比不上白天的航速,但夜间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休息,一觉醒来,便可抵达了圣地亚哥。

    众人登上了船只,约瑟夫亨利亲自去解开了船缆,船只顺利起锚,离开了码头,那约瑟夫亨利仍旧在岸边频频招手。

    威廉上校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了罗猎,问道:“诺力,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罗猎一脸茫然,反问道:“什么怎么做到的?”

    威廉上校解释道:“我是问,你是怎么取得约瑟夫亨利的信任的?”

    罗猎耸了下肩,回道:“我吓唬他说,他要是不配合我的话,我就让哈里斯将军派军舰过来把他们全都灭了。约瑟夫亨利怕了,所以就这样喽!”

    这显然是说笑,威廉上校肯定不会相信。但见罗猎一副诡异的笑容,威廉上校明白,从他嘴中肯定是得不到准确答案了,便只能把目标锁定在了赵大明身上。

    赵大明回答的更干脆:“我们登岸后,以采购商的身份拜访了亨利总督,并在他的总督府住了下来,等我们睡醒了下午觉,诺力和亨利便已经成了相互信任的朋友。”

    这也是胡扯!

    威廉再把目光转向了罗布特。

    罗布特耸了下肩,指了指赵大明,道:“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连罗布特都是这样了,威廉上校自然不能对秦刚和小顾霆抱有希望。好在还有一个安妮布雷森。

    “安妮,你虽然不认识我,但我却在十多年前就认识你了。”威廉上校施展出了他的军人优势,对安妮布雷森祭出了迂回包抄的战术,先跟安妮布雷森套近乎,待安妮放松下戒备,再一点点把安妮的实话套出来。

    安妮布雷森一上来便表示出她并没有多少戒备,欢快道:“我见过你的,在我父亲的书房中,有一张我父亲和哈里斯叔叔还有你的合影,我父亲说,我小的时候,你还抱过我呢!”

    开局气氛不错,威廉上校有了信心,但仍不着急,继续跟安妮布雷森套着近乎:“你父亲的身体还好么?算起来,我有快十年没见到过他了。”

    安妮布雷森点了点头,道:“他很好,威廉叔叔,我知道你想问我诺力是怎样把我救出来的,还跟亨利总督成了朋友,对吗?”

    威廉上校急切道:“你知道吗?知道的话就告诉威廉叔叔。”

    安妮布雷森却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我被放出来的时候,诺力跟亨利总督就已经成为朋友了,威廉叔叔,你知道吗,诺力的身手可厉害了……”

    黎明时分,运输船抵达了美利坚合众国圣地亚哥军事基地的海港。

    看到罗猎一行仍在酣睡中,威廉上校只身一人上了岸,驾车驶去了基地总部哈里斯将军的住所。解救安妮布雷森是一趟私活,做事沉稳谨慎的威廉不愿意用船上的无线电报向哈里斯将军汇报,只能用这种最笨但也最安全的方式尽早的将好消息汇报给哈里斯将军。

    来到哈里斯住所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养成了早睡早起习惯的哈里斯将军刚刚起床,听到威廉归来的消息,哈里斯顾不上先行洗漱便在卧室中接见了威廉。听完了威廉的回报,哈里斯显得很高兴,督促威廉赶紧回去将罗猎一行接到基地总部中来,说是要当面感谢罗猎一番。

    威廉奉命驱车返回。

    回到船上的时候,众人早已经醒来,且刚刚洗漱过,正准备等着吃早餐。

    “别在船上吃了,跟我回基地总部,将军还等着和你们共进早餐呢!”威廉热情地跟众人打了招呼。

    船上确实没什么好吃的,因而,听了威廉的安排,众人虽然腹中稍感饥饿,但还是愉快地接受了威廉的安排。

    众人分乘了两辆车,向基地总部驶去。

    路上,威廉再次向罗猎询问起他心中的困惑:“诺力,还是昨天晚上的那个问题,告诉我答案吧,算我求你了!”

    罗猎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后排座,印象中,好像罗布特跟他是乘坐同一辆车的,但看过了才知道,后排座上坐着的原来是赵大明和安妮不雷森二人。

    “说起来也不复杂。”罗猎原本想让罗布特来回答这个问题,但罗布特不在,罗猎又用不动赵大明,只能是亲自作答了:“约瑟夫亨利跟农场主的矛盾无非就是利益上的矛盾,亨利太黑,农场主受不了,于是便干起仗来了。”

    威廉点头应道:“这一点我知道,但我认为这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我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让他们握手谈和的。”

    罗猎笑了笑,道:“我带去的罗布特,原本只是想用他来充充门面,却没想到派上大用场了!”

    威廉在基地中负责的是情报工作,对各行各业都颇为了解,再加上此人原本就很聪明,罗猎只说到这儿,威廉便恍然大悟,道:“你是将文森特岛的甘蔗园和香蕉园改种了烟叶是么?”

    罗猎撇了下嘴,道:“我就说很简单嘛!”

    威廉感慨道:“现在说起来确实不复杂,但能想到这个法子却是不简单,诺力,若非你是个中华人,我都想力谏将军将你招致麾下了。”

    罗猎道:“你就别高抬我了,能想出这个方案,那也是情势所迫被逼无奈啊!”

    后排座上的赵大明插话道:“我们登岛后,当天下午顺利骗过了亨利总督,可等到第二天走访庄园的时候,刚走了第一家,便被史密斯给识破了,当时,可是有将近二十条枪对着我们。幸亏诺力机警,迷惑了史密斯,并寻得了一个反击的机会。”

    威廉感慨道:“我能想象得出当时会有多么的危急。”

    罗猎哈哈大笑,道:“什么呀!就算再有二十条枪对准了我们,也谈不上什么危急,因为,那史密斯根本就不敢开枪。就算当时我没寻到反击的机会,那也没多大关系,因为机会迟早都会来到面前,就看谁更有耐心了。”

    赵大明道:“若是那史密斯没被你迷惑,没走进客厅中来,咱们哪来的机会呢?”

    罗猎笑道:“他总归是要处理咱们的,不是吗?”

    赵大明愣了下,道:“你是说他迟早要让人将我们绑起来,是么?”

    罗猎点了点头,道:“他不敢开枪,却端出了枪来,这只能说明,那个史密斯实在是缺乏经验。我又看到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便知道他心中一定很矛盾,所以,根本用不着寻找到最合适的机会,只要咱们反击,便一定能够成功。”罗猎说起马后炮来,实在是大言不惭,而事实上,他刚才所说,不过是事后总结。

    威廉开着车,道:“那种情况下,你还能如此冷静,诺力,我对你佩服之至。”

    罗猎只顾着吹牛痛快了,却没想到,这些牛皮吹出来,却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因为,后排座上还坐着安妮布雷森。安妮布雷森虽然养成了大小姐的坏脾气,但这个姑娘却是绝顶聪明,跟罗猎只是交谈过数句话,便知晓了罗猎喜欢听话的女孩,因此,只要当着罗猎的面,安妮布雷森表现的总是非常乖巧。她安静地坐在后面,但并不妨碍她看着罗猎的背影,听着罗猎的牛皮,内心中对罗猎的崇拜和爱慕,不自觉地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车子开到了基地总部,哈里斯将军已经等在了大楼门口,见到罗猎下了车,居然上前了两步,冲着罗猎展开了双臂。不过,能享受到哈里斯将军拥抱的,除了罗猎便只有安妮布雷森,其他人,也只是跟哈里斯将军握了下手而已。

    身为圣地亚哥军事基地的主官,哈里斯将军可谓是古巴这块土地上最有权势的人,只是一顿早餐,其丰盛程度便超过了约瑟夫亨利的盛大晚餐。

    吃饱喝足,哈里斯将军吩咐威廉将众人安顿好,并指示威廉待大伙休息充分了,再带着大伙好好游玩一下圣地亚哥的各个景点,待哈里斯牵着安妮布雷森的手去给亚当布雷森打电话而离开后,罗猎提醒威廉道:“威廉,别忘了你的承诺哦?”

    威廉下意识地看了眼罗布特,应道:“你说的是哈瓦那海关?我这就去把公函给开出来。”

    罗猎摇了摇头,道:“那事不着急,我们回去之前能拿得到就好了。”

    威廉疑道:“不是哈瓦那海关的事?那又是什么呢?”

    罗猎笑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提醒你一个词,军舰!”

    威廉猛地一拍脑门,道:“你瞧我这脑子!不过……”威廉淡淡一笑,接道:“好在我已经向将军请示过了,你们随时可以挑选一艘军舰出海。”

    罗猎登时兴奋起来,嚷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呢?还不赶紧去过瘾啊!”

    但凡是个男人,总是经不起枪炮军舰的诱惑,不单是罗猎兴奋起来,那赵大明秦刚还有顾霆罗布特也跟着兴奋起来。

    威廉的军车相比民用车要宽大一些,六个人同乘一辆车虽然有些挤,但也勉强。开车的自然还是威廉,而块头最大的秦刚则被撵到了副驾的位子上,后排座中,赵大明和罗布特分坐两边,中间则是罗猎抱着小顾霆。

    美利坚合众国的军舰并不是最先进的,相比大英帝国的军舰还差得远,就算跟已经过了气的西班牙帝国或是一直不温不火的法兰西帝国相比,美利坚合众国的军舰也不占什么优势。

    但是,在罗猎等人的眼中,那些停靠在军港中的战舰,却是神一般的存在。

    罗猎没有着急出海,而是一艘接着一艘的登舰参观。军舰上的官兵见到一帮中华人甚为惊诧,但看到威廉上校相陪,却也只能是客气相待。

    “大明哥,你说咱们大清朝要是也有这样先进的军舰,那还会被人欺负吗?”一边参观,罗猎一边唏嘘不已。

    赵大明呲哼了一声,回应道:“大清朝又不是没有过,二十年前,大清朝组建了北洋水师,从大英帝国,日耳曼帝国那里买来了最先进的军舰,可结果呢?十三四年前,一场海战便败了个精光。”

    赵大明所说的败了个精光的海战,便是大清朝在甲午年间和日本国发生的一场海军舰船之战,那一战,北洋水师打得甚为英勇,虽然自身损失惨重,但也重创了日本国的五艘战舰。只是,那时候罗猎尚小,对这些事情并不知情,而之后,大清朝统治者羞于齿口,对此战避而不谈,国人也只能是道听途说。

    罗猎叹道:“从人家那儿买来的,总归是比不上自家制造的好用,你看人家威廉,在介绍这些军舰的时候,虽然一再说明这些个军舰比不上大英帝国的军舰,但是,人家舰船上的所有官兵,尤其是威廉,都是充满了自豪感,只因为人家用的是自己国家造出来的军舰。”

    赵大明感慨道:“可不是嘛!你说,咱们中华人又不比洋人笨,怎么就造不出自己的军舰呢?咱就别说那军舰了,便是一般的枪炮,那也是造不出来啊!唉,这个大清朝哪,真是一点指望都没喽!”

    这兄弟俩说话,用的当然是中文,威廉在一旁虽然听不懂,但却能看出罗猎情绪上的低落,于是关切问道:“诺力,怎么啦?是不是累了?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回去休息,等体力恢复了,再来登船出海也不迟。”

    罗猎摆了摆手,道:“算了,出海就免了吧,威廉,不怕你笑话,坐在别人国家的军舰上耀武扬威,用我们中华话来说,叫做‘狐假虎威’,那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啊!”

    最为期盼的游乐项目突然间没有了兴趣,使得罗猎对其他什么游玩更没有了感觉,若不是哈里斯将军有过交代,说晚上还要为他们接风洗尘,而罗猎也一口答应了下来,从军港回来的时候,罗猎便会向威廉提出告辞了。

    安妮布雷森被解救出来,哈里斯了却了一桩大心思,给老友兼亲家亚当布雷森打过电话后,哈里斯自然少不了地要对安妮布雷森嘘寒问暖。

    洋人的性格习惯跟华人有着天壤之别。这种事,要是搁在了大清朝的某个达官显贵身上,这姑娘也就算是废掉了,原因只有一条,咱家丢不起这个人。即便是家里的男孩子犯下了这样的错,扯不上清白不清白的事,那也会遭到重重的责罚。但洋人却不一样,一来是对女孩子的清白之身并不怎么在意,二一个则是他们并不喜欢责罚孩子,只要是孩子知道了错,做家长的更多的则是安抚关切。

    安妮布雷森并不认为自己追求爱情就有什么不对,但她却对德尔史密斯失望透顶,因而,在口头上也说出了一些类似于后悔认错的话来。

    这对亚当布雷森和哈里斯来说,已经足够了。

    在电话中,安妮布雷森不方便对父亲提什么要求,但放下了电话,面对哈里斯叔叔的嘘寒问暖的时候,安妮布雷森却及时地向哈里斯叔叔提出了要求。

    “哈里斯叔叔,我知道,你最疼爱安妮了,对么?”虽然也有近十年没见过哈里斯,但安妮布雷森在哈里斯面前却一点也不拘谨。

    哈里斯在没有升任圣地亚哥军事基地军事主官的时候,其驻地距离华盛顿并不算远,周末的时候,经常和亚当布雷森一家聚会,那时候,安妮布雷森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甚是讨哈里斯的喜欢。

    “当然!安妮,除了你的父母之外,哈里斯叔叔可能就是最疼爱你的人了。”哈里斯回忆起十年之前的事情来,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浓浓的温情。

    安妮布雷森给了哈里斯一个甜甜的微笑,道:“哈里斯叔叔,我知道,我被那个德尔史密斯给骗了,我今后再也不会想着他了。”

    哈里斯欣慰道:“这就对了,我的孩子,你年轻又漂亮,将来一定会遇上更加优秀的小伙子。”

    安妮布雷森忸怩道:“可是,我现在就已经遇到了一个最优秀的小伙子。”

    哈里斯难免一怔,随即稳了稳神,笑道:“那个小伙子是谁呀?哈里斯叔叔认识他吗?”

    安妮布雷森道:“你当然认识,刚才吃早餐的时候,你对他还是赞口不绝呢!”

    哈里斯又是一怔,道:“你说的是诺力?没错,他确实很优秀。”

    安妮布雷森忸怩道:“跟诺力相比,德尔史密斯简直就是个垃圾!哈里斯叔叔,我看得出来,诺力他非常尊重你,你要是跟他说,要他跟我结婚的话,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

    对有些人来说,想从一段受到了伤害的感情中走出来的最佳办法并不是依靠时间来冲淡,而是迅速地展开一段新的感情。哈里斯是过来人,当然能够理解到这种办法的神奇作用,他并不反对小侄女安妮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可以弥补感情空缺的男朋友,但是,安妮布雷森看上的却是诺力,使得哈里斯有那么一些不情愿。

    “安妮,你很有眼光,可是,诺力再怎么优秀,他也是个中华人。”哈里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确,一个中华人,是不配被一个高贵白种女人所爱慕的。

    安妮布雷森噘着嘴嚷道:“我当然知道诺力是中华人,但他现在已经入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国籍,那么他便和我们一样,也是一名伟大的美国人。哈里斯叔叔,你应该改变一下你的思想了,连总统先生都在呼吁我们不应该歧视有色人种,所以,你不应该拿诺力的黄色皮肤来做借口。”听到哈里斯潜在的反对话语,安妮布雷森不由得显现出了她的大小姐脾气来。

    在哈里斯的眼中,安妮布雷森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一般,自然能够包容了她的这种大小姐脾气,不过,仅仅这么一句噘嘴发脾气的话,还无法改变了哈里斯的观念。“你说的很有道理,哈里斯叔叔的确应该改变一下思想了,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我必须要征求你父亲的意见。”

    安妮布雷森倒是不担心父亲会横加阻扰,如果父亲说出一个不字来的话,安妮布雷森只需要绝食一天便可取得完胜。但此时的安妮布雷森对罗猎却有着迫不及待的激情,莫说是再用绝食一天的办法来逼迫父亲就范,就连再给父亲打个电话的功夫她都不情愿等待。

    “哈里斯叔叔!”安妮布雷森冲着哈里斯撒起娇来:“是安妮布雷森喜欢诺力,是安妮布雷森要跟诺力结婚,又不是他亚当布雷森。哈里斯叔叔,我求求你了,你就答应了我,好么?”

    哈里斯搁不住安妮布雷森的央求,终于点头答应了。

    晚宴相当隆重。

    虽然美利坚合众国的军队大厨相比大英帝国的军队大厨基本上是半斤对八两,在厨艺上大家的得分距离二百五都不远,但哈里斯将军掌管的圣地亚哥军事基地的条件远超了约瑟夫亨利的文森特岛,别的不说,单就食材的档次和新鲜度,便是文森特岛所无法相比的。只是,美利坚合众国酿造出来的白兰地还是远不如大英帝国的白兰地那么有韵味。

    晚宴的气氛也相当热烈。

    哈里斯将军率先对罗猎等人唱出了赞歌,而那些个做陪的军官们自然要跟上将军的节奏,一个接一个向罗猎等人敬酒,一句接一句向罗猎等人说出赞美之词。

    说实话,不懂得中庸之道,不晓得含蓄魅力的洋人们奉承恭维起人来,其措辞相当肉麻,甚至有些令人恶心。但出于礼貌,罗猎等人也只能微笑相待。看在那些个高级食材的面子上,吃得爽了的罗猎还时不早晚地反过来奉承恭维几句。

    终于熬到了晚宴结束,吃得腰肚滚圆的罗猎等人就要告辞回去休息,哈里斯将军却委托威廉给罗猎传了话,希望罗猎能多留一会,说是想跟罗猎单独说说话。罗猎还以为是威廉向哈里斯将军汇报的解救过程不够详细,哈里斯将军出于好奇想多了解了解,于是便愉快顺畅地答应了哈里斯将军的要求。

    威廉将罗猎带去了哈里斯的办公室,见到了哈里斯将军,随即帮二人煮了两杯咖啡,便退了出来。

    哈里斯微笑着看了罗猎一眼,道:“诺力,客气的话我就不再多说了,我和亚当布雷森先生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对我来说,安妮布雷森就像是我的亲生女儿一般,希望你能够理解。”

    罗猎端起了咖啡,用勺子舀起了一勺,尝了尝味道,同时点了下头,道:“我当然能够理解,哈里斯将军。”

    哈里斯将军深吸了口气,道:“你怎么看安妮那个姑娘呢?”

    罗猎没多想,直觉上以为哈里斯是在问他对安妮布雷森的这种行为的看法,心中自然生出了个不关我事的念头,于是便搪塞道:“挺不错的,性格开朗,人长得也漂亮。”

    哈里斯露出了欣慰之色,道:“安妮她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罗猎不免一怔,心中迅速盘算开来。按照常理,洋人是看不起中华人的,当初跟艾莉丝交往的时候,师父和大师兄就曾告诫过自己,只是,缘分却明摆在那儿,无论是艾莉丝的母亲席琳娜,还是她父亲西蒙,跟自己都是颇有缘分,种族的问题才没有显露出来。但安妮出身高贵,其父亚当布雷森也好,面前的哈里斯将军也罢,都应该属于嘴上说得好听,但心里依旧看不起黄种人的那种货色。哈里斯如此之说辞,无非就是想让自己远离安妮布雷森而已。

    这不正合罗猎之意么?

    “哈里斯将军,请原谅,我并不知情。”罗猎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身子板也坐得笔直,沉声回应道:“不过,我想不管安妮小姐怎么认为,我对她只会有应该的尊重,绝不会有其他什么想法。”

    哈里斯连连摆手,道:“不,诺力,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如果你认为安妮是个不错的姑娘,我倒是想建议你尝试跟她交往一下。”

    罗猎登时愣住了。

    哈里斯笑了笑,接着说道:“安良堂是一个很有实力的组织,你们的总堂主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但是,在美利坚合众国,包括你们的总堂主,还无法进入到真正上流社会。诺力,如果你接受了我的建议,我想,以亚当布雷森先生和我的资源,完全可以帮助你成为一名最优秀最成功的的商人。”

    罗猎的思维是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哈里斯站起身来,踱到了罗猎身边,拍了拍罗猎的肩,道:“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你做出正确的决定。”

    哈里斯将军提出的建议确实很诱人。

    他说的没错,安良堂虽然实力不弱,但始终只是个江湖帮派,无法登入大雅之堂。总堂主欧志明身为一名律师,本身就应该属于上流社会,而他又为许多上层人物提供过法律服务,更应该进入到美利坚合众国的上流阶层,可因为肤色问题,却也只能在上流的边缘苦苦徘徊。

    但要是娶了个像安妮布雷森这样的姑娘可就不一般了,肤色问题,完全可以凭借议员先生女婿的头衔来冲抵消减,而议员以及将军,则可以为罗猎提供了别人连想都不敢想一下的商业资源,不说别的,单说罗布特的雪茄生意,若是有了哈里斯将军的庇护,那一年下来,不知道能多赚多少利润。

    有了钱,又有靠山,自己身上的黄皮肤自然就会褪色,而美利坚合众国上流社会的大门也理所当然地要向自己主动打开。

    但问题是,罗猎对那个安妮布雷森却是一点喜欢的感觉都没有。

    更大的问题是,罗猎对什么上流社会根本不感兴趣,他不认为自己的黄皮肤有什么不好,也不认为皮肤煞白就会高人一等,更不认为有钱有势便是幸福生活。

    因而,他对哈里斯将军的充满了诱惑力的建议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罗猎很想当面就拒绝了哈里斯将军,又担心会因此而惹恼了哈里斯将军,他答应过罗布特要帮他打通哈瓦那海关,若是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坏了大事,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不快,罗猎终于离开了哈里斯将军的办公室,回到了基地招待所,罗猎越想心中便越不是个滋味。

    哈里斯将军的这种诱惑,明面上看,像是一种恩赐,但仔细一琢磨,却感到了隐隐的胁迫。其潜在的台词则是我哈里斯将军和亚当布雷森议员手中掌握了特权,顺我者当然可以昌盛,但逆我者必然是个灭亡。

    赵大明还没睡,守在招待所中等着罗猎的归来。对外,他们这些人可以以罗猎为核心,但对内,他赵大明才是担负最终责任的那个人。哈里斯将军单独约走了罗猎,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对赵大明来说都是一个心事,他必须等到罗猎安然归来后才能安心去睡。

    “哈里斯找你谈了什么事啊?我怎么看你的情绪不太好呢?”赵大明问着话,并送上了手中的一杯浓茶,道:“喝杯茶解解酒吧,威廉这人真是细心,知道咱们喝不惯咖啡,专门让人送来了茶叶,虽然不怎么样,但勉强也能喝。”

    罗猎接过茶杯,却没心思品尝茶水,幽叹一声,道:“大明哥,在岛上的时候,你说我有了麻烦,我当时还不以为然,但现在看来,麻烦确实来了,而且还不小。”

    赵大明晦涩一笑,道:“安妮布雷森?”

    罗猎点了点头,道:“哈里斯找我,便是为她说媒。”

    赵大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道:“那是好事啊!”

    罗猎白了赵大明一眼,道:“好个什么呀?让你娶那个小泼妇,你愿意吗?”

    赵大明玩笑道:“要不是你大明哥已经娶了一个母老虎了,还真愿意试一试呢!”

    罗猎再白了赵大明一眼,撇了下嘴回敬道:“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赵大明收起了戏谑表情,放缓了声调,道:“没啥好忧虑的,不答应他就是了,难不成他还敢把你强行送入洞房不成?”

    罗猎又是一声幽叹,道:“说得简单啊,大明哥,哈里斯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来着,可是在回来的路上,我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想啊,大明哥,我要是不答应他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拒绝咱们,到那时,我怎么向罗布特交代呢?”

    赵大明疑道:“拒绝咱们?什么事咱们就求着他了?”

    罗猎摇头叹道:“哈瓦那海关通关的事情啊!”

    赵大明道:“那是他答应过的事情,算是咱们前往文森特岛解救安妮布雷森的一个交易条件,他还能反悔不成?”

    罗猎瞥了赵大明一眼,哼了一声,道:“他答应的只是帮罗布特把扣在哈瓦那海关的货物给解禁出来,可咱们需要的却是他永远能罩着罗布特,他要是跟咱们耍起心眼的话,完全可以放了罗布特的这批货,但卡死了罗布特今后所有的货,你说,咱们不是害了人家罗布特了吗?”

    赵大明长叹一声,道:“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啊!这些个洋人啊,全都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什么狗屁契约精神,那都是自个往自个脸上贴金的玩意,他们对待强者,倒是愿意讲究契约精神,但在面对弱者的时候,却是说翻脸就翻脸,一切只看自己利益的大小,这才是他们洋人的本质哪。”

    罗猎苦笑道:“刚才我还在后悔呢,后悔没早一点让威廉把那份公函给开出来。但现在想想,却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他们能随时开出一份公函,也能随时废掉那份公函。”

    赵大明叹道:“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是对不住罗布特了。”

    罗猎摇了摇头,道:“对不起的何止一个罗布特啊,还有文森特岛上的约瑟夫亨利,史密斯,以及其他农场主,他哈里斯可以不讲究名声,可咱们不能不讲究啊,而安良堂更不能不讲究名声啊!”

    赵大明道:“那你的意思是……”

    罗猎苦笑一声,道:“还能怎样?牺牲我的色相呗!”

    赵大明眨了眨眼,疑道:“这不是你的风格呀?”

    “那我的风格是什么呢?”罗猎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脸上也有了笑容,神情间更是恢复了往常的那种淡然。

    “这……”这是感觉上的事,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当需要用语言来表述的时候,那赵大明难免会有语塞。

    “你说,那安妮布雷森看上的要是彪哥那该有多好,彪哥的风格是但凡到了嘴边的肉,绝对不能放过。安妮布雷森长得不错,人又年轻,绝对适合彪哥的口味。”想到了董彪,罗猎的脸上不自觉地洋溢起坏坏的笑容出来。

第六百二十六章 判断相同

    赵大明笑道:“你可拉倒吧,就算确实是你说的那样,那彪哥对到了嘴边的肉,总得分一下肥瘦吧?”

    罗猎坏笑道:“彪哥才不会分肥肉瘦肉呢,不管是圈里圈的,桩上栓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是块送上门的肉,就没有他不敢祸祸的。别说安妮布雷森了,就算是安妮她妈,彪哥也一样敢祸祸。”

    赵大明感慨道:“说到这一点,咱们安良堂十多个堂口几千名弟兄,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人家彪哥的!”

    手试着茶杯里的茶水就要冷了,而罗猎在晚宴上喝了点酒,又说了那么多的话,确实也有些口喝了,于是便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这茶还不错嘛!威廉是从哪儿弄来的呢?”

    赵大明很是惊诧,看了眼罗猎,道:“你还有心情关心这茶的来源?我说罗猎,你的心怎么能这么大呢?”

    罗猎睁大了双眼,惊疑道:“我说你这人都是怎么想的呀?难不成非得看着我忧心忡忡郁郁寡欢你才开心?事情已经出来了,你哭也好,笑也罢,那问题不都是摆在了面前要一步步解决吗?好了,你就别多想了,还是告诉我威廉是哪儿弄来的这茶吧!”

    赵大明跟罗猎的相处时间并不长,因而对罗猎不怎么了解,这要是换做了董彪,不用听罗猎说了些什么,单看罗猎的神情变化,就应该明白那罗猎已然想出了应对之策。

    依旧处在困惑中的赵大明一时又想不出什么高招能帮得到罗猎,于是便只能顺从了罗猎的意思,回答道:“喜欢喝茶的不只是咱们华人,英国佬一样喜欢喝茶,威廉送来的这些茶,便是基地总部为招待英国佬而准备的。”

    罗猎蹙起了眉头来,道:“不对啊!那为什么咱们在文森特岛上的时候,亨利,史密斯他们没招待咱们喝茶呢?”

    赵大明苦笑道:“你问我,我问谁?”

    罗猎没有深究下去,将话题扯了回来,道:“英国佬的茶和咱们的茶有着明显不同,你还别说,这味道还真不比咱们的差,很适合我的口味,不行,赶明天我得向威廉多要一些带回去慢慢喝。”

    赵大明心想着说完了茶的事情,应该回过头来继续商讨应对哈里斯的策略了,可没想到,那罗猎居然放下了茶杯,伸了个懒腰,就要准备拔腿走人。“你,干嘛去?上厕所吗?”赵大明指了下相反的方向,道:“厕所在那边,你走反了。”

    罗猎跟着再打了个哈欠,半捂着嘴巴,道:“上什么厕所呀,我是困了,要回去睡觉了。”

    赵大明道:“那你打算怎么回复哈里斯呢?”

    罗猎哼笑道:“他说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我做出正确的决定,那还有啥好说的呢?就让他等着呗。”

    说归说,做归做。

    哈里斯口中说他有足够的耐心,但实际上,却因为心中没底而特别想尽早地得到罗猎的答案。在办公室中,哈里斯和罗猎单独交谈的时候,罗猎所表现出来的发愣以及无言以对都向哈里斯传递了一个他并不情愿且并没有被诱惑力所吸引的信息。也正因为哈里斯捕捉到了这个信息,才会在最后一句话里特意加上了‘正确’一词。

    哈里斯相信,以罗猎的聪明,一定能体会到他多加的这个单词的分量。

    即便如此,哈里斯对罗猎依旧是心中没底。

    安妮布雷森并不是他哈里斯的女儿,安妮喜欢谁,不喜欢谁,实际上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做为世交叔父,他对侄女安妮的个人感情上的事情只有祝福的义务却没有干涉的权力,他心中很是清楚,自己搁不住安妮的撒娇央求,答应了安妮做说客的请求,这原本就是一件不合适的事情。但话已出口,不可能再收回来,便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罗猎要是答应了,那一切都好说,至于老友亚当布雷森是个什么态度,那将是他们父女之间的私事,向东还是向西,跟他哈里斯都没多大关系。

    但问题是,罗猎会答应吗?

    如果等来的是罗猎断然拒绝的结果,他哈里斯的一张老脸将往哪儿搁呢?

    要命的是,从交谈时那罗猎的神情上来看,被断然拒绝的可能性要远大于被欣然接受的可能性。

    哈里斯虽然只是个中将,在军中,头上还有一大把上将的地位要高于他,而且,就年龄来看,他已经过了六十周岁,若是不再发生大的战争而立下新的战功的话,往上再升一级扛上上将军衔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就重要性而言,他哈里斯在美利坚合众国的海军序列中却是举足轻重。

    十年前跟西班牙帝国的战争中,正是他哈里斯率领着美利坚合众国的英勇军队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一路高歌猛进,不过三个月,便把当年的全球霸主当时仍旧是骄横一时的西班牙帝国的军队赶入了大海之中,从而奠定了美利坚合众国在古巴这个大岛屿上的统治权力。换句话说,若是没有他哈里斯坐镇圣地亚哥军事基地的话,古巴这个大岛屿绝对不会向现在这般安宁。

    太上皇的地位成就了哈里斯太上皇的心态,在古巴,没有人敢顶撞于他,也没有人敢对他说一个不字。甚至,连他的上峰,在跟他说话的时候都要保持足够的尊重,否则的话,哈里斯一旦撂挑子,美利坚合众国的海军总部,还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能替代得了他。

    这种情况下,哈里斯很担心罗猎会对他说一声不。

    如果等来的真的是罗猎的断然拒绝,念在人家帮了自己老友那么大一个忙的份上,哈里斯肯定不能对罗猎采取怎么样的报复或是惩罚,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人家扬长而去。被人无情拒绝且无可奈何,这对哈里斯来说,脸面可就丢大了,必然是他绝难接受的结果。

    基于此,哈里斯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还是要再主动一些,要在罗猎做出决定之前,给予他足够的压力,迫使他只能说出‘好’而无法说出‘不’。

    另一边,罗猎也没闲着。困意袭来,原本想着将烦心事先放在一边上床睡上一觉再说,可是,当罗猎擦了脸洗了脚躺在了床上的时候,该死的失眠症却发作了。一路上一直有小顾霆在陪伴,每当到了夜晚,听到旁边床铺上传来的小顾霆的均匀呼吸声,罗猎的心里总是觉得很踏实,失眠症也就无法困扰到他。

    但在这基地招待所中,威廉为了显示出他的热情,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单间,听不到小顾霆的呼吸声,罗猎便失去了心中的那个踏实感,失眠症也就尾追而来。

    反正是睡不着,罗猎干脆披衣下床,来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

    圣地亚哥在文森特岛的西北方向,不管是纬度还是经度相差的都不算多,但在气候上,两地却完全不一样。文森特岛过的分明就是夏季,晚上睡觉的时候只需要盖一薄被,甚至不用盖被,到了白天最热的时候,穿着短袖还会渗出一身的汗。但圣地亚哥的白天只能说是温暖,到了夜晚却有着明显的凉意。

    基地总部建造在了海岸线上的一个不大的半岛上,而招待所的位置距离海岸只有百十米,推开窗户,不用远眺,那大海便尽收眼底。月色皎洁明亮,夜空繁星点点,海面黝黑深邃,浪涛声声悦耳,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中,罗猎的心情自然可以得到充分的舒缓。

    再跟赵大明的交谈过程中,罗猎已然想到了对策,只是当时不过是灵光闪现,直觉上认为可行,但在细节上尚未推敲其中还有些关键点把握不准。眼下睡不着觉,刚好可以在如此美景下细细盘算一番,要么不玩,要玩那就玩一场漂亮的智谋战,不光要达到目的让那个哈里斯满足了自己的所有要求,还要能成功彻底地摆脱掉安妮布雷森的种种纠缠可能。

    说白了,就是想办法让安妮布雷森对自己失去兴趣。

    爱情这种玩意很是玄妙,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惦记着,若是直接拒绝了安妮布雷森的话,不管是断然拒绝还是婉然拒绝,恐怕在一时半会都不会让她死了这条心思,说不准还会引发她的反弹,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激烈反应。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暴露出自己一个令人绝望甚至是恶心的缺点出来,让那安妮布雷森主动放弃了自己。

    比如,在男人应有的能力方面却有着极大的欠缺。

    这个办法显然是最有效的,可是,罗猎却第一个将它排除出去,因为,想验证这个欠缺,势必要经过一些前奏,而这种前奏行为,却是罗猎所不能接受的。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好办法呢?

    罗猎想到了谎称曾经入过皇宫的策略,但也就是一念之想,随即便被摒弃了,这跟另一个念头,佯装自己的取向有问题一样,虽然可以达到满意的结果,但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实在是不太好听。

    或者,谎称自己患上了不治之症,不知道哪一会就有可能与世长辞而以现今的医疗水平却是无能为力。

    此念头刚一产生的时候,罗猎很是兴奋,但再一琢磨,却是摇头叹气,莫说他想不出这种疾病的具体名字,就算想出了,对安妮布雷森来说,可能也没什么鸟用。那种大小姐的个性,哪里会踏踏实实过日子,只要爽够了眼前,怎会管身后长远之事呢?

    解决问题的方向就摆在面前,而且,这个方向绝对是正确的,可是,沿着这个方向刚迈出步子,便遇到了一个绕不过去的障碍,这要是换做了旁的什么人,定然会因此而懊恼不已,可对于罗猎来说,却像是一个数学家遇到了一个难解的数学题,虽然反复苦思而不得答案,但解题的兴致和**却是愈发强烈。

    终于,在月光的映照下,罗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出来。

    次日一早,威廉来到招待所陪众人共进早餐,吃过早餐后,威廉提议带大伙出去转转,说圣地亚哥还是有不少的风景值得一看。反正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人,闲在房间里也无事可做,于是罗猎便代表大伙答应了威廉的提议。

    六个人乘坐一辆军用轿车确实有些拥挤,短距离还好,比如昨天从基地总部驶往军港,仅仅是两英里的路程,大伙挤一挤也就算了,但若是外出看风景,还像昨天那样挤一挤的话,那可就有些吃不消了。因而,威廉换了一辆厢体运兵车,后面的车厢中,足足可以装得下二十个人。

    上车的时候,威廉将罗猎单独请到了驾驶室中,理由很是正当,他做为司机兼导游,一个人在驾驶室中太寂寞,容易犯困,而在众人中,只有罗猎跟他最能聊得来,所以,他必须将罗猎请到驾驶室。

    驾驶室视野宽阔,座位舒适,这乃是特殊待遇,罗猎自然的欢喜接受。事实上,即便威廉不做邀请,那罗猎也不会放过驾驶室副驾的座位,可威廉却画蛇添足地做出了邀请,那么,只能说明威廉另有企图。

    果然,车一上路,威廉便证明了罗猎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诺力,安妮原本是想跟着我们一起去游玩的,但被我拦住了。”威廉侧过脸来,看了眼罗猎,意味深长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拦住她吗?”

    罗猎装作了一副吃惊的模样,回道:“是啊,你为什么要拦住她呢?这车那么大,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关系呀?”

    威廉再看了罗猎一眼,轻叹了一声,道:“因为我想跟你单独谈谈关于安妮的事情,有她在,我怕你会受到她的干扰,会向我说出一些违心的话来。”

    罗猎暗自偷笑,真想明白地告诉威廉,请放心,无论如何,老子都不会跟你说真心话的。但明面上,罗猎却做出了一副茫然的样子,回道:“我怎么可能跟你说违心的话呢?”

    威廉道:“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安妮,将军也知道你不喜欢安妮,但是你应该理解将军和安妮之间的关系,对将军来说,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安妮受到任何委屈,所以才会在昨晚向你提出那个要求。”

    罗猎点头应道:“我能理解,事实上,哈里斯将军说的很有道理,男人以事业为重,而安妮的父亲和哈里斯将军确实能给我极大的帮助,但是,你刚才也说了,我并不喜欢安妮,在这一点上,我不想违心地蒙骗你和哈里斯将军,所以,我现在很矛盾,我想,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做充分的考虑,到底应该是以事业为重,还是率性而为,这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

    威廉露出了些许的欣慰之色,他点了点头,看着罗猎道:“这么说,你并没有打算一口回绝?”

    罗猎耸了下肩,道:“我为什么要一口回绝呢?我虽然不喜欢安妮,但是我并不反感金钱和地位,说句心里话,对一个男人来说,金钱和地位的重要性要远大于所谓的爱情,不是吗?威廉。”

    威廉微微一笑,道:“我非常认同你的观点,没有金钱和地位为支撑的爱情,那不过是绚烂多彩的气泡,承受不住丁点压力,一旦破裂,便荡然无存。但有了金钱和地位,美丽的爱情将会成为你的家常便饭,饿了,随时可以吃得上,饱了,随时可以推到一旁,而且,每天都可以变换花样。”

    罗猎跟着笑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花心,但我必须承认你的观点是完全正确的。威廉,跟你说句心里话吧,哈里斯将军的建议,确实触动到了我的心,你应该能够理解到,没有人在面对那种诱惑的时候可以做得到无动于衷。可是,我得需要时间来说服自己,这个时间,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两天,但也有可能仅需要五分钟。”

    威廉点了点头,道:“我完全能够理解。诺力,做为朋友,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答应了将军的建议,对你来说,确实是受益颇多,别的不说,就说罗布特的雪茄通关一事,只要有了将军的默许,全古巴境内的任何海关都可以畅通无阻,而且,我还可以帮助你们阻止其他雪茄商的不法行为,单此一项,你们获得利益便可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罗猎在心中冷笑道,你他娘的,这是什么提醒啊,这分明就是恐吓,你大爷的,不就是想拿这一点来卡主老子的脖子吗?

    “这只是其中一项很一般的收益,威廉,实话跟你说,我并不打算介入到罗布特的雪茄生意中,他的生意看上去很诱人,但往上却有着明显的瓶颈,在我的设想中,投资建厂,比如市面上最为紧俏的玻璃制品厂,那才是发大财的机会。”罗猎压制住了心中的愤恨,侃侃而谈道:“生产特种玻璃,最大的成本不是原材料,而是场地和劳动力,美利坚合众国的劳动力实在是太贵了,包括我的那些同胞,相比古巴这块地界,其劳动力成本都是高得吓人。但如果能得到哈里斯将军的支持,我便可以利用罗布特先生的资金,在圣地亚哥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建一个北美最大的特种玻璃制品厂,到时候,我拥有最便宜的场地成本和劳动力成本,那么,在市场上还有谁能够跟我形成竞争呢?”

    时值美利坚合众国的经济快速增长期,而联邦政府又已经将西海岸的开发纳入了未来三年的重要日程,各地的基础建设均是如火如荼,各种大小工厂也是犹如雨后春笋,尤其是汽车工业的高速发展,对玻璃,尤其是特种玻璃的需求量可谓是节节攀高。若是真能像罗猎所言,以极低的价格拿下一块足够的场地,然后以微薄薪资招聘来大量的当地劳工,只要在制作工艺上能达到先进水平,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说得过去,那么,其产品一经投放市场,必然是所向披靡。

    逻辑上的严丝合缝使得威廉对罗猎的胡诌八扯是深信不疑。

    “诺力,你真的是个奇才,我必须承认,我被你的商业构思震撼到了。”威廉有了些许的激动,而且,这种激动看上去应该是有感而发,绝不是故意伪装。“说句心里话,我真的很想脱下军装,加入到你的玻璃制品厂中为你服务,因为,我看到了最为壮观的商业前景。”

    罗猎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这只是其中一个构思,事实上,在古巴和美利坚之间,我们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尝试,这边有着哈里斯将军的支持,那边有亚当布雷森议员的照应,我实在想不出赚不到大钱的理由。我听说,议员先生正在尝试竞选加利福尼亚州的州长,我在预祝他竞选成功的同时,还做了一些展望,威廉,你说未来三年,加利福尼亚州一南一北的洛杉矶和金山两座城市的地价能涨到什么地步呢?一倍?两倍?还是八倍十倍?我觉得都有可能。”

    威廉兴奋道:“布雷森先生如果能够成功当选加州州长,那么在洛杉矶和金山两市买地块将不成问题,诺力,当你准备买地的时候,别忘了我这位老朋友,我非常期望能够参上一股。”

    罗猎道:“我所属的安良堂组织早就看到了这个商机,可是,做为黄种人,却不可能买得到最优质的地块,而且,几乎没有银行会借钱给我们黄种人,单凭自己的那点积存,又能买下多少地块呢?”

    威廉双眼放出异样光芒,急切道:“但是你若娶了安妮,那就不一样了,有了这个身份,无数的白人会争着抢着跟你合作,而那些个银行家们也不会再戴着一副有色眼镜来看你,你将得到数不清的资源和资金,只要是你看中的地块,就一定能够拿得下来!”

    罗猎感慨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我真的想不出拒绝哈里斯将军建议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不喜欢吗?这个理由是不是太幼稚了呢?”

    威廉微笑点头,道:“恕我直言,诺力,我认为你若是仅以这个理由而拒绝了将军的建议的话,那确实是太幼稚了。”

    罗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道理上很简单,但情感上却有些复杂啊!威廉,我是一个骗不了别人的人,更骗不了自己,我随时可以答应哈里斯将军,可是,我又该如何面对安妮小姐呢?”

    威廉笑道:“将军的建议并不是要求你立刻娶了安妮,而是建议你先跟她当做男女朋友交往一下,安妮很漂亮,身材也是相当不错,就是性格上有些问题,等你适应了,说不准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呢。”

    罗猎瞥了威廉一眼,笑道:“你就别扯了,我担心的是安妮小姐,她要是知道了我存粹被哈里斯将军所说的那些前程所诱惑才愿意跟她交往,那么她会做如何反应呢?会不会勃然大怒将我一脚踹开?要真是如此结果的话,那我可是丢人丢到家了。”

    威廉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安妮涉世尚浅,至今为止,仍旧认为你是喜欢她的,只是碍于身份地位及肤色,不敢和她谈情说爱。能看出你并不喜欢她是将军还有我,而将军和我,并没有将此事向安妮挑明。”

    罗猎像是突然轻松了下来一般,吁了口气,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威廉,虽然我仍在犹豫之中,但你可以随时向哈里斯将军汇报,就说我愿意接受他的建议。”

    夜间独立于窗前思考对策的时候,罗猎便想到了这一问题。哈里斯将军能坐到如此高位,必然有过人之处,当时在办公室交谈的时候,自己的表现一定会让哈里斯看出来自己并不喜欢安妮,如果冒然接受建议,恐怕只会引起哈里斯的怀疑,说不准便不是先交往一下的要求了,再进一步直接强行送入洞房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而,才会有了刚才跟威廉之间哔哩吧啦的一大通胡诌八扯,为的就是在循序渐进的状态下,让威廉全完相信了自己的假话。而身为哈里斯将军最为嫡系部下的威廉势必会将整个过程汇报给哈里斯,罗猎相信,只要成功的骗过了威廉,那么,哈里斯的怀疑程度便会降低到最低限度。

    如此这般之后,再实施自己的真正计划,才能取得最为满意的结果。

    对威廉而言,在车上跟罗猎的这番对话确实符合正常逻辑,罗猎表现出的对金钱和地位的渴望很是正常,同时也没有掩盖他不喜欢安妮的事实,且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抉择,最终做出来的决定还能不是真的吗?

    威廉对此持有百分之百的肯定态度。

    景点很优美,游玩很愉快,最关键的是,威廉做为东道主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结果,而罗猎做为客人一方的核心也达到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中午在外面简单对付了一餐,午饭后,罗猎建议把计划中下午要去游玩的景点安排到明天,而下午的这段时间可以用来逛逛街,购买一些当地的土特产或是自己喜欢的什么商品。

    男人就没有喜欢逛街的,对此,不单是威廉不能理解,就连赵大明也是皱起了眉头。

    “这就不懂了吧?所以,你们成不了一个成功的商人。”罗猎拍了拍罗布特的肩,道:“罗布特,告诉他们,想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是不是应该每时每刻都要善于捕捉商机?”

    罗布特自然是点头称是。

    罗猎接道:“那商机在哪儿呢?当然是商品!那商品在哪儿呢?当然是街上!一个优秀的商人,每到一个地方,必须要充分了解当地的各种特色商品,并能从中捕捉到合适自己的商机,罗布特,你来评价一下,我说的道理对还是不对呢?”

    罗布特只经营雪茄,当然没有这种习惯,但他却有着另一种习惯,那就是每到一个地方,总是要买些当地的烟叶和雪茄来品尝一下味道。这两种行为实际上是相通,因而,罗布特毫无掩饰自己对罗猎的信服而点了点头,道:“我非常认同你说的道理。”

    这番解释不光得到了威廉的理解,还获得了他的赞赏,而同行的另三个男人也被点燃了逛街的兴趣,都想检验一下自己的眼光,看看能不能找得到所谓的商机。

    不过,威廉做为一名军人,对什么发现商机并不感兴趣,于是道:“你们去逛吧,我去趟粉红公主酒吧,顺便办点事,你们逛完之后,到那儿找我好了。”

    粉红公主酒吧便是罗猎他们来到圣地亚哥后跟威廉的联络点,其地点位于圣地亚哥的市中心,逛街的话,刚好也就是围着这家酒吧的外围转上两圈,因而,威廉的安排应该说是非常合适。

    威廉驾车离去后,罗猎立刻将另外四人召集到了身边。

    “给你们说一件要命的事情啊!”罗猎神情严峻,显然不像是玩笑,使得另外四人赶紧集中了精神。“哈里斯将军逼迫我跟安妮布雷森交男女朋友,如果我不答应他的话,罗布特的雪茄便再也出不了哈瓦那海关,而我们答应亨利总督还有史密斯他们的事情也就算泡了汤,所以,咱们必须要想办法让哈里斯将军收回他的命令。”

    赵大明已经于昨晚上知晓了此事,因而其反应还算平静,但另外三人却立刻紧张了起来。此事攸关罗布特的生意,自然引起了他的高度紧张,而顾霆最反感的便是安妮,因而紧张程度并不亚于罗布特,秦刚同样紧张,但天生一副粗犷的脸庞,不太容易能看出他内心中的紧张。

    罗猎接道:“我已经相好办法了,把威廉支开,就是要开始做准备工作。咱们五个人,分兵五路,专门去找那些汗臭味最重的非洲黑人,去买他们的汗液。”罗猎说着,从背包中掏出了大小不等的五只玻璃瓶,自己留下了一只,将另外四只分给了另外四人。

    那四人登时晕了。

    赵大明忍不住问道:“你收集那玩意干嘛呀?臭不哄哄的,恶心不恶心呢?”

    罗猎道:“你别那么多了,你只管去收集就好了,记住了,却是让人恶心的臭味,对我的计划便越是有作用。”

    罗布特摇头道:“可是,今天的气温并不高,那些黑人若是不出汗,我们怎么收集呢?”

    罗猎鄙视道:“你怎么那么笨呢?你钱包里的钞票是干什么用的?就不能让他们又蹦又跳出上一身臭汗么?”

    秦刚比较愚笨,提出了一个愚蠢问题:“就算让他们出了汗,又怎么把汗收集到瓶子里呢?”

    不用罗猎回答,小顾霆便将秦刚给打发了:“真笨,用毛巾擦了汗,然后再挤到瓶子中不就得了?”

    赵大明跟着补充道:“还可以用硬纸片刮下来,滴到瓶子里。”

    罗猎摆了摆手,道:“都是好办法,行吧,赶紧行动吧,咱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威廉来到了粉红公主酒吧,处理了一些公务,然后便坐在酒吧的角落中等着罗猎他们。有了车上罗猎的承诺,威廉算是完成了哈里斯将军交给他的任务,因而心情显得特别轻松,喝了一杯咖啡似乎不怎么满足,又要了一杯低度的鸡尾酒。

    太阳刚刚落山之时,罗猎一行拎着大包小包地出现在了酒吧门口。

    威廉连忙起身,将罗猎一行请到了酒吧中。

    “喝点什么吧,我们还有些时间。”威廉热情地招呼着众人,实际上,从酒吧到基地总部至少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即便立刻出发,可能都会晚了基地晚餐的时间。

    罗猎回应道:“不喝了,已经在街上喝了不少的当地饮品。咱们还是抓紧回去吧,哈里斯将军还等着你的复命呢。”

    威廉会心一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把车子开了过来。

    出于言多必失的考虑,罗猎原本不想再坐进驾驶室中,但又考虑到万一威廉邀请了别人,恐怕说漏嘴的可能性只会更大,因而,不等威廉开口,便主动上了驾驶室。一路上,罗猎扯东扯西,就是不提安妮布雷森。

    在来时的路上,罗猎虽然答应了威廉,但同时也表示了他仍有犹豫。威廉只当罗猎是因为避免烦恼而故意避开安妮,因而颇为配合地陪着罗猎扯东扯西。

    回到了基地总部,在招待所中稍作了休息,威廉将众人带去了高级军官餐厅享用了晚餐,晚餐中,罗猎提到了昨晚上喝到的英国茶,威廉随即表示道:“等我们用完了晚餐,我安排个地方陪诸位喝茶。”

    罗猎笑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威廉,你不用耽误时间陪我们喝茶了,你该做的事情还没做呢,当心哈里斯将军会责备你。我的意思只是你可以让人多送些英国茶给我,等我回到了纽约,再慢慢品尝。”

    威廉以会心的微笑向罗猎表示了感谢,并道:“这没问题,今天晚上,我一定将茶送过去。”

    晚餐后,威廉去向哈里斯汇报最重要的事情,而罗猎一行则漫步回到了招待所。

    路上,赵大明颇为神秘地凑在罗猎的耳边问道:“你的那个办法能奏效吗?”

    罗猎耸了耸肩,回道:“谁知道呢!”

    赵大明点上了一支烟,忧心忡忡道:“要是不奏效的话,那该怎么办呢?”

    罗猎再耸了下肩,撇嘴道:“那能怎么办?再想其他的办法呗!”

    另一旁的小顾霆插话道:“罗猎哥哥的计策一定能成功!”

    赵大明隔着罗猎,从身后撩起了一脚,踢在了小顾霆的屁股上,喝斥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今天下午,就你的瓶子没满。”

    顾霆委屈道:“你怎么不说罗猎哥哥给我的瓶子是最大的一只呢!”

    罗猎摩挲着小顾霆的小光头,安抚道:“小霆儿收来的汗液虽然少了些,但味道却是最臭的,要是罗猎哥哥的计策成功了,一定给咱们小霆儿记头功。”

    小顾霆先是欢喜了一下,随即歪着头问道:“罗猎哥哥,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那些臭汗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罗猎捏了下小顾霆的鼻子,道:“天机不可泄露,小霆儿,你可得给罗猎哥哥记清楚了,即便你想明白了,也只能闷在肚子里,千万不能告诉你大明哥。”

    赵大明原本只是想装着想懂了罗猎的计策来套罗猎的话,却没想到一开口便被罗猎给识破了,只得悻悻然闪到了一旁。

    回到了招待所,也没别的事情,罗猎特意交代了一声:“你们想干嘛就去干嘛,但有一个要求,任何人不得打搅我,也不能进我的房间,明白吗?”

    另一边,威廉见到了哈里斯将军,将早上在车上跟罗猎的那番对话向哈里斯将军做了详细的汇报。汇报之细,就像是当场有人做了记录而威廉拿着这份记录将现场对话复原了一般。

    哈里斯将军听完了威廉的汇报,沉思了片刻,问道:“威廉,你认为诺力说实话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威廉回道:“正如将军所指示,没有哪个男人能真正经受得住金钱和权力的诱惑,对诺力而言,权力或许不是他所能追求的,但地位却替换了权力。事实上,他对这一点毫无忌讳,完全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而且,也没有掩盖他不喜欢安妮的现实。整个过程,他一直处在纠结当中,做出最后的决定也是相当的艰难,所以,我认为,他的话是诚实的,是完全可以被相信的。”

    哈里斯点了点头,哼笑道:“这个诺力……他终究还是个普通人啊!”

    威廉附和道:“是的,将军,这一点,和您的判断完全相同。”

第六百二十七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妮布雷森从哈里斯的口中得知了罗猎愿意和她交男女朋友的消息,高兴地立时蹦跳了起来,感觉到单纯的蹦跳还不足以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于是便抱住了哈里斯,在哈里斯的脸颊两侧狠狠地各亲了一口,然后,转身就往门外跑去。

    哈里斯在其身后叫道:“安妮,你去哪儿?”

    安妮布雷森已经拉开了房门,甩下了一句话:“我去找诺力。”

    哈里斯阻拦不住,只能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容易冲动。不过,自己不也是从年轻过来的吗?哈里斯不由回忆起了自己的年轻时代。哈里斯对年轻时代的回忆必然从军营开始,军旅生涯中记忆最为深刻的便是各场惨烈的战争,而战争的场面一旦浮现在眼前,亚当布雷森的身影也就清晰了起来,在那场决定了美利坚合众国走向的战争中,他和亚当布雷斯都是幸存者,相互之间说不清楚究竟是谁救了谁的性命,但彼此都很清楚,谁离开了谁都将无法生存下来。

    这可是过命的交情!

    因而,当得知安妮布雷森出事的消息后,哈里斯表现的比亚当布雷森更为着急焦虑,他恨不得立刻派出他的部队,救出安妮,并将文森特岛从地图上永远抹去。当然,已过了花甲之年的哈里斯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来。

    当罗猎出现在哈里斯的面前的时候,哈里斯对面前的这位年轻人并不怎么看好,但这却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哈里斯也只能是捏着鼻子对罗猎抱有了不得不抱有的希望。只是没想到,罗猎居然顺利地将安妮毫发无损地带了回来。

    从情感上讲,哈里斯对罗猎还是抱有感激之情的,只是这份感激之情,根本比不过他对安妮的那份舔犊之情。虽然,安妮并非他哈里斯所生所养,但出于对老友的那份过命交情,哈里斯还是将安妮视为己出。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辈子前来讨债,做父亲的自然是百般疼爱,生怕那上辈子欠下的债在这辈子没能还清。将安妮视为己出的哈里斯也难逃这个宿命,自然是对安妮百依百顺。

    至于罗猎的委屈,那并不重要。

    只要安妮能够忘记了文森特岛带给她的伤害,能够真正开心起来,那肯定比什么都强。

    看着安妮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听到安妮迫不及待并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哈里斯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基地总部招待所的值班卫兵是个聪明人,早就听说了安妮布雷森和哈里斯将军的关系,而当一个身着高档便装气质高贵的女孩奔跑而来的时候,那卫兵立刻就判断出来,此女孩必是安妮布雷森。因而,那安妮布雷森在招待所中自然是绿灯长明畅通无阻,顺利地找到了罗猎的房间。

    “诺力……”房间门刚刚打开,安妮便张开了双臂,拥抱了过去。

    罗猎稍显木讷,但还是接受了安妮的拥抱。

    只是,那安妮却突然皱起了眉头,松开了罗猎后,嗅了两下,疑问道:“这是什么气味?”

    罗猎稍显惭愧,道:“可能是我今天出去游玩,出了一身的汗,还没来得洗澡,安妮,你先坐一会,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跟你说话。”

    对热恋中的人来说,洗澡可是个令人充满了遐想的词汇,对洗澡前,可以去考虑一下为什么要洗澡这个问题,对洗澡的过程,可以想象一下洗澡的景象及动作,至于洗澡之后,那想象空间则更是大了去了。

    罗猎说了声要去洗澡,那安妮登时充满了遐想,只是,限于姑娘家最基本的矜持,安妮才没说出我们一起洗之类的话出来。

    美美地等了十来分钟,罗猎终于洗完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来到了安妮的身边。

    可是,那安妮的眉头比先前一次皱得更重更紧。

    “诺力,你以前是没有体味的,可为什么你洗过澡了之后,这体味不见减轻,反而更重了呢?”安妮布雷森根本不懂得该如何给人留面子,总是心中想到了什么,嘴巴里便会说出什么来。

    罗猎显得有些紧张局促,且有些自卑,道:“以前……以前也有女孩说我有体味,但平时的时候,却没有人说起过。可能是我在激动的状态下就会出现体味吧……哦,我说的激动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那种激动……”罗猎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插进了裤兜,把事先藏在裤兜里的一只小瓶子里的臭汗全都倒了出来。

    那体味,无疑是更加浓烈。

    洋人也有不轻的体味,但洋人身上的那种体臭跟黑人身上的体臭却有着类别上的不同。洋人的体臭在洗过澡后再喷上香水是完全可以掩盖住的,但黑人的体臭却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市面上尚无那款香水可以掩盖的了。

    再有,安妮布雷森是能够忍受洋人身上的那种体臭的,但对黑人身上的那种体臭却是无法适应,一来是因为那味道确实难闻,二来则是存在歧视的心理,认为嗅到黑人的体臭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而不幸的是,罗猎身上散发出来的,恰恰是黑人身上那种类型的体臭。

    这种嗅觉上的作呕刺激,直接使得安妮布雷森对罗猎的崇拜爱慕之心大大了折扣。随即再稍作深一层的思考,那罗猎平时还好,可一旦到了需要的时候,便会散发出这种味道出来,岂不是大煞风景么?如此这般,莫说长期,便是一时,也无法用享受一词,只能说是忍受而已。

    “安妮,哈里斯将军跟我说了……”但见安妮布雷森仍在犹豫,罗猎换了只手插进了另外一只裤兜,将藏在里面的另一只小瓶子里的臭汗也都倒了出来。“我想,你长得很漂亮,身材也相当不错,我想……”

    你还想个毛啊!

    又是一股浓浓的体臭飘进了安妮布雷森的鼻孔中,恶心的快要吐了的安妮布雷森惨叫了一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夺门而出。

    房间中,那罗猎忍啊忍,忍啊忍,忍到了终于可以确定安妮布雷森已经奔出了招待所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罗猎终于不再强忍,干呕了一声后,冲进了盥洗间。

    不容易啊!

    那四位弟兄果然敬业,找到的黑人兄弟全都是一等一的可以杀人于体味的绝顶高手,就连罗猎这么强大的忍受力也是难以承受。

    那身沾了黑人兄弟汗液的衣服显然是不能要了,罗猎甚至产生了连自己身上的皮肤都不能要了的念头,重洗了一遍又一遍后,嗅了嗅,却还是感觉有些臭。

    至于那房间的气味,更是难以消散。

    因而,从那间房间中落荒而逃的绝非是安妮布雷森一人,半个小时后,罗猎追寻着先烈的脚步,也逃出了那间房间。

    逃出生天的罗猎敲响了小顾霆的房门,小顾霆听出了外面的应声乃是他最敬爱的罗猎哥哥,立马欢天喜地的跑过来开了门。

    “小霆儿,快闻闻罗猎哥哥身上还有没有臭味?”罗猎进了门,立刻展开了双臂,第一次洗过澡后,他为了演的逼真,特意将收集来的臭汗涂抹在了自己的两侧腋下。

    小顾霆凑过来,嗅了嗅,摇头道:“不臭啊,还挺香的呢!”

    罗猎松了口气,往小顾霆的床上一躺,道:“今晚上罗猎哥哥跟你挤一张床了。”

    小顾霆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并问道:“为什么呀?”

    罗猎苦笑道:“罗猎哥哥的房间实在是太臭了。”

    小顾霆道:“罗猎哥哥是打翻那些装着臭汗的瓶子了,是么?”

    罗猎叹道:“可不是嘛!你们找来的那些臭汗,实在是太臭太臭了,尤其是你小霆儿。我估计啊,那臭味没有个一夜两夜的,根本就散不尽。”

    小顾霆撇嘴道:“罗猎哥哥,那你睡床,我睡地板好了。”

    哈里斯仍旧沉陷于对年轻时代的种种美好的追忆当中,却见到房间门猛然被推开,正想发火,定睛一瞧原来是小侄女安妮。

    安妮气鼓鼓地坐到了沙发上,不自觉的用手搓着鼻子,似乎想把记忆中的嗅觉从鼻腔中赶走。

    哈里斯不明就里,关切问道:“安妮,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呢?是那个诺力……”

    安妮极为失望道:“哈里斯叔叔,就别再提那个诺力了,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哈里斯登时严肃起来,道:“是他对你说了过分的话了么?”

    安妮对罗猎虽然是失望透顶,但也没多少恨意,于是如实回答道:“不是啦,哈里斯叔叔,我是受不了他身上的体臭味,而且他只要一激动,那体臭味就会更加浓烈。哈里斯叔叔,我想他根本不适合跟女孩子谈恋爱,所以,我决定了,今后再也不会去碰他。”

    哈里斯长出了口气,道:“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安妮,我的孩子,以你的条件,将来一定能够找到更加优秀的小伙子。”

    “可惜,真的是可惜!”威廉于次日早餐后将罗猎约到了他的办公室,对于哈里斯将军突然间便反悔的决定,威廉也只能是执行。当罗猎向他说出了真是原因后,威廉颇为惋惜道:“诺力,我真的为你感到惋惜,你说,你明知道你有这个毛病,为什么不早做一些准备呢?”

    罗猎哭丧着脸,回道:“威廉,时间允许我做准备吗?我说过,我需要时间,我还在犹豫,我自己的毛病当然是我自己最清楚,没错,我是不应该向你隐瞒这个毛病,可是……我以为我不会激动,可鬼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居然激动了。”

    威廉叹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安妮说,她对你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不过,将军对你还是充满了感激的,诺力,振作点,别太难过了。”

    罗猎极为失落,黯然叹道:“可怜我的那些商业构想啊,一夜之间,全都化作了泡影!”

    威廉笑了笑,道:“那倒也未必!”

    罗猎陡然间来了精神,急切问道:“怎么说?”

    威廉点了根雪茄,喷着烟,道:“这件事并不怪你,将军他也能理解到你的失望,另外,我刚才说过,将军他对你还是充满了感激之情的,并且对你颇有些欣赏之意。我跟他提起过你的商业构想,他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不过,诺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若是娶了安妮,将军对你自然是无条件的支持,但现在安妮抛弃了你,将军对你的支持就要有相应的附加条件了。”

    罗猎按捺不住喜悦之情,道:“我懂,我明白,哈里斯将军对我提出附加条件是完全应该的。”

    威廉点了点头,道:“一般情况下,将军看中的商业项目需要占四成的干股,不过念在你帮助过他,而且他对你还颇有欣赏之意,将军表示,愿意把所占干股比例降低一半。”

    罗猎稍显激动道:“特种玻璃厂和其他构思可能都需要一段时间的筹划,更需要时间做资金筹集,但罗布特的雪茄生意却可以随时开展,我想,我们不如从罗布特的雪茄生意开始合作,好么?”

    威廉笑道:“不,诺力,正如你所说,罗布特先生的雪茄生意看似诱人,但往上却有明显的瓶颈,所以这个项目就权当是送给你的感谢礼物好了,将军最为看重的还是西海岸的土地生意,以及你所说的特种玻璃制品厂项目。只是,你没有了议员先生女婿的身份,我很担心你能筹集到足够的资金来同时展开这两项商业,如果有困难的话,我建议你暂时放掉玻璃制品厂,因为将军更为看中的是西海岸的土地生意。”

    罗猎点头应道:“谢谢你,威廉,谢谢你的指点。”

    威廉抽了口雪茄,沉吟了片刻,接道:“另外还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罗猎道:“请说,只要我能做得到,就一定会不遗余力。”

    威廉道:“这件事并非是将军委托,而是我个人的意思,我知道,你来自于金山安良堂,我也知道,你们安良堂在华人中有着无可比拟的威望,而布雷森先生在加州选举的处境并不乐观,我希望你能借助安良堂的势力,帮助布雷森先生赢得州长选举。”

    罗猎为难道:“威廉,你是知道的,华人在美利坚合众国是没有选举权的。”

    威廉淡淡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但我还知道,你一定能想到办法帮得到布雷森先生,对吗?”

    罗猎怔了下,随即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华人没有选举权,显然无法成事,但却可以坏事。”

    威廉流露出了赞赏的目光,道:“你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便想出了正确的答案,我只能说,若不是肤色上的问题,你诺力一定能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第一流的人物。”

    罗猎笑道:“能不能成为一流人物对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成为你的第一流的朋友。”

    威廉大笑,道:“当然可以,事实上,我和你之间,除了交往的时间尚且短暂之外,在其他因素上,我们已经成了最亲密的朋友。”

    罗猎欣慰应道:“威廉,听到了你的这句话,我刚才的失落感好多了。这趟文森特岛并没有白去一趟,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只有一句话,值了!”

    真是值了吗?

    鬼才知道!

    不过,再跟威廉交往的过程中,罗猎对他的感觉还算不错,至少,在化解安妮布雷森制造出来的危机的时候,威廉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因而,奉承他一下,并不为过。

    跟威廉进行完这场谈话,罗猎意识到应该是向哈里斯将军说再见的时候了。

    哈里斯并没有做出挽留之意,并表示说安妮布雷森将由他送回华盛顿的家中,接下来就不再麻烦罗猎他们了。不过,哈里斯还是做了一件令罗猎颇为感动的事情,他亲笔签署了圣地亚哥军事基地的公函,证明罗布特是基地的供货商,其商号所有商品在古巴各个海关必须给予免检通行。

    也算是完美了!

    至少,罗猎算是对各方都有了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

    威廉送了罗猎一大箱英国红茶,只可惜,罗布特开过来的车子太小,而行李又很多,罗猎想尽了办法,将能抛下的物品全都抛下了,却也无法将那一大箱英国红茶装上车,无奈之下,只能打开了纸箱,取出了一部分,权当是一份朋友之间的心意而带回纽约。

    返回的路上自然是一路欢声笑语,尤其是罗猎说起了以四瓶黑人兄弟的臭汗解决了安妮布雷森的纠缠的时候,众人更是开心的不行。

    笑声中,小顾霆却突然找茬,道:“罗猎哥哥,不是应该有五瓶臭汗吗?”

    罗猎刚想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却被赵大明戳穿了老底:“你小子就是幼稚,你罗猎哥哥那种懒货,会挨个地去找老黑们收集臭汗吗?”

    罗猎尴尬道:“大明哥,俗话说,看破不说破,方为君子所为。”

    赵大明哼笑道:“别拿君子来套我,你大明哥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君子过。”

    小顾霆突然冒出了一句:“大明哥,你不是君子,那就是小人喽?”

    赵大明作势要打,小顾霆连忙一头扎进了罗猎的怀中。赵大明扬起的巴掌终究没能落下,另一只手却偷偷地在小顾霆的屁股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小顾霆惨叫了一声,登时涨红了脸,原本是坐在后排座上罗猎和赵大明的中间,却非要跟罗猎调换座位,说再也不会搭理大明哥了。

    罗猎看着小顾霆可怜楚楚的模样,心疼他有可能再次遭到赵大明的‘毒手’,于是便笑着将小顾霆抱了过来。小顾霆的个头并不算小,站直了也能到罗猎的下嘴唇处,若是用米尺测量,至少也有个一米五八五九的样子,但小顾霆的体重却很轻,罗猎抱起来,感觉最多也就是个六七十斤。

    总堂主交代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安良堂三位弟兄包括小顾霆均是非常放松,而罗布特得到了圣地亚哥军事基地哈里斯亲自签发的公函更是兴奋开心,一路上总是主动买单,包下了众人所有的开销不说还主动要带着大伙四处游玩。

    原本最多两天半的路程走了足足五天,罗猎一行终于回到了哈瓦那。

    哈瓦那有着罗布特的办事机构,算是罗布特在古巴的主场,因而,罗布特不由分说,为众人定下了最豪华的酒店,说什么也得将罗猎等人多留两天,以便他充分展示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罗布特,说实话,真没这个必要,哈瓦那并不是你的老巢,咱们等回到了纽约再来见面不好吗?”出来已经有不少日子了,眼看着再有个十七八天就要过圣诞节了,罗猎知道,这个时候正是纽约堂口最为忙碌的时候,因而替赵大明所考虑,不想在哈瓦那做过多时间的停留。

    罗布特诚恳回道:“诺力,我可能一时半会回不去纽约,文森特岛的烟叶种植还等着我去安排。”

    罗猎笑道:“那又怎样呢?你迟早都要回纽约,不是吗?”

    罗布特道:“你说的很对,诺力,我迟早都会回纽约跟你相见的,但是,我要留下你们却还有一个目的,在我的雪茄加工厂中,存有一箱绝版的雪茄,虽然数量不多,但却是市面上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我已经派人去取了,估计明天下午就能送过来,诺力,稍安勿躁好么,如果我不能将这箱雪茄交到你的手上,我会寝食难安的!”

    为彪哥准备了五瓶存放了四十年的好酒,若是不能为滨哥准备点礼物的话,总是有些说不过去,而滨哥对酒不怎么嗜好,对雪茄却是情有独钟,罗布特的礼,刚好戳中了罗猎的软肋。不消多说,必然会接受罗布特的建议,多住两天,直到将那箱绝版雪茄拿到手上。

    如此,等罗猎回到了安良堂纽约堂口的时候,距离董彪发来电报的那一天,整整过去了半个月。

    董彪发过电报后没多会,便接到了纽约堂口的回电,告知了金山这边,罗猎和赵大明以及秦刚三人去了加勒比海域的文森特岛。

    你丫的,那三人去鬼什么岛干嘛去了?旅游吗?

    董彪暗自咒骂了一句,接着又发去了一封电报。

    纽约堂口的回复极为简单:不知道。

    董彪被气得直想骂娘。

    想骂姥姥也没用,董彪连那个鬼什么岛的名字都没听说过,更不知道它的位置在哪里,不得已,只能去找曹滨。

    曹滨看过了电报,却是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轻松道:“文森特岛在加勒比海的东部,属于大英帝国的殖民地,放心吧,不管他们是去做什么,以罗猎和大明二人的身手和脑子,吃不了什么亏。”

    董彪疑道:“你就这么看不上英国佬?”

    曹滨笑道:“不是我看不上英国佬,而是看不上那些殖民地的英国佬。”

    董彪更是迷惑,倒吸了口气,道:“什么意思?”

    曹滨道:“按理说,殖民地应该是冒险家的乐园,但加勒比海的那些个海岛,却根本成为不了什么乐园,那里只适合种植甘蔗和香蕉,属于纯农业的小海岛,去那儿根本赚不到多少钱。”

    董彪恍然大悟,道:“所以,愿意到那海岛上去的,都是混的不咋地的,对不?”

    曹滨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就算有个别强悍点的人,却也强不到哪儿去,对他们来说,一个赵大明就够呛能对付得了了,再加上一个罗猎,保管被耍的团团转。”

    董彪点了点头,道:“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可是,滨哥,那咱们的事情,还等罗猎回来吗?”

    曹滨坚定道:“等!当然得等!尤其是你已经发过了电报。”

    董彪笑道:“我就怕滨哥你等不及。”

    据说,热恋中的男女,其智商都会遭致不同程度的损伤,那曹滨看上去智商倒没有损伤什么,可反应速度却有了明显下降,听了董彪的这句话,曹滨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小子皮又痒痒了是吧?”曹滨冷冷地甩出了一句恐吓:“风停了,雪也歇了,要不,咱们出去练练?”

    视说话的神情不同,曹滨说要练练有两个含义,一是哥俩活动活动腿脚,仅以切磋为目的,二则是曹滨要教训教训不听话的兄弟。

    那董彪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曹滨的神情还是真的皮痒痒了想挨顿揍,居然歪着嘴角冷笑相对:“练练就练练,谁怕谁啊?”

    那就没啥好说的了,曹滨立刻换下了脚上的一双棉拖鞋,先董彪一步,出了楼道口,站到了雪地中。那董彪随后赶到,兄弟俩二话不说,立刻开打。

    堂口的弟兄们听到了动静,顾不上外面天气寒冷,立刻围了上来,绝不肯浪费掉这难得一见的看热闹机会。

    董彪腰圆膀阔,论力气,显然比曹滨大,但要说到搏击技能,他却差了曹滨一个档次,只是,在厚厚的积雪上厮打,搏击技能显然要大打折扣,因而,兄弟俩战了三十来个回合,却堪堪打成了一个平手。

    “滨哥,没想到吧,今天可是兄弟报仇雪恨的最佳机会哦!”趁着招数使尽,二人暂时分开之际,董彪不无得意地哼笑道。

    董彪的得意还是有他的道理的。

    雪地上对战,速度技能根本使不出来,而在绝对力量上,董彪却占了上风,并且,虽然只年轻了两岁,但年轻就是资本,董彪在耐力上也要优于曹滨。在前三十个回合上,董彪没落败,那么,在后三十个回合中,董彪还真有获胜的可能。

    可是,董彪的得意还是有些早了。

    曹滨的街头野战霸王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那是从一场又一场的殊死搏斗中拼搏而来,对战斗环境的适应能力超乎常人想象,其应变能力更是强大到了令人咋舌。

    最要命的是,曹滨在搏击中根本没有路数可言。

    对峙中,董彪跃跃欲试,而曹滨忽地动了下脚,似乎是想扬起地上的积雪去遮掩董彪的视线。董彪急急收住正要扑将上去的身形,单手遮在了面前,谁曾想,那不过是曹滨的一个骗招,而实招则在他的两只手上。

    在前三十招的厮打告一段落,二人招数用老,堪堪分开身形之际,曹滨已然偷偷地在手掌中各团了一个雪团。但见董彪被自己脚上的骗招所骗,曹滨双手同时扬起,喝了一声:“看刀!”

    两团雪球激射而出。

    其手法技能,跟罗猎的飞刀绝学如出一辙。

    若不是在雪地中,董彪只需一个后空翻便可躲过那两团雪团,同时还可以防得住曹滨同时发起的偷袭,或是将身形向两侧飞起,同样能做到躲守兼备。可是,现实情况却是脚下踩着厚厚的积雪,根本用不上力气,无论是后翻还是侧飞,都将是一个拖泥带水的招数,笨拙且毫无美感。

    董彪当然不会选择。

    那就只能是徒手接暗器。

    两只脚踩在雪地中用不上力气,两只手去抓激射而来的雪团,那董彪在这一瞬间的防御力顿时归了零。曹滨这时一脚踢出,扬起了一片雪雾,朦胧中飞身而起,半空中递出一拳,直奔董彪的面门。

    刚把激射而来的两只雪团抓在手中的董彪只能顺势架起双臂,硬生挡下曹滨的这一拳,但失去了先机的董彪防得住上三路却忽视了下三路,被曹滨一个锁绊,放倒在了雪地中。

    曹滨顺势扑上,死死地掐住了董彪的脖颈,将董彪的整颗脑袋全都闷在了积雪中。

    “小样!还不求饶?”曹滨一招得手,尽显痛快。

    董彪的嘴脸被积雪封堵,只能发出“呜呜”声以作应对。

    “还敢嘴硬?”曹滨反手一掌,打在了董彪的屁股上。

    董彪动弹不得,只能继续“呜呜”。

    曹滨松开手来,从董彪的背上翻滚下来顺势躺在了雪地中,不由叹道:“真的是老了,才这么几下,就没了力气。”

    董彪将头从雪窝里拔了出来,满头满脸,挂满了白雪,顾不上抹把脸,却要先把面子找回来:“滨哥,你耍赖!”

    围观的堂口弟兄们有人接话喊道:“彪哥,输就输了,输给滨哥不丢人!”

    董彪嚷道:“关你大爷个屁事?说好了徒手相搏的,滨哥用了暗器,那不是耍赖又是什么?”

    曹滨躺在雪地中,呵呵笑道:“你说我用了暗器,暗器呢?”

    董彪摊开了双手,那两团雪团已经被攥得粉碎,跟地上的积雪别无二样。

    围观的堂口弟兄们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少弟兄跟着嚷道:“就是嘛,彪哥,暗器呢?”

    董彪怔了下,噗嗤,笑出了声来。

    “你们这帮人……”董彪坐在雪地中,手指两侧围观弟兄,斥道:“你们买票了吗?没买票就来看热闹了?”

    围观弟兄中,有一大字辈兄弟凑热闹,走到了董彪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十美分的硬币,丢在了董彪的面前,叹道:“卖艺不容易啊!”

    这弟兄存粹就是脑子抽风。

    在堂口中,弟兄们可以跟董彪任意玩笑,但绝不敢跟曹滨说笑,能跟曹滨顶嘴说笑的只有董彪,就算是曹滨最为喜爱的罗猎,在曹滨面前也只能是规规矩矩。

    可那兄弟一句‘卖艺不容易’,却将曹滨也刮扯了进去。

    这可是犯了堂口的忌讳。

    围观的堂口弟兄们陡然紧张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接下来滨哥会发多大的脾气。

    就连董彪也是下意识地瞄了眼曹滨。

    那脑子抽风的大字辈弟兄扔出了那句话之后,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登时僵在原地。

    曹滨翻身坐起,冷冷地看了眼那大字辈兄弟,脸上忽地闪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同时,身形一弹,侧身飞起,扑向了那弟兄的落脚点,双手抓住那弟兄的脚踝,往前一拉,那弟兄应声仰面倒下。

    “抢了他!”曹滨大喝一声,再次扑上,卡住了那弟兄的脖子,另一只手便要向那弟兄的口袋掏去:“才给这么点赏钱,太抠门了!”

    董彪响应号召,配合曹滨,却没去掏那兄弟的口袋,而是将手直往那兄弟的衣服里探摸:“说,钱都藏在哪儿了?”

    曹滨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弟兄们的意料,但同时也使得弟兄不由兴奋起来,这帮弟兄,进到堂口的时间长的有个十几年,短的也有个三五年,却都是第一次看到滨哥跟弟兄如此打闹。上梁不正下梁歪,堂口的两位大哥都乱成了这般模样,堂口的弟兄又怎么肯冷眼旁观呢?于是,众弟兄立刻分成了多个阵营,在雪地中,相互厮打起来。你摔了我一个狗啃雪,我灌了他一脖子的雪,他再搬起一个大雪球来砸中了你的脑门……

    这是童年般的快乐,是少儿时的玩耍,而对每一个人来说,少儿童年时,才是最为快乐的时光。

    楼上,海伦立在窗前,笑吟吟透过窗户,看着楼下的这一切,呢喃道:“真好!”

    热恋中的曹滨像是换了个人,没有了往日的不苟言笑,也没有了往日的不可触犯的堂主尊严。

    雪地中,就属他闹得最为欢腾。

    “只可惜,罗猎那小子不在,不然的话,会更开心。”闹腾过后,曹滨同董彪一同回到了二楼书房,擦拭过身上的汗渍后,兄弟俩喝着茶,抽着烟,面对面坐到了沙发上。

    董彪附和道:“那小子要是在的话,估摸着会被我给弄脱气。”

    曹滨白了眼董彪,道:“谁把谁给弄脱气还不好说呢。”

    董彪讪笑道:“你俩合伙把我弄脱气,行了呗?”

    曹滨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感慨道:“我从十五岁那年来到金山,到今天已经二十八年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董彪坏笑道:“等你入洞房的那一天,会比今天更开心。”

    搁在之前,董彪若是跟曹滨这般玩笑,必然会遭来曹滨的厉声训斥,至少也要做出一个要打人的架势出来。

    但此时的曹滨已非往日的曹滨,他居然淡淡一笑,正经回道:“你说的很对,我也盼着那一天呢!”

    董彪脸上的笑意先是迅速浓集,看得出来,他是在强忍着不笑出声来,可仅仅是一瞬间,那笑容却突然僵住了,而两只眼眶却红了起来。“滨哥……”董彪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这二十多年来,您辛苦了。”

    从三人组成团伙,偷盗海港货轮中洋人们的商品算起,至今已有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中,曹滨吃的没有弟兄们多,喝的没有弟兄们痛快,但肩上扛着的重量,却是所有弟兄加在一块也无法相比的。堂口遇到了麻烦的时候,曹滨总是冲在了最前面,把弟兄们挡在了身后,麻烦解决了,弟兄们都能松口气了,而曹滨却仍要殚精竭虑未雨绸缪,只为了堂口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这一切,董彪全都看在了眼里,感恩在了心中。

    前一个大嫂遭遇不幸之后,曹滨便封锁了自己的感情,他变得不苟言笑,变得愈发严肃,甚至会给弟兄们一种冷漠的感觉。董彪心疼曹滨,二十余年中,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让他的滨哥能重新打开男女情感方面的心扉,然而,却屡屡招致惨败。就在董彪感觉到了‘山重水疑无路’的绝望之时,不曾想也不敢想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出现在了眼前。

    董彪怎能不激动?又怎能不感动?

    “哟,瞧瞧,是被我打疼了是吗?”曹滨叼着雪茄,掏出了手帕,丢给了董彪。

    董彪接过手帕,擦拭着即将渗出眼眶的热泪,却扑哧一声笑开了。他想起了二十五年前刚认识曹滨的时候,不服气曹滨,结果被打得嗷嗷直哭的场景来。那一年,他才十六岁,正是葱郁年少最为美好的年代。而如今,却是年过不惑四十有一的半拉老头。

    “你别哪壶不开拎哪壶,行不啦?滨哥,我不就是只哭了那一回嘛,这之后,你见过我流过泪吗?”董彪愤然丢下了手帕,想跟曹滨争辩一番,可刚把气势拿捏出来,却又是一声噗嗤,“好吧,我认输,后面有一次你装死,也是把我给吓哭了。”

    董彪的话让曹滨同样回忆起过去来,尤其是那次装死将董彪吓得嚎啕大哭的场景,更是历历在目。

    曹滨不禁感慨道:“时间过得真是快啊!阿彪,一晃眼,仅仅是一晃眼,我们便老了。”

    董彪笑着反驳道:“是你老了!滨哥,我还年轻着哩,不服气?你也找三个相好的试试看,看你能不能把她们伺候满足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关键人物

    曹滨苦笑应道:“好吧,恭喜你扳回一局。”

    董彪站起身来,轻车熟路地去到了柜橱那边拎出了一瓶酒,拔去了瓶塞,倒了两杯,先端起其中一杯来了个一饮而尽,然后重新倒上了,再端回来递给了曹滨一杯。“滨哥,看到现在的你,做兄弟的打心眼里为你高兴,来,干一杯!”

    曹滨举起酒杯,跟董彪碰了一下,却只饮啜了一小口。放下了酒杯,曹滨道:“这场暴风雪还让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阿彪,你说,一个人在自然规律的面前有多么的渺小啊!”

    董彪叹道:“可不是嘛!任你有多强大,也改变不了春夏秋冬的顺序,阻止不得风雷雨雪的到来,更是避免不了的生老病死。”

    曹滨摇晃着酒杯中琥珀色的酒水,微微颔首,道:“还有大清朝的必然灭亡!”

    提到了大清朝,董彪难免想起了那枚玉玺来,道:“大清朝的那枚玉玺被咱们给毁了,也不知道孙先生他们的境况有没有了改观。”

    曹滨笑道:“你当那枚玉玺还真附带了大清朝的国运龙脉了?”

    董彪道:“我自然不信,可偏偏对它还抱着希望,你说奇怪不奇怪?就拿昨晚来说,在暴风雪中走了一圈,原本是累的不行,应该倒在床便沉睡过去才对,可我偏就朦朦胧胧地睡不踏实,还梦到了大清朝紫禁城里的那个老女人。老女人听说那玉玺被毁了,登时就翻了白眼翘了辫子。”

    曹滨啜了口酒,笑道:“你见过那个老女人?”

    董彪哼道:“我哪有那个福分?哦,不,我哪有那副倒霉劲?”

    曹滨蔑笑道:“那你又是怎么梦到的那个老女人呢?莫非,你是把她当成了你的哪个老相好的了?”

    董彪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没有,我梦见的那个老女人丑的很,根本不配做我的相好。”

    曹滨叹了一声,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咱们如果没把耿汉拦在金山,而是放任他实现了自己的阴谋计划,你说,会不会加快大清朝的灭亡呢?”

    董彪吸了口气,道:“你还别说,这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呢!要不,咱们就放过埃斯顿那一伙,让他们顺利地将剩下的两百吨鸦片运去大清朝?”

    曹滨再是一声长叹,道:“长痛不如短痛,大清朝已经腐烂成了这般模样,早已是病入膏肓再无起死回生的可能,若是那两百吨鸦片能令它早一点归西,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啊,那两百吨鸦片估计是没可能运往大清朝了,说不准它此刻已经被运出金山了。”

    董彪道:“不可能!滨哥,你想啊,咱们烧了那剩下的一千八百吨货,却没能等来他们丝毫的报复行为,这说明什么?他们不想也不敢节外生枝,为的就是能保全住手中掌握的那两百吨鸦片,以免到头来落了个鸡飞蛋打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结果。”

    曹滨沉思了片刻,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我原本想着,既然他们已经把鸦片运出去了,咱们也就无法再收集到足够的证据,这件事忍一忍,就当不知情扔到一边也就算完了,但经你这么一提醒,好像我的分析并不能站住脚。阿彪,如果那批货仍旧存放在金山,你有什么想法呢?”

    董彪道:“说真心话,那批货只要不运往大清朝,我就五个字,关咱们屁事!”

    曹滨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来回踱了两圈,站定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坐回来,再点了根雪茄,道:“我懂你的意思。那批货只要不运往大清朝,祸害的便只是美利坚的洋人,咱们安良堂的堂训,却只是针对咱们自己,没招惹到咱们的恶,咱们不必惩,没招惹到咱们的暴,咱们不必除。只是,要委屈了小鞍子了!”

    董彪道:“不委屈了小鞍子,恐怕会委屈了更多的弟兄。滨哥,咱们在江湖上搏了那么多年,不能是只赚便宜不吃亏啊!”

    曹滨不急表态,书房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曹滨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像是变了个人,但该有的规矩还得有,无论是谁,进入他的书房,就必须事先敲门。

    但是,有那么一个人必须是例外。

    “海伦,你怎么过来了?”曹滨看到推门而入的原来是海伦的时候,眉头立刻舒展开来,脸上的不快神情一扫而空,替换而来的则是春天般的笑容。“你的身子还很虚弱,还要静养哦!”

    海伦偎依在了迎上来的曹滨的身旁,道:“我闷得慌,就想走走,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就情不自禁地走来了。对了,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沙发上,董彪一脸坏笑抢着回应道:“我在跟滨哥商讨你们两个的婚期呢!”

    海伦并无羞恼,微笑着仰脸向曹滨道:“汤姆,我不想进教堂,也不想让神父主持,我想经历一次纯正的中华婚礼,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中华媳妇。好么?”

    曹滨正想回应,却又被董彪将话抢了过去:“你可拉倒吧,海伦,要说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中华媳妇,当知道自己的男人正在跟她的小叔子讨论自己的婚礼的时候,一定会害臊的不行,至少也要一头扎进自己男人的怀中。”

    海伦果然听话,一头扎进了曹滨的怀中,道:“杰克,是这样吗?”

    当康利赶到金山的时候,库柏已经通过本团军需官调集了车队,以军需物资的名义,将那两百吨的鸦片运出了金山,并装上了驶往纽约的货运火车。

    做完了这些,库柏通过斯坦德跟纽约的鲍尔默先生打通了电话,电话中,鲍尔默再次重申了他的承诺,等到货物抵达纽约,验过货后,便会以每盎司十二美分的交易价格支付全部货款。并一再叮嘱库柏及斯坦德,无论他的代表,亲儿子康利提出了怎样的建议,他都会坚持之前的承诺,干掉曹滨和董彪,他将追加每盎司六美分的额外报酬。

    知子莫若父,老鲍尔默深知儿子康利的沉稳个性。康利对他提出来的交易方案的建议固然很好,但同时,老鲍尔默也读懂了儿子康利内心中的真实想法。

    沉稳是个优点,但沉稳到了怕事,那便是个缺点了。

    再有,事业是自己的,儿子再怎么亲也只能算是一个最可靠的合伙人,老鲍尔默决然不肯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儿子康利的手上,因而,他利用康利滞留在火车上信息交流受限的机会,越过了康利,和金山这边直接联系,确定了最终的交易方案。

    至于康利的金山之行,也就变成了走走过场。

    而康利却并不知情。

    “能一口吞下这么大一批货的商家并不多,我不敢说我们是唯一的一家,但在美利坚合众国,你们也很难找得到比我们实力更强的第二家了。”在库柏军营中的那间秘密包房中,不知情的康利向埃斯顿、斯坦德及库柏三人展开了他强大的谈判能力。

    库柏做为三人团伙的核心,点头回应道:“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实情。”

    康利面带微笑,接道:“我父亲为各位开出了一盎司十五美分的交易价格,同时附带了一个附加条件。我想,各位应该已经清楚了,是吗?”

    库柏代表了他们三人,应道:“是的,康利,事实上我们也已经向你父亲表达了我们的意见,我们愿意接受你父亲开出的交易价格和附加条件。”

    康利一声哼笑,略带少许不屑神情,道:“但我并不认为那是一个很好的交易方案。我认为,想谈成一项好的交易,必须从实际出发,我们需要那批货,也有足够的实力吃下那批货,而你们,手上刚好有这批货,而且很迫切地想把这批货兑换成美元,那么我们就直接交易好了,无需要再谈什么附加条件。各位,你们认为呢?”

    库柏道:“取消附加条件确实可以提前我们之间的交易时间,因此,我们乐意接受你的建议。”

    斯坦德补充道:“我们并不是对你父亲提出的附加条件有所担心,事实上,我们非常有把握满足你父亲提出的附加条件,只是,那样做的话,我们之间的交易将会延长到圣诞节之后,而时间就是金钱,我们并不想浪费时间。”

    康利点头应道:“谢谢你们的理解。不过,一盎司十五美分的交易价格是建立在带有附加条件的基础上,现在取消了附加条件,那么,交易价格理应有所下调,我跟我父亲商量过了,给你们开出的最终交易价格为一盎司十二美分。这个价格不算低了,我敢保证,你们再也找不到第二家。当然,不包括零售。”

    埃斯顿、斯坦德以及库柏三人接头接耳商量了几句,然后由库柏代表道:“我们并不打算零售,康利,你懂得,分批零售对我们只有弊端没有好处,我们愿意接受你开出的交易价格,一次性将这批货全部脱手。但我们需要你的一个承诺,我们希望能现款结算,而且必须是全款支付。”

    康利眼看着谈判顺利,脸上的笑容更加坦然,面对库柏提出的条件,他呵呵笑道:“这不是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向各位做出承诺,只要在纽约验货通过,我们立刻以现款支付全部款项。”

    谈判至此,库柏等三人已经完全明白了老鲍尔默为什么会在电话中反复叮嘱,原来,在是否需要干掉曹滨董彪的问题上,他们父子之间的意见并不统一。事实上,在这个问题上,库柏他们三人的意见也没有完全统一,想干掉曹滨董彪的是埃斯顿和斯坦德二人,而库柏则很不情愿。不过,在巨大利益的引诱下,库柏还是接受了那二人的意见,再一次推出了拉尔森这张王牌,而且,一万美元的预付款已经支付给了拉尔森,若是现在后悔取消任务的话,拉尔森是决计不会将这笔预付款给退还回来的。

    为了钱,为了更多的钱,库柏也只能压制住内心中的不情愿,陪着埃斯顿和斯坦德二人继续往前走。

    拥有交易方案决定权的是老鲍尔默,既然跟老鲍尔默已经达成了交易方案,那么,面对康利的时候,库柏三人也不过是应付而已。不过,为了不引起人家父子间的矛盾,库柏三人决定还是要应付的逼真一些。

    库柏三人相视一笑,均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接着,埃斯顿提出了一个新问题:“货物交易我们达成了一致意见,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庆祝的事情,不过在庆祝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讨论一下附加条件的交易呢?”

    斯坦德跟道:“是啊,我刚才说过,我们对这项附加条件还是有相当把握完成的,如果,这是一个对双方来说均有利可图的交易的话,我想,我们并不应该将它放置一边。”

    康利淡然笑道:“附加条件是我父亲主动提出来的,当然有利于我们,而你们完成了附加条件,自然会得到相应的报酬,这很明显,它对双方来说,肯定是都有利可图。但是,路要一步步走,事情也要一步步去做,我的建议是我们先完成货物的交易,然后以一个更加愉快的心情来商讨第二项交易,先生们,你们认为呢?”

    洋人也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库柏见到己方三人的表现已经完全蒙住了库柏,便想着还是就此结束谈判为最佳选择,于是便总结道:“我完全同意你的建议,康利,我们确实应该分两步走,这样的话,我相信我们之间的交易才能圆满完成。现在,我只需要确认一件事,我们的第一笔交易是否可以启动了呢?”

    康利也不愿意节外生枝,于是便痛快应道:“当然,库柏先生,我认为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进入到了交易时间。”

    库柏的军人俱乐部的条件设施还算不错,不光有各项玩乐项目,可以吃吃喝喝举办个派对什么的,楼上还设置了几间客房。而康利是一个将安全视作高于一切的年轻人,住在军营中,总比住在城市酒店里来的安全,于是便接受了库柏的建议,住进了楼上的客房。

    距离晚餐的时间还有一些,而康利已经上楼去休息了,那间包房中便剩下了库柏三人。

    没有了外人,库柏也不用在遮遮掩掩,直接说出了他的心理感受:“我能想象得到,鲍尔默先生之所以会调整了他的交易方案,应该是接受了康利的建议。说实话,我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他很沉稳,很有口才,若不是事先跟鲍尔默先生有过沟通的话,我想,我是很有可能被他说服的。”

    斯坦德笑道:“可是,他并不能做得了鲍尔默先生的主,我们的交易对象是鲍尔默先生,付给我们钱款的也是鲍尔默先生。”

    埃斯顿显示出了他做为一名资深警察的素质出来,道:“二位先生,不管你们对康利持有怎样的观点,我都要提出一项建议,我们应该想尽办法将康利先生留在金山,或者五天,也或者六天。”

    斯坦德和库柏二人立刻明白了埃斯顿的用意。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鲍尔默先生收到了货不愿意付款的话,康利好歹也可以作为他们手中掌握的一张底牌。

    库柏道:“我同意你的建议,但困难是我们不能让康利还有他的父亲感觉到康利是作为人质被我们留在了金山。”

    埃斯顿道:“这一点不必担心,二位先生,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斯坦德笑道:“埃斯顿先生,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办法,为什么不拿出来跟我们分享呢?”

    埃斯顿站起身来,边踱步边陈述道:“我可以给康力先生制造一起小小的麻烦,比如一场微不足道的交通意外,但对方却有些蛮不讲理,坚持要将康力先生拖上法庭,我可以出面将康力先生保释出来,确保他在金山玩的开心,但就是不能离开金山半步。二位先生,你们意下如何呢?”

    斯坦德看了眼沉思中的库柏,自己先表了态:“我赞同你的想法。”

    库柏沉吟片刻,道:“这个想法听起来很不错,但实施起来却是有些难度,不过,如果做得好,倒也不失为一个很棒的计划,埃斯顿,要辛苦你了,尤其是制造意外的人选,一定要谨慎挑选。”

    康利虽然沉稳,但缺了一些狡猾。说白了,也就是有些单纯,书生气太重。对埃斯顿设下的诡计毫无防范,且在埃斯顿仅仅让他在警局中只待了半个小时便将他保释出来的时候,还对埃斯顿充满了感激之情。

    “康利,实在抱歉,你知道的,西海岸比不上东海岸,这边穷人太多,遇见了你们这些个从东海岸过来的有钱人,总是要想法设法地讹上一笔。”埃斯顿假惺惺地向康利做着解释,同时亦向康利做出了保证:“不过,请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讹到你。只是限于法律流程,这些天你不可以离开金山,不然的话,我会很被动的。”

    康利道:“非常感谢埃斯顿先生的帮助,其实,被讹上一笔钱倒是没什么,不过,我很想等到你们将货物发往了纽约之后再返回纽约,因而,我想我应该有时间陪对方走完所有的法律程序。”

    听了康利的回答,埃斯顿真想撸起袖子来揍人,不单要将康利揍一顿,也要将自己揍一顿。想揍康利的理由很简单,你有这样的想法干嘛不早说?还得老子找人设计坑害你,费钱费力还费了一大把的脑细胞。揍自己的理由同样简单,为什么不能事先沟通一下聊一聊之后再做决定呢?不然的话,只需要在发货时间上扯个谎不就可以将康利留下来了么?

    心中再怎么苦也要咬牙忍着,决不能显露丝毫出来。

    埃斯顿坦然自若道:“不管怎样,这都是个意外,康利,要不要跟你父亲通个电话做个解释呢?”

    康利笑道:“埃斯顿先生,我必须提醒你,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应该算得上是个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对吗?”

    埃斯顿心忖,你是个成年人没错,但你却是个愚蠢的成年人!

    但凡看别人愚蠢的人,自己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埃斯顿当年于战争前期以故意受伤的小伎俩逃避了战争,从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后来依靠两位老同学的提携,勉强爬到了警察局局长的宝座上,但此年代警察的活并不好干,社会混乱会被百姓痛骂,若是撸起胳臂下决心治理,说不准哪天就会被某个帮派送去见了上帝。尤其是局长的活,更是艰辛,权力基本上都被各个警司警长给分走了,但挨骂却要让他一个人担着,所以,对广大同行来说,除非是快到了退休的年纪,否则的话,很少人愿意出来做这个出力不讨好的警察局局长。

    事实上,康利并不蠢。

    他之所以要主动留在金山,就是想打消了对方所有的疑虑,让他们尽快将货物运抵纽约,为了这个目的,他宁愿在金山当做人质直到交易完成。康利看得明白透彻,他知道那两百吨鸦片对于他们父子的事业意味着什么,换句话说,康利在小事上或许有些愚钝,但在大事上却绝不糊涂。

    另外,康利愿意留下来,还有他第二个目的,只是,这个目的他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包括他的父亲,只能是深埋在自己的心底而等待时机的出现。

    暴风雪后,金山始终保持着晴朗的天气,气温回升的很快,短短三天就恢复到最高温零上三四度最低温零下七八度的正常水平,而近两天,天气更加晴朗,气温进一步回升,最高温达到了零上七八度的样子。

    这个温度,还是很适合四处走走逛逛的。

    斯坦德和库柏琐事繁多,抽不出空来,因而,陪康利四处游玩的任务便交到了埃斯顿的头上。第一天,一切顺利,第二天,一切正常,第三天……

    埃斯顿和康利居然走散了。

    董彪每天都要给纽约堂口发去一封电报,询问罗猎赵大明有没有回来。

    纽约堂口的回复很简单,只有三个字:还没有。

    过了两天,连三个字都不愿意回了,削减成了俩字:没有。

    再过两天,干脆变成了一个字:没。

    面对这种态度,董彪真想立刻买张火车票赶去纽约,将回电报的那小子狠剋一顿。

    和董彪的焦急等待截然不同,曹滨这些天过得是悠闲自得,他将堂口的大小事务全都推给了董彪,自己只顾着陪海伦晒晒太阳说说话,并做一些恢复性的运动锻炼。海伦的身体状况实际上已经恢复了健康,却绝口不提回报社上班的事情。

    这一天,距离暴风雪袭来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曹滨依照惯例,陪着海伦在堂口院子里晒太阳,海伦突然惊呼道:“汤姆,你有没有帮我向报社请假呢?”

    曹滨猛然一怔,稍显慌乱地摇了摇头道:“啊?我把这事给忽略了。”

    海伦撇着嘴,做出了一副很可怜的样子,道:“那怎么办啊?报社的制度是旷工超过一周半的时间就要自动除名,今天刚好过了期限。”

    曹滨安慰道:“你这么优秀,金山邮报一定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海伦却摇头道:“可是,我不想被人照顾,不想让报社为我一个人打破了制度。”

    曹滨泛起了难为,道:“那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呢?海伦,请原谅,我从来没有上班的经验,所以……”

    海伦哀叹道:“我没有了工作,就失去了收入,我将来怎么生活呢?”

    这个问题好回答,曹滨立刻露出了笑容,道:“我可以聘请你啊,我以双倍的价钱聘请你做……哦,不,海伦,我以我全部的身家聘请你做我的老板,这样可以么?”

    海伦张开了双臂,抱住了曹滨,并附在曹滨耳边悄声道:“汤姆,其实我是故意将旷工日期拖到第十天的,我不想再做记着了,我只想每天陪在你身边。”

    曹滨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感动的涟漪,紧紧地抱住了海伦。

    正在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之际,不识时务的董彪却横插了一脚进来,“滨哥,海伦,打搅一下哈。”待那二人结束了拥抱后,董彪接道:“堂口来了个陌生人,点名要见你,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单独相谈。”

    曹滨蹙眉问道:“什么人?从哪儿来的?”

    董彪应道:“一个洋人,说是从纽约而来。”

    曹滨愣了下,然后对海伦道:“你先自己待一会,我去去就来。”转而再对董彪道:“把他带去我的书房吧。”

    五分钟后,曹滨在二楼书房中见到了来人,那人文文静静,身着一身深色西装,外面罩了一件棉风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从外形上看,很像是一名律师。

    “我叫康利,康利鲍尔默,来自于纽约。”康利大方上前,跟曹滨握了下手,接着介绍自己道:“你虽然不认我,但你一定认识我父亲的一位合作伙伴,比尔莱恩先生。”

    曹滨暗自一怔,心忖,这是个什么套路呢?想为比尔莱恩报仇的话,也没必要事先下战书吧!

    “比尔莱恩先生?是的,我跟他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相互之间却很不融洽,可以说,我们相互将对方视作了敌人。”曹滨的口吻平淡中带着轻松,轻松之余,尚有些戏谑。

    康利感觉到了曹滨的潜在的敌意,连忙解释道:“汤姆,我想你误会我了,之所以提到比尔莱恩先生,我只是想向你表明我的真实身份,这么说吧,你联手金山警局的卡尔斯托克顿警司破获了一起鸦片案,查获了两百吨的鸦片,我并不想跟你讨论具体的案情,我只想告诉你,那两百吨的鸦片被我买走了。”

    曹滨的笑容更加轻松,但口吻之间的敌意则更加明显,他哼笑了一声,道:“康利,你这是在向我展示你的能力是吗?”

    康利淡淡一笑,道:“我只身前来你的安良堂,只敢带着诚意而来,怎么敢向你发出挑衅呢?汤姆,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还不到三十岁,我并不想那么早就被你活埋在了某个地方,或是被你的一颗子弹穿透了心脏。我想,汤姆你虽然是个江湖帮派的首领,但你同样也是一个生意人,所以,我很想跟你做笔交易,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

    曹滨笑道:“有没有兴趣,要看你的交易内容,你说对吗?”

    康利点了点头,道:“那两百吨鸦片已于昨日装上了驶往纽约的货运火车,我不敢说木已成舟的话,但我的确有这种想法,我的意思是说,汤姆,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截下这批货,甚至,就算货已经到了我们的手上,你依旧有能力将这批货给毁了,但我想,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与其是给自己找劳苦,倒不如拿出来跟我做个交易,你放过那批货,我透露给你一个秘密。”

    曹滨呵呵笑道:“你要透露给我的秘密应该是有人想干掉我,对吗?而且,我还能说出那些人的名字,其中一人便是金山警察局的局长埃斯顿,对吗?”

    康利猛然一惊,失口道:“你全都知道了?”

    短短几句话,曹滨已经弄明白了康利的意图。“你是个明白人,康利,你应该是看出来了,埃斯顿和他的那两个军界朋友没那个能力可以置我于死地,所以很担心自己被牵连进去。而你又舍不得放弃那批货,这才想出了这个办法来,既能得到那批货,又可以避免了得罪我,对吗?”

    曹滨的三个‘对吗’将康利的信心击了个粉碎。但同时,更加坚定了他的理念,面前的这个汤姆曹确实是一个碰不得的煞星,更不能得罪他,否则的话,必将跌入万劫不复之境界。

    “汤姆,面对你的反问,我无法说出一个不字来,没错,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康利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液,静了下心,鼓起了些许勇气,接道:“是我自作聪明了,也是我低估了你,我原本想着可以跟你达成交易的,但没想到,我根本没资格和你交易。汤姆,你说吧,如果你不同意我收购那批货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我的父亲,取消和埃斯顿等人的交易。”

    曹滨笑眯眯盯着康利,直到盯的他显露出了不安的情绪,这才道:“你错了,康利,你是有资格和我达成交易的。”

    康利怔道:“我有资格?汤姆,我没有听错吧?”

    曹滨笑道:“你当然没有听错,不过,在我开出交易条件前,你必须将实情告知于我。埃斯顿他们只管卖货收钱,虽然很想干掉我,但很难下定决心。康利,你做为这批货的买方,跟埃斯顿他们想不想干掉我原本没多大关系,可你却主动找到了我,急于摆脱关联,这只能说明,你或者你的父亲,和埃斯顿一伙应该是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识。如果你愿意说出实情,我会考虑和你达成交易,如果你不愿意,那也简单,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

    走到了这一步,也只有拧着头继续走下去,半途而废,自己这边必然会遭受牵连。

    “好吧,那我就将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康利言简意赅地将整个过程向曹滨讲述了一遍,最后道:“我虽然延后了附加条件的交易,但我不敢确定我的父亲有没有越过我和他们达成了约定,如果,我的担心是存在的话,我想,那批货差不多已经运抵了纽约,也就是说,便是接下来的几天,那附加条件的交易随时将会启动。”

    从表情上看,康利没有欺骗说谎的痕迹,从道理上将,康利亦无欺骗说谎的可能,再从逻辑上想,康利所言经得起推敲。

    因而,曹滨选择了相信。

    “谢谢你对我说了实话,你父亲若是能通过埃斯顿他们之手除掉了我,必然会得到极大的收益,这笔钱,对他来说,花的是物超所值。”曹滨淡淡一笑,话锋斗转:“但若是没能成功,那很可惜,他连那两百吨货带来的收益都享受不到。不过,他老人家幸亏有着你这么一个能保持清醒头脑的儿子。”

    康利道:“汤姆,我乞求你能给我一些时间,我争取以最短的时间说服我父亲取消这笔交易。”

    曹滨缓缓摇头,道:“不必了!你父亲开出的条件可是不低,一盎司六美分,两百吨便是四十二万美元,这笔巨款会刺激了埃斯顿等人着急对我动手,这反而是有利于我。康利,你是知道的,我们安良堂从来不会触碰鸦片生意,所以,那两百吨的鸦片对我而言,分文不值,既然你喜欢你需要,那你就拿去好了,但有一个条件,不得在唐人街售卖。至于你父亲那边,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答应你一定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康利半喜半疑,道:“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曹滨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尽早返回纽约,免得留在金山受到牵连。”

    康利不相信会有这等好事,脸上不免堆满了疑云,道:“汤姆,我本不该怀疑你的承诺,可是,我总觉得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我得到的太多,付出的太少,以至于我……”康利卡顿了一下,摇着头,说出了最后几个字:“我总觉得你是在逗我。”

    曹滨点了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不,康利,事实上你的付出并不少,做为比尔莱恩的老部下,你敢孤身一人踏进我安良堂,你付出了你的勇气,在面对我的提问和要求的时候,你坦诚相认如实作答,你付出了你的诚实,尤其是最后一点,你能为你父亲的安危所考虑,这令我很感动,康利,在我的祖国,有这么一句话,百善孝为先,一个人能孝敬自己的父母,为了父母的安危宁愿自己受委屈,就说明你康利不是个坏人。所以,我说你付出的并不少,这场交易,对你是完全公平的。”

    康利感动道:“汤姆,谢谢你,但我想,如果我能再为你多做些什么的话,我的心理会更加平衡一些。”

    曹滨哼笑道:“我说过了,我对你唯一的要求便是尽快离开金山。”

    康利道:“我会的,汤姆,当他们拿到货款的时候,我就会离开金山,在我离开之前,一定会想办法通知你。”

    曹滨笑道:“你有这想法我很欣慰,但你不必努力了,你离开金山的时候,我一定会知道的,除非是你变成了一只鸟儿,从天上飞走了。”

    康利又是一怔,却没说什么,默默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只是片刻,董彪便闪身而入。

    “是先去陪大嫂呢?还是……”董彪想起了自己忘记了敲门,赶紧退了出去,意思了一下,再次进到了房间。“还是咱们先聊聊?”

    曹滨道:“你都听清楚了吗?”

    董彪点了下头,然后先去了倒了杯酒,并道:“大嫂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曹滨苦笑道:“你以为我会给你留下话柄么?给我也倒一杯来,这话说的我嗓子都要冒烟了。”

    董彪再倒了一杯,端给了曹滨,并顺势坐在了曹滨的侧对面,道:“四天前的中午,便是这个康利找到的斯坦德,斯坦德随即带着他去了库柏的军营,半个小时后,埃斯顿随后赶到。当晚八点一刻左右,埃斯顿和斯坦德先后驾车离开了库柏的军营,但康利却留了下来。第二天,埃斯顿耍了小计谋,将康利带进了警察局,随后又将他保释出来。接下来的三天,埃斯顿带着康利四处游玩,咱们的人始终跟着,却没发现有什么端倪,但今天上午,康利故意跟埃斯顿走散,其目的便是前来跟你会面。”

    曹滨啜了一小口酒,道:“现在最关键的是那个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有他的消息吗?”

    董彪摇了摇头,道:“没有,咱们的人进不去斯坦德所在的军港和库柏的军营,只能从外围进行监视,这么多天来,那个黑皮夹克像是蒸发了一般,始终未能见到他的身影。”

    曹滨道:“这个人很关键,越是找不到,越是说明他应该是埃斯顿一伙手中的一张王牌。”

    董彪道:“我在多派些弟兄,加强对军港和库柏军营的监视。”

    曹滨放下了酒杯,点上了雪茄,道:“不,现在应该做的是把弟兄们全都撤回来。康利提供的信息还是准确的,如此看来,六天前从库柏军营中开去军港的车队,所运送的物资显然是那批货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今明两天便是他们交货验货的时间,这个时候,再对他们进行监视的话,只怕会打草惊蛇。”

    嗅到了雪茄的气味,董彪上来了烟瘾,可摸遍了全身,却没能摸出烟盒来,悻悻地端起酒杯,灌了一口。

第六百二十九章 兵分两路

    曹滨含笑不语,指了指自己的书桌。

    董彪惊喜之余,连忙奔去,在书桌的抽屉中找到了两包万宝路。

    抽上了烟,董彪的脸上有了满足的笑容,道:“如果他们在短期内会有所行动的话,是不是让罗猎那小子晚两天回来呢?”

    曹滨眯着眼想了片刻,微微摇了下头,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纽约堂口可以瞒过罗猎,但绝不会瞒着赵大明,而赵大明知道了,也就等于罗猎知道了,大明这个兄弟,还是稍微嫩了点,心思倒是蛮缜密,可就是心里藏不住,一定会被罗猎觉察到。与其如此,那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让他回来好了。”

    做为二十多年的兄弟,董彪将曹滨的这句话理解成了埃斯顿一伙已经有了明显的破绽,对咱们构成不了多大的威胁了,那就让罗猎回来好了,顺便也能得到一些锤炼。

    接受到了这样的信息,董彪兴奋了起来,连着猛抽了两口香烟,问道:“滨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安排呢?”

    曹滨端起了酒杯,喝尽了杯中的酒水,然后抽了口雪茄,站起身出了个懒腰,邪魅一笑,道:“接下来的安排就是……我去陪你大嫂,你去找你的相好。

    军警两界也是江湖,只不过,这种江湖和安良堂所处的江湖却是两个概念。

    库柏、斯坦德二人在军界江湖中混的算是如鱼得水,而埃斯顿在警界江湖中混的也不算差,这使得他们错误的认为,以他们三人联手,无论是智慧还是实力,完全可以战胜一个毫无背景并且是低等民族组成的江湖帮派。

    也是,那曹滨董彪的祖国,堂堂一大清朝,不是被洋人七八个国家临时拼凑起来的三万来人的军队打了个稀里哗啦吗?这样软弱无能的一个国家走出来的人,强大又能强大到哪里去呢?

    更何况,那三人从纽约鲍尔默那边拿到了货款之后,更是膨胀,认为在这场较量中他们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如果,拉尔森的刺杀计划能够奏效,那么一了百了,将多赚来的四十几万巨款分了之后,该当警察局局长的去做他局长的工作,该当准将大校的去当他的准将大校,观察一段时间若是风平浪静的话,那么就各自辞掉自己的工作,去尽享人生的荣华富贵。如果,拉尔森不幸失手了,那也没有关系,库柏已经制定好了第二套方案,大不了干掉曹滨董彪后,他们拿到了那笔额外的报酬后便立刻做鸟兽散,世界之大,岂能容不下他们三个有钱人呢?

    拉尔森在拿到了一万美元的预付款后只出了一次军营,没有谁知道他出去的时候做了些什么,事实上,拉尔森也无需在做些怎样的准备。对唐人街以及安良堂一带的地形地貌他已经了然于胸,对曹滨董彪的行为习惯也是做过深刻研究,对他来说,需要做的便是等那说好了的十万美元拿到手中,然后去寻觅机会。

    鲍尔默如约将八十四万美元的巨款打入了库柏等三人指定的账户中,库柏随后便提出了九万美元支付给了拉尔森。拉尔森收下了巨款,一言不发,拎上了他的步枪,跳上了他的车,驶出了军营。

    出了军营,拉尔森却没有驶向唐人街的方向,而是向市区驶去,到了市区,找了一家银行,进去了整整两个小时。随后,拉尔森去了一家商铺,买了两大包食品和饮用水,这才驱车驶向了唐人街的方向。

    拉尔森对库柏做出了十天的承诺,这是基于他对曹滨董彪二人行为习惯的研究,曹滨是一个在堂口中呆得住的人,但董彪不行。正常情况下,董彪每天下午总会到唐人街上转悠一圈,他大概有三个落脚点,进去后,会呆上个把小时,然后再返回安良堂。

    这对拉尔森来说绝对是个机会。

    在第一次的刺杀行动中,拉尔森还是有些托大了,想着将曹滨董彪二人引到那个山庄中一次性解决问题,结果,行动失败不说,还大大的打击到了自己的信心,随后又在车技上输给了董彪,并在那个小树林中被董彪反埋伏了一次。到最后,曹滨引来了数千市民,使得他对行动完全丧失了信心而终于主动放弃了行动。

    不过,那一次之所以会放弃任务,更重要的一个因素是库柏给出的报酬实在是太低了。

    对拉尔森来说,他并不甘心失败,因而,在随后的几天中,他对曹滨董彪做了细致的观察研究,终于找到了那二人的破绽。

    只是,那库柏却再也没向他提过要求。

    没人付钱,拉尔森自然不会枉费气力。

    就在拉尔森快要将曹滨董彪二人忘记之时,库柏却突然找到了他,开口便是二十万美元的报酬,任务仍旧是刺杀曹滨董彪二人。拉尔森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是狂喜难耐。

    他终于获得了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

    并且,还能够获得二十万美元的巨款。

    而对已经找到曹滨董彪破绽的拉尔森来说,这项任务的难度并非像库柏想象中的那样大。

    只要能在唐人街那董彪的三个落脚点的其中之一干掉董彪的话,剩下的曹滨便一定会着急上火地冲出老巢来寻找自己为董彪报仇,如此一来,自己再觅得干掉曹滨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

    此时已近黄昏,拉尔森开着车围着唐人街缓慢转了两圈,直到天色擦黑,他才将车子停在了那段坑坑洼洼的道路的边上,拎着两袋食物饮用水以及他那杆包裹起来的步枪,走进了唐人街。安良堂堂口的四周有三四个地方适合潜伏或是当做狙击点,但拉尔森一概未予考虑,因为,只要是自己能看出来的事情,相信曹滨董彪一样能看得出来,经过了上次交手,他们对这些地点肯定做了重点防范。唐人街当然也是安良堂重点防范的目标,但唐人街地方大行人多,街道两侧的商铺店家更是不少,隐藏起来还是相对简单。

    拉尔森的装扮就像是一名外地来的游客,他肯定要放弃掉他的黑色皮夹克,而且,头上的发型也变了,剪去了一头不算短的卷毛,只留了半个指甲盖长的露着头皮的短发,他的那杆步枪被包裹成了行礼的模样,手中拎着的食品及饮用水刚好符合了一名徒步旅游者的模样。

    走在唐人街上,拉尔森做出了一副游客的样子来,这儿要看看,那儿要瞧瞧,似乎对任何一个商铺一幢建筑都抱有极大的兴趣。一条唐人街穿行了快一个小时,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拉尔森才从唐人街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他并没有折返回来,而是头也不回地向前继续跋涉。

    这一趟,不过是拉尔森对唐人街的试探,用盗门行话说,叫踩盘子。

    走完了这一趟,拉尔森心中有了数,安良堂在唐人街的防范措施虽然严密,但和往常相比并无两样。这对拉尔森来说犹如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安良堂的曹滨董彪,一定是尚不得知他已经展开了行动。如果,他的判断是对的话,那么,明天下午时分,那董彪还会像往常一样来唐人街逛逛,在三个落脚点中的其中一个逗留上个把小时。

    三选一似乎有些困难。

    通过上次的交手,拉尔森知道那董彪是个反跟踪的高手。唐人街是人家的地盘,拉尔森肯定不会选择去跟踪董彪,而在街上直接动手的成功率不会很高,一枪打不中的话,便很难有打出第二枪的机会。拉尔森只能是在董彪的三个落脚点中选择一个,事先蛰伏于其中,等到董彪登门的时候,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选择哪一个落脚点,拉尔森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不过,一天等不来董彪,那就等两天,两天董彪未到,那就等到第三天。拉尔森坚信,只要是那曹滨董彪尚不知晓自己已然展开了第二次的刺杀行动,那么,三日之内,必定能等得到董彪。

    唐人街正中有一家茶馆,白天的时候,这家茶馆的生意好到了不行,但过了晚饭时间,基本上就该打烊了。这一天,茶馆和往常一样,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客人骤减,等天色擦黑之时,茶馆中的客人便几乎走了个精光。既然是几乎,就说明还有个别客人,但茶馆老板似乎没将二楼上的客人当回事,仍旧喝令伙计们照常打烊。伙计们也不生疑,因为都知道茶馆还有道后门,虽然要绕个百十来步才能回到街上,却也不算是太麻烦。

    关好了店门,上好了窗板,茶馆老板拎着一壶滚水上了楼,二楼最南头的那间最大的雅间中,还有几位重要的客人在里面甩着扑克。扑克是洋人们发明的玩意,但是在洋人的手上传了几百年,玩法却依旧单调。五十年多前,大量的华人劳工涌入了美利坚合众国,接触到了扑克,并迅速将扑克的玩法扩大到了十好几种。

    其中,炸金花便是当地华人们最喜欢的一种玩法。

    “不就是两块钱吗?你吓唬谁呀?老子跟了,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坐在南边靠窗位子上的彪形大汉拍出了两张一美元的纸钞,同时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手指对面的弟兄,喝道:“老子是带尖的金花,就不信你小子比老子的牌还大!”

    对面那弟兄呵呵一笑,道:“多谢彪哥赏钱,兄弟也是金花,却比你多了个小对。”

    那彪形大汉正是董彪。

    茶馆老板笑呵呵为众人添上了滚水,并对董彪道:“咋了,小彪子,看你的脸色就知道,输钱了是不?”

    董彪斜着眼瞥了茶馆老板一眼,略带着怒火道:“我说老孙头,你能不能改改口呢?叫什么小彪子呀,听起来跟骂人似的。”老孙头的家乡口音颇重,说出来的小彪子三个字,听上去却是有些像小裱子。

    老孙头白了董彪一眼,道:“难不成让我叫你彪哥么?”

    董彪挠了挠头,不耐烦道:“随你吧,大不了下次不来你这儿了。”

    老孙头呵呵笑道:“你输了钱可不能往老孙头身上撒气啊,你也不看看你做的位置,坐南朝北,输到天黑啊!”

    董彪冷笑道:“你当我信这个邪吗?老子偏不信这个邪,再来!”

    正要准备洗牌,有一个弟兄从外面进到了雅间中来,径直来到了董彪面前,附耳道:“有情况,彪哥。”

    董彪照着屁股给了那兄弟一巴掌,喝道:“这屋里又没外人,搞那么神秘干嘛?”

    那兄弟讪笑着站直了身,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出现了,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刚刚离去。”

    董彪点了点头,道:“是谁报上来的?”

    那兄弟道:“是甲川兄弟那一组。”

    董彪完全没有了刚才输钱时的那种恼怒,点了支烟,眯着眼抽了两口,呵呵笑道:“滨哥果然是料事如神啊!”

    前天下午,康利从堂口离去之后,董彪跟曹滨交谈了几句,最后,董彪问曹滨接下来该怎么安排。曹滨邪魅一笑,只交代了一句,我去陪你大嫂,你去找你的相好。

    滨哥会说出这种肤浅的玩笑话么?

    或许可以,因为有了海伦,滨哥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滨哥了。

    可是,那意味深长的邪魅一笑又代表了什么呢?

    董彪苦思冥想,终于想通了曹滨那句话的深意。

    自己隔三差五甚至在某段时间几乎天天要去找相好的习惯,是那个黑皮夹克的机会,但同时也是安良堂的机会。

    赞叹之后,董彪命令道:“传话下去,街上的弟兄们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那三个点上的弟兄赶紧打起精神来,要是在谁的手上坏了事,老子打断他两条腿!”

    那兄弟领命而去。

    “彪哥,还打算再送点钱给弟兄们不?”刚赢了董彪一把的那兄弟不无得意地挑逗着董彪。

    董彪笑道:“那老子得换个位子了。”

    坐在一旁抽着旱烟袋的老孙头听到了,噗嗤一声笑后再呸上了一声。

    老孙头的这间茶馆可以说是唐人街最古老的一间店铺了,五十年前,唐人街还仅仅是五六十米长二十家店铺都不到的规模时,这家茶馆便已经存在了。对金山的华人劳工来说,这家茶馆便是家乡,累了或是受委屈了,就可以来到这儿喝一壶家乡的茶,听一段家乡的书,或是看一出家乡的戏曲,舒缓了自己的心情后,方能鼓足勇气,继续流血流汗为了生存而继续拼命。

    那时候,老孙头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屁孩。

    二十八年前,十五岁的曹滨跟着父亲来到了金山,此时,年过而立已有四五年的老孙头从父亲手上接下了这间茶馆。那时候的曹滨可是没少给老孙头找过麻烦,单是在他的茶馆中,曹滨和别人至少打过十几次的架。但说来也是奇怪,老孙头却从来没有抱怨过曹滨,或许是看到这个刚来到金山才一年就死了父亲的少年实在是可怜,老孙头不光从未让曹滨赔过因打架而损害的座椅板凳的钱,反而还会时不早晚地接济曹滨。

    待到曹滨董彪以及吕尧三人结成了小团伙的时候,老孙头的这间茶馆便成了他们仨的落脚点和分赃点。二十多年来,眼看着曹滨一步步做强做大,老孙头却从未向曹滨开过口,依旧守着他这间茶馆。只是十年前,在曹滨的逼迫下,老孙头勉强答应了曹滨为他将茶馆翻新一下的要求。

    有着这样的渊源,老孙头当然有资格冲着董彪呸上一口。

    “老孙头,你什么意思?是鄙视我阿彪吗?”董彪切牙撇嘴怒目圆瞪。

    老孙头磕去了烟锅里的烟灰,一边重新装着烟叶,一边笑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简单哦,小彪子,长本事了啊!”

    那董彪天生就是一副混不吝正经不起来的个性,除了曹滨之外,他跟任何人都忘不了要调侃戏谑插科打诨,刚好这老孙头打小就是听着说书先生说的书长大的,也是一个能说会道且爱开玩笑的人,只要跟董彪见了面,这爷俩的嘴巴里便没有一句正经话。

    跟董彪有一搭没一搭地斗了几句嘴,老孙头再抽了一锅烟,然后拎着水壶下了楼。“老孙头老喽,陪不了你们这帮小子了。”

    老孙头刚离开,董彪便赢了一把大的,乐的合不拢了一张嘴,道:“我说我怎么一直输呢,原来是被老孙头给克住了。”

    安良堂之前赚到的钱,有一小半来自于赌场生意,这些个弟兄,在成为内堂弟兄之前,多数都在赌场中干过活,因而,论赌技的话,绝对在董彪之上。炸金花比的是拿到的牌的大小,手气很重要,但要是玩得久了,手气被平均下来后,输赢的多少,却还是要看赌技。因而,那董彪虽然也是有输有赢,但终究还是往外掏的钱远多于往口袋里装的钱。

    玩到了深夜,弟兄们不禁是哈欠连连,董彪受到了传染,也是跟着连打了几个哈欠。“他姥姥的,那伙计怎么那么能沉住气呢?到现在还没动静哩?”董彪扔掉了手中的扑克,起身来到了窗前,将厚厚的窗帘掀开了一角,往街上望去。

    外面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董彪轻叹一声,放下了窗帘,回到了刚才的座位上,点了支烟,道:“你俩赢的钱最多,是不是应该去楼下捣鼓点吃的上来呢?”

    熬夜的时候,接近零点时是最困的一段时间,用扑克赌钱的方法固然能熬过去这段最难熬的时段,但也容易让人产生注意力上的迟钝。换成吃东西来打发掉这段时间,显然是个更好的主意,被董彪点了名的弟兄笑呵呵应下了,就要往楼下而去。

    便在这时,传话的弟兄上来了。

    “彪哥,那人进窝了。”

    董彪陡然间来了精神,道:“哪个窝?”

    那兄弟应道:“春嫂的。”

    董彪捏着烟,放在嘴边愣了下,冷笑道:“他姥姥的还真会挑!”

    屋里的弟兄,包括刚才要去楼下捣鼓点吃的的弟兄,抄起了家伙,就要往外去。

    董彪冷冷道:“干嘛呀?让他在窝里待一会呗!那伙计又不是去劫色,你们着急个毛呀?安安心心坐下来,等填饱了肚子再过去也不迟。”

    拉尔森在唐人街外的一个荒僻地方吃了些东西喝了点水,然后将剩下的两块面包和一瓶水揣在了怀中,然后背上了他的那杆步枪,摸着黑回到了唐人街。

    安良堂在唐人街上设下的暗哨对他来说就是形同虚设,那么大一片区域,能被监视到的地方毕竟是少数,而更多的巷口只能是监视的盲区。拉尔森沿着事先早就规划好了的路线潜伏到了董彪最常去的一个落脚点。翻墙入院,没发出一点响动。

    唐人街富人不多穷人却不少,绝大多数的院落都住着几家人,但拉尔森打探到的董彪的那三个落脚点却是个例外,院落虽然不算大,但里面住的人却很少。唐人街还有一个特点,养狗的人家特别少,这个特点也好理解,人都吃不太饱的情况下,哪里还有余粮去养狗呢?也正是这两点,使得拉尔森对自己的藏匿蛰伏极有信心。

    落进了院落中,拉尔森贴着墙根沿着院落转了一圈,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极佳的藏身地点。

    正屋的后面,是个茅厕,而茅厕的一侧和围墙之间,则堆满了杂物,这地方虽然气味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绝对是这户人家最容易忽视的地点,除非运气差到了极致,否则的话,在其中猫上个三两天绝不是问题。

    董彪不可能夜间来这儿,白天就算来,那也是要到了下午,因而,拉尔森藏身进去之后,很是淡定地喝了口水,然后便安心的休息了。

    气味却是很难闻。

    拉尔森虽然很安详,双目轻合,呼吸均匀,内心中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这倒不完全是环境所致,对拉尔森来说,更为恶劣的环境他也呆过,对一个杀手来说,只要能完成任务拿到酬金,即便在粪堆里呆上个三两天,那也绝不是个问题。拉尔森平静不下来的主要原因还是的家庭问题。

    拉尔森曾经有过一个家,他的妻子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天使,但是,十年前和西班牙帝国的那场战争却拆散了他的家庭。拉尔森执意要到战场上建功立业,从而给妻子孩子创造出更优越的生活条件,但他的妻子却担心战争会让她失去丈夫。只是失去倒也不难接受,难以接受的是人还活着,却成了残疾。

    理念上的无法调和最终只能走上离婚的道路,但战争结束后的第五年,拉尔森却得到了一个令他奔溃的消息,他的小天使,居然患了一种罕见疾病,虽然有治愈的可能,但治疗过程却十分漫长,而且花费巨大。

    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拉尔森在面对库柏开出的二十万美元酬金的面前,失去了一切抵抗力。虽然,他找到了曹滨董彪的破绽,但他对这次行动仍旧没有多大的把握,因而,他才向库柏提出了先支付一半定金的条件。并将拿到手的这十万美元,全都汇给了他的前妻。

    即便他死在了这次行动中,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做父亲的使命。

    吃了碗面,喝了瓶啤酒,董彪甚为满意地拍了拍肚皮,站起了身来。“出发了,兄弟们,吃饱了,喝好了,到了该干活的时候了!”董彪拎起了斜靠在墙角处的那杆毛瑟98步枪,率先出了门,下到了一楼。

    从后门溜出了茶馆,董彪等人随即散开,分成了数条线路,向阿春的住所方向摸去。

    为了不让那黑皮夹克产生疑心,董彪没在三个相好的家中做任何布置安排,只是在其周围设下了几个暗哨,密切监视着周边的风吹草动。而当猎物进入了陷阱之后,董彪原本可以直接冲进去将猎物擒获,怎奈在三个相好的当中,董彪最为喜欢疼爱的便是阿春,而那黑皮夹克绝非等闲之辈,董彪生怕冒然攻击会发生意外,二十二年前发生在曹滨身上的事情若是重演了一遍的话,董彪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曹滨那样伤心地将自己封闭起来。

    “彪哥,弟兄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起攻击。”手下弟兄过来向董彪做了禀报。

    董彪迟疑着未作回应。

    又一兄弟过来道:“彪哥,夜间进攻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咱们不知道那货藏在了什么地方,冒然攻进院子里恐怕会有不小的伤亡,兄弟们伤就伤了,死就死了,倒也没什么,咱们入了安良堂,早就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但万一伤到了春嫂,那可就……不值得啊!”

    董彪抬脸看了眼那兄弟,道:“甲川,你春嫂虽然是彪哥我的女人,但也不能说她的命就比弟兄们的命金贵。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货不知道躲在哪个旮旯里,咱们冒然攻进去,恐怕还真要吃亏。”

    那兄弟便是被董彪怀疑过的连甲川。也算是为了弥补当初的无端怀疑,董彪特意让他参加了这次行动,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从而能有理由提拔提拔他。连甲川也没让董彪失望,正是他第一个发现了拉尔森的影踪。

    “彪哥,不如这样,等天亮了,安排个兄弟把春嫂她们叫出来,然后咱们弟兄们只管往院子里扔手雷炸弹,就不信不能把那货给炸出来。”连甲川颇有把握道:“房子炸毁了还能盖,但人要是死了可就活不过来了。”

    董彪长出了口气,用着赞赏的目光看着连甲川,点了点头,道:“你小子有点脑子哈,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个人才呢!这办法不错,通知弟兄们,各岗各哨轮番休息睡觉,等天亮了咱们再接着干活。”

    深夜零时三十分,库柏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敲门的士兵手中抱着一只信鸽,见到库柏开了门,先将信鸽交给了库柏,然后才敬了个军力,道:“上校,刚刚收到的。”

    库柏没有回礼,也没有说话,默默解下了信鸽脚上捆着的信件,展开后看了一眼,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来。“辛苦了,上士,但你还不能休息,立刻去通知你的上尉,让他把他的c连紧急集合起来。”

    那上士领命而去。

    库柏不慌不忙,穿好了军装,然后去了办公室,拨通了埃斯顿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铃只响了两声,那边便传来了埃斯顿的声音:“喂,是库柏吗?”

    库柏道:“是我,埃斯顿,能听到你的声音我很高兴。”

    电话那头传来埃斯顿的苦笑声:“库柏,你向我下达了死命令,我敢不服从吗?”

    库柏笑道:“你所受到的委屈即将换来丰硕的成果,埃斯顿,我们的第二方案立刻启动。”

    挂上了电话,库柏倒了杯酒,刚喝了一口,营房中便传来了紧急集合的哨音。库柏不急不躁,喝完了杯中的酒水,离开办公室,缓步走向了营房操场。

    c连早已集合完毕,但见库柏走来,c连连长麦隆上尉上前两步,啪的一个立正敬礼,高声汇报道:“报告团长阁下,c连集合完毕,请你训话!”

    库柏回了礼,然后来到了队伍面前,沉声道:“我刚接到金山警察局的求助,他们得到了情报,说有一伙暴徒准备在唐人街制造暴乱。你们都知道,唐人街居住的都是些黄种中华人,或许你们其中有很多人会认为,既然是该死的黄种中华人,那就干脆让上帝去收拾他们得了。没错,我不认为这种想法有什么错误,但是,先生们,你们必须要想的更为深远一些。”

    库柏踱到了一名士兵的面前,为他整理了一下军帽,然后后退了两步,提高了嗓门,接道:“我们是军人!我们的神圣任务是保卫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不受到任何侵犯,住在唐人街的那些黄种中华人虽然死不足惜,但那块土地却属于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任何势力想在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的国土上制造暴乱,我们军人都必须以雷霆手段将其消灭!”

    麦隆上尉代表全连表态,道:“c连全体官兵听从长官命令,坚决平息暴乱,消灭一切危害国家安全的暴徒!”

    库柏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令道:“出发!”

    埃斯顿放下了电话,愣了会神,起身去盥洗间洗了个冷水脸,这才打起了精神来。

    前天中午,埃斯顿和康利走散,埃斯顿找了康利一大圈却也没能找得到康利,心急火燎地赶去了库柏的军营,却见到康利和库柏在军人俱乐部中正在闲聊。

    见到了埃斯顿,康利颇为抱歉地做了解释,说他跟埃斯顿走散之后,居然迷路了,不得已只能在景点外拦了一辆计程车先回来了。解释过后,康利借口有些疲惫,便上楼休息,埃斯顿也想回去,却被库柏给拦下了。

    库柏拦下埃斯顿的目的便是要安排他的第二套方案。

    “你不觉得今天康利和你的走散有些蹊跷吗?”库柏拦下埃斯顿之后,劈头便是这么一句问话。

    埃斯顿当时就愣住了,想了好一会,道:“你是说……”

    库柏点了点头,道:“他并不赞同他父亲提出来的附加条件,而这个附加条件明显对他们父子更加有利,那么,他为什么会不同意呢?原因只有一条,他怵怕安良堂,怵怕汤姆和杰克,他对我们能除掉汤姆和杰克毫无信心,生怕惹恼了汤姆杰克二人而惹上麻烦。”

    埃斯顿道:“所以,他就故意制造了这场人为的走散,目的是想背着我们去给汤姆杰克通风报信。”

    库柏点头道:“知子莫若父,鲍尔默先生猜到了他儿子的思想,反过来,知父莫若子,康利也一样能够猜的到他父亲的做为。他赶在我们行动之前去向汤姆和杰克通风报信,为的就是等我们失败了,不会遭到安良堂的报复。”

    埃斯顿颇为紧张道:“那我们是不是要终止拉尔森的行动呢?”

    库柏摇了摇头,道:“不,埃斯顿,康利的这种行为,恰恰为我们提供了彻底消灭汤姆和杰克甚至包括整个安良堂的绝佳机会。”

    埃斯顿摊开了双手,摇着头道:“库柏,我能想到的只有拉尔森的失败,却怎么也想绝佳机会在哪里,拜托你能不能给我讲的透彻一些呢?”

    库柏颇为得意地笑了,道:“拉尔森向我透露过他的行动计划,他说,杰克在唐人街有三个落脚点,每天下午都会去其中一个落脚点呆上一会,他准备在夜色的掩护下潜伏进去,等董彪前来的时候,突下杀手。埃斯顿,这便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战斗打响,我们能及时赶到,那么就能以平息暴乱的名义将他们一网打尽!”

    埃斯顿愣了片刻,道:“库柏,这个计划……那拉尔森不就……”

    库柏笑道:“他拿了咱们的十万美元,献出他的生命也是值得的。康利将消息传给了汤姆,那拉尔森尚未行动便已经是指望不上了,与其是白白死在了汤姆的手里,倒不如让他再发挥一下最后的余热。”

    埃斯顿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液,道:“我是想说,这个计划听起来很不错,但其中有一点却很难实现,库柏,我们无法得知汤姆和拉尔森发生战斗的具体时间,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还有可能是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不可能一直等在唐人街附近,而若是没赶上时间的话,那我们前功尽弃不说,还很有可能被人抓住了把柄徒添麻烦啊!”

    库柏轻松笑道:“这一点你无需担心,埃斯顿,我只要求你在拉尔森开始行动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守在你办公室的电话旁,随时等着我的电话。”

    埃斯顿道:“库柏,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实在忍耐不了自己的好奇,能告诉我你将以什么方式判断清楚战斗发生的具体时间吗?”

    库柏拍了拍埃斯顿的肩,道:“埃斯顿,不要忘了,在军校的时候,我可是你的班长,对长官的命令,你要做的只有执行,而不是探究原因。”

    库柏并非是玩笑,他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埃斯顿他的判断方法,埃斯顿虽然将信将疑,却仍然坚守在了他的办公室中。

    埃斯顿怎么也没想到,仅仅坚守了第一夜,便接到了库柏的电话。

    在电话中,埃斯顿听得出来那库柏透露出来的信心。虽然仍旧没能想明白那库柏是如何掌握到唐人街那边的消息的,但埃斯顿还是选择了信任库柏,洗过冷水脸后,立刻集合了值班的警察,分成了五辆警车,驶向了唐人街的方向。

    从暴风雪过后一直晴朗的天气却在当夜有了些要变天的意思,云很重,星星几无踪迹,而月亮也是长隐忽现,风并不大,但透着丝丝的寒意,看样子,又要有一场寒流即将袭来。

    在通往唐人街的三叉路口处,埃斯顿停下了车,他要在这儿等着库柏的到来,在没见到库柏的军队的时候,埃斯顿决然不敢进入唐人街,就凭他那些手下警察的本事,根本不是人家安良堂的对手,单方面行动,不光是坏事,更是找死。

    约莫等了二十来分钟,库柏率领着一个整编连乘坐着六辆军用卡车赶到了三叉路口。

    见到库柏率兵赶到,埃斯顿登时有了底气,就要领着警察车队继续向唐人街进发。

    “等一下,埃斯顿局长。”当着诸多警察的面,库柏给足了埃斯顿面子:“局长先生,我们是不是先讨论一下行动方案呢?”

    埃斯顿一怔,随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

    库柏继续道:“唐人街成南北走向,北侧出口朝向了我们所在的位置,但南侧出口却通向了驶往洛杉矶的公路,你知道,那条公路的两侧,有着无数的山包,若是暴徒逃往了这个方向,即便我在追加两个连,也很难将他们绳之以法。”

    埃斯顿道:“我明白了,我们可以兵分两路,分别从南北两侧攻入唐人街。”

    库柏赞赏道:“埃斯顿局长果然是经验老到,我建议,由埃斯顿局长率领一半的警力由北向南攻入唐人街,我以两个排的兵力配合你的行动。另外一半的警力由我亲自率领,绕到唐人街南侧,自南向北发起攻击。”

第六百三十章 一定有他

    埃斯顿担忧道:“库柏团长,你只率领一个排的兵力,是不是有些薄弱呢?”

    库柏笑道:“暴徒无非就是一些乌合之众,我有一个排的兵力已经足够了。”

    埃斯顿当过兵,对军队编制中的那些个小九九是了如指掌,在一个连队中,明面上分做了三个排或是四个排,每个排的士兵人数也基本一致,但在火力配置上却有着不同。也就是说,一个连队中,必然会有某一个排是该连队的主力排,其战斗力要远大于其他各排。

    看破不说破,库柏当着自己的下属给足了自己脸面,那么,他也应该极力维护库柏团长展示出来的舍我其谁的英雄气概。

    “很好,库柏团长,我接受你的建议。”埃斯顿说着,向库柏抛去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库柏点了点头,接道:“我估计暴乱将会在天亮之后发生,埃斯顿局长,你需要将你的部下以及分配给你的部队安排在距离唐人街稍微远一些的僻静处,但也不能太远了,要保证车辆能在五分钟之内抵达唐人街。所以,我的建议距离是三到四公里的样子。”

    身为警察局的局长,埃斯顿对金山各处的地形地貌还算有所了解,唐人街这块他来的比较少,但脑海中还算有些印象,故而表现出了极有把握的样子,带着一半的警力以及四辆军用卡车的兵力,向着唐人街的南端绕行而去。

    天终于亮了。

    连甲川蹲在了阿春住所的院落门口,扯起嗓子喊了起来:“卖豆花哩,又甜又香的豆花卖了哩!”这是董彪想到的主意,阿春最爱吃的便是豆花,只要听到了豆花的叫卖声,阿春一定会醒来,而且必须出门买上一碗。

    果然,连甲川只叫了两嗓子,院落的院门便吱嘎一声打开了。

    连甲川急忙上前,悄声道:“春嫂,彪哥让我来通知你,院子里进了坏人,你要不动声色地通知其他人,陆续撤出院子,记住了,不能慌,更不能乱。”

    能成为安良堂第二把交椅的大哥级人物的相好,那阿春也绝非是一般女人,听到了连甲川的叮嘱,立刻叫嚷了起来:“哎哟哟,你这豆花怎么都是冷的呢?不买了,不买了!”嚷过之后,随即回了院落。

    只是三五分钟,阿春一家以及两名佣人便陆续逃出了院子。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董彪骑在了一根树杈上,微笑点头,并向树下的兄弟挥了挥手。

    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院落四周登时涌出十多名弟兄,瞒着院墙,将一枚又一枚的手雷扔进了院落当中。

    董彪迅速架起了他的步枪,边瞄准边搜索着院落中的人影。

    第一轮手雷炸过之后,董彪并没有看到黑皮夹克那货的身影。

    “再来!多招呼墙角旮旯!”董彪喝令道。

    又是十多枚手雷高高飞起,落进了院落当中。

    这一轮,那院墙有多处被炸得轰塌了。

    正屋后,忽然现出一人影来,董彪已然捕捉到位,枪口转向,“砰——”,便是一枪。

    那人訇然倒地,但同时也朝着董彪的方向回敬了一枪。

    “可以啊!有点意思!”董彪向上攀爬了两米,捡了个树杈坐定,再次架起步枪搜索瞄准。

    院墙多处轰塌,堂口弟兄迅速补位,每个轰塌处至少有一名枪手补住了空缺,在防止住院内之人趁机突围的同时,也进一步压缩了那人的藏匿空间。

    第一轮手雷的爆炸并未对拉尔森的身体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对他心理的震撼却是无比巨大,那一瞬间,他已经知晓自己在劫难逃,他唯一的希望只能是冲进正屋中劫持一名或几名人质,以求得一线生机。可就在他准备行动之际,第二轮手雷飞了进来。堪堪躲过第二轮的爆炸,拉尔森刚露出身形,便挨了董彪的一枪。

    那一枪并未打中拉尔森的要害,只是将左侧肋下剐下了一块肉,电石火光间,他判断出子弹飞来的方向,并回敬了一枪,但他清楚,他打出的那一枪,最多也就是起到个威慑的作用。

    摆在拉尔森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窝在原处等着对手攻过来,或许可以在临死前拖上一两个垫背的,二便是寻找机会冲出敌人的包围。而冲进正屋劫持人质已然不再现实,那样做,只会成为刚才打中自己的那个人的枪靶子。

    犹豫了片刻,拉尔森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从藏身处一跃而起,飞奔中,端起步枪,连着三枪放倒了最近一处轰塌院墙处的守兵,但也就在这时,董彪扣动了扳机。

    子弹飞来,洞穿了拉尔森的胸膛。

    拉尔森扑到在地。

    鲜血汩汩地从胸前背后冒出,但拉尔森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的伏在地面上的脸颊甚至还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收尸!抢救受伤弟兄,快速撤离现场!”董彪对自己刚才的那一枪极为自信,虽然拉尔森的身躯就在自己的视线中,但董彪坚持没有补枪,从树上一跃而下。

    可就在这时,唐人街南北两端同时响起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唐人街原本汽车就不多,这大清早的更是稀罕,而听这动静,可不像是一辆两辆,会是个什么情况呢?

    董彪稍一愣,立刻意识到了危机,连忙大声吼道:“立刻撤退!向东西方向撤退!”董彪的反应还算迅速,但已然来不及。

    一百五十名正规军士兵,以及近二十名警察,已经将董彪等人团团围住。

    曹滨正处在似醒非醒的朦胧状态,唐人街的方向便响起了隆隆的爆炸声。曹滨被惊醒过来,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董彪也忒能作了不是?不就是对付一个杀手么?值当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么?

    那爆炸声还响了两轮,随后便是零星的几声枪声。

    曹滨暗自点了下头,翻身下床,准备洗漱。

    当他刚刚往盆里倒完了热水,拿起毛巾尚未放进盆中之时,唐人街突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海伦亦被惊醒,穿着睡衣便奔到了曹滨的卧房,急急敲开了曹滨的房门,惊恐道:“汤姆,出了什么事了?是在打仗么?”

    曹滨已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依旧保持了镇定,回道:“是盗走那些鸦片的蛀虫们向我们发起了反击,海伦,听我说,立刻回去换衣服,我派人护送你离开堂口,这儿即将发生一场恶战。”

    海伦反倒从惊慌中迅速恢复了平静,她摇了摇头,坚定道:“不,汤姆,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没有人再能将我们分开,包括上帝。”

    曹滨极为严肃,沉声喝道:“胡闹!海伦,你必须立刻离开堂口!”

    海伦淡然笑道:“汤姆,你说过的,这一生一世,你再也不会让我受委屈,汤姆,我说过我不会再离开你,要走,我们一起走!”

    曹滨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走!哪怕是死在这儿。”

    海伦伸出双手,抚摸着曹滨的脸颊,柔声道:“我理解你,汤姆,但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曹滨终究还是一个江湖人。

    江湖好汉当以气节为重,宁愿站着死,不求跪着生。

    守在堂口,即便战死,但安良堂的气节却可以保全,待罗猎归来,仍旧能够将安良堂的大旗重新竖起。

    但若是为生而逃,那么与今后江湖之中,金山安良堂必将是声名扫地再无出头之日,即便是在安良堂其他堂口弟兄的面前,也绝无昂首说话的机会。

    只是,预感到一场恶战即将发生的曹滨可以坦然面对死神的召唤,但他绝不能接受海伦和他同赴黄泉的命运。

    “好吧,海伦,我答应你,不把你送走,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曹滨面色凝重,但两道紧锁的眉头却悄然舒展开来。

    唐人街上,一场屠戮仅仅持续了三五分钟。

    “报告团长阁下,共击毙暴徒一十九人,重伤七人,我方阵亡五人,阵亡人数中有二人为警察,我方重伤八人,重伤人数中有四人为警察,另有十一人轻伤,三人为警察。”麦隆上尉及时向库柏送上了战报。

    从伤亡总数上看,安良堂弟兄们一共折进去了二十六人,而库柏和埃斯顿的手下或死或伤也多达二十四人,只是,安良堂弟兄吃了武器比不上人家的亏,伤到的敌人多,但打死的敌人少。

    埃斯顿跟着来到了库柏面前,没有说话,只是神色黯然地摇了下头。

    库柏微微一怔,然后蹙起了眉头,沉思了片刻,手指安良堂堂口的方向,朗声道:“埃斯顿局长,暴徒于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向民居投掷大量手雷,其意欲制造暴乱的动机已是证据确凿,我建议,立刻追查这伙暴徒的背后组织,并给予摧毁性打击,以维护我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法律,保护我们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的安全!”

    埃斯顿心领神会,回道:“已经查明,这伙暴徒来自于金山安良堂,他们收入低下,对我美利坚合众国早已是心存不满,不轨之为随时都有可能进一步爆发。”

    库柏站到了他的座驾的座位上,对着手下士兵鼓动道:“先生们,你们都看到了,这伙暴徒是多么的凶残。唐人街是金山的唐人街,是我们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的唐人街,如今却被他们这种暴徒所统治,黄皮肤的中华人不懂得民主自由,他们会容易地被这些暴徒所鼓惑,很有可能对金山,对伟大的美利坚合众国做出更大程度的危害,所以,我建议,我们必须斩草除根,对这伙暴徒的根源组织予以毁灭性的打击!请记住,先生们,你们今天的付出和牺牲,将会被载入史册!”

    士兵多年轻,年轻必气盛。这伙暴徒居然敢对他们还击,并打死打伤了他们十五六名战友,一个个早就是义愤填膺,而库柏的鼓动又是恰到好处,求战意愿不等库柏说完便已然爆棚。

    库柏见时机成熟,猛然挥手,嘶哑吼道:“进——攻!”

    从唐人街到安良堂堂口,也就是一两公里的距离。

    车队呼啸而来,仅仅用了三四分钟。

    安良堂的堂口之中异常安静,偌大的院落见不到一个人影,楼道口向外伸出的遮阳台下,端坐着一身着深青色长袍脚穿黑色布鞋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后,则立着一位面貌姣好气质脱俗的洋人女性。

    面对数十条制式步枪,那男子淡然一笑,道:“埃斯顿,站在你身旁的应该就是库柏上校吧。你们做的很不错,我确实没想到你们居然留了后手,而且,我必须承认,你们寻找到的这个借口的确可以蒙蔽了大多数人。埃斯顿,库柏,现在你们可以欢呼胜利了,只要一个简单的命令,你们的手下便可以将我曹滨打成一只蜂窝。”

    库柏拔出了配枪,走上前来,指向了曹滨,喝道:“你以为我不敢开枪吗?”

    曹滨身后的那位洋人女性冷笑道:“我是金山邮报的记者,海伦鲍威尔,库柏上校,我保证,只要你的枪声一响,明天就能登上金山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另外,你也用不着暗自琢磨能不能制造一场意外将我灭口,现在的安良堂的堂口,除了你们的人,就剩下了我和汤姆,只要我死了,凶手一定是你们。还有,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在你领兵冲进来的时候,我的同事已经拍下了足够多的照片,当然,如果你感到心虚的话,完全可以派出你的士兵去把他抓回来。”

    海伦鲍威尔的大名对库柏及埃斯顿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之前或许没怎么注意到这位金山的著名记者,但二十多天前的那一篇关于一千八百吨鸦片的报道以及对全体市民的号召的文章,却令库柏及埃斯顿等人是又心疼又愤怒。不过,库柏和埃斯顿等人却没想着把怒火发泄到海伦鲍威尔的身上,他们认为,海伦鲍威尔做为记者,这种行为实属正常,恶人乃是找她爆料的安良堂汤姆,所有的账也应该算到汤姆的头上。

    有了这种思想,库柏也好,埃斯顿也罢,包括斯坦德,都忽略了海伦鲍威尔这名记者,甚至连暗中调查一番都懒得去做,到头来,只是知道其名,却不认识真人。

    当然,这也是他们三人有些托大的表现,更是一种缺乏江湖争斗经验的结果。

    海伦冷笑说完了话,从口袋中掏出了记者证,向库柏丢了过去。

    是丢,而不是递。

    库柏下意识地去抓空中飞来的那本记者证,可水平不够,抓了把空气,并眼睁睁看着那记者证跌落在自己的脚下。

    库柏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弯下腰来,捡起了那本记者证。

    记者证当然是如假包换。

    库柏极为礼貌地走上前,将记者证交还给了海伦,并解释道:“我们接到情报,说唐人街有一伙暴徒意欲制造暴乱。海伦记者,想必你刚才也听到了,那两轮震耳欲聋的爆炸,便是那伙暴徒所为。我们虽然镇压了那伙暴徒,但那批暴徒的幕后指使却仍旧逍遥法外,我们有充足的证据证明那伙暴徒便属于金山安良堂这个组织,最终的幕后指使便是你我面前的这位汤姆曹先生。”

    海伦面若冰霜,冷冷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汤姆曹接受法律的审判呢?库柏,你是心虚,不敢在法庭上面对律师的质问,对吗?”

    库柏大笑道:“我为何不敢?我有什么好惧怕的?我只是协助警察局的行动而已,平息驻军当地的暴乱,是符合军队条例的,海伦记者。”

    海伦冷哼道:“既然只是协助,那么请问,你为什么要反客为主呢?不是应该由警察局的埃斯顿局长做主要负责人吗?”

    库柏哑口无言。

    海伦鲍威尔的意外出现,彻底打乱了库柏的计划。若没有这位名记者的掺和,库柏早就一枪打爆了曹滨的脑袋,然后再扔出几枚手雷,制造出曹滨负隅顽抗的假象。死无对证,即便同安良堂余孽对簿公堂,他库柏也是稳稳地占据上风。

    但,意外却偏偏发生了。

    言语交锋间,库柏的脑子转了成百上千圈,却也没能想出万全之策。记者乃是无冕之王,将其暗杀了都会引发了轩然大波,更何况眼下处在了面对面的交锋中,而身后,还有着上百名思想单纯难以封口的士兵,若是不顾一切地灭了她的口,恐怕用不着走上法庭,单是市民们的愤怒的口水,便可以将他们活活淹死。

    “收起你的枪,退到埃斯顿局长的身后吧。”海伦的口吻中充斥着不屑的意味:“库柏上校,你多迟疑一秒钟,市民们对你的怀疑就会增加一分,在法庭上,陪审团是不可能不考虑民意的。”

    库柏愣了几秒钟,终于向后退了一步。

    第一步迈开,后面的步伐也就顺理成章了。

    库柏退下之后,埃斯顿被迫上前。“海伦记者,请不要误会,库柏团长确实是受我要求前来支援警察局行动的。在行动中,我的部下两死七伤,损失惨重,库柏团长只是担心我心情悲愤,情绪失控,这才替代了我。”埃斯顿哪里有什么悲愤心情,此刻,他有的只是在距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时却戛然而止的巨大失落。

    海伦冷冷道:“你用不着向我解释什么,埃斯顿局长,这不是一场人物专访,我只会记录事件的客观过程。”

    “我们不担心你的客观记录,我们会按照章程来执行法律赋予我们的职责。”埃斯顿苦涩一笑,转而向曹滨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汤姆,实在抱歉,这是我的职责,请你理解。”

    曹滨缓缓起身。

    埃斯顿招呼了两名部下,搜过了曹滨的身,并铐住了曹滨的双手。

    埃斯顿挥了挥手,让部下将曹滨押走,又对海伦道:“按照规定,我必须对安良堂的堂口展开彻底的搜查。”

    海伦冷冷应对道:“没有人拦着你,但我必须提醒你,埃斯顿局长,我会对此案进行连续报道,直到法庭做出最终审判,在此过程中,我不希望看到汤姆在警局中发生任何意外。”

    人若是过于平庸,必将被人鄙视。

    反之,人若是过于优秀,必将招人嫉妒。

    在金山邮报社中,海伦便属于那种招人嫉妒的人。

    自暴风雪来临的前一天,到曹滨身陷囹圄的这一天,海伦不打招呼离开报社已经有足足十三天。这对那些个嫉妒海伦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他们早已经在三天前就联合起来向报社主编施加了压力,要求报社主编决不能因为海伦一个人而改变报社的规章制度。主编自然舍不得放弃像海伦这样优秀的记者,但终究没能扛得住这份压力,于昨日上午签发了对海伦鲍威尔实施除名的决定。

    “海伦,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你为什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呢?你哪怕是打个电话过来说一声,我也能找到借口啊!”面对海伦的登门造访,报社主编既惊愕又痛惜。

    海伦微笑道:“主编先生,实在抱歉,那天,我在采访的途中遭遇了暴风雪,我差点就死在了那场暴风雪中,是当地的人们将我救了下来,那儿的通讯并不发达,我的身体又一直未能恢复,因而无法和您取得联系。”

    主编显露出希望神色,道:“如果你能找来两名以上的证人,海伦,我可以帮你申诉,恢复你在报社的工作。你知道,你是一名优秀的记者,金山邮报失去你将会是一项巨大的损失。”

    海伦道:“主编先生,我来找你并非是为了这个目的。当然,能重新回到报社来工作,当然是一个令人高兴的事情,但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适应记者的工作,但我向你保证,除了金山邮报之外,我不会再供职于其他报媒。”

    这可能才是主编最为担心的事情,得到了海伦的承诺,主编的脸色明显温柔了许多。“海伦,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主编亲自起身,为海伦倒了杯水回来,接道:“是生活上出现了困难吗?”

    海伦接过了水杯,摇了摇头,道:“不,主编先生,我生活上并没有困难。我来找你,是为了一则新闻。”

    主编不免有些惊疑,道:“新闻?海伦,你又掌握了什么新闻线索呢?”

    海伦喝了口水,应道:“今天清晨时分,唐人街发生了一起爆炸案……”

    主编打断了海伦,道:“是的,警察局正在召开新闻发布会,我们也受到了邀请,简妮和海斯伍德二人应该已经抵达了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海伦猛然一怔,手中的水杯晃荡了一下,洒出了一些水来,主编很体贴地递过来一块手帕,海伦擦净了身上的水渍,苦涩笑道:“主编先生,警察局的新闻发布会只是一面之词,而我,却掌握了事件的真相。”

    主编耸了下肩,道:“海伦,你是知道的,如果发生在唐人街的这起案件被定性为暴乱的话,那么,任何一家报媒只能发表官方的声明,除非,你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它并非是一场暴乱。”

    对海伦来说,显然无法收集到有力的证据。唐人街的现场早已经被库柏及埃斯顿的部下打扫干净,那名杀手的尸体也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有的只是现场的一片狼藉,和安良堂弟兄扔出去的手雷爆炸后的残片。还能找到哪些有利于汤姆的证据呢?海伦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她根本想不出答案。

    真相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海伦却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她所掌握的真相便是真正的真相,而库柏、埃斯顿却可以堂而皇之的将自己和鸦片案割裂开,就事论事,一口咬定发生在唐人街的爆炸就是汤姆指使的暴乱行为。

    这起案件若只是一场普通的江湖争斗,那么,海伦尚有希望能说服主编,可埃斯顿却先发制人,将这起案件定性为暴乱并以此为名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那么,但凡参加了这场新闻发布会的报媒,按照规定,便只能发布官方声明,除非有着足够的证据来推翻暴乱的定性。

    海伦之恨自己比埃斯顿慢了一步。

    主编深吸了口气,接道:“海伦,我和你共事近十年,我了解你,知道你不会因为个人的目的来编撰新闻,但是,制度就是制度,我有心和你探讨一下这起案件的幕后真相,但绝无权力将它公之于众,海伦,我想,你会理解我的,对吧?”

    海伦微微一笑,起身跟主编握手告辞,并道:“我当然能理解你,谢谢你,主编先生,等我找到了足够的证据,我再来找你好了。”

    海伦轻松的微笑的背后,却是凄凉心酸的泪水。

    这一刻,她终于完全理解了曹滨,暴风雪来临之前的那一个礼拜,曹滨的心情一定比自己还要难过,他想爱,却不敢爱。之所以不敢去爱,并不是他内心中的懦弱,而是他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发生。

    海伦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孤立无助。

    杰克凶多吉少,应该牺牲在了唐人街的那场战斗中。而曹滨下定决定要和她一同面对生死的时候,将堂口的所有弟兄全都解散了,并告诉他们,在诺力归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入堂口半步。

    诺力,你在哪儿呢?你何时能回来呢?

    此刻,罗猎带着小顾霆正大包小包的往火车上搬运行礼。

    给彪哥带的五瓶酒就是一件大包,而给滨哥带的一箱绝版雪茄的体积重量更是不得了,再加上赵大明送的礼物礼品,连同自己和小顾霆的旅程细软,可是把火车的卧铺车厢塞了个满满当当。

    从董彪一天一封的询问电报中罗猎便判定出自家堂口一定是遇到了喜事要等着自己回去分享。做出如此判定的理由很简单,假若不是好事的话,滨哥一定不会让自己回去,即便是迫不得已,那彪哥也不会有如此闲心,一天一遍的追问。

    罗猎是于前日晚返回到纽约堂口的,看过电报后便想着赶紧回火车站去购买明日的火车票,但被赵大明给拦下了。赵大明的理由很是充分,既然是喜事,那么早一天到和晚一天到没多大区别,而明天好歹也要去给总堂主打声招呼,汇报一下这次任务的完成情况。罗猎觉得在理,于是,返回金山的日期便往后拖了一天。

    赵大明原本想安排两个兄弟护送罗猎返回金山,一是可以帮罗猎拎拎行李,小顾霆太小,而罗猎只有两只手,那么多行李,总得有个人帮下手。二是想借这样的机会向金山这边的滨哥彪哥表示一下他赵大明的尊重。于是便买下了一个软卧车厢的四张卧铺票。

    但罗猎却拒绝了,而且态度相当坚定。

    他不想太过张扬,不想跟堂口的那些弟兄拉开太大的距离。

    赵大明想了想,觉得罗猎的考虑不无道理,在任何环境中,做人低调一些总是没什么坏处。再说,如今社会只要口袋里有钱,便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行李,只要晃动两下手中的美钞,便立刻会有一大堆人跑过来献殷勤。

    火车旅行是相当枯燥的,一开始,罗猎和小顾霆还有心思去餐车上吃些东西,但随后,却懒得连餐车也不去了,一日三餐全都在软卧车厢中解决。

    小顾霆的臭毛病始终改不掉,晚上睡觉的时候从来不肯脱去衣服,罗猎问过他很多次为什么,小顾霆总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正当理由。每一个人都会有着独特的个人习惯或是爱好,比如,自己不爱抽烟,却总喜欢嗅着烟草的香味。再比如,那彪哥在脱袜子洗脚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闻一下袜子的臭味。还有,想进入滨哥那间书房就必须先敲门,不然的话,他一定会生气,可若是不敲门就进到他的卧房,反而却没多大问题。

    罗猎将小顾霆不肯脱衣服睡觉也理解成了个人的习惯癖好,时间长了,也懒得管他。

    将小顾霆带回金山并非是罗猎的主意,而是小顾霆的要求,罗猎是真心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对小顾霆的要求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来,只是提出是不是要给他的父亲打声招呼,却被小顾霆断然拒绝。“他逼着小霆儿做李西泸的内应,小霆儿做过了,便已经还清了他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小霆儿是生是死,跟他再无瓜葛。”面对小顾霆的这般斩钉截铁的回应,罗猎也只能是苦笑摇头。

    五天五夜的旅途实在是漫长,担当火车终于抵达了金山火车站的时候,那五天五夜又显得过得飞快。下了火车,罗猎以一美元的代价买通了火车站的管理人员,那哥们亲自帮罗猎叫来了一辆计程车。

    一边往车上装着行礼,那计程车司机一边问道:“先生准备去哪儿?”

    罗猎随口应道:“唐人街,安良堂。”

    那司机的脸色突变,道:“安良堂出了大事了,先生还不知道吗?”

    堂口中,偌大一幢楼房却只住着海伦一人。

    她想为曹滨想为安良堂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她能做些什么。

    五天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曹滨的书房清理的整整洁洁,将曹滨的卧房打扫的干干净净。还能做到的便是坐在窗前看着堂口院落中的枯叶越来越多越来越厚。

    埃斯顿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了海伦已经被金山邮报除名的消息,对她提出来的探视曹滨的要求是充耳不闻,海伦无奈之下只得去求以前的搭档,可是,那搭档嘴上答应的很是痛快,但海伦看得出来,他只不过是在敷衍了事。

    人一走,茶必凉。

    这是这个世界的普遍规律,接受也好,痛恨也罢,却是无力改变它。

    跟曹滨分别的那天清晨,曹滨还交代了海伦,一定要守在堂口中等待着罗猎的不日归来。五天过去了,已经是第六天了,那罗猎怎么还不见个人影呢?

    心思颇为恍惚的海伦感觉到有些累了,就要从窗边离开,或是到床上躺一会,或是到楼下的厨房中弄点吃的,便在这时,隐隐地听到了堂口大铁门被推开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一辆计程车驶了进来,穿过了堂口的林荫道,绕过了那汪水池,停到了楼道门口。

    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跳下了车来。

    海伦急忙推开窗户,大声喊道:“诺力!你是诺力吗?”

    罗猎抬头看了眼海伦,随即应道:“海伦记者?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海伦倔强地坚持了五天五夜,没让自己流出一滴泪水,但在这一瞬间,海伦的视线模糊了。“诺力,等着我,我这就下来。”

    奔到了楼下,遇见了正在往楼道中搬运行礼的罗猎,海伦不由分说,张开了双臂,抱住了罗猎,将头靠在了罗猎的肩上,忍不住放声大哭。

    “海伦,坚强些,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罗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海伦,只能是生硬地拍着海伦的后背,说道:“从火车站过来的时候,计程车司机已经告诉我了一个大概,但我需要知道详细情况,海伦,擦干眼泪,告诉我好么?”

    海伦终于止住了痛哭,抽噎道:“汤姆被警察局的埃斯顿抓走了,杰克也被他们杀死了,诺力,能拯救安良堂的只有你了。”

    罗猎猛然一惊,道:“彪哥他死了?是你亲眼所见吗?”

    海伦摇了摇头,抹了把眼泪,道:“我没有看到,但库柏出动了一百多名士兵围剿了杰克,我想,他们是不会给杰克留下生路的。”

    罗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海伦,我们不能慌乱,来,把事情按照先后顺序,一点点一条条告诉我。”

    海伦做了下深呼吸,将那场暴风雪前后发生的事情讲述给了一遍。

    罗猎面无表情,仔细地听完了海伦所说的每一个字。“海伦,你刚才说警察局随后就举办了新闻发布会,那么,他们有没有发布现场伤亡的数字呢?”

    海伦点了点头,道:“他们说击毙了十九人,重伤了七人。”

    罗猎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欣慰之色,道:“那就说明彪哥他没有死!”

    海伦惊疑道:“你怎么能知道?警察局并没有公布伤亡名单。”

    罗猎道:“彪哥有个习惯,认整数,每次干活带的弟兄不是五便是十,十九加七等于二十六,这不符合彪哥的习惯,他在对付那名杀手的时候,应该带去了三十名弟兄,也就是说,包括彪哥在内,应该有五个人逃出了库柏的围剿。”

    海伦惊喜道:“那会有杰克吗?”

    罗猎点了点头,道:“一定有他!他要是一条鱼,那么唐人街便是一条大河,即便库柏用最密的网,也难以在唐人街中将彪哥捕获。”

    海伦的惊喜之色却骤然消失,摇头疑道:“不对啊,诺力,如果杰克还活着的话,那为什么都过去了五天五夜的时间了,却一点关于他的消息都没有呢?”

    罗猎道:“他很有可能是受伤了,此刻正猫在唐人街的某个秘密地点养伤呢,海伦,放心吧,不出三天,我一定能找到他。”

    海伦稍稍有些宽心,但随即又紧张起来,道:“那汤姆呢?我们怎么做才能将汤姆救出来呢?”

    罗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海伦,请原谅,我忘记恭喜你了。滨哥是个好男人,你能和他相爱,我为你们感到高兴。”

    海伦不免显露出一丝幸福的神情,随即便被满满的愁云所覆盖,忧心忡忡道:“诺力,我看得出来,埃斯顿和库柏一伙,是一定要将汤姆他置于死地的,如果我们不能帮他洗脱罪名的话,就算埃斯顿不把汤姆折磨致死,那也会被法庭宣判为绞刑。”

第六百三十一章 藏身之所

    罗猎道:“因为你的勇敢,已经将埃斯顿和库柏的阴谋挫败了一半,你放心,埃斯顿不敢在警察局对滨哥下手,等到了看守所,他更没这个能力。他一定会折磨殴打滨哥,但滨哥也一定能撑到走上法庭的那一天。海伦,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充分的证据帮助滨哥洗脱罪名。”

    小顾霆靠了过来,气喘吁吁道:“罗猎哥哥,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所有行李都送到你的房间了。”

    罗猎摸着小顾霆的小光头,道:“来,叫海伦姐姐。”

    小顾霆甜甜的叫了一声。

    海伦有心夸赞一下小顾霆,可张开了嘴,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说到了曹滨身上。“诺力,我们能想到什么办法见到汤姆吗?”

    罗猎道:“等等吧,埃斯顿不可能将滨哥一直留在警察局中,他早晚都得将滨哥送进看守所,等滨哥到了看守所,我们可能就有机会见到滨哥了。”

    海伦忽然想到了曹滨的另一个交代,道:“汤姆把堂口的兄弟全都解散了,并交代他们说除非得到了你的召唤,否则绝不可以回到堂口。”

    罗猎点头应道:“我知道,这是堂口的规矩,是滨哥早就定下来了的。”

    海伦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将他们召唤回来呢?”

    罗猎想了想,道:“等我先找到彪哥吧。”

    罗猎的归来,让海伦的心里不再像之前那样空虚无助,而且,罗猎始终洋溢在脸上的自信神情也大大鼓舞了海伦的信心,心情宽松了,精神也就好了,同时,腹中的饥饿感则更加明显了。“诺力,你一路辛苦,还没吃饭吧?”

    罗猎点了点头。

    海伦挤出了一丝笑容,拢了下额前的头发,道:“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过来。”

    罗猎拦住了海伦,道:“不用麻烦了,海伦,我们去唐人街上吃吧。”

    海伦摇了摇头,道:“唐人街现在还处在戒严状态中,诺力,我担心他们会盯上你的。”

    罗猎笑了笑,道:“我坐计程车进门的时候,他们便已经盯上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他们是找不到理由抓捕我的。”

    虽然五年前曹滨将罗猎交给老鬼的时候便认定了他为安良堂未来的接班人,但罗猎正式加入堂口却只有半年多一点的时间,而且,做为曹滨的接班人,那也只是内部人知晓的事情,对外既没有设香堂也没有公然宣称,那埃斯顿若是将罗猎抓了过去,必然会成为天大的笑话。

    海伦仍有担忧,道:“那他们要是背后下黑手呢?”

    罗猎笑道:“他们没那么傻!既然埃斯顿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那么,接下来他们所做的事情必然是公事公办,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必然不敢冒险。”

    海伦不解,问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戒严唐人街呢?”

    罗猎道:“这更说明了彪哥他还活着!埃斯顿这般做法,无非就是想把彪哥给找出来,唉,他也真是幼稚,在唐人街这块地界,就算他挖地三尺,也绝难找得到彪哥的一根寒毛。”

    带着海伦和小顾霆,罗猎来到了唐人街。

    街上的警察不多,只是在南北两头和东西端几个主要路口处设下了关卡,但街上的便衣却是不少。罗猎看着这种景象,不禁哑然失笑,这算个毛事啊?那些个警察全都是洋人,穿警服和穿便衣,有什么区别呢?

    罗猎没有选择餐厅,而是大模大样地去了老孙头的茶馆,这地方,彪哥带他来过好多回了,并且告诉他,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来这儿,总是没错,总是能帮助你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戒严状态肯定会影响了茶馆的生意,茶馆中不见了往日的那种热热闹闹一座难求,既没有说书的,也没有唱曲的,只有零零散散十来个茶客和闲得没事抄着手看着街上警察们的伙计。

    罗猎进了门,吆喝道:“伙计,楼上有雅间么?”

    茶馆伙计撇了下嘴,冷冷回道:“雅间太贵,您那,还是坐楼下吧!”

    那伙计是认识罗猎的,如此回话,必然是事出有因,于是,罗猎在楼下的靠楼梯处,随便挑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伙计,弄点吃的来呗,有啥吃啥,咱不讲究。”

    那伙计先为罗猎端来了几盘糕点,并趁机问道:“啥时回来的?”

    罗猎捏了块蛋糕,丢进了口中,回道:“刚到。”

    那伙计笑了笑,再道:“稍等啊,我去找掌柜的给你弄盘酱驴肉过来。”

    掌柜的便是老孙头,而酱驴肉指的一定是董彪。

    因为,老孙头经常骂董彪是一头犟驴。

    不多一会,那伙计端来了三碗面两盘肉,一边摆着碗盘,那伙计一边道:“掌柜的说,酱驴肉还在锅里没煮好,也不适合女人跟孩子吃,你们就将就着吃点猪下水好了。”

    罗猎回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酱驴肉呢?”

    那伙计煞有介事道:“我估计得等到晚上了,搞不好得等到前半夜才能煮好。”

    罗猎轻叹一声,道:“那就只能先吃点猪下水喽。”

    海伦和小顾霆根本不知道罗猎和那伙计说的是什么,更插不上嘴,于是便埋头吃面。海伦是个洋人,平日子习惯了用刀叉,住到了堂口之后,才开始学习用筷子,短短二十来天的功夫,海伦基本上学会了使用筷子,但功力却是想当平庸,夹起面条来甚是艰难,夹多了,吃不下,夹少了,那面条却呲溜一下便滑落了。

    小顾霆笑道:“海伦姐姐,我来教你。”小顾霆夹了两根面条,却不抬起筷子,在碗中拧了几个圈,将面条卷在了筷子上,并笑道:“你看,这样不就简单了么?”

    海伦学着小顾霆试了下,果然轻松地吃到了面。“谢谢你啊,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海伦看着小顾霆,忍不住想去摸一下他的小光头。

    小顾霆却向一边闪开了,道:“海伦姐姐,我叫顾霆,罗猎哥哥喜欢教我小霆儿,你也可以教我小霆儿。”

    “小,霆,儿——”海伦的中文发音很是生硬,但基本标准。

    罗猎跟那伙计说完了话,转过头来吃面,却看到海伦和小顾霆只顾着吃面,却不去夹盘子中的猪下水吃,很是好奇道:“你们怎么不吃肉呢?是不好吃吗?”那两盘下水可都是华人的最爱,一盘凉拌猪肝,一盘卤煮大肠。罗猎各尝了一口,更加困惑,道:“挺好吃的呀!”

    洋人是不吃下水的,而小顾霆的身上虽然流淌着华人的血脉,但这小子生在迈阿密,成长在迈阿密和纽约,一口英文说的比中文还要流利,生活习惯上自然会向洋人们靠拢。意识到这一点的罗猎直接夹了一截猪大肠,递向了小顾霆,并沉着脸命令道:“把嘴张开!”

    小顾霆很是委屈,却乖乖地张开了嘴巴,接下了那块猪大肠。

    “闭上嘴,不准咽,要嚼,这卤煮大肠啊,越嚼越香。”罗猎依旧沉着脸,死盯着小顾霆。

    小顾霆拉下了嘴角来,像是一副委屈地要哭的样子,勉强咀嚼了两下,却忽地露出了欢喜神色。“真的哦,罗猎哥哥,真的是越嚼越香呢!”小顾霆的这话倒是不违心,拿起筷子,主动地再夹了一块卤煮大肠塞进了嘴里。

    搞定了小顾霆之后,罗猎转向了海伦,道:“五天五夜了,我想,你一定没吃好喝好,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得吃肉,不能让身体垮掉,不然的话,你会遗憾的。”

    海伦犹豫了片刻,咬着牙夹了一块凉拌猪肝,放进了口中。

    然而,海伦毕竟是纯洋人,对猪内脏有着天生的抵触情绪,虽然觉得味道还算不错,但吃下去还是颇为艰难。但海伦却听进了罗猎的劝告,忍住了阵阵心里上的不适感,吃下了三块猪肝和两截大肠,并将一碗面吃了个精光。

    吃饱了之后,罗猎又要了壶茶,这期间海伦有两次开口要说曹滨和董彪的事情,却全都在刚一开口的时候便被罗猎给堵了回去。海伦也不笨,随即便意识到了自己不该在这种场合说这些事,于是便干脆跟小顾霆聊起天来。

    说了两句,海伦不自觉地又想去摸小顾霆的小光头,却被小顾霆再次闪开。“海伦姐姐,小霆儿不喜欢被人摸头,除了罗猎哥哥。”

    罗猎听到了,不由得摸了下小顾霆的小光头,顺便还刮了下他的小鼻子。

    海伦尴尬笑道:“我怎么觉得你长得就像是个女孩子呢?”

    小顾霆噘起了嘴来,嘟囔道:“海伦姐姐,你真不会聊天!”

    罗猎揪了下小顾霆的耳朵,顺便在捏了下小顾霆的脸颊,笑道:“可罗猎哥哥也觉得你细皮嫩肉的像个女孩。”

    小顾霆登时红了脸,一头扎进了罗猎的怀中,斥道:“罗猎哥哥,你好坏哦!”

    喝完了茶,罗猎结了账,带着海伦和小顾霆就要离开唐人街。

    唐人街的戒严很有意思,外面的人可以随便进入,但里面的人却不能随便出去。

    罗猎三人,在关卡处接受了严格的盘查。

    金山警察局和安良堂的关系一向良好,警察局中至少有一半的警司警长跟曹滨或是董彪都是称兄道弟的关系,私下里都拿过安良堂的贿赂。就算是埃斯顿局长,若不是因为私吞鸦片这档子事情,跟曹滨董彪也是称兄道弟,该吃的时候绝不嘴软,该拿的时候亦不手短。

    唐人街这一片区比较杂乱,警察局管理起来的难度相当大,好在还有个安良堂,因而,大多数的治安问题,警察局全都甩给了安良堂。因而,唐人街的警察署,其警长只有十来名手下。这点警力显然不够支撑唐人街的戒严,埃斯顿是从别的警署中抽调了大批的警察前来支援,所以,盘查罗猎他们的警察,全都是些生面孔。

    海伦和罗猎的身份证明都是齐全的,盘查起来当然没有问题。但小顾霆的身份证明早已经丢在了迈阿密,这很正常,没听说过那个小乞丐的身上还能保留着完整的身份证明的。可是,面对那些个陌生警察的时候,却是说不清楚了。

    但罗猎似乎早有准备。

    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照片,交给了关卡的警察,道:“有句话说的好,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先看看这张照片,然后再考虑一下要不要追查我们的身份。”

    那警察听不懂罗猎翻译成英文的中华谚语,但瞥了眼照片后却陡然紧张了起来。

    罗猎笑道:“认识上面的将军吗?”

    那警察摇了摇头。原本就不是一个系统的,而且,以一名普通警察的地位,是无论如何也够不上一名海军中将。这张照片是罗猎在圣地亚哥照的,哈里斯将军居中,旁边站着罗猎和小顾霆。照片不可能作假,而身着中将军装的哈里斯将军的浑身上下均透露着将军的威严。

    “再给你看样东西哈。”罗猎收回了照片,从另一只口袋中有掏出了一张信笺出来,递给了那名警察。

    那警察拿过来看了眼,神色间更加紧张,迟疑道:“你,你跟亚当布雷森先生是什么关系?”

    亚当布雷森议员在加州大选中虽然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毕竟也是驴党的代表,但凡关心加州选举的公民,不可能不认识这位议员先生。

    那张信笺是身在洛杉矶的亚当布雷森寄给总堂主欧志明的,内容则是邀请罗猎去他的竞选总部去做客。之所以会有这封信笺,起因还在于圣地亚哥的哈里斯将军。

    威廉私下里请求罗猎能够相助亚当布雷森的选举,但随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问题,于是,将罗猎送离军事基地后,便向哈里斯将军坦诚交代了。哈里斯听了威廉的坦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将威廉夸赞了一番,并随机给亚当布雷森打了个电话,在电话中,哈里斯将军把罗猎狠狠地夸赞了一番,并极力地向亚当布雷森举荐了罗猎。

    能入哈里斯法眼的人可不多,亚当布雷森愉快的接受了哈里斯的建议,于电话当日便写了一封邀请函寄给了欧志明,要欧志明将邀请函转交给罗猎。

    罗猎笑道:“我就是布雷森先生邀请的诺力啊,喏,这是我的证件,诺力是我的英文名。”罗猎要回了那张信笺,并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明。

    那位警察验过罗猎的身份证明后,神色立刻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满脸堆笑道:“对不起啊,诺力,这都是上面的要求。”

    罗猎招了招手,附在赶紧凑过来的那警察的耳边悄声道:“上面?呵呵,看你跟我颇有缘分,我就透露给你一个秘密吧,等布雷森先生选上了州长,金山警察局就要大换血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大清朝是真理,在美利坚合众国同样是真理。局长换了,下面的警司警长不可能保持原状,而州长换了,下面的各市的各个局长也不可能保持原状。

    那位警察似乎看到似锦前程,连忙跟罗猎套近乎。

    罗猎却呵呵一笑,道:“我已经记住了你了,如果有缘,今后一定会跟你再见面的。”

    那警察心存期望,自然不敢对罗猎再有阻拦。

    回去的路上,眼看着周围没有了行人,海伦忍不住问道:“诺力,我们去唐人街只是为了吃顿饭吗?”

    罗猎笑着回道:“当然不是!”

    海伦不解,道:“那我们究竟做了些什么了?”

    罗猎摸着小顾霆的小顾霆,回道:“我找到了杰克,这还不够吗?”

    海伦愣住了,连脚步也停了下来,道:“诺力,你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吗?”

    罗猎跟着站住了,轻松道:“我当然知道我说了些什么,海伦,你没有听错,杰克他还活着,我已经找到他了。”

    海伦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中既有欣慰更有无奈。罗猎的神情告诉了她这话并不是玩笑,因而,海伦自然感到欣慰。可是,海伦却是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楚那罗猎是如何找到杰克的,因而,难免无奈。

    “我还是跟你说了吧,海伦,那间茶馆的老板叫老孙头,老孙头是看着汤姆和杰克长大的,在汤姆和杰克的心中,老孙头就像是他们的父亲一样。”罗猎招呼了海伦继续前行,边走边道:“那间茶馆中估计是被人监视了,而且,监视的人应该能听得懂中华话,所以,那跑堂的伙计才用了暗语跟我说话。老孙头经常骂杰克是头犟驴,所以,那个伙计主动要给我们酱驴肉吃意思就是想带我们去见杰克。”

    海伦欣喜道:“那为什么他没有带我们去见杰克呢?”

    小顾霆插话道:“那个跑堂伙计回来跟罗猎哥哥说酱驴肉还没做好,意思就是说现在不方便去见杰克,对吗,罗猎哥哥。”

    罗猎摸着小顾霆的小光头,应道:“对是对,但原因却是你们两个,跑堂伙计说女人和孩子不适合吃酱驴肉,意思就是让我单独去见杰克,老孙头可能是担心我们三个一同过去目标太大,容易被警察发现端倪。”

    海伦道:“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杰克呢?”

    小顾霆抢道:“小霆儿知道!跑堂伙计说,酱驴肉要到晚上才能做好,就是让罗猎哥哥等天黑了再去见杰克,对不?”

    罗猎弯曲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夹了下小顾霆的鼻子,赞道:“小霆儿真聪明!”

    小顾霆揉了下鼻子,打了个喷嚏,道:“小霆儿还知道,罗猎哥哥要是去唐人街的话,一定会由密道进入。”

    罗猎再次伸出弯曲了食指和中指的左手来,吓得小顾霆赶紧捂住了鼻子。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堂口大门,却见门口处等着了几个堂口弟兄,但见罗猎走来,连忙迎了上去。

    罗猎皱了下眉,道:“滨哥没交代你们吗?”

    那几名弟兄应道:“交代了!”

    罗猎沉下脸来,道:“那我召唤你们了吗?”

    那几名弟兄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罗猎依旧沉着脸道:“还好,你们几个并没有把滨哥的话当做耳边风,至少你们没进到堂口中去。好了,你们先回去吧,该召唤你们回来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忘了你们。”

    其中一名弟兄道:“那滨哥彪哥……”

    罗猎打断了那弟兄,道:“这些都不是你们该考虑的,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找好你们各自的落脚点,养精蓄锐,随时等待召唤。”

    那几名弟兄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咬牙离开了。

    待到了夜晚,罗猎安顿好了小顾霆,果然犹如小顾霆所说,罗猎从‘密道’进入到了唐人街中。其实,所谓的密道,不过就是绕开那些个关卡而已,只是,过程中少不了的要翻墙进院。好在唐人街中养狗的人家极少,而人们因为戒严,睡得也都特别早,罗猎一通折腾,倒也没引发出什么动静来。

    茶馆的后门虚掩着,罗猎闪身而入,茶馆中黑灯瞎火,罗猎凭借着记忆,摸索到了楼梯,悄无声息地上了楼,来到了最南头的那间雅间。雅间的房门同样虚掩着,罗猎推门而入,便看到了坐在一盆炭火旁的老孙头。

    炭火的边缘上,散落着几颗带壳花生,老孙头用火钳将那些个已经烤熟了的花生一一夹出,然后从身旁的袋子中再抓了一把,转着圈撒到了火盆的边上。“吃花生不?”老孙头看都不看罗猎一眼,只是随口招呼了一声,继续剥着他的花生。

    罗猎坐到了老孙头的身旁,接过了老孙头递过来的一把烤熟了的花生,道:“相比花生,小猎子更想吃酱驴肉。”

    老孙头叹息了一声,道:“那头犟驴可是吃了大亏了,一条左腿差点没能保住。”

    差点没能保住的意思就是说虽然很悬,但终究还是保住了。

    听了老孙头的这话,罗猎露出了笑来,剥了颗花生,将两粒花生米扔进了口中。“孙爷爷,我今晚能见到彪哥吗?”

    老孙头拎起了一只茶壶,对着嘴喝了两口茶,道:“能,当然能,只是这会子洋警察们还睁着眼,不太方便,等再晚些,让大伟带你去就是了。”

    老孙头说的大伟便是那跑堂伙计,名叫孙大伟,乃是老孙头的侄孙,名字中虽然有个大字,却不是安良堂的堂口弟兄。不过,依照着老孙头和曹滨董彪的这层关系,那孙大伟虽然没入堂口,却也比堂口弟兄更为可靠。

    陪着老孙头吃了几把花生,喝了两杯水,那孙大伟也摸上了楼来,进到了南头的这间雅间。见到了罗猎后,笑道:“你小子来的挺早的啊!”

    罗猎回道:“大伟哥,中午我过来的时候,又必要那么谨慎吗?你说,万一我要是没听懂,岂不是要闹误会?”

    孙大伟笑道:“那是你彪哥的特别交代。”

    老孙头跟道:“堂口出了叛徒了,小彪子说,是那个叫连,连什么玩意的来着?”

    孙大伟跟道:“连甲川。”

    老孙头道:“对,是叫连甲川来着,小彪子说,保不齐咱们唐人街中还有被洋人收买了的贱货,所以让咱们说话的时候都小心点。”

    孙大伟呵呵笑道:“说酱驴肉的主意,可是你彪哥的指示啊,他说你小子只要听到了犟驴二字,就一定知道说的便是他。”

    罗猎噗嗤一声没能憋住笑,笑过之后,道:“看来,彪哥虽然受了伤,但依旧是风格不变啊!”

    老孙头幽幽叹了一声,道:“这二十多年来,他跟小滨子可是栽的最惨的一次了,也难得他还能笑得出来。对了,小猎子啊,小滨子那边怎么样了?”

    罗猎道:“还好,被抓进警察局了,估计再过几天就会被转到看守所,到时候,我就能想办法见到他。”

    老孙头又是一声长叹,道:“这些个该死的洋人,真是丧心病狂,骑在咱们华人的头上作威作福还不够,还非要把咱们赶尽杀绝么?”

    罗猎苦笑道:“孙爷爷,别动那么大的肝火,这儿毕竟是人家洋人的国家,咱们在人家的地盘上讨生活,就得做得到能忍的忍,不能忍的也得忍。”

    孙大伟抢道:“这话在理啊,可是,咱们在自己的大清朝就得让着洋人,来到了人家洋人的地盘上更得忍着洋人,你说,这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呢?咱们中华人啥时候也能扬眉吐气一把,让洋人也得忍着咱们呢?”

    老孙头叹道:“我是看不到那一天喽,就不知道你们这些小辈能不能看得到。”

    罗猎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即便我们这些小辈看不到,那我们后面还有更小的小辈,迟早有一天,一定能熬到让洋人看咱们华人的脸色。”

    孙大伟哀叹道:“说那话太远了,咱还是说说眼下吧,唐人街原来有滨哥彪哥罩着,咱们这些华人还算是能活得像个人样,可现在他们不在了,安良堂也倒了,今后咱们被洋人欺负了,还能找谁为咱们出头啊?”

    罗猎道:“你放心,大伟哥,安良堂不会倒,滨哥彪哥依旧在,我罗猎不单要救出滨哥,还要手刃了那几个洋人王八蛋。”

    孙大伟苦笑两声,道:“救?怎么救?连彪哥都想不出该怎么扳倒那些洋人,等在法庭上坐实了暴乱的罪名,那彪哥也只能是离开金山啊!”

    老孙头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们哥俩就不要争辩了,我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大伟啊,你就带着小猎子去看看那头犟驴去吧。”

    穿街走巷,孙大伟带着罗猎避开了街上的值班警察的岗哨,来到了一处毫不起眼的院落后门,两扇破旧的门板上挂着一只生满了铁锈的锁,罗猎还以为孙大伟带了钥匙,却没想到,他却是直接推开了那两扇门板。

    进到了院子中,孙大伟再翻过了一堵院墙,来到了另一个几乎像是废墟一般的院落。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以那洋人的智商,怎么也想不到董彪居然藏在了案发地点。

    “这儿不是春嫂的家么?彪哥不就是在这儿闷杀的那个杀手么?”罗猎悄声问了两句,却不等孙大伟有所回应,接着叹道:“彪哥还是有那么两把刷子哩!”

    院落中的正屋被炸榻了一个角,另一侧的卧房却是安然无恙,董彪便躺在了那间卧房中的一张大床上,床边安放着一张躺椅,躺椅上躺着了一个中年男人。

    “吕尧哥?你在啊!”罗猎进到了屋中,先跟吕尧打了声招呼。

    吕尧坐起身来,指了指董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刚睡着,让他多睡会,咱们出去说话。”

    床上躺着的董彪却咳了一声,道:“老吕,你安的是什么心?不是说好了等着罗猎那小子的吗?”

    罗猎赶紧来到了床边,将董彪搀扶起来,靠在了床头上。“彪哥,你还好吧?”

    董彪轻松笑道:“死是死不了,但瘸却是躲不掉了。”

    吕尧喝道:“你胡说些什么呀?我去问过安东尼医生了,他说只要你能按他的办法进行康复训练,那条腿的功能还是能够恢复的。”

    董彪咧嘴笑道:“瘸了一条腿也没多大关系,只要中间那条还能用就够了,男人嘛,不就是靠着中间那条腿活着的吗?”

    吕尧气得转过去了头,不愿再搭理他。

    罗猎看到了床头柜上摆着的香烟和火柴,立马抽出了一支,放到了董彪的嘴巴里,然后又为董彪划着了火柴点上了烟。

    董彪抽着烟,赞道:“还是我兄弟心疼我,死老驴就知道管着我,不让这,不让那,我就纳闷了,多抽两支烟能死人吗?”

    吕尧听着董彪的唠叨显得心烦,干脆走出了房间。

    “滨哥被埃斯顿给抓进警察局了?”屋里就剩下了董彪罗猎二人,那董彪终于收起了笑,说起了正经事。

    罗猎点了点头,道:“海伦说,埃斯顿抢在了她找金山邮报之前开了新闻发布会,既然消息传开了,我想滨哥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董彪点头叹道:“幸亏有海伦,不然的话,以滨哥的个性,非得带着弟兄们跟库柏那狗ri的血拼一场不可。”

    罗猎道:“你给我发电报要我回来,是因为海伦跟滨哥的事情吗?”

    董彪道:“滨哥要接着向海伦求婚的机会,将各帮各派都请到堂口来,顺便再弄个金盆洗手隐退江湖的仪式,对了,你不提我还想不起来呢,你小子跟赵大明跑去那什么鸟玩意岛的干嘛去了?”

    罗猎道:“有个参议院议员,叫亚当布雷森,她女儿被骗到加勒比海的文森特岛上去了,布雷森求到了总堂主,总堂主把任务交代给了大明哥,大明哥没把握,就把我给带上了。”

    董彪道:“亚当布雷森?就是那个正在竞选加州州长的那位议员么?”

    罗猎点头应道:“没错,就是他。他欠了我一个人情,可能对救出滨哥会有帮助。”

    董彪苦笑道:“能帮助个逑啊?库柏那个狗娘养的,设下的毒计也忒他妈毒辣了,暴乱罪?那可是要上绞刑架的,哪是谁谁谁打声招呼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呢?”

    罗猎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就不相信,库柏埃斯顿他们就能把事情做到了毫无破绽么?”

    董彪撇了嘴,道:“我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了,这三天的时间里,我怎么也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破绽可以被突破,罗猎,彪哥想好了,等彪哥的养好了腿,咱们一块将滨哥从监狱里救出来,再干掉那三个混账玩意,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然后从此浪迹天涯!”

    罗猎深吸了口气,道:“你觉得我会同意你的想法么?”

    董彪愣了下,唉声叹气摇头道:“看你这副小样,肯定是不同意喽!”

    罗猎笑道:“你可不能冲动!彪哥,安良堂不能倒下,你和滨哥也不能离开金山,唐人街上还有十好几万华人劳工等着你和滨哥的庇佑呢!”

    董彪长叹一声,抽着烟,低头不语。

    罗猎接道:“他们聪明就聪明在他们将鸦片的案子跟你带着弟兄们扔手雷的案子完全割裂开了,而在所谓制造暴乱的案子上,他们完全占据了上风,我想,那个潜入到这个院子中的杀手不管有没有被你干掉,都一样会从这个世上蒸发掉,而那个杀手,却是能证明咱们并非是制造暴乱的唯一证据,所以,你才会感到绝望。不过啊,彪哥,咱们要是能将鸦片案和暴乱案两件事再粘连起来的话,或许事情会有转机的。”

    董彪安静地听着,以至于烟灰落在了身上都全然不知。“那个黑皮夹克肯定被老子干掉了,这一点,毋庸置疑。”董彪笃定说道:“你是不知道,你彪哥打出那一枪的时候,手感有多好!”

    罗猎为董彪拂去了身上的烟灰,并接过董彪手中的烟头,在地上碾灭了,道:“彪哥,跟我说说整件事的过程吧,我需要知道每一个细节,海伦只能说了个大概,那是远远不够的。”

    董彪不便翻身动弹,便向罗猎勾了勾手,再要了一支香烟,边抽边将整件事从头到尾细细地讲述了一遍。“差不多,就这些了,应该没什么遗漏了。”

    罗猎没有吭声,而是闭上了双眼,他在快速地将董彪讲述的这些事情在脑子里重新梳理一遍,以期能够从中发掘点什么有用的细节。

    董彪自嘲道:“纽约的鲍尔默居然为他们仨开出了一盎司六美分的报酬,两百吨的货,合下来就有四十二万美元之多,早知道我跟滨哥能值那么多钱,还不如直接把小命卖给那个鲍尔默呢。”

    罗猎紧锁着眉头睁开了眼,看着董彪道:“你计算清楚了?一盎司六美分,两百吨便是四十多万元?”

    董彪道:“那还能有错吗?不信的话,你再掰着手指头算一遍就是了。”

    罗猎的两道眉毛几乎蹙成了一坨,眼睛胡睁胡合,呢喃道:“那么以一盎司十二美分的价格进行交易的话,货款总价就要到了八十四万美元,这笔巨款,鲍尔默是如何支付给那三人的呢?彪哥,你说那三人会不会在没受到货款之前就会对你跟滨哥下手呢?”

    董彪并没有切入到罗猎的思路中来,他机械回应道:“康利过来找滨哥的时候,明确说了他父亲分两步走的交易方案,那仨货绝不可能在没有拿到钱的情况下就着急动手,不然的话,一旦失败,便注定了一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罗猎点头应道:“没错,他们拿到了货款,就可以随时做好了两手准备,成功干掉了你和滨哥,那么就能多拿到一笔巨款,若是万一失败了,他们也有着卷款潜逃的退路。”

    董彪连抽了三支烟,觉得有些口渴,便向罗猎讨要水喝。待罗猎为他端来了茶水,董彪端着茶杯却突然怔住了,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罗猎,我觉得你的思路是对的。”

    罗猎欣慰道:“是啊,这么短的时间,又是那么巨额的款项,他们绝不可能是现金交易,只能是通过银行汇款。只要我们查出了他们之间的资金往来,那证据不就有了吗?”

    董彪喝了两口水,将茶杯交还给了罗猎,并道:“可银行有那么多,我们要是一一查过去的话,只怕会打草惊蛇啊!”

    罗猎笑道:“第一,这家银行不可能是地方银行,至少得是在纽约和金山同时拥有分号的大银行,否则的话,单是银行之间的转账,恐怕比带着现金坐火车回来都要耽误时间。”

    董彪应道:“没错,那第二呢?”

    罗猎道:“第二,就算满足了我刚才说的条件,普通银行也做不到只用一天的时间便能将这么大一笔巨款从纽约转到了金山来,我从你刚才对整个事件的讲述中推断,从鲍尔默验货付款到他们派出杀手,这中间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天。而能将八十四万巨款在一天内便从纽约转到金山的银行,只有一家。”

    董彪兴奋抢道:“美利坚城市银行!?”

    罗猎点了点头,道:“还必须是他们的贵宾客户。”

    董彪忽又为难道:“可是,美利坚城市银行的管理相当规范,而且背景深厚,他们是不可能向外泄露客户资金往来资料的,除非是联邦最高法院作出判决。”

    罗猎露出了一脸的坏笑来,戏谑道:“彪哥知道的还不少嘛!”

    董彪斜了罗猎一眼,笑道:“你彪哥眼懒手懒,不爱看书写字,但你彪哥耳朵可不懒,你滨哥说过的事情,彪哥可全都记在了心里哦!”

    罗猎收起了笑,恢复了思考的模样,稍显忧心道:“滨哥的案子肯定是没办法闹到联邦最高法院的,就算是加州法院怕是都上不到,在金山就会终结宣判,要想拿到他们仨货跟鲍尔默之间的资金往来的证据,恐怕还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便在这时,吕尧回了房间,来到罗猎身边,拍了拍罗猎的肩,道:“差不多了吧?你彪哥该换地方了。”

    罗猎疑道:“这地方不是挺好吗?我还说那些洋警察打死这想不到彪哥会躲在这儿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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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天行盗介绍:
风本无形,我欲猎风!九州笑傲,替天行盗! 他风华正茂,她国色天香, 他本该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她本该巧笑倩兮,葬花弄月。然生于乱世,国恨家仇,山河破碎,列强割据,先祖蒙羞。于是他丢掉了诗书,她拿起了刀枪,护龙脉,探九幽,夺天棺,战妖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替天行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替天行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替天行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