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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章鱼     替天行盗txt下载     替天行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十二章 救生圈

    董彪叹道:“你当彪哥想这么换来换去吗?这五六天的时间里已经换了仨地方了,不是没办法嘛!”

    罗猎道:“怎么讲?”

    董彪微微摇头,道:“你说,那库柏和埃斯顿两个王八蛋怎么能把时间卡的那么准呢?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了咱们的行动计划。那他俩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有内奸呗!”

    罗猎道:“连甲川?”

    董彪点头应道:“肯定跑不了他。当初卡尔斯托克顿和小鞍子死在了那处庄园里,我就说这连甲川难逃干系,那天撒网捕捉那个杀手的时候,又是他第一个发现了目标,而且,用手雷攻击也是他出的主意,你说,这奸细不是他又是谁?”

    罗猎道:“那他现在人在哪儿呢?”

    董彪没好气道:“鬼知道他在哪里,或许被藏起来了,或许已经被灭了口,总之是咱们找他不到。只是一个连甲川倒也好说,我怕那库柏在唐人街中甚至是在咱们堂口中还买通了其他人。”

    罗猎道:“小心一点总是没坏处,彪哥,那你转移吧,我也该回去了。”

    董彪道:“你彪哥这腿伤没有个仨月俩月的是好不了的,罗猎,这段时间就全靠你了,有什么困难就去找老吕,那间玻璃厂咱们做的很干净,和安良堂基本扯不上什么关系,所以,埃斯顿他们也只能是干瞪眼。”

    吕尧插话道:“这几天你就不要再来找阿彪了,等瞅个机会,我就把阿彪带去厂子里,今后有啥事你就直接去厂子找我,不过呢,你也得当点心,埃斯顿的人会死盯着你的。”

    罗猎站起身来,道:“我懂!彪哥,尧哥,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董彪没搭话,只是摆了摆手。

    见到了董彪,罗猎的心里踏实了许多,又想到了能找到证据的办法,罗猎的心情更是舒畅了许多。虽然这办法现在看来还是困难重重,但罗猎坚信,只要积极努力,就一定能取得突破。

    夜空中飘散着零星雨丝,罗猎抬头看了看天,阴云并不怎么厚实,扯开的缝隙中透露着隐隐的月光,只是风儿有些紧,罗猎束紧了衣领,消失在了巷口的深处。

    回到了堂口,原以为已经安睡的海伦和小顾霆却依旧醒着,听到了罗猎上楼的脚步声,小顾霆急忙跑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处等着了罗猎。

    “你怎么还没睡呢?”罗猎的面色中带着明显的愠色。

    小顾霆委屈道:“是海伦姐姐要小霆儿陪她说话聊天的。”

    “海伦姐姐也没睡吗?”罗猎的口吻依旧严肃,但脸上的愠色却减消了许多。

    小顾霆道:“海伦姐姐说要帮小霆儿往壁炉中加点炭,结果她进来后便不走了,小霆儿只能陪她聊天说话喽。”

    罗猎来到了小顾霆房间门口,推开了房门,道:“海伦,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呢?”

    海伦反问了一句:“诺力,你见到杰克了?他还好么?”

    罗猎点了点头,道:“他还好,就是腿上挨了一枪,估计伤到了骨头,等养个三两月才能康复。”

    海伦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道:“感谢上帝,终于让我听到了这些天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罗猎耸了下肩,道:“可是,接下来我却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海伦,我要去趟洛杉矶了,明天就动身。”

    海伦猛然一怔,问道:“是为了那个布雷森先生的选举吗?”

    罗猎点了点头,道:“可以说是,但又不完全是。我已经想到了如何为汤姆洗脱罪名的办法,但在获得证据上却有些难度,我想去跟布雷森先生商议一下,或许他可以帮到我。”

    海伦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理性回应道:“诺力,你按你的计划去做事吧,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帮不上汤姆什么,我只能依靠你了。”

    罗猎道:“我把小霆儿留下来陪你,如果,你们觉得住在堂口中实在孤独,那么也可以去玻璃制品厂,那边的负责人吕尧先生,是汤姆和杰克多年的老朋友,他会照顾好你们的。”

    海伦摇了摇头,道:“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儿等着汤姆。”

    小顾霆颇有些不情愿,道:“罗猎哥哥,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罗猎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答道:“快则一周,慢则十天。”

    加利福尼亚州的州首府在萨克拉门多市,但其最大的两个城市却是洛杉矶和金山,而相比金山,洛杉矶更为发达一些,而且人口也要更多一些,因而,驴象两党均把竞选总部设在了洛杉矶。象党是执政党,占有着更多的选举资源,在加州州长竞选的道路上,象党选举人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终于在最后关头实现了民意调查上的对亚当布雷森的反超。

    民意调查代表不了竞选结果。

    但是,象党候选人在最后时刻实现了民调的反超却是对亚当布雷森竞选团队士气的极大打击,如果不能找到行之有效的反击策略的话,那么,在这场竞选中,亚当布雷森也就等于是拱手认输了。

    在亚当布雷森的竞选总部办公室中,亚当布雷森在对罗猎救出自己的女儿一事表示了感谢之后,便毫不隐晦的将自己所处的尴尬境地告知了罗猎。虽然,面前的罗猎实在是太年轻,而且对竞选一事及不熟悉,但在自己的智囊团已是束手无策的时候,拿出点时间来,跟一个聪明的年轻人聊上一聊,即便是没能聊出任何有益的创想出来,但至少也能给自己一个倾述的机会,从而舒缓一下自己紧张的压力。

    “转折点还在于西部大开发的提案上,很显然,这是对加利福尼亚州人们的一项福祉,可是,从常态上讲,执政的象党提出的计划,做为在野的驴党就必须提出各种质疑,我的对手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将我个人和我所属的驴党捆绑在了一起,发起了最后的攻击,并一举扭转了局面。”亚当布雷森做了最后的总结,看得出来,他对这样的结果既遗憾又无奈。

    罗猎一针见血道:“你无法和你所属的驴党进行有效的切割,所以,你只能任由你的对手向你展开攻击,而你却百辞莫辩,只能是左闪右躲,但终究还是被对手给重伤到了。”

    亚当布雷森耸了下肩,道:“正是如此。”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代表什么,只能说面前这位年轻人的理解能力还不算差,那亚当布雷森听了罗猎的见解,感觉也是稀松平常。

    罗猎接道:“其实,竞选和搏击差不多,都是在一定的规则下将对手击倒在擂台上。布雷森先生,在面对对手的这一套组合拳的时候,你只有闪躲腾挪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组织反击,否则是必败无疑。”

    亚当布雷森道:“年轻人,你说的非常正确,只是,还有四十五天的时间就要迎来最终的投票了,如此短暂的时间,如何能组织起来有效的反击呢?”

    罗猎笑道:“在拳台上,只要结束的铃声没有被摇响,哪怕只剩下了最后一秒钟,你仍然有着反败为胜的机会,关键就要看你对胜利的渴望有多大,你的决心有多坚强。”

    这种理论上的鼓舞,如果亚当布雷森想听的话,他一天可以听上一百段。但出于对罗猎的感激,他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耐烦,而是十分友好的回应道:“诺力,我很想听听你在反击上有什么想法。”

    罗猎道:“我刚才听你说了,驴党在洛杉矶经营多年,根基颇为坚实,虽然遭到了对手的猛烈攻击,但你在洛杉矶地区仍处在微弱的优势中,但在其他地区,你的支持率却出现了明显下滑。所以,我的建议是挑选你的对手的最强点,给予他迎头痛击,从而一举奠定胜局。”

    亚当布雷森做了下深呼吸,缓缓说道:“金山?”。

    罗猎点头应道:“没错,布雷森先生,金山是加州第二大城市,假若你能够在金山将你的竞选对手打翻在地的话,我相信,整个加州都会为之震撼。”

    金山是象党的地盘,在那里,驴党的支持率从未超过象党,最近的一次民意调查,亚当布雷森竟然落后了竞选对手十七个百分点。他的竞选团队,包括他的智囊,想过很多的策略,但从未有人敢向亚当布雷森提出如此荒诞的建议。

    真的荒诞吗?

    亚当布雷森在心中否定了罗猎之后,随即又习惯性地向自己提出了质疑。

    和他的竞选团队及智囊团的成员有所不同的是,亚当布雷森可曾是一名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人,他迅速想到的战场上的一个战术,当两军对峙绞杀在一团的时候,如果有一方能够出奇兵端掉了对方指挥所的话,那么战斗必然会在瞬间结束。

    而罗猎的建议,和端掉敌军指挥所的战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假若能在象党票仓金山给予对手一记重拳的话,说不准还真能逆转了局势。

    “这是一个险招!”亚当布雷森评价道:“如果这一拳打在了对手的有效部位的话,我想,这可能会起到反败为胜的作用,若是被判犯规,或是这一拳根本没机会打出去的话,怕是会落下一个惨败的结果。”

    罗猎笑道:“没错,不过按照目前的局势发展,如果布雷森先生不能及时挥出这一拳的话,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当你的竞选对手感觉到胜券在握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应战,而会选择躲闪。”

    亚当布雷森沉思片刻,道:“那么,你设想中的这一拳瞄准的是对手的哪个部位呢?”

    罗猎道:“能够一拳将对方击倒在地的招数只有一个,种族歧视!”

    亚当布雷森当时怔住,过了片刻才缓慢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雪茄,在征求了罗猎的同意后,点上了火,小口抽着雪茄,陷入了沉思。“这不单是一个险招,而且还是一个毒招。”沉思了良久,亚当布雷森缓缓分析道:“如果能令对手陷入了种族歧视的丑闻中,不单可以一拳致胜,还可以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只是,这其中的难度实在太大,做为竞选者,他会时时警惕处处堤防。如果我们操作不当的话,很容易被对手反噬一口,从而更加被动。”

    罗猎读懂了亚当布雷森的细微表情变化,他显然是动心了。事实上,亚当布雷森也不可能不动心,这可是自竞选对手利用西部大开发议会提案展开反击并节节获胜以来,他听到的最有创意且最为狠毒的反击招数,其风险之大,难以想象,可一旦奏效,却必将反败为胜。

    假若,这个方案是一个月前提出来,亚当布雷森断然不会接受,因为那个时候,他尚有侥幸心理,但此刻,他已经清楚,若是不能组织起有效反击的话,那么他肯定会输掉这场大选。假若,亚当布雷森不是军人出身,没有经历过那些个惨烈战斗,他也绝不会同意,毕竟风险太大,稍有不慎,跌入万丈深渊的不是对手而是自己。但是,一名优秀军人的秉性就是不怕死,而亚当布雷森恰恰就属于那种不怕死的优秀军人。

    罗猎淡淡一笑,道:“你分析的很对,布雷森先生,若是没有好的契机,我们很难将对手引入陷进中来,可是,在这场竞争中,上帝却站到了你这一边,就在一周前,金山发生了一件大案,如果布雷森先生能够加以巧妙利用的话,对手将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我们推入陷阱而无法自拔。”

    亚当布雷森两眼一亮,问道:“什么大案?”

    罗猎微笑反问,道:“请问,布雷森先生,你认为欧志明先生以及他创建的安良堂会不会做出制造暴乱的罪行呢?”

    亚当布雷森毫不迟疑道:“不会!我和欧先生交往多年,我信任他,相信他绝不会纵容部下做出如此蠢事。”

    罗猎深吸了口气,重重吐出,略带悲愤神色,道:“可是,金山安良堂却遭人陷害,其堂主汤姆曹亦被金山警察局以暴乱罪而逮捕。这件案子,从明面上看确实不利于安良堂,仅从目前证据上看,汤姆曹被定下暴乱罪的可能性超过了百分之九十。”

    亚当布雷森先是一惊,随后便从中嗅到了机会,急切道:“诺力,我说过,我相信欧先生,自然也会相信他的部下,但是,我更希望能听到这案子背后的真相。”

    罗猎淡定道:“如果布雷森先生有足够的时间,我倒是很乐意告知你所有的细节。”

    亚当布雷森随即起身,通知他的秘书,至少给他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一个小时内,他不会接见任何人,也不会接听任何电话。

    罗猎显然用不完一个小时的时间,但陈述完了事件的整个过程,却也用掉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罗猎说道:“只要我能够拿到埃斯顿库柏他们和纽约鲍尔默之间的银行账目往来记录,那么,就能够将两个案件合并归一,而埃斯顿库柏,还有那个海军准将斯坦德的罪行,也就昭然天下了。”

    亚当布雷森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公开支持安良堂,并为安良堂鸣冤?

    罗猎道:“知道这案件真相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当事人之外,几乎没有外人得知。如果这个时候,布雷森先生能够站出来为安良堂说句公道话,那么,肯定会遭到对手的猛烈攻击。”

    亚当布雷森应道:“他们虽然领先,但尚不敢说胜券在握,所以,在这种局面下,我若是公开支持安良堂的话,他们一定会把我的言论当成一个失误而大肆攻击利用。”

    罗猎点了点头,道:“这时候,你便可以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肤色的方向,他们不明就里,一定会紧紧跟上步步紧逼。布雷森先生,我们华人在美利坚合众国虽然没有选举权,但我们属于有色人种,势必会受到金山其他具有选举权的有色人种的关注,而案情一旦反转,真相水落石出,那么,你的对手必然会遭到所有有色人种的反感,届时……”

    亚当布雷森抢道:“届时,他们将陷入比我目前更为尴尬的境地,越是辩解,越会被人误解。而且,随着势态的发酵,整个加州都会被卷入这场肤色问题的讨论中来。”

    罗猎道:“是的,布雷森先生,四十五天的时间虽然很紧迫,就像是拳台上的对决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十秒钟,但若是我们能够利用充分的话,将局势反转过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亚当布雷森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罗猎亦闭上了嘴巴,静静地看着亚当布雷森。

    过了大约有五分钟之久,亚当布雷森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你们总堂主欧志明先生曾经教过我一句中文,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同时向我做出了解释,但我对这句中文却始终不能理解透彻,但现在,我却有着一种顿悟的感觉。诺力,我决定了,与其是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罗猎道:“布雷森先生,我想,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我得尽快返回金山,我还要想办法搞到埃斯顿库柏以及斯坦德他们跟鲍尔默的银行账务往来记录,得不到它,我就不可能将案情翻转过来,而我给你提出的建议也将成为空谈。”

    亚当布雷森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道:“搞到这份记录很难吗?”

    罗猎坦诚回道:“美利坚城市银行是美利坚合众国最大的一家银行,他的客户资料从来都不会对外公开,除非是得到了联邦最高法院的判决。”

    亚当布雷森耸肩笑道:“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清楚。”

    罗猎苦笑道:“所以,想搞到这份记录,我还得另辟途径。”

    亚当布雷森道:“不,诺力,我是说,这种事对于你来说,或许很难,甚至还要采取一些极不恰当的行为,但是,如果你能够换一种思维方式的话,或许,事情就没那么难办了。”

    罗猎惊喜道:“布雷森先生,你是说你可以帮得到我,是吗?”

    亚当布雷森面带微笑,耸了下肩,道:“当然,你给了我一个超级棒的建议,我当然也要回馈给你一个最有效的办法。诺力,联邦缉毒署的阿诺德署长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去找他,他有权力在任何一家银行调查任何一个被他怀疑为走私鸦片的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为了节省时间,我会安排一名助手陪同你,并带上我的亲笔信,去纽约找阿诺德署长来获得你想获得的资料,而我,将会在金山等着你们的电话,当你们拿到了那份关键的证据的时候,我就会在金山犯下我不可饶恕的错误,从而打出我们这有力的一拳,将对手直接击飞出拳台之外!”亚当布雷森越说越是兴奋,到最后,真是有些眉飞色舞的模样。

    罗猎同样欢喜,他原来的打算是铤而走险,劫持美利坚城市银行金山分行的重要人物的家人,逼迫他在违法的前提下为他提供出那份记录,却从未想到还有联邦缉毒署这条渠道可以合法获得证据。不过,即便罗猎想到了,估计也不会尝试,因为,若是没有关系的话,单是走流程,恐怕也要走到曹滨上了绞刑架之后了。

    “布雷森先生,你确定阿诺德署长拥有这项权利么?”惊喜之余,罗猎还是慎重地向亚当布雷森提出了疑问:“抱歉,我并不是在怀疑你,而是我从未听说过这项法律。”

    亚当布雷森仍处在兴奋当中,愉快且颇为得意地回答道:“这是一项补充性的立法授权,是我在你们总堂主的建议下于两年前在参议院提出的议案,并在去年三月份的时候获得通过,这算是一个秘密授权法案,对外并没有公布,所以外界也就没有多少人能够得知,你没有听说过,这很正常。”

    当晚虽然还有一班驶往纽约的火车,但亚当布雷森在安排他的手下去为罗猎购买车票的时候却指定了次日傍晚的一个班次。当晚的这一班火车或者会因为临近开车而买不到票,但次日出发为什么不尽量赶早呢?

    面对罗猎的质疑,亚当布雷森呵呵一笑,道:“早晨出发的火车会在夜间抵达纽约,而傍晚出发的火车却可以在凌晨抵达,所以,早出发并不能节省时间。”

    罗猎无语,只能是应对以尴尬微笑。

    “其实,我是可以将你送上今晚最后一班火车的,但我认为,事情并不着急于早一天或是晚一天,我们虽然确定了大的方向,但其中还有许多细节我想和你展开探讨。”亚当布雷森继续解释道:“待会我们去吃晚餐,晚餐后,我会组织一场讨论会,我非常希望你能够参加这场重要的会议。”

    既来之则安之,罗猎并不反对亚当布雷森的观点,早一天晚一天抵达纽约的差别确实并不大,其关键点还要看阿诺德署长的态度和效率,从布雷森的表现看,他似乎对阿诺德署长颇有把握,既然如此,那么多留一天,帮助亚当布雷森梳理好下一步行动的细节,倒也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晚餐中,亚当布雷森提起了他的女儿,并再次向罗猎表达了感谢。场面说了一箩筐之后,亚当布雷森才说出了他真正想说的话:“哈里斯在电话中都告诉我了,诺力,我为安妮的冲动给你造成的伤害向你表示歉意。”

    罗猎客气回道:“安妮敢爱敢恨,倒也蛮可爱。”

    亚当布雷斯叹了口气,道:“我询问过多名医生,他们均表示说从未见过你身上患有的那种奇怪疾病,对不起诺力,我不是有意说起你的**,我的意思是,既然这种奇怪疾病困扰到了你,那么,你为什么不求助医生呢?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求,我可以介绍最著名的医生给你认识。”

    罗猎哑然失笑,并坦诚回道:“布雷森先生,我必须跟你实话实说,我并没有患上那种奇怪的毛病,那只是我努力制造出来的一个假象,目的就是想让安妮对我失去兴趣。”

    亚当布雷森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笑过之后,道:“诺力,我更加欣赏你了。当哈里斯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还很纳闷,面对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姑娘,你是如何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了改变,原来是这样啊!诺力,你实在是太聪明了,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欧先生的影子,当然,我并不知道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没有你这般睿智,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五十岁了。”

    罗猎谦虚道:“我是小聪明,总堂主他才是大智慧。”

    亚当布雷森摇了摇头,道:“没有小聪明,又哪来的大智慧?”

    洋人是无法理解到中华文化中对小聪明和大智慧的注释的,罗猎也是懒得再多做解释,于是便接下了亚当布雷森的恭维。“布雷森先生,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我欺骗了安妮小姐。”回忆起当时的情况,那罗猎的嗅觉当中,又隐隐地感觉到了黑人兄弟那具有绝对杀伤力的臭味来。

    亚当布雷森道:“不,诺力,你不必道歉,事实上,你做的很对,安妮她从小就被我宠坏了,做事说话总是率性而为,事实上,你们两个并不合适,尤其是建立在你并不喜欢的基础上,如果你没有设法拒绝了她,恐怕事情会更加不好收场。”

    罗猎举起了酒杯,道:“谢谢你的理解,布雷森先生。”

    在晚上举行的讨论会上,亚当布雷森说出了他的想法,不过,他也仅仅是说了去金山冲击一下对手的计划,并没有提及他和罗猎已然商定妥当的计策,饶是如此,却也是登时引发了他的竞选团队及智囊的强烈反对。

    短暂纷乱之后,一位带着黑色镜框眼镜的胖哥们站了起来,颇为激动地发表了他的认识:“先生,我认为你的决定并不明智,距离投票日还剩下了四十五天,不,今晚过后,只剩下了四十四天,我不认为在这短暂的四十四天时间我们能在金山取得多大的成就,与其把时间消耗在那种鬼地方,倒不如在一些摇摆不定的地方多下一些功夫呢。”

    胖哥们开了个头,更引发了大伙的反对意见,除了亚当布雷森和罗猎之外,其余七人轮流发言,一个比一个措辞激烈,一个比一个态度坚决。

    亚当布雷森表现出了一个政治家的优秀涵养,只是微笑倾听,根本看不出他内心中的波澜。

    末了,亚当布雷森将目光投向了罗猎,道:“诺力,你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的吗?”转而再向那七人介绍道:“诺力是纽约欧志明律师的学生,我写信求助了欧先生,是欧先生向我举荐了诺力,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和诺力几乎谈了整个下午,可以说,我是受益匪浅。”

    那七位可都是自身甚高的洋人精英,从他们的口中绝无可能听到对有色人种的歧视言语,甚至,从他们的神情表现中也绝不可能发觉任何歧视的迹象,但罗猎却敢以肯定,在没有拿出真才实学的前提下,自己绝不可能获得那些人的尊重。

    果然,亚当布雷森介绍完罗猎后,那七位突然安静了下来。

    其潜意识是说,黄种人,我懒得跟你争辩。

    罗猎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不慌不忙,站到了长条会议桌的一端,沉稳道:“先生们,你们有谁敢打包票能让布雷森先生赢的这次竞选呢?”精英们全都是男性,那罗猎也省了一个开场称谓。“没有人敢站出来么?刚才听了你们的发言,我还以为你们每一个人都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以保证布雷森先生赢的竞选。”

    罗猎的表情以及口吻无不透露出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当然,我能理解你们!因为,布雷森先生的选情走了下坡路,他被对手抓住了要命的软肋,正承受着对手一轮又一轮蛮不讲理的攻击而毫无还手之力,我不想说这是你们的责任,因为你们每一个人都会有一大堆理由在等着回击。我想说的是,做为布雷森先生竞选团队的智囊人物,不能为布雷森先生策划出有效的反击策略,那就是失败,而面对对手的咄咄进攻之时,不敢吹向反击的号角,只会在这儿疲于应付,那么,这种失败将会是可耻的失败。”罗猎的语言天赋相当不错,来到美利坚合众国也有五年多了,一口英文说的着实地道,而且,言语间措辞犀利,声调上抑扬顿挫,首先在口才上便使得那些精英不得不在心中赞叹一声。

    亚当布雷森在一旁不禁暗自点头。

    “如果你们反问我,诺力,你敢不敢拍着胸脯为布雷森先生的竞选获胜打下包票呢?我的答案和你们一样,不能!”罗猎话音刚落,那七位精英立刻传出了窃窃私笑。

    说来也是,既然你诺力也不能打包票,那刚才嘚吧嘚吧说了那么多岂不是相当于放屁胡吹吗?我们这些个精英没有群起而轰之,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不是?

    可接下来,罗猎话锋一转,却令他们个个汗颜,恨不得钻到桌面下去。

    “但是,我却敢拿出我的身家性命来帮助布雷森先生赢的这场竞选!所以,布雷森先生才会接受我的建议。我敢一针见血地指出布雷森先生所面临的的尴尬局面和必然输掉此次大选的结果,所以,布雷森先生才会和我单独交谈了一整个下午。先生们,醒醒吧,再这么浑浑噩噩毫无作为下去,那不是在辅助布雷森先生赢的竞选,而是在帮助对手战胜布雷森先生。”罗猎略加停顿,环视一圈,接道:“即便是失败,也分为两种,一种叫虽败犹荣,另一种则叫耻辱投降,你们愿意选择前者还是后者呢?”

    亚当布雷森适时跟道:“跟我一同前去金山,狠狠地打上对手一拳,即便输了这场竞选,我们也能向对手展示了我们的勇气和胆魄,若是还像之前那样左闪右躲疲于应对的话,只会被我们的对手笑掉了大牙,先生们,我需要你们像一名勇士一样陪着我勇闯龙潭虎穴。”

    精英之所以会成为精英,就是因为他们骨子里有着一种不服输的劲头。只是,在面临被对手抓住了软肋并发起了一轮轮攻击且己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那种挫折感以及无力感压抑住了他们的这股子藏在了骨子里的不服输劲头。而罗猎刚才的一番连损带骂则再次激发出了他们骨子里的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其结果,不消多说,自然是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齐刷刷调转了态度,完全站到了亚当布雷森的这一边。

    亚当布雷森更是满意,道:“很好,先生们,能得到你们的支持,我很欣慰,接下来,由诺力向大家详细介绍一下我们的行动计划。

    金山距离纽约实际上和洛杉矶相差不多,从铁路的里程数上讲,金山还要近于洛杉矶,因为金山到纽约的火车线几乎是一条直线,而洛杉矶却要兜上一个大弯,先向南来到圣迭戈,然后转向东,途径达拉斯抵达亚特兰大,最后才折向东北方向,驶向纽约。可是,火车的行程时间洛杉矶却比金山要节省了近十个小时。

    其原因也很简单,出了金山一路向东,不是深山便是荒漠,火车速度上不来,自然要耽搁许多时间。

    五天后,罗猎和亚当布雷森安排的一个助手抵达了纽约。

    而这一天,刚好是圣诞节的前一天。

    对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来说,圣诞节乃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除了一些重要岗位上要留下加班的工作人员之外,几乎所有的人们都会享受到带薪的三天假期。银行自然会休假,而联邦缉毒署同样不会放过这难得的三天假期。

    罗猎也好,亚当布雷森也罢,都忙活的连圣诞节都给遗忘了。

    只有这最后一天的上班时间,阿诺德能把这件事办理妥当吗?

    罗猎难免生出了担忧之情。

    若是办理不来,那么就要等到三天假期之后了。一想到这个结果,罗猎的心就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待见到了阿诺德署长后,罗猎的心更是凉了半截。

    “先生们,我可以坦诚相告,布雷森先生可是我的老长官,有他的亲笔信,我自然会鼎力协助。事实上,你们为我提供的这个鸦片走私商恰恰在我们的视野范围内,可是……”便是阿诺德署长的这声可是,使得罗猎的心凉了下来。“可是,你们对那些鸦片走私分子并不了解,他们在银行开办的户头是从来不会用自己的真名的,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只能说一声抱歉。除非,你们能告诉我,那位鲍尔默先生用了他的哪一个账户名。”

    心态使得罗猎在这一刻严重限制了自己的智商,他的大脑是茫然一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好在身边还有亚当布雷森的助手,那位老兄却是不慌不忙沉稳问道:“阿诺德署长,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阿诺德想了想,道:“如果你们知道接收款项的账户名的话,我倒是可以试一试,不过,那样会耽误一些时间。”

    就像是即将沉入水底的溺水者忽然间看到了一只救生圈一样,罗猎赶紧抱住了这线希望,急切应道:“我知道,鲍尔默的那笔钱是打入了金山城市银行的埃斯顿、斯坦德或是库柏三人中某一人的账户。”

    阿诺德猛然一怔,道:“金山?金山没多久之前,听说查获了一批多大两百吨的鸦片,你说的鲍尔默收购的两百吨鸦片,难道就是金山的那一批?”

    罗猎道:“正是,那批鸦片被金山警察局查获后,却又被局长埃斯顿伙同军方的斯坦德及库柏二人给掉包出来了。”

    阿诺德署长道:“我们曾经接到过一名叫卡尔斯托克顿的先生的举报,他说,他是金山警察局的警司,可我们发去公函询问的时候,金山警察局却回复说查无此人。再之后,那位斯托克顿先生便再也没有跟我们联系过,此事也只能是不了了之,看来,这其中是另有隐情啊!”

    罗猎道:“是的,阿诺德署长,卡尔警司,已经被他们灭口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竞选

    阿诺德道:“不过,我对你却有个疑问,小伙子,你是如何得知真相的呢?”

    罗猎道:“那批鸦片其实是我们金山安良堂截获下来的,卡尔警司只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后来,也是卡尔警司告诉的我们,说那批鸦片被人给调包偷走了,而调包者便是金山警察局的埃斯顿局长。”

    阿诺德又问道:“你说的埃斯顿的两个同伙,斯坦德和库柏,他们是军方的人?”

    罗猎回答道:“是的,斯坦德服役于海军,是一名准将,而库柏则是陆军的上校团长。”

    阿诺德深吸了口气,叹道:“这可是一起天大的案子啊!”

    罗猎道:“是的,这起案件一共涉及到的鸦片共有两千吨之多,剩下的一千八百吨被我们联合金山市民们给烧了。”

    阿诺德没有接话,而是拿着亚当布雷森的那封信死盯着。

    过了好一会,阿诺德才开口道:“今晚上是平安夜,我不希望一个美好的圣诞节被这案件搞坏了心情,这样吧,我帮你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过完了圣诞节,我再去找你们商量此案。”

    罗猎刚刚热乎起来的心却再一次凉了下来。

    那一刻,他将阿诺德理解成了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被斯坦德和库柏的军方背景以及军衔所吓到了,所以才会采取拖延的策略。

    但亚当布雷森派来的那位助手却不这么认为,他道:“不可能,诺力,你要相信布雷森先生。”

    罗猎失望回道:“我当然相信布雷森先生,但我并不相信那位阿诺德署长。”

    那位助手道:“既然你相信布雷森先生,那就应该相信阿诺德署长,因为,阿诺德署长如果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的话,布雷森先生是不会举荐给你的。”

    这个逻辑似乎很有道理。

    罗猎听了,已然是哇凉哇凉的心终于又有了一些温度。

    平安夜,纽约城热闹非凡,但罗猎却像是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将自己锁在房间中睡了一整夜。说是睡,其实也就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

    那位助手的说辞虽然很有些逻辑道理,但罗猎仍旧不敢对他抱有多大的希望,他躺在床上,以呆滞的目光看着黑黝黝的天花板,心中却在一遍遍想着回到金山之后的行动计划。靠人不如靠己,万一那阿诺德署长指望不上的话,他还是要铤而走险,拿下那份资金往来的账目记录。

    熬完了一整夜,又熬过了一个圣诞节的白天,罗猎终于等来了阿诺德署长的到访。

    “对不起,两位,我原本应该于前天就和你们一起赶往金山的,但是,我答应了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儿,要陪她们渡过一个美好的平安夜和圣诞节。好了,现在我事先了我的诺言,接下来,应该是到了我们联手一起寻求那起大案的真相的时候了。”阿诺德署长说着,同时扬起了手中的三张火车票:“今天下午三点钟的火车,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共进午餐。”

    那位助手不禁向罗猎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罗猎自然读懂了那眼神的含义。

    绝大多数情况下,被自己打脸的滋味显然不好受,但在这种特殊状况下,罗猎却是欣然接受,而且还颇为兴奋。“阿诺德署长,就你一人与我们同行吗?”

    阿诺德笑道:“这是一件大案,一件大到了足以震惊全国的答案,我一个人当然办不了,但好在我还有一些同事正在准备踏上前往金山的旅程。”

    罗猎欣喜道:“你是说这件案子已经被联邦缉毒署做为正式案件立案侦查了,是吗?”

    阿诺德却摇了摇头,道:“仅凭你的陈述,怎么可能达到立案标准呢?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基于对布雷森先生的信任,他要求我做的事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完成。还是让我们耐心的等一等吧,等拿到了那份资金往来账目后,就能确定可不可以立案了。”

    罗猎疑道:“拿到了那份账目资料,不就可以定他们的罪了吗?”

    阿诺德苦笑道:“哪有那么简单!假设现在我们已经得到了那份账目,确实有一笔高达八十余万美元的资金汇入了他们其中一个的账户,可是,又该如何证明他们是出售鸦片获得的款项呢?”

    罗猎陡然紧张起来,道:“你的意思是说那笔不明来源的巨款仍旧不能将他们定罪么?”

    阿诺德点了点头,道:“只能将他们列为犯罪嫌疑人,限制他们的行动,接受调查,但若是不能进一步掌握证据而他们要死口不承认罪行的话,依旧无法对其定罪。”

    罗猎还想再问,那助手却拍了拍罗猎的肩,提醒道:“诺力,我说过很多遍了,要相信布雷森先生,他既然答应接受你提出的建议,那么,布雷森先生就一定有把握为你的安良堂洗脱罪名。”

    阿诺德随后解释道:“是的,诺力,我和布雷森先生已经通过电话了,他把详细情况告诉了我,我说的无法定罪指的是确定他们的贩卖毒品罪,如果这项罪名不能成立的话,那么,在法庭上,如果他们说不清楚这笔资金的合法来源的话,法庭一样会判他们不明财产来源罪以及徇私舞弊罪。”

    罗猎这才松了口气,道:“谢谢你,阿诺德署长,谢谢你不厌其烦的解释,为了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想,这顿午餐应该由我来买单。”

    阿诺德笑道:“这儿可是纽约,还是由我来吧,等到了金山,有的是让你买单的机会。”

    从金山到洛杉矶再到纽约,最终又回到了金山,转了这么一大圈,花去了罗猎十五天的时间。

    亚当布雷森带着他的竞选团队比罗猎他们早一天抵达了金山,象党候选人对亚当布雷森的如此举动差一点惊掉了下巴,惊过之后,便是窃喜,认为是亚当布雷森在劣势之下急昏了头脑才做出的愚蠢举措。但象党候选人没有掉以轻心,在组织团队认真分析之后,做出移师金山,对亚当布雷森展开最后一战,争取将亚当布雷森剿灭在金山这块土地上。

    阿诺德署长在抵达金山后,立刻跟美利坚城市银行金山分行取得了联系,要求他们全力配合联邦缉毒署的调查,这种事,罗猎是肯定没有资格参与的,于是,阿诺德便要求罗猎每天晚上到他下榻的酒店跟他碰个面,其余时间,那就自由活动好了。

    因而,那罗猎下了火车之后,便叫了辆计程车回到了堂口。

    罗猎在出发前跟小顾霆说过,他这一趟洛杉矶之行快则一周,慢则十天,但回来之时,却比自己的承诺完了足足五天。

    都是一样的担心,海伦的表现到还好,可是,当小顾霆见到了归来的罗猎的时候,却是哭了个梨花带雨。一个臭小子哭起来的模样用梨花带雨来形容显然不恰当,可是,罗猎看着小顾霆的哭相,却偏偏只想到了这么一个成语。

    终于将小顾霆安抚下来之后,罗猎道:“对不起啊,我没办法通知到你们,但事情紧急,我又不得不去了趟纽约,不然的话,我早就回来了。”

    海伦道:“你去了纽约?你为什么要去纽约?”

    小顾霆只是惦记罗猎,而并无其他,因而,当罗猎归来后痛哭一番发泄过自己的情绪也就过去了。但海伦不光是惦记着罗猎,她更惦记着罗猎要办的事情顺利不顺利,能不能把曹滨救出来,因而,她更关心的是结果。罗猎当然能够理解到海伦的心情,对海伦的无理追问也是耐心对待。

    罗猎耐心地解释道:“要想救出汤姆,只有揭露出埃斯顿库柏斯坦德他们三人的罪行,而揭露他们三人罪行的唯一办法就是追查出他们跟鲍尔默的资金往来账目,我们普通人是没有权力对银行作出这样的要求的,所以,布雷森先生就介绍我去找了联邦缉毒署的阿诺德署长。联邦缉毒署的总部在纽约,所以,我只能去了趟纽约。”

    海伦急切道:“那阿诺德署长帮到你了吗?”

    罗猎道:“事情并非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阿诺德署长说,他们早就盯上了鲍尔默,但就是掌握不到他的证据,而他在银行中开办的账户全都是用的假名字,因而,在纽约是查不到鲍尔默和埃斯顿库柏他们的往来账目的。”

    海伦心中着急,脸上终于露出了哭相,凄切道:“那怎样才能拿到那份账目呢?”

    罗猎安慰道:“海伦,放松些,阿诺德署长已经随我来到金山了,我想,他在金山是应该能够查得到埃斯顿或是库柏或是斯坦德他们其中一人的账户的资金接收记录的。”

    罗猎认为是应该,那阿诺德署长同样认为是应该,但在美利坚城市银行的金山分行中,阿诺德署长也不禁将眉头蹙成了一坨。

    核对了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三人的名字,美利坚城市银行金山分行的经理组织了人手,彻查了一个下午,却表示他们三人从未在美利坚城市银行中开过账户。

    “事情有些麻烦,至少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他们三人显然有着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和能力。”当晚,面对如约而来的罗猎,阿诺德忧心忡忡说道:“这其中有三个可能,第一,他们和鲍尔默之间的交易结算并非是通过银行,第二,他们和鲍尔默一样,用了假身份开办的账户,第三,他们并非是通过城市银行,而是别的什么银行。”

    再跟海伦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罗猎用了一个应该而不是肯定,这就说明那罗猎对此事早已经做好了一波三折的心理准备。因而,在听到了阿诺德的坏消息的时候,他并未显露出慌乱或是低落的情绪,而是平静道:“从结算方式上讲,除了依靠银行汇款,便是现金结算,而若是现金结算的话,他们三人理应共同赶赴纽约才是,但事实上,他们三人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金山半步,所以,第一种可能并不存在。”

    阿诺德点头应道:“我同意你的分析,那么第二种和第三种可能性呢?”

    罗猎接着分析道:“我先说第三种可能性,康利和他父亲商量完交易方案后便登上了纽约开往金山的火车,当就在当晚,金山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暴风雪。即便埃斯顿库柏三人早有准备,他们也只能等到暴风雪之后把货运出,事实上,我们安良堂已经监视到库柏是用自己团的车队将那批货从斯坦德所在的军港中以军需物资的名义运去了货运站,装上了货运火车,而那一天,则是在暴风雪结束后的第三天。库柏派出杀手,藏匿在了杰克相好的家中,那一天则是暴风雪结束后的第十天。这其中,只有七天多不到八天的间隔,而货运火车不比客运火车快,路上也需要五天的时间,鲍尔默需要接货验货,而埃斯顿库柏需要提款付款,去掉这些,留给资金到位的时间也就是一天或者一天半,在美利坚合众国,除了城市银行之外,没有别的渠道能够做得到。”

    阿诺德静静地听着,最后深吸了口气,道:“那就只剩下最为棘手的第二种可能了!”

    罗猎点了点头,道:“是的,阿诺德署长,我认为,埃斯顿身为警察局局长,理应有着强烈的反侦察能力和反侦察意识,但是,只要是他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阿诺德笑道:“没错,他们可以掩盖了账户信息,但掩盖不了那八十四万美元巨款,我已经责成城市银行以最快的速度去追查这笔资金的动向,明天一早,或许我们就能得到满意的消息。”

    身为缉毒署的头把交椅,阿诺德署长的办案经验自然是丰富老到,其实,在纽约的时候,他便想到了金山这边的三个人也有可能使用了假身份办理的账户,同时也想到了应对的策略,只是,纽约是个大城市,城市银行每天发生的一笔几十万美元的转账汇款有很多,以这种方法追查起来估计一天是不够的,所以,阿诺德干脆放弃了在纽约的追查,而是随罗猎一道来了金山。金山市小人穷,莫说一天,恐怕一个月下来,单笔八十万的汇款也不多见。

    只是,当银行方面确定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三人并未在他们银行中有过开户记录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该下班的时候了。

    “对啊,这不就是他们抹不去的痕迹嘛!”罗猎惊喜万分,对阿诺德署长连连称赞,道:“阿诺德署长,你真厉害,我相信有你掌舵联邦缉毒署,那些个毒品贩子,一个个迟早都得落网。”

    面对罗猎的恭维,阿诺德却显得很平静,他语重心长道:“你们安良堂在面对如此诱人的利益的时候,仍旧能保持清醒,坚决对鸦片交易说不,还能做到发动市民共同销毁了另外的高达一千八百吨的鸦片,对你们的这些事迹,我表示崇高敬意。但是,在面对鸦片犯罪的时候,你们没有选择信任联邦缉毒署,而是凭一己之力与之对抗,对此,我却只能深表遗憾,诺力,如果你们能够信任联邦缉毒署,能够早一些时间和我取得联系,会落到今天这种被动局面吗?”

    罗猎垂下了头来,轻叹一声,回道:“阿诺德署长,你批评的非常对,但我们也是事出有因,当时,比尔莱恩带着人来金山追查这批烟土的下落,便是以联邦缉毒署探员的名义逼迫金山税务局以偷税的罪名将安良堂的汤姆给抓了,我们辨不清那联邦缉毒署探员的真假,以为他们跟比尔莱恩蛇鼠一窝,所以,对你的联邦缉毒署也就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阿诺德叹道:“你的解释倒也是合情合理,联邦缉毒署成立了仅十年,很多方面上都存在着种种问题,比如,探员和毒贩相互勾结,这种案件,三年来我们已经查获了十多起,但是,诺力,你应该相信,联邦缉毒署的长了毒瘤的树枝毕竟还是少数,它的根以及树干还是非常健康的。”

    罗猎点头应道:“我相信,阿诺德署长,我相信联邦缉毒署在你的领导下,一定会越来越健康。”

    阿诺德又是一声叹息,道:“我真心希望布雷森先生能够如愿当选为加州州长,更希望驴党能获得后年的总统大选,这样的话,我们联邦缉毒署才能得到更多的预算,才能更有力量去打击那些危害社会的鸦片商。”

    第二天上午,阿诺德刚一踏进金山城市银行的大门,迎面扑来的却是一个糟糕的消息。银行方面表示说,自暴风雪过后一直到昨日为止,接收到的单笔数额在八十万至九十万之间的汇款一共有十四笔,其中,有五笔来自于城市银行纽约银行,其余九笔,或来自与城市银行的其他分行,或来自于别家银行,但是,他们仔细核查过了,这十四笔接收汇款都是有名有姓的老客户的合法资金往来。

    “署长先生,你的追查对向会不会借用了这些合法账户呢?”银行负责人生怕自己背负了为犯罪行为提供洗钱渠道的罪名,因而对阿诺德署长是极尽卑微。

    阿诺德笑道:“他们不会那么笨,让别人掌握了他们的把柄。”

    “可是,我们彻查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账目,却并没有找到符合你怀疑的交易,署长先生,你看……”银行负责人唯唯诺诺应道。

    阿诺德淡淡一笑,道:“付款人还有另外一种付款方式,经理先生,你应该能想到的,他将八十四万美元的巨款拆分成了若干笔不足十万美元的中等额度汇款。”

    银行负责人恍然大悟,连忙表态道:“多谢署长先生提醒,我这就安排人按照署长先生的指点进行追查。”

    将一笔巨款拆解为若干中等额度甚至是小额的汇款,表面上看起来,追查难度确实不小,但实际操作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因为,那若干笔中小额度的汇款一定会集中在了某一个时段,而且,资金汇入的是同一个账户。

    不到一个小时,银行负责人便拿来了结果,并汇报道:“署长先生,按照你的指示,我们追查到了有三个账户在同一时间段内接到了多笔中小额度的汇款,其中,这一个户名为伊丽莲卡的外国人账户在十二月八号这一天上午九点二十一分至十点三十七分这一小时零十六分钟的时间内,一共收到了来自于纽约的分别从七个账户汇来的七笔汇款,总数为八十四万零三百二十美元,最为符合署长先生的怀疑。”

    “外国人账户?那个伊丽莲卡究竟是哪国的呢?”总数上的吻合,使得阿诺德认定了这个账户必有端倪。

    银行负责人翻看资料,回道:“是一名英国人,署长先生。”

    “这个账户是什么时间开办的呢?”阿诺德继续问道。

    银行负责人看着资料回答道:“十二月四号。”

    阿诺德迅速思索了一下,从时间上讲,这个账户开办于暴风雪结束后的第二天,应该是埃斯顿库柏等人和鲍尔默达成了交易条款后临时开办的。

    “你们为外国人开办账户需要怎样的手续呢?还有,如果需要提款,需要本人到场吗?”阿诺德继续追问。

    银行负责人回道:“为了吸引外部资金,我们简化了开户程序,对外国人只需要存入等同五百美元的本国货币并提供相关证件,便可以开设账户,账户提款也无需本人到场,持有本行签发的账户资料和秘密钥匙,便可以办理所有业务。”

    阿诺德点了点头,事实上,他早已经注意到了银行的这种操作方式会给犯罪分子留下可乘之机,但是,以他掌握的权力,尚不足以令银行业修改操作规程。

    “最后一个问题,经理先生,请告诉我这个账户除了七笔汇款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交易记录?”阿诺德心中已经认定该账户和埃斯顿库柏等人必有瓜葛。

    银行负责人回道:“汇款到账当日,也就是十二月八日的下午十三点十五分,有人支取了九万美元的现金。”

    阿诺德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就完全对上了。

    十二月八日,埃斯顿库柏一伙支取了九万美元的现金,支付给了那名杀手,而那名杀手于当日夜晚便潜伏到了安良堂杰克的一个相好的家中,意欲在杰克登门之时,突袭刺杀杰克,却不曾想,杰克早有防范,于当夜将这名杀手反包围在了那个院落中。而埃斯顿库柏一伙接到了安良堂内奸的线报,便组织了警力及军力连夜等在了唐人街附近,待杰克那边动了手,埃斯顿库柏便立刻带着军警两方力量对杰克等人实施了围剿,并定性为制造暴乱。

    直到此刻,阿诺德才完全相信了罗猎告诉他的案情细节。

    “经理先生,这个账户牵连到一起骇人听闻的鸦片走私大案,所以,我需要有关该账户的所有资料,你明白应该怎么做了吗?”阿诺德面带微笑,但口吻中却透露着令人不干推诿的威严。

    银行负责人应道:“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署长先生,能为你效劳我感到非常荣幸,美利坚城市银行坚决支持联邦缉毒署对各种毒品经营的打击行动,如果我们在配合过程中还存在着令你不满意的地方,请你明确指出,我们一定会努力改正。”

    阿诺德笑道:“我没什么不满意,事实上,你们城市银行在配合打击毒品犯罪的问题上表现的一直很配合,也很积极,我希望你们能够坚持这种态度。”

    银行负责人道:“一定会的。署长先生,请你稍微等待一会,我去走下流程,最多十五分钟,你便可以签字领走关于这个账户的所有资料。”

    查获了这个账户,对阿诺德来说,算是个突破。只是,这个突破仅仅是最表层的突破,距离最后的真相,还有好多层阻碍在等着他的一个又一个的突破。比如,这个叫伊丽莲卡的英国人跟埃斯顿、库柏或是斯坦德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再比如,那个杀手到底是谁,他有没有拿到那九万美元,如果拿到了,那九万美元又存放在了何处。

    在已经得知了答案的前提下去反推一道难题的解题步骤,要比正向一步步解开难题得到答案容易了许多。此刻,阿诺德完全相信了罗猎,因而就等于已经得知了答案,并且,也掌握了解开这道难题的几个关键步骤,所以,他对自己所面临的的那些个突破有着非常且坚定的信心。

    唯一把握不准的便是自己这边需要多久才能揭开真相,而这种不确定的时间又如何能跟亚当布雷森的竞选活动配合起来。

    当晚,罗猎如约再次赶到酒店面见阿诺德的时候,阿诺德毫无隐晦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诺力,那个账户查到了,八十四万零三百二十美元,和你说的货款完全吻合,而且,这笔巨款在分成了七笔汇入后的当天中午,便被人支取了九万美元,我想,这九万美元应该就是埃斯顿库柏一伙支付给那名杀手的定金。事情到了这儿,我可以负责任地表示,我对你讲述的案情已经有了完全的信任,另外,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但是,在时间上我却不敢做出断言,生怕会耽误了布雷森先生的竞选。对此,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罗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询问道:“那个账户一定是用的别人的名字,对吗?”

    阿诺德道:“是的,账户名叫伊丽莲卡,是个英国的女人,我用了一整个中午和下午的时间,追查了埃斯顿、库柏还有斯坦德三人的社会关系,并没有发现这个伊丽莲卡和他们有什么关联。这是银行业在账户管理上的一个漏洞,我曾跟布雷森先生提起过,希望他能在议会上呼吁一番,修补掉银行业的这个漏洞,可至今却未有成效。”

    罗猎在心中计算了一下,道:“阿诺德署长,我完全能够理解到你的难处,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为对方考虑,没错,当我们这边无法保障破获案情时间的时候,确实有可能影响到布雷森先生的竞选,因为,他的时间是固定的,距离最终的投票时间,只剩下了三十天。”

    阿诺德叹道:“是啊,我们必须保证要在三十天内将案件的真相完全揭露出来,我对这个目标只能说是希望很大,却难以保证。”

    罗猎摇了摇头,道:“不,阿诺德先生,留给我们的时间最多有十五天,如果在十五天之内,我们找不到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埃斯顿库柏等人和这个账户有关联,那么,布雷森先生的竞选便不能够借用这个案件。”

    “十五天?”阿诺德深吸了口气,缓缓摇头,道:“这应该是我担任联邦缉毒署署长五年来最大的一次挑战了,给我些时间,让我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可以尽快破获此案。”

    阿诺德和罗猎二人同时陷入了沉思中。

    过了片刻,阿诺德呢喃道:“埃斯顿库柏等人支取了九万美元,会不会是亲自去金山城市银行办理的支取手续呢?如果是的话,可以要求当日的经理出面指证……”阿诺德说着,随即又摇了摇头,接着呢喃道:“即便有人能够指证,那也不是一项铁证,依旧无法证明其罪行啊!”

    罗猎忽地睁大了双眼,道:“如果再加上鲍尔默父子的指证呢?”

    阿诺德陡然来了精神,可只是一瞬间,那股子精神头又黯淡了下去。“那些个鸦片商们练就了一副顽强心态,而且有着十足的经验来面对缉毒署的盘查,所以,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是很难让他们低头认罪的,更不用说让他们去指证他们的供货商了。”

    罗猎道:“抱歉,阿诺德先生,我必须打断一下你的思路,我想得到答案的问题是,如果鲍尔默父子能够出庭指认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一伙的话,算不算是一项足以证明他们犯罪事实的证据呢?”

    阿诺德道:“如果鲍尔默父子能够认罪,而且愿意提供埃斯顿库柏一伙和他们父子之间的任何一项交易凭证的话,那么,埃斯顿库柏一伙便再无翻案可能。但如果我们仍旧得不到他们的交易凭证,那么埃斯顿库柏一伙仍旧可以在法庭上狡辩,甚或反告我们诬陷他。这就要看法庭和陪审团的态度了,如果他们愿意将两案并做一案的话,势态肯定对我们有利,但他们若是坚持两案分审,那我们会因为时间的限制而陷入极端的被动中。”

    罗猎微笑道:“这就够了,阿诺德署长,如果你能将鲍尔默父子带到金山来,那么,我就能保证在三天的时间内,让他们父子低头认罪,并且拿到所有可以拿到的证据。”

    阿诺德迟疑道:“你是打算用你们的帮派手段迫使鲍尔默父子屈从是吗?”

    罗猎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阿诺德却摇头道:“这种事如果一旦曝光,我就得辞去我的署长置位,而布雷森先生也会因此受到牵连,竞选是必然失败了,说不准他的正治生涯也会因此而结束。”

    罗猎轻松笑道:“你不必担心,阿诺德先生,我会在你们押送鲍尔默父子来到金山之前将他们劫走,你们尽管报案,让那埃斯顿去追查劫走鲍尔默父子的劫匪,他一定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而且一定会对鲍尔默父子能不能经受得住我的手段而担心……”

    阿诺德双眼倏地放出了异彩,迫不及待地抢道:“他们一旦产生了焦虑的心态,就会方寸大乱,只要你坚持三天的时间不被埃斯顿找到的并救出鲍尔默父子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产生卷款潜逃的念头,到时候,我便可以守在城市银行中将他们一网打尽。”

    罗猎道:“但问题是,阿诺德署长,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鲍尔默父子押送上驶往金山的火车呢?”

    阿诺德轻松道:“只要他们父子还在纽约,今天夜里我便命令纽约的同事们展开行动,明天上午,鲍尔默父子便会登上前往金山的火车。”

    罗猎欣慰道:“那我想,这个方案是完全可行的,只要得到了布雷森先生的同意,我们就可以立刻展开行动。”

    阿诺德兴奋道:“我想,布雷森先生既然决定要大干一场的话,那么,他是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方案的。”

    正如阿诺德所说,亚当布雷森下定了决心要借助这一案件完成他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放手一搏,那么,确实没什么理由会拒绝罗猎提出的这个方案。不过,亚当布雷森还是保持了冷静,谨慎地提出了几个问题。“你有把握在不伤及阿诺德部下性命的前提下将鲍尔默父子劫走吗?”

    阿诺德抢先回答道:“不,先生,我可以安排我的部下配合诺力将鲍尔默父子劫走。”

    罗猎却摇了摇头,道:“阿诺德署长,你不能这么做。如果埃斯顿库柏等人没有犯错的话,那么,鲍尔默父子便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但如果被他们看出了端倪,我想,我很难再说服他们指证埃斯顿库柏一伙。”转而再对亚当布雷森道:“布雷森先生,请相信我,我完全可以做得到你的要求。”

    亚当布雷森点了点头,道:“我来到金山后,听说了许多关于安良堂的传奇故事,我想,既然你能被汤姆立为接班人,一定有着过人之处,所以,我相信你能做得到。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你打算将鲍尔默父子藏在何处?如果,那埃斯顿调用了所有能调用的力量,对全城展开了大搜捕,你如何能保证不被他发现踪迹呢?”

    罗猎笑道:“这很简单,布雷森先生,我会在列车抵达金山之前的一个车站动手,然后带着鲍尔默父子离开金山,埃斯顿即便把全部警察都用上,他也不可能找得到我,因为他根本猜不到我究竟是在金山的东面还是北面,又或是南面。”

    亚当布雷森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我猜,你一定不会在金山的西面,因为那里是大海。”

    罗猎想起了当初耿汉的藏身地点,笑道:“那也不一定哦,搞上一艘渔船,每天钓钓鱼,也是很惬意的哦!”

    亚当布雷森不禁摇头道:“那我只能是认输了,诺力,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如果,鲍尔默父子答应了你的要求,将会获刑二十年以上的监禁,这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一个生不如死的结果,我不知道你会用什么办法说服他,而且,在法庭上,法官和陪审团是不希望看到一个遍体鳞伤的证人的。”

    罗猎挠了挠头,道:“非要我说出答案来么?布雷森先生,知道了答案会对你有所不利的。”

    亚当布雷森笑道:“我说过,这是一招险招,用好了,可以一拳将对手击飞出拳台之外,用不好,飞出拳台并摔得四分五裂的便是我布雷森,所以,我还会担心那一点点的不利因素吗?”

    罗猎微微点头,深吸了口气后,应道:“我会在法庭上劫持一位重要人物,并以此来交换鲍尔默父子的自由。”

    亚当布雷森和阿诺德登时呆住了。

    “你知道,诺力,即便我竞选成功,也无权干涉司法。”过了好一会,亚当布雷森才缓过劲来,道:“而劫持法庭,将会判处终身监禁,甚至绞刑。”

    罗猎坦然微笑,道:“我知道,布雷森先生,但我别无选择!这跟帮助你的竞选毫无关系,我只是想为汤姆,杰克,还有金山安良堂所有弟兄洗脱罪名。

第六百三十四章 你到家了

    布雷森先生,我想告诉你的是,金山的十几万华人不能失去安良堂,那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他们能过上不被别人欺辱的唯一希望,只要能保住安良堂的清白,牺牲了我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罗猎的话音,可谓是风轻云淡,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犹如一把把重锤击打在了亚当布雷森和阿诺德的心灵上。阿诺德曾是亚当布雷森的部下,这两位曾经的军人登时被罗猎感动到了,在军队的作战中,往往会牺牲掉某个排或是某个连的士兵,以换取整场战斗的最终胜利。而那些被牺牲掉的士兵,没有谁会看不透长官的意图,但也没有哪一个会对此提出质疑,他们一定会慷慨赴死。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而罗猎,为了能拯救安良堂,为了能将扣在曹滨董彪以及众多弟兄头上的罪名洗脱掉,宁愿牺牲自己,此等行为,和那些慷慨赴死的战士们不是同出一辙么?

    阿诺德道:“诺力,我很感动,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再冷静地想一想,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呢?”

    亚当布雷森跟道:“诺力,如果你只是为了赶时间而采取这种策略的话,我宁愿放弃这场竞选。”

    罗猎带着笑容,微微摇头,道:“不,布雷森先生,我刚才说过,这跟你的竞选没什么关系,你只是借助了这起案件而已。我是要赶时间,却不是为了你,因为,汤姆在狱中撑不了多久了!而且,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所以,我乞求你们二位,就答应我的行动方案吧!”

    阿诺德道:“诺力,庭审的那一天,我是一定会出现在法庭上的,如果你答应我不要去劫持法官,而把目标换成我的话,我会答应你的行动方案的。”转而再向亚当布雷森道:“布雷森先生,答应他吧,你要他在法庭上不劫持法官的话,就不会被判处绞刑。”

    亚当布雷森感动道:“去做吧!只要不被判处绞刑,我们就有机会为你进一步求情,诺力,你知道吗?我原本打算是等竞选成功后邀请你来做我的私人助理的,可是,现在我的希望要落空了。不过,我仍旧想说,能认识你,是我亚当布雷森的荣幸。”

    便在亚当布雷森的房间中,阿诺德署长借用亚当布雷森的电话,打通了联邦缉毒署总部的电话,阿诺德在电话中的命令极为简单,在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后,阿诺德命令道:“立刻调集人手,连夜抓捕鲍尔默父子,并尽快押送至金山。”

    放下了电话,阿诺德做出了轻松的表情,耸肩道:“现在,就要看上帝会不会站到我们这一边了。”

    亚当布雷森出人意料地来到了唐人街。

    唐人街上住着的当然都是华人劳工,而这些个华人劳工虽然获得了美利坚合众国的永久居住权,但却不具有合法公民应有的权利,至少,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他为什么会去唐人街呢?这不是存粹是在浪费时间吗?”象党候选人在得知消息后,惊诧不已,连忙召集智囊开会研究亚当布雷森的用意。

    众说纷纭中,有一人的意见颇有道理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唐人街刚发生了一起暴乱没多久,我想,亚当布雷森应该是借助安抚唐人街华人劳工的机会向那些穷人传递他关心底层民众的态度。”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象党候选人问道,现如今在民调上他们领先了驴党的亚当布雷森近五个百分点,这样的领先优势虽然明显,但无法保证会赢的最终的胜利,因而,他们制定了一个策略,那就是跟亚当布雷森针锋相对,对手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港口一带也有一个比较大的贫民区,我们可以到那边去。”另一个智囊人物提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建议。

    这个建议很符合大家之前定下来的策略,所以很快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并以此为基础,迅速形成了一个应对方案。象党候选人甚是满意。有着这样团结高效的团队,那亚当布雷森又能有什么机会反败为胜呢?

    为了彰显自己的智慧,象党候选人叮嘱了一句:“我们不能对亚当布雷森掉以轻心,要派人时刻盯着他,看他在唐人街上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以便我们能及时调整对策。”

    这种叮嘱,说了等于没说,若是自己这边没有派出专门的人员盯紧了亚当布雷森,又如何能在第一时间内得知了亚当布雷森的行程呢?当然,那些团队精英肯定要给候选人留足了面子,还是要认真地记下候选人的叮嘱。

    亚当布雷森来到唐人街的消息已然是让人吃惊的了,可亚当布雷森在唐人街中的讲话更是令人惊诧。

    “我知道,最早的一批华人劳工于五十年前就来到了金山,在这五十年中,你们为金山的建设发展流了足够多的汗水,金山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你们华人劳工的辛勤奉献。我们可以确定,没有你们,金山的这些矿场将无人开采,没有你们,金山的铁路公路便修建不起来,没有你们,金山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

    如果说亚当布雷森的这些对华人劳工的赞美之词已经让象党候选人感到无比惊诧的话,那么,他接下来的讲话,足以令象党候选人在惊掉了下巴的同时又感到欣喜若狂。

    “前几天,你们心中的精神支柱安良堂遭遇了不幸。我知道,你们和全世界其他民族一样,是勤劳的,是善良的,是爱好和平的,是反对暴力的,所以,我更相信那只是一场误会。我希望你们能够冷静下来,要相信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要相信金山法院的法官和陪审团,他们一定能够依照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法律做出公正公平的审判,还安良堂一个清白,同时也是还你们所有华人劳工一个清白。”

    这种表态可是犯了极大的忌讳。

    但凡政制人物,在面对这种非错即对的问题上,常规的应对方法是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既要让听众们抱有希望,又得给自己留下充分的退路,否则的话,一旦判断出了问题,便会被对手牢牢抓住并死缠烂打,直打到自己一方奄奄一息了却仍不肯收手。

    亚当布雷森的这番话自然引发了十余万华人劳工的群情振奋,但同时也堵死了自己的退路。因为,做为驴党的州长候选人,亚当布雷森必将被加州所有报媒所重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亦会有无数报媒记者所盯着听着,因而,当亚当布雷森的讲话刚一出口尚未落地的时候,这些个内容便全都记录在了记者们的小本本上。

    象党候选人自然不需要通过报媒才能了解到亚当布雷森在唐人街上都说了些什么,当晚,他从港口区的贫民区归来的时候,负责监视亚当布雷森的部下便已经将亚当布雷森在唐人街上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全都整理成了文字,交给了他。

    看到了亚当布雷森说出的那段话,象党候选人下意识地托住了下巴,若非动作迅速,他真的有可能掉了下巴。

    “你确定他说了这些话?”象党候选人的神情极尽惊疑。

    负责监视的部下笃定应道:“是的先生,我确定,亚当布雷森确实说了这番话,而且,我保证一字不差。”

    象党候选人安装上了下巴,并露出了只有胜利者才配拥有的笑容。

    开会!

    那是必须的。

    必须赶在各大报媒将此新闻报道出来之前就要商讨好自己的应对策略,否则的话,当记者们找上门来询问自己的看法的时候,若是自己因为准备不充分而说不出具有杀伤力的话来,那可就太可惜了。

    象党候选人的竞选团队也都是由精英组成,他们携领先优势之鼓舞,更显得思维活跃,仅仅半个小时,便制定出了最为稳妥的应对——赶紧找警察局的埃斯顿局长去核实案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埃斯顿的回答自然给象党竞选团队以极大的鼓舞。

    “怎么可能是场误会呢?人证物证俱全,虽然我们尚不能调查清楚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但他们对唐人街的民居动用了手雷、制式步枪等杀伤力超大的武器,这不是一场暴乱又是什么呢?”埃斯顿做出如此回答的时候,其神情之坚定,令人不得不相信他确实是一位捍卫市民生命安全维护国家法律不受侵犯的真正勇士。

    得到了这样的答复,象党竞选团队连夜再次召开会议,一直讨论到了凌晨,才终于制定下了完美的应对策略。

    “亚当布雷森是在铤而走险!他发表这样的言论,确实能吸引到一些弱势群体的选票,我们必须加以重视,要力促金山法庭尽快审理此案,只要能在投票日前一个礼拜得出审判结果,确定安良堂有罪,那么,亚当布雷森的这种铤而走险的策略必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会议进入了尾声,象党候选人做出了总结:“感谢各位的付出,我想,这应该是我们和亚当布雷森先生的最后一场战斗了,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精诚团结,打出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事实证明,象党候选人的判断还是准确的,昨天连夜开会的付出还是值得的。第二天一早,便有数家报媒的记者堵在了门口,坚持要采访象党候选人,所问的问题全都围绕着亚当布雷森昨天在唐人街上的演讲内容。

    象党候选人依照夜间会议商讨的方案做出了回应,他道:“我对亚当布雷森先生昨天的演讲有所耳闻,对这起案件也有所关注。对亚当布雷森先生的讲话,我部分认同,一定要相信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法律,要相信金山法院的法官和陪审团,相信他们一定能够依照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法律做出公正公平的审判。但是,我并不认同亚当布雷森的其他表态,金山的华人劳工群体是勤劳的善良的,但不能以此为根据就相信这起案件是场误会,这起案件的真相如何,安良堂究竟有没有罪,只有金山法庭才有资格做出评判。”稍一顿,象党候选人说出了自己最想说出的话:“我要表达的观点是希望金山法院能够尽快开庭对此案做出审判,如果安良堂是被冤屈的,那么就尽快还人家一个清白,如果安良堂制造暴乱罪名成立,那么就严惩不贷!”

    单就这二人的第一轮发言,得分方显然在象党候选人这边,他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进退自如。

    但得意的一方却是亚当布雷森。

    报媒将亚当布雷森的演讲公布于众,被那些个备受欺凌的弱势族群有色人种看到了,均是备受鼓舞,从来就没有那个候选人能说出如此态度鲜明的话来,这样的候选者,值得被尊重推崇。

    而民调机构则立时推出了最新的民意调查,仅仅一天的时间,亚当布雷森便将支持率追上来了近一个百分点。

    谁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的?

    亚当布雷森不仅将对手成功地拖进了坑里,同时还缩小了落后的差距,这不是双喜临门么!

    双喜临门肯定还不够,因为,阿诺德署长在亚当布雷森赶去唐人街的时候便接到了另一个喜讯,当夜对鲍尔默的抓捕行动非常顺利,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不费吹灰之力,而且,已经于当日上午由两名联邦缉毒署探员联合八名缉毒警察将鲍尔默父子押送上了驶往金山的头班火车。

    能够顺利抓捕了鲍尔默父子也是幸运。

    康利在金山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父亲会越过他跟斯坦德库柏等人达成交易,而且,一定会将除掉安良堂的曹滨董彪提到交易条款中来。他虽然对此作了弥补,得到了曹滨的承诺,但回到了纽约之后,仍旧不得安心,于是,便跟父亲老鲍尔默深入交谈了一次。

    按照康利的意见,应该立刻终止和斯坦德库柏等人的附加交易,并外出一段时间,躲过这场风头之后,再返回纽约。

    但是,老鲍尔默却并不认同。

    “如果,斯坦德、库柏还有埃斯顿他们能够顺利除掉了安良堂的汤姆和杰克,那么,我们会有危险吗?”老鲍尔默轻松问道。

    康利只能是耸肩摇头。

    “没错,危险是建立在斯坦德、库柏还有埃斯顿他们失手的前提下,那么,我问你,康利,如果你是安良堂的汤姆或是杰克,当那三人对你下黑手,想出掉你却又失手了,你会怎么做呢?会不会放任他们于不顾,而跑到几千英里之外的纽约来找我们算账呢?显然不会吧!”老鲍尔默不光轻松,而且非常自信。

    康利认真的想了想,回道:“我想,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汤姆杰克首先要报复的是他们三人。”

    老鲍尔默愉快道:“那么,你认为以汤姆和杰克的实力能不能将他们三个一网打尽呢?”

    康利锁紧了眉头,思考道:“他们三人,一个在警察局,一个在海军军港,一个在陆军军营,平日里多以电话的方式进行联系,凑在一起的时候,也多在库柏的军营中。以汤姆和杰克的能力,他们或许可以轻松地干掉其中一人,但绝无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老鲍尔默得意笑道:“就是嘛!所以,这种交易方式对我们来说,不单是有利的,而且,也是安全的。我相信你的判断,那三人应该除不掉汤姆和杰克,但汤姆和杰克也不可能轻松获胜,他们将陷入到最为残酷的相互厮杀中,而我们,只管坐收渔利。甚至还有可能出现一种极端情况,他们双方两败俱伤,我们既达到了除掉汤姆和杰克的目的,又省下了一大笔钱。”

    康利沉思良久,却不得不承认父亲的分析极有道理。

    因而,康利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像他父亲一样,将心放在了肚子里,安安生生快快乐乐地赚着那两百吨鸦片给他们带来的利润。

    至于联邦缉毒署,鲍尔默父子并没有放在眼中,他们早在联邦缉毒署成立之前便深度介入了鸦片经销这一行业,可以说,联邦缉毒署的每一个招数都被他们这些个资深烟贩所掌握,即便被探员请去了缉毒署中喝咖啡,他们也能做得到从容不迫,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联邦缉毒署是绝无可能抓得到他们的犯罪证据的。

    没证据,那还扯个什么淡哩?

    即便是半夜前来抓捕,把动静闹得就跟是中央情报局抓捕外国特工一般的阵势,却也没能吓得倒鲍尔默父子。

    只是,当缉毒署探员将他们父子罩上了黑头罩,押送上了火车的时候,鲍尔默父子的心中才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安。

    按照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警察局也好,联邦缉毒署也罢,有权力要求任何一个公民配合他们的调查,但是,若不能拿出有力的证据,那么,他们扣押该公民的时间就绝不允许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上了火车,同样相当于扣押。

    随着时间的推移,鲍尔默父子的焦虑心情越发明显,扣押时间估摸着早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但缉毒署的探员却丝毫没显露出要放人的迹象。

    难道……

    火车上的鲍尔默父子不管如何焦虑,却只能保持沉默,旅途尚不知合适结束,他们只能在寂寞中强忍着这份焦虑。但在金山,象驴两党的竞选之战却进入到了刺刀见红的阶段。

    亚当布雷森利用各种资源各种机会向金山警察局和金山法院施加压力,要求法院在警察局尚未取得充分证据之前不得举行庭审,并且要依照法律在无法对曹滨定罪之前,必须给予曹滨足够的公民权利,比如,保释权力。

    这等狼子野心定然瞒不过象党候选人,他用脚趾盖子都能想明白,这无非就是亚当布雷森使出来的拖延战术,这个案件已经被报媒传播了开去,亚当布雷森的那番演讲表态也被全州境内的弱势族群及有色人种所推崇,其支持率更是以一种呲呲叫的势态向上蹿升,眼看着就要将败势挽回,那象党候选人又怎么能保持了平和的心态呢?

    必须粉碎亚当布雷森的阴谋,决不能让他得逞把案件的开庭拖到了投票日之后!

    于是,象党候选人针锋相对,也利用一切资源一切机会,向金山法院及警察局施加压力,要求他们尽快开庭审理此案。

    针尖对上了麦芒,两位均自称是民意代表的候选人在报媒的撺掇下展开了一场面对面的交锋,在那场交锋中,象党候选人发挥极佳,他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阐述了他对法律的尊重,对亚当布雷森用意的怀疑,得到了观众们的阵阵掌声。

    但亚当布雷森的发挥却不尽人意,他的论调显得苍白,他的论据亦显得薄弱,他强调最多的就是华人劳工和全世界其他民族的人们是一样的,是善良且勤劳的,是不会做出制造暴乱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来的。

    象党候选人清楚知道,即便他赢得了现场观众的掌声,却不一定能赢得了现场之外选民们的选票,最关键点,还要在于案件的开庭审判,如果不能尽快将此案了结,他很有可能被亚当布雷森以极不光彩的方式赢得了这场对决。因而,在第二轮的交锋中,象党候选人终于按捺不住,对案件本身展开了具体论述,论据论点中,不自觉地便说出了华人劳工群体中也会有害群之马的这类意思出来。

    这就被亚当布雷森抓住了把柄。

    “我承认,任何一个优秀的族群或是民族,都难保不会出现一些害群之马不法之徒,但是,安良堂却是华人劳工族群的精神领袖,他们信奉的是惩恶扬善除暴安良,我不相信金山安良堂的领头人会做下制造暴乱的这种罪行,我认为,任何对安良堂有罪的怀疑,都是对华人劳工族群的侮辱!我很担心,这样的风气蔓延开来,那些个为美利坚合众国做出巨大贡献的其他弱势族群和民族会遭到同样的对待!”等待已久的亚当布雷森,终于抓住了机会,将对手毫不留情地推进了种族歧视的巨大陷阱中去。

    象党候选人当堂怔住。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对手会在这儿给他挖了个大坑在等着他。

    决不能坐以待毙,但也决不能顺着亚当布雷森的话去做苍白的解释,否则,自己将会在这个大坑中越陷越深而无法自拔。

    此刻,唯一明智的应对策略便是抓住矛盾要点,只要法庭审判的结果是安良堂有罪,那么,亚当布雷森给自己的挖下的大坑最终埋葬的却一定是他亚当布雷森。

    “对布雷森先生的言论,我不打算做任何评价,我只想说,要用事实说话,要用法律说话,所以,我再次建议金山法庭及金山警察局尽快开庭审理此案。”象党候选人以挑衅的目光死盯着亚当布雷森。

    一个身经百战的曾经军人,亚当布雷森怎么会惧怕这种挑衅呢?

    “虽然……”亚当布雷森开了口,却不着急表达观点,而是微笑着回敬了对手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虽然按照法律规定,金山警察局在尚未获得充分证据的时候不能着急开庭审理此案,并且应当赋予当事人足够的人权,但特殊情况需特殊处理,为了避免有人诬陷我采取什么拖延战术,我郑重表态,也希望金山法庭能够尽快开庭审理此案,早一天还安良堂一个清白,还十五万金山华人劳工一个清白。”

    亚当布雷森说完,再冲着对手抛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象党候选人不免再次怔住。

    双方候选人都作出了要求尽快开庭审理的表态,也就是说,在此问题上,民意获得了统一。金山法庭及警察局也是无话可说,在这场辩论会结束后的当天便宣布,此案将于一周后举行公开审理。

    这对亚当布雷森来说,时间刚刚好。

    再过两天,押送鲍尔默父子的火车便将抵达金山的地界,而此时,罗猎将出马在火车抵达金山之前的一个小站上劫走鲍尔默父子,而随后,阿诺德署长便会向金山警察局报告接案发生,并有意将被劫走的犯罪嫌疑人透露出去。如此,将会给埃斯顿等人留下足足五天的忐忑焦虑的时间,如果他们扛不住的话,便一定会做出卷款潜逃的决定,若是那样的话,罗猎或许就不用说服鲍尔默父子,更不用在法庭上劫持重要人物。

    押送鲍尔默父子的缉毒署探员和缉毒警察包下了三个连着的卧铺车厢。

    两名探员看押着鲍尔默父子住在了中间一个车厢中,而另外八名警员则分别住在两侧的车厢中。

    如此安排,似乎万无一失。

    要防着的无非是鲍尔默父子的手下,但那些人,早已经习惯了缉毒署的这种虚张声势,在没有获得有力证据的情况下,缉毒署最多也就是浪费两杯咖啡,到了次日晚间,怎么将人家鲍尔默父子带走的就得怎么将人家给送回来。

    就算那帮手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想把鲍尔默父子劫持回来,那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能追得上火车。

    即便追上了,人手也不可能很多,而想突破他们这种可以相互支援照应的防卫,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先爬上火车顶,再从车窗对车厢进行突破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因为,从纽约开往金山的火车,为了对付年初还很猖獗的火车劫匪,每一个车窗都加固了手指粗的铁栅栏,想从那儿钻进车厢,除非变成一只老鼠。

    可是,这种万无一失,只能是针对那些个洋人帮派。

    罗猎师承盗门奇才老鬼,虽然没学到老鬼的那些盗门技能,却也知晓了一些盗门手法。再说,安良堂中还曾经关了个吴厚顿。

    论本事,吴厚顿当然比不过老鬼,但是,吴厚顿好歹也算是盗门中的一号人物,不然的话,也假扮不了所谓的南无影。吴厚顿做出来的人皮面具算是一绝,而吴厚顿调制出来的迷香也绝对算得上是极品。

    库柏带着士兵赶去唐人街的那天清晨,曹滨遣散了所有的弟兄,却并没有释放了吴厚顿,而是将他换了个地方继续关着,那地方便是大师兄赵大新所住的院子。罗猎很容易就找到了吴厚顿,并让他为自己调制出来了足够用的迷香以及解药。

    有了迷香和解药,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押送鲍尔默父子的那列火车乃是早晨出发,凌晨抵达,罗猎召集了几个信得过的堂口弟兄,提前等在了至金山的火车线路上的倒数第四个站点上,火车在路经那个车站的时候刚好是夜深人静之时,可以保证上车就动手,动手之后用不着呆多久便可下车,轻轻松松且能节省大把的时间。

    这天夜里,罗猎带着几名堂口弟兄上了车之后,一人一个吹管,三名堂口弟兄一起动手动口,将迷香沿着车厢的门缝中吹了进去。估摸着差不多了,另一名堂口弟兄亮出了绝活,拿出了一把只有列车长才配拥有的可以打开软卧车厢厢门的特制钥匙出来,轻轻松松便打开了那三个卧铺车厢的厢门。

    罗猎,包括那几名堂口弟兄,虽然不认识鲍尔默父子,但绝对可以将他们爷俩和缉毒署探员或是警员区分开来。于是,将解药在那爷俩的鼻子下放了片刻,那爷俩也就幽幽的转醒过来。

    “嘘——”罗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悄声道:“我是受人之托前来搭救,不要出声,等火车到了前面一站,随我下车就是了。”

    罗猎说话间,一名弟兄上前,以两根钢丝为鲍尔默父子打开了锁在床铺铁架上的手铐。

    鲍尔默父子在火车呆了五天四夜还多了一个晚上,早已经被各种担忧焦虑孤独无助折磨地失去了理智,再被迷香熏过,那脑子更是糊涂,居然连罗猎是受谁之托都忘记了问,便点头答应了罗猎。

    车到了下一站,罗猎一行人从容下车。

    车站外,另有两名弟兄开着两辆车候在了路边。

    上车的时候,鲍尔默父子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那罗猎居然要求他们父子分开乘坐那两辆汽车。不过,再想提出质疑却已然来不及,那几名堂口弟兄已经拔出了枪来,二对一,将鲍尔默父子分别带上了车。

    “你叫鲍尔默,对吗?”罗猎坐上了第一辆车,车的后排座上,两名堂口弟兄一左一右拿着手枪夹持着老鲍尔默。“我叫罗猎,你可以叫我诺力,曾经是金山安良堂的兄弟。”

    根本不用罗猎做介绍,鲍尔默已然知晓这帮华人必是金山安良堂曹滨董彪的手下。“汤姆和杰克还好吧?”鲍尔默故作镇定道:“我与他们神交已久了,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同我见面。”

    罗猎坐在副驾位置上,头也不回地应道:“他们很不好,杰克受了枪伤,现在要躲着养伤,而汤姆做为安良堂的堂主,被你的朋友强加了一个策划制造暴乱的罪名给关押了起来,用不了多少天就会被送上法庭,然后被判处绞刑。鲍尔默,恭喜你啊,你成功地为比尔莱恩先生报了仇,从此便可以冠冕堂皇地接手他以前的部下了。”

    此话一出,鲍尔默登时知晓,坐在身前副驾位置上的罗猎肯定不是来解救自己的,而是为汤姆杰克报仇来了。“诺力,你听我说,我和斯坦德他们只是交易了那两百吨鸦片,其他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罗猎冷笑道:“是吗?这么说是我错怪你喽!鲍尔默,你好歹也算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怎么能这般厚颜无耻呢?若不是你出钱,那埃斯顿及库柏能像疯狗一般死咬着汤姆杰克不松口吗?你啊,真不如你的儿子明事理,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何去何从,由你自己决定。”

    罗猎果然不再说话。

    汽车穿行于夜幕之中,凭借着感觉,鲍尔默判定出其方向并不是驶向了金山,而是正逐渐远离金山。刚才在说话中,鲍尔默感觉到了罗猎的那冰冷的口吻中饱含着的一股强烈的杀气,他知道,无论任何一个地方的安良堂分堂口,都是一个敢说敢做的主,对这些个华人来说,杀个人并不比杀条狗有多复杂,这些个分堂口中,又以金山的堂口为甚。

    鲍尔默不认识罗猎,甚至都没听说过金山安良堂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这也难怪,他对金山安良堂的了解只是来源于近十年江湖上对金山安良堂的那些个传说,而罗猎在这一年中做下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被江湖人士所传送。不过,鲍尔默完全能够从那些个堂口弟兄对罗猎的态度上感知到罗猎在堂口中的地位,估计,在金山安良堂中,除了汤姆杰克之外,可能便是这位名叫诺力的年轻人了。

    瞒是瞒不过的了,骗可能更是行不通,逃……鲍尔默用两侧余光分别看了下身体两侧的堂口弟兄,心中哇凉一片,要是硬生跳车的话,肯定会被人家手中的那两把手枪给打成一个马蜂窝。要想活下来,唯一的希望便是那诺力有求于自己。

    在这件事上,鲍尔默第一次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当正前方出现了那么一小块鱼肚白的时候,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了公路,颠簸前行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车子停在了一座山包的脚下,旁边则是一处密林,密林的边缘,搭了三间简易草庐,草庐之后,则挖了两个大坑。

    “下车吧,鲍尔默先生,你到家了!”罗猎率先下车,依靠在车头处,冷冷地看着鲍尔默。

    此时,天边的晨曦已然生出,光线虽然朦胧,但却可以看清楚不远处的人的表情,鲍尔默看到了罗猎脸上的冰冷,再看了眼那草庐后面的两个大坑,心里陡然生出了无比的恐惧。他还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江湖人,在跟比尔莱恩合伙做鸦片生意的这十几二十年间,比尔莱恩就像是一棵坚不可摧的大树一般将他罩在树下,没遭受过雨淋,也没被经受过暴晒,就算偶然感受到一缕风吹,那风也被比尔莱恩遮挡了多半,吹在了他的身上,甚至连发型都不会被吹乱。

    比尔莱恩活着的时候,鲍尔默毫无野心,那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斤两跟比尔莱恩相差甚远,因而,他心甘情愿地待在比尔莱恩身边担当着一名智囊军师的角色。但当比尔莱恩轰然倒下之时,鲍尔默突然发现,那些个曾经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比尔莱恩的部下,跟自己相比,简直是比猪还蠢。因此,鲍尔默在不知觉间膨胀了起来,生出了原本不该属于他的野心。

    事实证明,比尔莱恩的那些个部下确实比猪还蠢,但是,自己却成了那一头猪。

    “诺力,我知道我做错了,难道,我们之间就不能谈谈么?”因看到了死亡而产生了恐惧心理的鲍尔默强作镇定,让自己看上去有些江湖成名人物的那么点意思,但是,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任何人都能听得出,鲍尔默的声音是颤抖的。“我可以立刻通知斯坦德,取消第二笔交易,他们拿不到钱,自然会放过汤姆和杰克。”

    罗猎冷冷地盯着鲍尔默,嘴角处扬起了一抹不屑,道:“你以为,你还能掌控局面吗?斯坦德,埃斯顿,库柏,他们三人还有机会收手吗?汤姆会因为你取消交易就能被释放吗?扣在杰克头上的制造暴乱的罪名能够洗脱么?”

第六百三十五章 拍照

    同一时间,那班火车抵达了金山火车站,缉毒署的两名探员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后脊梁骨便冒出了一片冷汗。

    车厢的厢门关的合丝严缝,床铺铁架上的手铐还在,但鲍尔默父子却不见了人影。

    那两名探员急忙叫醒了隔壁车厢的八名警员。

    是谁救走的鲍尔默父子?又是用什么办法救走的他们?

    十个人,却只能是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知道在这旅途中的最后一夜的最后四个小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非,他们这十个人当中有着鲍尔默父子买通的内应么?

    每个人都这么想,尤其是那两名探员,更是将对方列为了最该怀疑的对象。

    但是,追查内奸并不在他们的职权范围内,他们能做的只有是尽快联络到阿诺德署长,将案情汇报上去,并等着署长建立专案组对他们进行调查。

    奇怪的是,当阿诺德署长得到了报告的时候,却显得非常平静,就好像他早已经算准了一定会出这档子蹊跷案件一般。“先生们,不必垂头丧气,遭遇这种挫折非常正常,鲍尔默父子肯定不会束手就擒,他的手下应该是找了金山这边的江湖帮派出手相助,你们虽然严格执行了嫌犯押送条例,但我们毕竟是经验有限,条例中仍旧存在漏洞,这才被人钻了空子。”

    阿诺德说的倒像是那么回事,其实,他的内心和那十名当事人相差不多,都是震惊不已。只不过,他比他的那十名部下少了一个问号,他知道是罗猎干的,但是在第二个问号上,他的震惊程度却不亚于那十名部下。

    罗猎是怎么做到的呢?

    也正因如此,阿诺德下意识地去掩盖内心中的这种震惊,结果却掩盖的有些过头,给了部下一种实现知晓的感觉。从部下的反应中阿诺德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连忙进一步遮掩,好在那十名部下对自己忠心耿耿,并未想到其中居然会存有猫腻。

    “以我们的力量显然是无法追查鲍尔默父子的下落,但我们不能任凭鲍尔默父子逃之夭夭,所以,我们必须求助于当地警方,记住,不可泄露嫌犯的真实身份,只能为金山警方提供嫌犯相貌特征。”阿诺德安抚过部下情绪,开始实施他和罗猎和亚当布雷森事先商量好的计划:“另外,不得泄露案情,更不能泄露我已经来到金山的消息。明白了吗?”

    其中一名探员问道:“署长先生,依照我们三年前和警方签署的联合打击毒品交易备忘录的规定,我们求助于当地警方,那么,当地警方有权力了解相应的案情,如果他们坚持追问案情的话,我们该如何回应呢?”

    阿诺德署长沉思片刻,道:“事实上,你们了解的也没多少,这样吧,如果当地警方要求你们必须透露案情的话,那么,就告诉他们,我们在纽约追查到了一个鸦片商刚刚购买了一批鸦片,而这批鸦片的来源则是金山,所以,我们才会选择将这鸦片商押送到金山来追查此案。”

    这似乎并不符合联邦缉毒署的办案流程和办案规矩!

    但又想到这是署长先生在有意瞒着金山警方,于是,那俩探员也就顺理成章的理解并接受了这种说辞。

    那俩探员领到了命令,随即赶到了金山警察局,接待他们的不过是一名普通警员,但当这二位探员亮出了身份证明后,那名普通警员立刻感觉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连忙敲响了埃斯顿局长的办公室房门。

    乍一听到联邦缉毒署的探员前来警察局,埃斯顿陡然一惊,差点没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好在那接待警员随后便说出了那两名缉毒署探员的来意,埃斯顿这才镇定了下来。不过,镇定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埃斯顿随即便意识到了危机所在。

    果然,在面对那两名探员的时候,埃斯顿三两句话便问出了端倪。

    纽约的鸦片商,又是从金山购买的鸦片,而且还是刚刚不久,这……说的不是鲍尔默又能是谁?

    埃斯顿强作镇定,接待了那两位探员的报案,并表示了一定会支持缉毒署的工作不遗余力去追查那名鸦片上下落的坚决态度。在送走那两名探员后,埃斯顿未做任何安排指示,而是立刻回到办公室拨通了库柏的电话。

    库柏的心情相当不错。

    八十四万的巨款只花去了十万块,剩下的七十四万美元安安全全地躺在那里。手下的得力干将拉尔森的尸体也已经处理妥当,并列入了那场唐人街战斗的牺牲名单。有那么多的士兵亲眼所见,安良堂的这个制造暴乱的罪名肯定是无法洗清,汤姆曹自然会被判处绞刑,最不吝,那也得是个终身监禁,杰克董虽然侥幸逃脱,但其后半辈子根本甩不掉被通缉的命运。这个结果,纽约的鲍尔默先生应该满意,那承诺过的四十二万美元定然会一分不少地汇到自己指定的账户。

    也就是说,这单生意他们一共赚到了一百一十六万美元,而那些包括运费在内的杂七杂八的费用,加一块也到不了一万,如此算下来,他们三人,每人可以分得到三十八万三千美元还要多一些。

    那心情,能不美吗?

    库柏听到了电话铃声,收起了美美的心情,拿起了话筒之后,以平淡的口吻招呼道:“喂,我是库柏,你是哪位?”

    埃斯顿轻咳了一声,道:“我是金山警察局的埃斯顿,我……”埃斯顿刚想在电话中对库柏说出实情,却突然想到了自己对两位同伙的警告,不得在电话中直白说出跟这单生意有关的内容,于是便咽回了已经到了喉咙眼的话语,改口道:“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唐人街暴乱的案子。”

    库柏何等聪明,立刻听出了埃斯顿话中有话,于是便道:“我在军营,我走不开,不过,你可以过来找我。”

    放下了电话,埃斯顿也冷静了许多,无论如何,追查鲍尔默父子的下落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如果能被自己找到了,干脆就一枪崩了他们完事,剩下的那笔钱就算扔进了水里,总也比被联邦缉毒署给盯上要好得多。于是,埃斯顿立刻召集了局里的几名警司,将缉毒署的求助案情通告了出来,并做了追查那对鸦片商的部署。并要求那几名警司,如果发现了那对鸦片商的下落,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通知他,由他来协调联邦军队的协助,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部署完毕,埃斯顿连忙驾车驶去了库柏的军营。

    库柏从电话中听出了异样,埃斯顿虽然没说什么,但其说话的语调却透露出他一定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出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思想,库柏随即给斯坦德通了个电话,将他也交到了自己的军营中来。

    还是在那俱乐部的包间中,三人再次碰上了面。

    “联邦缉毒署的两名探员前来报案,说他们在纽约追查到了两名鸦片上购进了一批来自于金山的鸦片,他们拘捕了那两名鸦片商,并将他们押送到金山来继续追查线索,可是在火车还有四站便要抵达金山的时候,却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给劫持走了。”埃斯顿赶到那包房的时候,斯坦德库柏已经等了一会了,进屋之后,埃斯顿顾不上先喝口水,便赶紧将这突发情况说了出来:“我断定,他们所说的那两名鸦片商,一定就是鲍尔默父子。”

    斯坦德颇有些慌乱道:“鲍尔默父子怎么能被联邦缉毒署的人抓到证据呢?他们的防范措施那么严密,缉毒署成立了快十年了,对这些一级鸦片商根本就是毫无办法,能抓到的烟毒贩子无非就是那些在街头兜售的小喽啰呀!”

    埃斯顿稍显气急败坏,道:“你的问题应该去问鲍尔默父子,是你坚信鲍尔默父子是我们最合适的买家!”

    斯坦德听到了这话,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反击道:“没错,我是坚信鲍尔默父子是我们最为合适的买家,可是,你埃斯顿也从未提出过异议啊,现在却将责任全都推到我头上来了?”

    埃斯顿正欲争辩,却被库柏止住。

    库柏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二人再争辩谁的责任有意义么?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商讨出应对的策略,而不是在这儿无休止的争吵!”

    论军衔,三人中斯坦德最高。论年龄,三人中埃斯顿最大。但若是论能力论智慧,斯坦德和埃斯顿却是对库柏佩服之至。因而,三人当中,库柏才是核心。

    核心人物开了口说了话,而且,说出来的话还极有道理,那埃斯顿和斯坦德二人只得闭上了嘴巴,停止了争吵。

    库柏接道:“埃斯顿分析的对,两帮缉毒署探员所说的那两名纽约的鸦片商,理应就是鲍尔默父子。但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把鲍尔默父子押送到金山来呢?”

    库柏一句问出,另外二人登时愣住。

    他们二人虽然并不了解缉毒署的办案章程,但从常理上讲,那缉毒署若是抓到了鲍尔默父子的贩卖鸦片的证据,也应该将鲍尔默父子羁押在纽约才对。

    东海岸人口密集且富饶,是鸦片毒贩们的主要市场,而西海岸土地贫瘠人口稀疏,活跃于此的鸦片毒贩寥寥无几,最多也就是一些三级甚至是最低级的零售商在这儿赚点小钱。就比如金山,联邦缉毒署在这边连一个联络点都没有设置,又为何会将鲍尔默父子押送到这边来呢?

    “有两种可能。”库柏略加思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联邦缉毒署曾经向埃斯顿那边询问过卡尔斯托克顿的情况,我们当时怀疑是卡尔斯托克顿掌握了我们的某个证据,并向联邦缉毒署邮寄了揭发信,所以,我们才干掉了卡尔。那么现在看来,我们当初的怀疑还是正确的,联邦缉毒署正是依据卡尔斯托克顿先生的揭发信并以鲍尔默父子的名义来诡诈我们,意欲让我们露出马脚。”

    埃斯顿摇着头插话道:“不,库柏,我们是在干掉了卡尔斯托克顿后才跟鲍尔默取得的联系。”

    库柏深吸了口气,重重叹出,苦笑道:“埃斯顿先生,从你刚才的陈述中我们可以得知,那两名探员并没有提到鲍尔默父子,他们只是说了纽约的两个鸦片商,我是为了方便你们理解,才用了鲍尔默父子的称谓。”

    埃斯顿耸了下肩,抱歉道:“对不起,库柏,是我理解错了,你接着分析。”

    库柏喝了口水,接道:“第二种情况比较令人头疼,康利去找过汤姆,所以,对汤姆和杰克来说,鲍尔默父子并不是一个秘密,他们为了翻盘,很有可能去了纽约,胁迫鲍尔默父子找到了联邦缉毒署,狠狠地告了我们一状。”

    斯坦德愁云满面,道:“若是如此,那就说明鲍尔默父子已经招供了,对吗?”

    库柏点了点头,道:“他们那些人,对付联邦缉毒署自然是绰绰有余,但对付像安良堂的这种帮派路数,那就有些薄弱了。”

    埃斯顿突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道:“即便如此,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单纯的口供无法指证我们,而我们同鲍尔默父子的交易做足了防范措施,缉毒署无论是从货源上还是从资金上,都查不到我们的头上来。”

    库柏却突然紧张道:“不好!我在货款到账的当日去取了一笔钱,支付给了拉尔森,如果缉毒署追查到了我们的账户,那么我支取款项的事实就将曝光。”

    埃斯顿也陡然紧张起来,问道:“你在支取款项的时候有没有留下笔迹呢?”

    库柏摇了摇头,道:“那倒不用担心,我对练习的假签名笔迹还是很有信心的,我担心的是城市银行的客户经理会将我指认出来。”

    埃斯顿随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一不做二不休,库柏,你必须干掉他!”

    库柏叹道:“只可惜拉尔森不在了,要不然,这根本不算件事情。”

    斯坦德道:“埃斯顿,你就不能帮助库柏补上这个漏洞吗?”

    埃斯顿白了斯坦德一眼,回敬道:“我当然可以,不过,我在想,你斯坦德还能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呢?”

    眼看着那二人又要抬杠,库柏连忙劝止,道:“干掉一个银行经理我还用不着别人帮忙,埃斯顿,斯坦德,拜托你们二位都能冷静下来,不要再盯着对方,你们要明白,我们三人此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能出现内部矛盾,必须要精诚团结,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斯坦德道:“我当然知道团结的重要性,好吧,库柏,我接受你的批评。埃斯顿,我不想再跟你争辩什么,让我们都冷静下来,去想一想,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案,比如,我们立刻将款项支取出来,做好随时可以消失的准备。”

    埃斯顿道:“刚才库柏分析说会有两种可能,如果是前者,那么我敢断定我们的账户还是安全的,将款项取出来倒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但若是后者,恐怕就不那么乐观了,缉毒署的人,很有可能在城市银行中等着我们了。”

    斯坦德道:“那如果我们不在金山的城市银行支取,而去到了洛杉矶的城市银行,能不能将这笔钱支取出来呢?”

    库柏道:“理论上当然可以,但是,我们三人只要有一人离开了金山,而那个账户中的钱又被支取出去,那么,也就等于将剩下的二人交代给了联邦缉毒署,斯坦德,你认为该由谁前往洛杉矶呢?”

    斯坦德耸了下肩,道:“那不如我们三个一同出发,等取到了钱,再也不会到金山就是了。”

    库柏道:“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我想,我们三人应该已经被联邦缉毒署所监视上了,我们三人一同出发,也就等于向他们做出了招供,那么,联邦缉毒署便可以提请要求,让美利坚城市银行冻结了伊丽莲卡的账户,他们的手续流程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而我们,则需要一天一夜才能赶到洛杉矶,而且,异地取款,需要事先申请,我们根本快不过联邦缉毒署。”

    斯坦德满面愁云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

    库柏长叹一声,道:“除了死扛到底之外,我想不出其他什么办法。斯坦德,你没有必要如此悲观,即便联邦缉毒署介入了此案,他们掌握不了真凭实据,也是拿咱们没有丝毫办法。”库柏说着,指了指肩上的军衔,冷笑道:“没有人敢诬告神圣的联邦军队的军人!”

    埃斯顿跟道:“没错,只要我们能够坚持到法庭开审,并判处了安良堂汤姆的罪行,那么,任何与安良堂有牵连的申诉,都将被束之高阁。没有谁会愿意跟制造暴乱的罪名牵扯到一起,包括联邦缉毒署。”

    库柏道:“说得好!埃斯顿。我在想,安良堂的残渣余孽之所以能够请得动联邦缉毒署,恐怕跟当前的竞选有关联。我调查过,安良堂的总堂主是一名很优秀的律师,为许多政要提供过法律服务,而他,更倾向于驴党的人物。而我们都知道,驴党的候选人亚当布雷森已经明确的对安良堂这件案子做出了表态,所以,我推断正是依靠亚当布雷森的关系,安良堂的人才能够动用了联邦缉毒署来对付我们。”

    埃斯顿登时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出来,道:“那我就全明白了!怪不得他们两位候选人回来到金山一较高下,原来是盯上了这个案子,即便他们手中掌握了鲍尔默父子,他们也绝无可能在法庭上为安良堂的汤姆翻了案,我有这个把握。”

    斯坦德却哭丧着脸,道:“不,埃斯顿,如果鲍尔默拿出了我同他联络的电报,那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埃斯顿的笑容突然僵住了,而库柏也是登时愣住。

    在他们跟鲍尔默的交易过程中,货物是经过第三方转手的,因而,很难追查到他们的头上来,虽然从理论上,这绝对是一条线索,但若是想拿到真凭实据的话,没有个半月二十天,绝难完成,而那时,安良堂制造暴乱一案,早已经审理完毕,正像埃斯顿所说,只要定下了安良堂的罪名,那么,没有任何人或是任何权力机构再愿意同金山安良堂发生任何牵连。从货款上更难抓住他们的把柄,双方用的全都是假名开办的账户,唯一的破绽便是库柏曾经支取过九万美元,但是,干掉了那名办理该笔业务的银行经理,这个破绽也就算是补上了。

    可是,埃斯顿再跟鲍尔默联络的过程中,发出的每一封电报可都是一份铁证,随便拿到一份,往法庭上一甩,那分分钟便可以逆转了整个局面。

    库柏面色凝重,转身出了包房,不一会,便取来了一份地图,摊开在了桌面上。

    “埃斯顿,联邦缉毒署的探员说他们是在什么位置上弄丢的那两名鸦片商呢?”库柏弯下了腰来,凝视着地图,手指沿着那道铁路线缓缓滑动。

    埃斯顿靠了过来,指在了从金山向东的第三和第四个火车站之间,道:“应该是在这儿。”

    斯坦德也来到了地图前,手托着下巴,沉思道:“还有五天的时间才会开庭,他们会将鲍尔默藏在何处呢?是向西进入金山,还是向东远离金山呢?”

    听到了斯坦德的话音,埃斯顿真想狠狠地给他一拳。

    库柏却忽然直起了腰来,并将地图掀到了一旁,笑道:“无需紧张,先生们,如果他们真的拿到了斯坦德发给鲍尔默的电报,又怎么会出此下策来诡诈我们呢?他们一定会把鲍尔默连同那些往来电报藏得深深的,一点风声也不会透露出来,只等着开庭的那一天再拿出来给予我们致命一击!”

    库柏的判断完全合理且无比正确。

    若是能拿到斯坦德和鲍尔默的那些电报往来的话,那么,阿诺德和罗猎又何苦多此一举呢?事实上,也并非是阿诺德没有想到去搜寻这些证据,而是他在同那些鸦片商较量的过程中早就有了经验,知道在鲍尔默的住宅中绝无可能搜得到证据。

    阿诺德相信罗猎以帮派手段能够逼迫鲍尔默父子认罪,但阿诺德并不相信罗猎能得到证据。他之所以会同意罗猎的方案,只是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一招数下那三人或许会因为慌乱而做出错事。而拘捕鲍尔默的行动,只要罗猎能够逼迫他们认了罪,那么也就不存在什么后遗症。

    换句话说,阿诺德已经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尽可能地为亚当布雷森提供了帮助,至于结果如何,他也只能说是尽力了。

    在那三间草庐前,罗猎和鲍尔默的交锋明显占据了上风,在强烈的求生欲的支配下,鲍尔默几乎一直在央求着罗猎。

    “我可以认罪,我愿意交代所有的罪行,只求你不要杀了我!”鲍尔默唯唯诺诺胆战心惊地哀求着罗猎。

    罗猎正要向鲍尔默提出出庭作证的要求,一旁的康利却抗议道:“诺力,你是一个不讲江湖道义的小人,你杀了我们父子吧,只要你能担负得起对安良堂的江湖骂名,那你就动手吧,皱一下眉头,我都不算是个男人!”

    鲍尔默急忙向康利投去了埋怨怪罪的一眼。

    但已然来不及了。

    罗猎转向了康利,冷冷道:“我知道,汤姆向你做过承诺,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动你们父子一根手指。”

    康利冷笑回应道:“汤姆一言九鼎,只可惜,他有着你这么一个败类弟兄。”

    罗猎不怒反笑,向前两步,踱到了康利的面前,笑道:“对不起啊,忘了向你做自我介绍了,我叫罗猎,你可以叫我诺力,曾经是金山安良堂的弟兄,这句自我介绍,在刚上车的时候,我就对你的父亲说过了,只是很抱歉,你坐在另一辆车上,没听到我的自我介绍。但现在你听到了,也应该明白了,我诺力曾经是金山安良堂的弟兄,什么叫曾经?意思很明白,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所以,汤姆对你的承诺,对我来说,却不具备任何约束力。”

    康利怒道:“你卑鄙无耻,你在偷换概念。”

    罗猎耸肩笑道:“好吧,我承认你叱骂的很有道理,我可以改变主意,我不杀你们,也不要求你们做任何事情,我现在只需要通知斯坦德、库柏和埃斯顿他们,你说,你们父子二人会有怎样的结果呢?”

    康利愣住了。

    罗猎拍了拍康利的脸颊,道:“他们是不会给你们留下任何机会的,对吗?”

    康利呆若木鸡。

    罗猎为康利摘去了飘落在肩头的一片枯叶,道:“所以,我奉劝你,还是冷静下来,让你的父亲和我好好谈谈,或许我们能够找到双方均能接受的办法呢。”

    鲍尔默连声道:“对,对,说得对,诺力,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得到双方都可接受的办法。”

    罗猎转过身来,指着草庐后的那两个大坑,道:“那两坑可是我带着弟兄们挖了一整夜才挖好的,我不想将它们浪费了,但是,这里面终究埋的是什么人,决定权却掌握在你手中,懂吗?鲍尔默先生。”

    鲍尔默连连点头,应道:“我懂,诺力,只要我能做得到,我全都答应你。”

    罗猎扬起了一侧嘴角,似笑非笑,道:“出庭,指证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

    鲍尔默只是稍稍犹豫,便应道:“我答应你,不过,我希望你能放过康利。”

    罗猎点了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还有一个要求,拿出足以证明他们三人有罪的证据。”

    鲍尔默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摇头道:“对不起,诺力,不是我不答应你的要求,而是我真的无法提供出有力的证据。”

    父亲的护犊之情感动到了康利。两百吨的鸦片走私,依照法律,在正常情况下至少也要被判处为永久监禁,即便法庭考虑到主动认罪和指证其他罪犯的立功行为而减轻判处,那也将会是二十年以上的监禁,康利不忍心看到父亲老死于监狱中,于是便抢道:“诺力,放过我父亲,让我来出庭作证,我可以提供库柏埃斯顿还有斯坦德的犯罪证据。”

    鲍尔默急了,挡在了罗猎的身前,怒吼道:“你答应过我要放过康利的,你不能食言,你不能轻信他的谎言!”转而在面向康利,老泪纵横痛哭道:“康利,做错事情的是我,该接受惩罚的也是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么做又让我怎么能苟活于世呢?”

    康利也跟着流下了两行热泪,道:“父亲,你年龄大了,经受不起牢狱之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牢中而无能为力。但我还年轻,我能受得住,二十年后,我还可以重新生活。”

    罗猎看着那爷俩,心中也颇为感动,尤其是在洋人中,父子俩还能有着这样深厚的血缘亲情的,实属不多见。“好了,好了,你们都收起眼泪来吧,鲍尔默先生,康利,如果你们能拿出有力的证据,那么我会向你们二位做出郑重承诺,我以美利坚合众国所有安良堂堂口的声誉做保证,你们无论是谁出庭作证,我都不会让你们陷入牢狱之灾。”罗猎说着,从口袋中取出了和总堂主欧志明的一张照片,照片的背面还有总堂主欧志明的亲笔书写的勉励之词及签名。

    鲍尔默抹了把老泪,道:“诺力,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不知道你如何能保证康利免除判处。”

    罗猎长出了口气,道:“你们父子二人一口气吃下了两百吨的鸦片,这等罪状,放在任何一个法庭至少也是终身监禁的判罚,即便有立功表现,也低于不了二十年,所以,庭审之后,你们只能是隐姓埋名偷渡去别的国家。”

    鲍尔默摇头道:“既然不能免除判罚,那么,我们出庭作证后,又如何能够安全离去呢?”

    罗猎淡淡一笑,道:“你们其中一人可以回去准备,待出庭作证之后,我会在法庭上劫持法官,将你们安全送离金山。”

    鲍尔默父子愣住了。

    康利不解问道:“诺力,在法庭上劫持法官,那可是最重的罪责,是一定会被判处绞刑的哦!”

    罗猎淡然笑道:“我当然知道。”

    康利疑道:“你知道?你知道还这么做?”

    罗猎收起了笑容,严肃问道:“怎么,你不信?”

    康利道:“不是我不信,而是我想不懂你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罗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摇了摇头,道:“康利,你还是告诉我你能拿出怎样的证据吧。”

    康利脱掉了皮鞋,掰开了后跟,取出了一只微型照相机,并道:“我很喜欢阅读间谍特工一类的小说,经常会把自己想象成书中的主人翁,对书中描述的那些间谍工具更是感兴趣,这只微型照相机便是我收集来的其中一样,巧的是,上次来金山和库柏、埃斯顿以及斯坦德见面的时候,我把它带在了身边,而且,还把库柏的军官俱乐部拍了一个遍,并偷拍下了我跟他们三人见面的场景,更为巧合的是,我冲洗照片用的药水用完了,所以,这些胶卷便只能留在相机中了。”

    罗猎惊喜地接过了那只微型相机,捧在了手中,只敢看着,却不敢动手把玩。“但愿那些照片能够拍摄得清晰完整。”

    康利轻松道:“如果满分为一百分的话,我会对我的偷拍技术打九十九分,扣掉的一分,仅仅是因为我的相机并不是最先进的。”

    罗猎小心翼翼地将微型相机还给了康利,道:“康利,将胶卷冲洗成照片需要哪些设备呢?”

    康利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诺力,我必须给你泼盆冷水,在这儿,是冲洗不出清晰的照片的,我们需要进趟城,找一家照相馆。当然,这得建立在你相信我的基础上。”

    罗猎道:“我当然相信你,汤姆说,百善孝为先,他从你的一片孝心上看出你不是一个坏人,而我今天得到了同样的验证,康利,我是在担心现在的金山已经不再安全,恐怕大街小巷全都是警察,我们冒然进城的话,只怕会害了你。”

    康利道:“你为了救出汤姆,为了洗脱安良堂的罪名,同时又为了对我们父子的承诺,甘愿被判处绞刑,就凭这一点,我康利敬佩你,愿意和你一同冒险。”

    罗猎抿紧了嘴巴,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对老鲍尔默道:“现在你可以回纽约去做准备了,五天后将会开庭,康利将出庭作证,待庭审结束后,我会安排人将他送到迈阿密。你准备好了之后,便去迈阿密和康利会合,我会安排你们离开美利坚合众国。”

    已近午时,在草庐中,众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罗猎安排两名弟兄送走了鲍尔默。

    “我们也出发吧,康利,我们用不着冒险进入金山,从这儿向北走,差不多的路程便可以抵达萨克拉门托市。”罗猎说着,轻松地耸了下肩,开了个玩笑:“萨克拉门多虽然不大,但我想,做为加州的首府,在那儿应该能找得到理想的照相馆吧!”

    康利笑道:“当然,州长大人在参加竞选的时候,是需要照一张清晰度合乎要求的相片的。”

    在路上加了两次油,期间还在汽车旅馆吃了个晚餐,接近晚上九点钟的时候,罗猎驾驶着车辆,驶进了萨克拉门托市的市区。

    这也是罗猎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

    人生地不熟,只能像是一头苍蝇一般四处瞎撞。

    不过好在萨克拉门托市不大,总人口数还不到二十万,且只有一个市中心,因而,罗猎和康利还是相对容易地找到了一家照相馆。

    只是,那家照相馆早已经关灯打烊了。

    没有人会在晚上照相,所以,罗猎断定,即便再去找到第二家照相馆,也难逃关灯打烊的结果,于是,罗猎停好了车,跳下车来到了照相馆的门口,举起了拳头,重重地砸起了店门。

    “哐,哐,哐——”

    三声爆响之后,里面居然传出了人的问话声:“太晚了,要是照相的话,等明天吧!”。

    罗猎撒了个谎,应道:“不,老板,你误会了,我在你的店门口捡到了一只皮包,我想问问,是不是你丢的?”

    里面的人冷笑回应道:“抱歉,我没有什么皮包,赶快离开这儿,不然的话,我要报警了!”

    罗猎无奈一笑,抬起脚来,‘咣叽’一声,便将店门给踹开了。同时,从怀中掏出了枪来,冲进了店内,用枪逼住了店主的头:“对不起,我们不打算抢钱,只想借你的设备来冲洗一卷照片。”

    康利紧跟着进了店,并将店门关好了,扬起了手中的微型相机,问道:“你的暗房在哪里?”

    店主紧张地指了指楼上。

    罗猎做了个手势,阻止住康利,道:“你在下面看着他,我先上去看看。”说完,从怀中又掏出一把枪来,丢给了康利。

    楼上确实只有一间冲洗照片用的暗室,并无他人,罗猎确定安全之后,折回到了楼下,和康利做了交换。

    待康利上楼之后,罗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钞票,放在了店主的面前,道:“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着急要将照片冲洗出来,这些钱,就当是用你的设备的报酬,还有踹怀了你的店门的赔偿,但你要保证,万一刚才我那一脚引来了警察,你要为我做出有力的解释,好么?”

    店主瞥了一眼那沓钞票,虽然都是一美元的面额,但总数却有十多张。十多美元,已经相当于他一周的收入了,岂有不答应之道理呢?

    不过,运气的是,罗猎的那一脚并没有招来警察,店中三人安然度过了河蟹的一个多小时。

    康利终于拿着照片回到了楼下,刚一露头,便激动嚷道:“诺力,你必须要称赞我,这些照片简直是太完美了!”

    照片虽然定了影,但仍旧有些湿漉漉,罗猎将这些照片摆到了桌面上,逐一欣赏。确实如康利所说,这些照片虽然都是偷拍,但无论是角度还是清晰度,都十分完美,尤其是康利和库柏、埃斯顿以及斯坦德三人的合影照,更是将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康利,我有些搞不懂哈,你说,你这些照片都是怎么拍出来的呢?从拍摄角度上看,那相机应该不在你的手中,难道会有人帮你拍下这些照片吗?”罗猎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一边用手向这些个照片扇着风,想让它们干得快一些。

    康利笑道:“这就是科学技术的魅力,诺力,我的这款间谍相机具有自动拍摄功能,喏,就是这儿。”康利拿着相机给罗猎演示道:“这儿有个旋钮,你将它拧紧了,它就可以连续拍摄五张照片。我说过,这并不是最先进的一款间谍相机,最先进的可以连续自动拍摄十张照片。”

    罗猎没学过机械原理,终究还是没能搞明白康利所说的自动拍照是如何实现的。不过现实已经摆在了面前,搞得懂也好,搞不懂也罢,库柏、埃斯顿及斯坦德的犯罪证据都已经掌握在了手中,那么,什么自动拍摄的原理也就不再重要。

    罗猎收好了那些个照片,又将那沓钞票塞到了店主手中,然后带着康利出了照相馆的门,上了车,扬长而去。

    “诺力,你真的打算劫持法官大人吗?”车子行驶在夜色之中,康利忍不住问道:“别误会,诺力,我并不是怀疑你,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位朋友。”

    在前往萨克拉门多市的路上,康利和罗猎交谈了许多,从一开始的被动信任,到随后的主动信任,再到最后的被罗猎的决心所感动,康利已然将罗猎当做了意气相投的好朋友。反过来,罗猎对康利也颇有好感,毕竟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中,能有着康利这种孝心的人并不多见,随着交流的深入,罗猎发现这位康利虽然拳脚上的本事不怎样,枪上的功夫也很肤浅,但此人善于观察,心思缜密,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心中自然生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罗猎认真回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既可以救得出滨哥,有不会违背他的诺言。康利,对不起啊,我之所以要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们父子,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康利动情道:“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若不是我父亲固执己见,也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康利说着,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接道:“都是被利益蒙住了双眼,却看不到这利益的背后有着多么巨大的陷阱,人啊,一旦陷了进去,便是一个万丈深渊,再也没有自拔出来的机会,直到跌入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才会恍然醒悟,可是,那时候岂不是为时已晚了么?所以,诺力,你不必求得我的原谅,相反,我应该感谢你才对,是你挽救了我们父子,将我们父子从那万丈深渊的边缘上拉了回来。”

第六百三十六章 陪审团

    罗猎不禁感慨道:“是啊,在我们华人中有这么一句话,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几乎没有人能够把持住原则和底线,如果有,那就只能说明那利益还不够大。”感慨过后,罗猎突然想到曹滨董彪二人,那总数量高达两千吨的鸦片,其价值可谓是一个天大的数字,但他们二人却把持住了原则底线,所以,自己刚才的话存在这问题,于是便补充道:“当然,这话也不能绝对,还是有极少数人将原则和底线看得比天还要大。”

    康利向罗猎投来钦佩的一眼,道:“你,诺力,便是其中一个。”

    罗猎笑道:“我说的人可不是自己,而是安良堂的滨哥和彪哥,还有,我们的总堂主。他们都是能守得住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的人。当然,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做得到。”

    康利唏嘘道:“不,诺力,你不应该用希望这个词,事实上,你已经做到了,我看得出,你打算在法庭上劫持法官的决心是无比坚定的,这种大义之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但是,诺力,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放弃这种想法好么?我宁愿坐二十年的牢狱,也不愿失去你这位朋友。”

    罗猎侧过脸来,看了眼康利,呵呵一笑,道:“你怎么又把话题扯回来了呢?我刚为自己吹嘘过,我希望自己也是个能守得住原则和底线的人,你便要说服我放弃原则和底线,康利,我现在很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我的朋友呢?”

    康利赔笑解释道:“我只是表达了我的真实想法,诺力,你应该理解我的。”

    罗猎道:“你放心,不管我犯下了多大的事情,都不会被送上绞刑架的。”

    康利一怔,道:“难道你已经做好了越狱的准备?”

    罗猎笑道:“你怎么不去猜我已经买通了法官和陪审团呢?”

    康利摇头道:“不可能!这件案子如此之大,谁敢收下你的钱?不过,你若是能聘请到最为强大的律师团,或许,真的可以不被送上绞刑架,毕竟你的行为还是拥有可以被原谅的成分的。”

    罗猎松开了方向盘,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道:“这个问题就此打住,否则的的话,我的双手将不会放回到方向盘上。”

    康利耸了下肩,果然不再说话。

    罗猎重新握住了方向盘,问道:“康利,离开美利坚之后,你打算去哪儿呢?”

    康利想了想,却没想到合适的去处,于是反问道:“你有合适的地方推荐给我吗?”

    罗猎道:“去我们大清朝吧,在那边,你们洋人的地位非常高,当然,还得有钱。”

    终于等到了开庭的那一天。

    而这一天,上到加利福尼亚州的两位州长候选人,下到社会最底层的一名普通苦力劳工,都是无比的重视。两位候选人及其竞选团队自然无需多说,案件的最终宣判,也决定了他们的竞选结果。而竞选结果则牵连到所有阶层的人们的利益,再加上每个人都克服不了的猎奇心理,因而,对这一案件的审判结果均是翘首以待。

    更为荒唐的是,以乔治甘比诺为首的金山马菲亚居然还开出了一个面向全市人民的赌盘,由马菲亚坐庄,买安良堂曹滨无罪的一赔一点五,而买他有罪的则是一赔三。这个很不成熟的赌盘显示出了乔治很明显的态度,他坚信曹滨无罪,他坚信曹滨一定有能力翻盘。盘口开出仅半天,乔治便被迫封盘,他倒是不怕有太多的人买曹滨有罪,而是怕有太多的人买曹滨无罪,而消息传出,整个唐人街似乎都出动了,队伍排得望不见个尾巴,几乎所有人都在买曹滨无罪。

    因为案件是公开审理,因而法庭上允许市民观审,只是,神情的人数实在是太多太多,法庭无奈之下,只得以抽签的方式来确定谁才能有资格进入到法庭内观审。这在金山的历史中,绝对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两位候选人自然不用参加抽签,但法庭却严格限制了他们手中的观审人数,每位候选人只能带四名团队成员进入法庭。吴厚顿再次立下了功劳,他没日没夜地连着赶了三天三夜,才制作出来的两张‘人皮’面具和两套假发帮助罗猎和康利跟随着亚当布雷森顺利地进入到了法庭之内。

    做为控诉方,埃斯顿自然是必须到场,另外还有两名警察局的律政人员陪同在了埃斯顿的身边。库柏做为那次围剿行动的主要参与者,则被安排坐在了控诉席的另一头。

    在金山,没有那个律师看好曹滨,因而,也没有那个律师会主动请缨担任曹滨的辩护律师,甚至有可能花大钱都聘不到一名律师来为曹滨辩护。但这难不倒亚当布雷森,早在他安排罗猎从洛杉矶前去纽约找阿诺德署长相助的时候,他便做下了安排。没错,他安排陪同罗猎一同前去纽约的那名助手,虽然年轻了一些,仅仅有三十五六岁,但却是洛杉矶赫赫有名的一位律师,名叫克拉伦斯。

    借助于那次纽约之行,克拉伦斯已经充分了解了案情,随后,他又跟借助着亚当布雷森前去唐人街的机会跟随到了唐人街,并在吕尧的协助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留在了唐人街中,并和董彪见了面,对那天所发生的的事情做了进一步的详细了解。

    距离开庭时间尚有半个小时,克拉伦斯带着他的一名助手,抵达了法庭,安坐在辩方律师的席位上。

    埃斯顿、库柏一伙对这场庭审也是做足了准备。

    这些天来,他们倾尽了全力去追查鲍尔默父子的下落,只是并未得到理想的结果。在开庭前的一天晚上,埃斯顿便借助维持法庭秩序保护法庭安全的名义将法庭所在地的方圆三公里乏味全都封锁了,并派出了他所有的亲信,发誓要将鲍尔默父子挡在法庭之外。而库柏和斯坦德二人同样派出了自己的嫡系,身着便衣,游荡在法庭四周,严密监视着每一个人,一旦发现华人的面孔,便要进行严格的盘查,因为他们断定,想把鲍尔默父子带入法庭的,必是安良堂的人。

    上午十点差五分,十二名陪审团成员陆续进入到法庭中来,刚刚坐定不久,便是书记员物证管理员等工作人员进入到了场内。

    十点整,表情严肃的**官隆重登场,此案的审理正式开庭。

    法官坐定后,随即宣布将嫌犯曹滨带入法庭。

    从被拘捕的那一天,曹滨始终被关押在警察局中,埃斯顿并未对曹滨用刑,因为他很明白,任何外伤都将在法庭上对他造成不利的控诉。但埃斯顿却没少折磨曹滨,比如,不让睡觉,又比如,连续数日的断水断食。也亏得曹滨在警察局中有着相当不错的人脉底子,这些人在背着埃斯顿的情况下,极尽可能地照应着曹滨,不然的话,曹滨很难说还能不能撑得下来。

    在那场两党候选人的直接交锋后,法庭和警察局均扛不住了压力,宣布一周后开庭审理此案,曹滨才被法警从警察局提押到了法庭指定的看守所,在那边,总算过上了几天像点人样的日子。

    在两名法警的押送下,曹滨步入法庭。

    曹滨的步伐显得很艰难,但每一步迈出去都给人一定坚定的感觉。他的面色显得很憔悴,但精神却矍铄抖擞,两只眼窝已然坍塌,但两道目光依旧深邃炯亮。近一个月没有理发,那一头黑发已经长的不像样子,但曹滨依旧梳理的工工整整,只是嘴唇上下的胡须有些糟乱,让曹滨看上去稍显的有些邋遢。

    坐在亚当布雷森身旁的罗猎登时红了眼眶。

    埃斯顿做为控诉方代表,首先向法官陈述了案件过程,随即呈上了在爆炸现场中收集到的各种物证,包括警方军方多人的供词,手雷残片,缴获的安良堂弟兄的枪械,以及随后补拍的现场照片等,最后,埃斯顿总结道:“从现场情况及案件过程看,这伙暴徒确实在准备实施一场暴乱,警方人员在军方的支持下及时赶到,阻止了这场暴乱的蔓延及恶化。警方认为,做为这伙暴徒的领导者,金山安良堂的堂主,汤姆曹,负有教唆、组织、制造暴乱的罪责,犯罪事实明确,证据确凿,请法官阁下及各位陪审员明察。”

    **官面无表情,沉声道:“请辩方律师陈述辩护词。”

    克拉伦斯站起身来,先向法官席致了个礼,又向陪审团席致了个礼,再将身子转回来,面向法官道:“法官阁下,在我陈述辩护词之前,我要提请本庭相助,我有一名重要证人需要询问,但此人身份特殊,我无法以辩方律师身份将其邀请到法庭上来,为了让本案审理更加公平,我恳请法官阁下能以法庭的名义,将这位重要证人请到法庭中来。”

    因为是公开审理,又因为此案受到了两位候选人的关注,法官自然不敢怠慢,更是要秉公处理诉辩双方提出的每一项合理要求。

    法官沉吟片刻,询问道:“辩方律师,你说的这位证人有什么特殊身份?”

    克拉伦斯沉声应道:“他是联邦海军的斯坦德准将,同时也是控方埃斯顿局长和库柏上校在军校时期的同班同学。”

    此言一出,法庭观审席上不禁传出了一阵嘈杂。

    控诉席上的埃斯顿和库柏二人在克拉伦斯一开口的时候便惊了一下,待到克拉伦斯说出斯坦德的名字的时候,这二人反倒镇定了下来。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他们掌握不了真凭实据,在法庭上的任何猜疑及质询都将被列入到辩方律师对联邦军人的诬告罪证,怕他作甚?

    法官敲响了法槌,沉声喝道:“肃静,女士们,先生们,请保持肃静!”

    待法庭重新恢复了安静状态,法官判定道:“鉴于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本庭同意辩方律师的请求,请本庭法警立刻前往斯坦德准将所在军港,并将斯坦德准将请到法庭上来。”转而再对克拉伦斯道:“辩方律师,你现在可以陈述你的辩护词了吗?”

    克拉伦斯再次向法官致礼,然后开口陈述:“控诉方所陈述的案情表象基本属实,本庭嫌疑人汤姆曹所掌控的安良堂于案发当日向唐人街派出了成员三十一名,领头人叫杰克董,当日凌晨五点四十分左右,杰克董在请出了案发院落的住户之后,命令手下人向院落中投掷了两轮共三十余发手雷。法官阁下,陈述至此,我必须停下来提出一个疑问。”

    法官回道:“辩方律师,请提出你的疑问。”

    克拉伦斯看了眼控诉席,然后有环视了观审席,最后面对法官,问道:“杰克董为什么要将院落中的住户叫出来,对着一处空院子投掷手雷呢?”

    埃斯顿控制不住地争辩道:“他们是在做暴乱前的演练!”

    法官及时喝阻了埃斯顿,道:“请控诉方安静,现在是辩方律师陈述时间。辩方律师,请继续你的陈述。”

    克拉伦斯接道:“警方至今未能抓获杰克董,我在此案的调查中只能依靠一些照片资料来了解杰克董,六天前,我在唐人街做现场调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像杰克董的人,他告诉我说,院落的住户虽然都出来了,但院落中并非是空无一人,那里面还藏着了一个杀手。我问他,那杀手为什么会躲在那处院落中?那位长得很像杰克董的人回答我说,这个院落的住户是杰克董的一个情妇,那名杀手藏在其中的目的是刺杀杰克董。”

    法官道:“辩方律师,你有没有将此人带上法庭列为证人呢?”

    克拉伦斯单手抚胸,冲着法官浅浅一揖,道:“回禀法官阁下,我有心将他带至法庭做为呈堂证词,但他却回绝了我,理由是自案发后,始终有一伙身份不明的人在打探杰克董的下落,他担心生命会受到威胁,因而拒绝离开他的藏身地点。法官阁下,我认为此事有两种可能,一是那名长得很像杰克董的人是假扮杰克董,而真的杰克董已经死在了那场军警联合的围剿中,二是那人确实就是杰克董本人。在我做进一步陈述之前,我恳请法官阁下允许我向控诉方询问,在警方击毙的嫌犯中,有没有发现杰克董的尸体呢?”

    在埃斯顿的示意下,警察局的一名律政助理举手嚷道:“控诉方反对!”

    法官将目光转向了控诉方,道:“反对无效,请控诉方回答辩方律师的提问。”

    那名助理深吸了口气,无奈回答道:“在击毙的十九名暴徒中没有发现杰克董的尸体。”

    克拉伦斯接着问道:“那么,在重伤俘获的七名嫌犯中,有没有杰克董呢?”

    那名助理没好气地回道:“也没有杰克董本人,法官阁下,控诉方认为……”

    克拉伦斯打断了那名助理,道:“谢谢你的回答,现在,你可以坐下了。”

    大城市来的大律师,只要不是故意收敛,那身上自然会散发出强大的气场。控诉方助理此刻申辩本就不符合流程,又被克拉伦斯的气场所压制,居然就闭上了嘴,乖乖地坐了下来。进行至此,埃斯顿和库柏二人并未生出紧张情绪,他们知道,即便辩方律师将杰克带上了法庭,那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一个嫌犯口中的供词,根本不会被法庭所采纳。

    法官也是心知肚明,但为了能让观审席的民众以及法庭之外无数关注此案审理的民众认为这场庭审确实是秉承了公正公平公开的原则,他也是在这种微不足道的环节上有意让着辩方律师。而克拉伦斯也正是把握住了法官的这种心态,在开局期间并不着急快速切入要害,而是在耐心地做着铺垫,一是想打好基础,二是要等待法庭将斯坦德请到公众面前。

    “法官阁下,我想说的是,即便那人就是杰克董本人,仍旧存在两种可能,一是他在撒谎,是在掩盖自己的罪行,二是他说的是实情,那院落中真的藏有一名杀手。”克拉伦斯离开了坐席,将身子转向了观审席,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来,继续道:“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规定了公民的生命及合法财产不容侵犯,如果,那处院落中真的藏有一名杀手的话,就算那处院落的住户和杰克董没有任何关系,那么,杰克董带着他的手下对那处院落发起攻击,其性质,能算得上是制造暴乱吗?”

    埃斯顿举手表示反对,道:“控诉方反对,法官阁下,辩方律师是在提出假设误导民众,从案发现场看,根本不存在所谓有杀手藏匿于案发现场一说,这一点,参与平息暴乱的警方及军方多名人员均有供词。”

    法官点了点头,道:“反对有效,请辩方律师在陈述中避免假设性问题。”

    克拉伦斯淡然一笑,道:“既然控诉方坚持认为杀手本不存在,那么,事情又回到了我刚才提出的问题,杰克董为什么会对一处空无一人的院落发起攻击,而这个院落,恰恰是他情妇的住所,从情理上讲,这其中存在着一个很大的疑问,如果这个疑问得不到明确的答案,辩方律师认为,本案控诉杰克董犯有制造暴乱的罪名不能成立,而对本案嫌疑人汤姆曹的所有指控亦不能成立。我的陈述完毕,请法官阁下和各位陪审员明鉴。”

    观审席上再次传出了人们交头接耳的嘈杂声。

    法官再次敲响了法槌,道:“肃静,请各位保持肃静。控辩双方陈述完毕,本庭宣布休庭十五分钟,随后进入控辩双方辩论阶段。”

    唐人街向东南方向约有三里路建设了一个新厂,大门处悬挂着一块招牌,金山大华特种玻璃制品厂。厂子的厂房已经完工,设备也基本到位,正处在试生产调试阶段,因而,厂子里的工人并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厂房之后,建造了多排平房,那是为厂里工人所准备的员工宿舍。宿舍之后,便是一座山包,生产玻璃需要许多原料,比如石英砂、硼砂等,但也少不了一些辅助材料比如石灰石,而这座山包的山体中便含有不少的石灰石成分,这也是曹滨最终将厂子设在此处的主要原因。穿过这片宿舍区,有一条小道通往了山顶,而山顶的侧背面,则建造了一间简易的庐棚,这间庐棚很像是护山人的落脚点,但里面却住着一位特殊人物。

    六天前,吕尧便是将克拉伦斯从唐人街带到了这儿,跟董彪见了面。

    “老吕,你安排的人回来了吗?”董彪的腿伤有所好转,但距离能下地走路还有一个漫长的过程,此刻也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躺在竹床上。

    吕尧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快呢?上午十点钟才会开庭,现在十一点还没到,就算那兄弟在一开庭的时候就见到了滨哥,等他回来,那也得是十二点钟的时候了。”

    董彪叹道:“也不知道滨哥怎么样了,这小一个月的时间,埃斯顿那个豿日的肯定没少折磨滨哥。”

    吕尧道:“能顺利开庭,就说明滨哥没多大问题,阿彪,你就安心地躺着养伤吧。”

    董彪苦笑道:“你以为我就不想安心下来么?老吕,你跟我说实话,你能不能安下心来呢?”

    吕尧怅然道:“要说安心,那是鬼话!不过,如你所说,要对罗猎那小子有信心。上次给耿汉设套的时候,因为上边还有滨哥还有你,我只是觉得这小子比别的兄弟要激灵一些,别的方面到没觉得有啥特别,但这一次,我算是看出来了,滨哥这眼光确实毒辣啊!”

    董彪笑道:“那你说说,滨哥的眼光怎么就毒辣了?”

    吕尧道:“这小子毫不掩盖他的小聪明,看上去,城府并不深,但实际上,他却是再用他的小聪明来掩盖他的大智慧,而他的城府,显然比你我都要深。单就这一点,便很有一个当家人的意思。”

    董彪感慨道:“他不这么做,就无法拉近跟堂口弟兄之间的距离,在堂口中,他的资历毕竟浅了些。”

    吕尧道:“绝非如此。这一点我暂时不跟你争辩,我来说第二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我都难免慌乱,不知所措,但这小子却没有,除了那天夜里来见你的时候,看到你这副熊样,那小子稍微有了点情绪,之后便是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举轻若重这个词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可真是艰难,我做不到,你阿彪也很难做得到,我以前以为,只有滨哥才能做得到,但现在看来,罗猎那小子一点也不亚于滨哥。”

    董彪幽叹一声,道:“是啊,在这一点上,连我对他都颇感吃惊。”

    吕尧接道:“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你说要相信罗猎的时候,我是一丝的疑虑都没有。阿彪,二十多年了,除了滨哥之外,还有谁能让我吕尧如此信服?就算是总堂主也没能做到啊!”

    董彪笑了,道:“总堂主跟咱们就不是一个路数,怎么可能让你信服呢?”

    吕尧微微摇头,道:“不单纯是这个原因!我总觉得,在总堂主的身上,少了一点敢于舍生取义的魄气。”

    董彪坏笑道:“那你就是说总堂主不够仗义呗?没事,老吕,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要是能给我拿支烟抽的话,我可能都想不起来你刚才说了什么了。”

    吕尧瞪起了眼来,喝道:“我刚才说,总堂主没有罗猎那小子仗义,咋了?我还怕你出去嚼我的舌头不成?”说归说,但吕尧还是给董彪拿了烟,并点上了火。

    董彪美滋滋抽上了烟,哪里还顾得上跟吕尧顶嘴,接着刚才的话题,正色道:“你说了三点,说实话,这三点我全完认同,但是啊,这小子的身上却有个天大的毛病……”

    吕尧没让董彪把话说完,截胡道:“那也算不上什么毛病,滨哥比他过分多了,等他再遇到了一个能让他动心的姑娘,这毛病自然而然就没了!”

    董彪愣了愣,咧嘴笑道:“那倒也是!”

    比董彪吕尧更为迫切想得知庭审消息的便是乔治甘比诺,他对曹滨充满了信心,认为埃斯顿定然玩不过曹滨,原本想借助这个机会大赚一笔,却没想到,最终买曹滨无罪盘口的居然占了七成多接近八成。曹滨若是最终被判无罪的话,他肯定是要亏上一大笔钱,饶是如此,他仍旧没有改变了信念,即便赔钱,他还是期待着曹滨能够昂首走出法庭。

    法庭上,控辩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控诉方这边,埃斯顿将参与当日平复暴乱的警察代表和士兵代表请到了法庭上,通过这些人的描述,杰克董一伙人的暴徒形象显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其论据的核心点则是杰克董这伙人在面对警察及联邦军队的时候,居然敢公然反抗,打死打伤了警察士兵二十余人。

    这可是一项千真万确的事实,战死的警察士兵以及负伤的警察士兵明摆在那里,造不了假,也说不了谎。这一事实给控诉方加了许多的分,陪审团成员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控制的乃是自己内心中的愤怒。当庭法官仍旧是一副面若沉水的样子,但是他在跟辩方律师克拉伦斯的说话神态却严肃了许多。

    观审席上,公众们也是难免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最初起的时候,当克拉伦斯提出了杰克董一帮人为什么要对一处空院落发起攻击的疑问的时候,他们的思维在思考过后被带到了辩方一方,隐隐以为,真有可能是警方误解了杰克董一伙,甚至是冤屈了杰克董他们。但是,当控诉方展示出战死战伤的警察士兵的名单及照片的时候,公众们对杰克董也生出了愤怒之情,若非暴徒,又为何敢对警察士兵开枪射击呢?更有一些善于分析的人士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杰克董这伙暴徒之所以会对空院落施展攻击,目的就是想引诱警察前来,对警察实施袭击。幸运的是,警察局的埃斯顿局长有着先见之明,在行动前求得了军队的支持,这才成功避免了一场惨案的发生。

    胜利的天平迅速倒向了控诉方,如果于此时便结束庭审的话,那么,陪审团定然会做出曹滨罪名成立的判处。

    控诉方坐席上,埃斯顿和库柏不免露出了得意之色。

    这对辩方来说,显然是极为不利的状态,为什么会对空院落发起进攻的疑问已经失去了作用,克拉伦斯必须找到新的反击点才能将局面扭转过来。但此刻,斯坦德尚未到庭,为了不让他成为落网之鱼,克拉伦斯还不能打出自己手中的那张王牌。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控诉方。”克拉伦斯不慌不忙,像是胸有成竹,他镇定自若从辩护席上站起身来,面向法官申请道:“我需要控诉方的埃斯顿局长亲自回答。”

    法官面色凝重,但从审理流程上却无法拒绝辩方律师的请求,只得点头应道:“本庭允许你向控诉方埃斯顿先生提出询问。”

    克拉伦斯转向了埃斯顿的方向,走近了两步,问道:“请问埃斯顿局长,警方和军方是在什么时候赶到案发现场的?”

    埃斯顿没好气地回应道:“我在控诉陈词中已有明确表述。”

    “我反对!”克拉伦斯立刻转向了法官,道:“法官阁下,我要求埃斯顿局长直面回应我的提问。”

    法官铁青着脸,不情愿道:“反对有效,请控方明确回答辩方律师的提问。”

    埃斯顿微微耸了下肩,呲哼了一声,道:“在第一轮爆炸开始后的五分钟,我率领十八名警员在库柏上校一个连队士兵的支援下赶到了案发现场。”

    克拉伦斯道:“五分钟就能赶赴现场,那只能说明你事先就等在了唐人街附近,对吗?”

    埃斯顿道:“是的,我在当夜凌晨一点差十分的时候得到了线报,立刻向库柏团长提出了支援请求。”

    克拉伦斯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确定是凌晨一点差十分吗?”

    埃斯顿道:“我当然能够确定。”

    克拉伦斯又追问了一句:“那么,你向你的部下发出集合的命令的时候,又是几点钟呢?”

    埃斯顿答道:“我得到了线报后没有耽搁,直接拨通了库柏团长的电话,在得到了库柏团长的肯定答复后,我去了趟盥洗间,洗了个冷水脸,随后便向警局的值班人员下达了命令,这个时间,应该在一点到一点零五分之间。”

    克拉伦斯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请问,你拨打的电话是库柏团长办公室的电话,还是库柏团长所在团部的值班电话?”

    埃斯顿不知是坑,他以为,克拉伦斯是没有权利进入到军营进行调查的,于是便底气十足地回道:“是库柏团长办公室的电话!”回应过后,又觉得心中委屈,于是跟着怼上了一句:“辩方律师,我不认为你的问题和确定案情有什么关联!”

    克拉伦斯深沉一笑,转过身来,面向法官和陪审团微微欠身,开始了他的分析:“埃斯顿局长是在一点差十分接道的线报,我们假设他一秒钟都没耽搁便拨打了库柏团长的电话,而库柏团长的办公室或者是团指挥部,到库柏团长的寝室,都要有至少十分钟的路程,我不知道接电话的那位是谁,他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来到了库柏团长的寝室,我也不知道库柏团长睡觉的时候脱不脱衣服,接到部下的报告后会不会因为穿衣服而耽搁几分钟的时间,我只知道在这短暂的十五分钟内,是完成不了值班人员先接电话,再汇报,然后等库柏团长赶过来跟埃斯顿局长就案情展开讨论这样一个复杂但又极为必须的过程,除非,库柏团长向埃斯顿局长一样,就像是早已经预感到唐人街会有重案发生而守在了电话旁。”分析过后,克拉伦斯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动作,转而对埃斯顿道:“埃斯顿局长,你能做出合理的解释吗?”

    埃斯顿登时支吾起来。

    那天夜里,库柏是于零时五十分打来的电话,而在这之前的一个整晚,埃斯顿并未接到过其他电话,因而,埃斯顿只能将这个电话说成是接到了线报的电话。而他接完了库柏的电话后,在办公室里只是愣了一两分钟的神,便去洗了个冷水脸,这并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因而,他也确实是在刚过凌晨一点钟不到五分钟的时候向值班警察下达的命令。

    埃斯顿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么一丁点的漏洞,居然被辩方律师给抓了个正着。

    这便是一个优秀律师的牛叉之处——抠细节!专抠那些容易被人忽略了的细节!

    克拉伦斯跟欧志明颇有缘分,算是欧志明的半个学生,而亚当布雷森能够和欧志明搭上关系,也要多亏了克拉伦斯从中牵线搭桥。克拉伦斯相信欧志明的人品,因而,他自然相信欧志明的门生不可能做出制造暴乱这种令人发指的恶行。选择了信任的克拉伦斯再跟董彪见面的时候,充分了解了董彪所能知道的每一个细节。

    再跟董彪的交谈中,董彪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引起了克拉伦斯的警觉。董彪说,躲藏在院落中的那个杀手,看他出枪的姿势,像是一名军人。

    杀手像是一名军人,而库柏又参与了行动,克拉伦斯便联想到这个杀手很有可能是库柏派出的。

    假若杀手是库柏派出,那么,整个事件的策划便极有可能是出自于库柏之手。

    也就是说,埃斯顿在这场所谓的围剿暴乱分子的行动中只是一名帮凶,而主谋,则一定是库柏无疑。

    这和表面上看到的情况截然相反。

    克拉伦斯凭借着深厚的经验和超强的逻辑推理能力,终于找到了埃斯顿和库柏的串词在时间节点可能会存在误差的破绽。

    看到埃斯顿支吾起来,库柏急忙挺身而出,替埃斯顿圆场道:“非常巧合的是,那天晚上,我确实是守在办公室中的。快到圣诞节了,做为联邦军队,我们有义务在节日期间保证部队所在地能过上一个祥和安宁的节日,所以,那几天我都是在办公室中坚持工作到深夜。”

    克拉伦斯微微一笑,问道:“埃斯顿局长,你同意库柏团长的解释吗?”

    埃斯顿下意识地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恢复了镇定,道:“是的,我同意库柏团长的解释,事实上,是因为时间有些久远,我的记忆出现了一些问题。”

    克拉伦斯微笑点头,道:“看得出,库柏团长是一个敬业的军人,可是,我不明白埃斯顿局长为什么也会在相同的时间同样守在了办公室中呢?难道,你预感到了当夜会有重要线报的电话打给你吗?”

    埃斯顿刚过了一关,心情颇有些放松,于是,在面对这个问题上的回答显得有些随口:“同样的原因,为了圣诞节,警察局应该更加辛苦才是。”

    克拉伦斯微笑道:“那么,你是不是也和库柏团长一样,连续数日在办公室中坚守到了深夜呢?”

    埃斯顿不敢说不是,假若他承认只有那么一天是守在了办公室中的话,那将会给法官及陪审团带来不好的猜疑,于是便朗声应道:“是的!”

    克拉伦斯点了点头,耸了下肩,转而对法官道:“我恳请法官阁下以法庭的名义,调查库柏团长和埃斯顿局长的值班记录。”

第六百三十七章 法庭之上

    埃斯顿的支吾慌乱,库柏的勉强生硬,都表明了这其中必有蹊跷。

    法官看得出来,陪审团成员亦能看得出来,就连观审席上的公众也都能看得出来。

    控诉方座席上的埃斯顿和库柏是在撒谎!

    只是,这情节的反转也忒迅速了些,让他们都感到了有些无所适从。

    象党候选人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控诉方的埃斯顿局长和库柏团长为什么要在这种小问题上撒谎说假话。而坐在同一排另外一侧的亚当布雷森则松了口气,法官必然会同意取证库柏和埃斯顿的值班记录,如此一来,克拉伦斯便有了足够的时间等着斯坦德到庭,而斯坦德一旦踏入了法庭,那么,克拉伦斯便会毫不犹豫地打出自己手中的王牌。

    当庭法官的心情犹如坐了趟过山车,此刻,他都有些迷糊了,不知道这案子还要扑朔迷离到什么时候。但眼前辩方律师的请求还要答复,而且,还得是必须同意,否则,便会有包庇控诉方的嫌疑。“本庭同意辩方律师的请求,请本庭法警立刻前去取证。现本庭宣布休庭,开庭时间待定,休庭期内,控辩双方必须与本庭指定区域内活动,不得与外界接触。”

    一声槌响,法官面色凝重,率先退场。

    跟着,便是那十二名或微笑,或蹙眉,或沉思,或茫然的陪审员鱼贯而出。

    观审席上的公众们也是各色心态,或三五一群,或独自一人,或窃声讨论,或静心思考,但方向,却都是法庭之外的自由活动区域。

    身为候选人,亚当布雷森享有一个独立的休息室,在那里,可以抽支烟,也可以躺着小憩,或者是喝上一杯咖啡,甚至还有些糕点可以用来裹腹。进到了休息室中,亚当布雷森将罗猎康利交到了身旁,叮嘱道:“再开庭的时候,估计斯坦德就会被带到法庭上了,只要斯坦德一到,克拉伦斯便会向他们发起最后一击,届时,阿诺德署长也会出庭作证。康利,我知道你已经将诺力当做了朋友,而诺力更是把你看做了兄弟,在最后的关头,我希望你能保持镇定,配合克拉伦斯给他们致命一击,让他们就此失去自由!”

    罗猎随即拍了拍康利的肩,道:“相信我,康利,我一定会将你安全送出法庭,法庭外,安良堂的兄弟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会护送你离开金山并抵达迈阿密,在迈阿密,有一位叫罗布特的雪茄商会将你们父子送上驶往古巴的轮船,只要到了古巴,你们父子就算安全了。那边会有人帮你们父子办理新的身份证明,想留在当地就留下来,不想留的话,到哪儿去都没问题,只要不再返回美利坚合众国就行。”

    康利道:“我当然相信你,诺力,还有布雷森先生,请你们放心,我是不会慌乱的,我一定能配合好克拉伦斯律师,给予他们致命一击。不过,诺力,我还是想劝你放弃原来的计划,我不怕坐牢,但我真的害怕失去你这样一位朋友。”

    亚当布雷森用着和康利几乎一样的眼神看着罗猎,亦是希望罗猎能够放弃他那铤而走险的计划。“诺力,康利的劝告是有道理的,我和克拉伦斯讨论过,由他为康利辩护,很有希望将康利的判处降低到十年左右的监禁。”

    罗猎摇了摇头,坚定道:“我说过,这个问题不在讨论范围内。”

    另一侧的一间独立休息室中,埃斯顿哭丧着脸面对着库柏。

    他们二人虽然借故支开了那两名警察局的律政助理,但仍旧担心隔墙有耳,因此,也只能以手势、表情及文字进行交流。

    “我们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埃斯顿在沙发的扶手上边写边比划。

    库柏摇了摇头。

    埃斯顿长叹了一声。

    库柏向埃斯顿招了招手,埃斯顿赶紧将耳朵靠了上去,库柏低声道:“我们已经犯了一个错误,不能再犯二个错误,只要我们今天离开这法庭,那么,我们便会立刻成为一名在逃的通缉犯,而我们现在几乎是身无分文,往哪儿逃?往哪儿跑?”

    埃斯顿反过来附在库柏的耳边悄声道:“可是,我的值班记录上却只有那一天。”

    库柏点了点头,再附回到埃斯顿的耳边,低声道:“那并不致命,埃斯顿,再开庭的时候,我会向法庭坦诚承认撒谎,之所以撒谎,无非是想保护我的线人,那名线人是安良堂的人,一旦身份曝光,就会遭致报复。我想,法官和陪审团是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的。”

    埃斯顿重燃希望,重重地点了点头。

    最为轻松的当属克拉伦斯。

    这场举世瞩目的案件对他来说却是他律师生涯中相对轻松的一场。案情看似扑朔迷离,但同董彪交流过之后,却感觉所谓的扑朔迷离不过是表象,只需往里深入一层,这案情便是水落石出,而深入一层所需要的证据证人,那个叫诺力的年轻人也帮助自己找到了。需要他做的,不过就是把时间拖延下来,等到斯坦德到达法庭后,再将这些有力的证据一一摆放出来就够了。

    吃了几块糕点,喝了一杯白水,克拉伦斯拉上了窗帘,躺在沙发上,美美地眯了一觉。

    下午两点整,法庭重新开庭,此时,法警已经取证归来,而斯坦德也已经被带至法庭外等候传唤。

    法官的法槌刚一落下,不等物证员出示取证来的那两份值班记录,库柏便起身要求发言,也不等法官是否同意,库柏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我承认,我在法庭上撒了谎。事发那天,线人是和我取得联系的,在得知唐人街即将要发生一起暴乱事件的时候,我通知了埃斯顿局长,然后连同一起赶赴了唐人街。”

    法庭上下,少不了的又是一阵哄乱。

    “肃静!肃静!”法官的法槌再次敲响,待稍稍安静后,法官问道:“库柏团长,你可知道在法庭上撒谎意味着什么吗?”

    库柏沉稳道:“回禀法官阁下,我知道,在法庭上撒谎当以伪证罪判处。但是,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我之所以要伙同埃斯顿向法庭撒谎,只是想保护我的线人。向我通报信息的是一名华人,而且,就在安良堂之中,一旦曝光,他的生命安全将受到严重威胁。这名线人很早就觉察到了安良堂的暴乱企图,所以,我便提前跟埃斯顿局长通了气,让他在那些天里守在办公室中,随时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法官微微颔首,道:“辩方律师,对控诉方的发言,你有什么疑问吗?”

    克拉伦斯就像是没睡醒一般,坐在座位上,仍旧微闭着双眼。听到了法官的问话,缓缓睁开眼来,道:“疑问有好多,但我想等到库柏团长解释完了才好提问。”

    法官转向了库柏,道:“控诉方,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库柏摇了摇头,道:“我在等着辩方律师的发问。”

    克拉伦斯揉了揉双眼,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同样都是线人,为什么说是埃斯顿局长的就会安全,但说成是你库柏团长的,就不安全了呢?”

    库柏沉稳应道:“向警察局举报属于正常渠道,但通过我,一定会引起安良堂残孽的警觉。”

    克拉伦斯露出了邪魅一笑,忽道:“你的这位线人叫连甲川,对吗?”

    库柏猛然一惊,下意识回道:“你怎么知道?”

    克拉伦斯的笑容更加邪魅,微倾着眼神,盯着库柏,道:“你肯定想不到,是卡尔斯托克顿警司告诉我的,库柏,卡尔警司在告诉我这条消息的时候,身旁还有安良堂的一个叫小鞍子的小伙子。”

    库柏突然笑开了,清了下嗓子,沉声回道:“我的线人确实叫连甲川,至于你说的卡尔警司和什么小鞍子,我并不认识。”

    克拉伦斯笑道:“不着急,库柏团长,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认识他们的。”转而再对法官道:“法官阁下,现在我申请斯坦德准将到庭接受询问。”

    库柏对撒谎理由的解释似乎是合情合理,但看辩方律师的表情,似乎这其中还有更大的秘密。再跟陪审团做过眼神交流后,法官同意了克拉伦斯的请求,令法警将斯坦德带到法庭上来。

    当法警带着法庭手续来到军港找到斯坦德的时候,这货就有了慌乱心情,但事已至此,却只能是硬着头皮撑下去,因而,一路上斯坦德一言不发表情严肃,直到走上的法庭,都不带旁视一眼,将一名准将的威严演示到了极尽。

    看到那三人均以到了公众的视线中,克拉伦斯借着环视观审席的机会跟亚当布雷森交换了一下眼神。亚当布雷森暗自点了点头,示意克拉伦斯可以开始他的表演了。

    “揭开此案的真相还少不了另外一人。”克拉伦斯转过身来,面向法官,朗声道:“此人便是联邦缉毒署署长,阿诺德先生!”

    阿诺德花了一百美金,从一名抽到了观审资格的市民手中交换到了一张观审席的座位票,此刻,听到了克拉伦斯的召唤,立刻站起身来,信步走到了审议庭前,并向法警递交了身份证件。

    法警验过证件,不敢怠慢,连忙将证件递交给了当庭法官。

    而此时,埃斯顿的面色已经煞白,斯坦德也忍不住不停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库柏心中同样慌乱,但仍旧强作镇定,抗议道:“控诉方反对!法官阁下,本庭审理的是安良堂意欲制造暴乱一案,跟联邦缉毒署毫无关联。”

    克拉伦斯回敬道:“法官阁下,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埃斯顿、库柏以及斯坦德三人联手实施了一起骇人听闻的鸦片走私案,而正是因为他们在实施此案的过程中受到了安良堂的阻扰,因而联合这起鸦片走私案的买家,对安良堂的汤姆曹和杰克董展开了报复,意欲灭除安良堂,这才制造了本庭正在审理的所谓制造暴乱罪的案件!”

    此话一出,整个法庭全都是嘈杂之声,就连陪审团也是忍不住的交头接耳起来。

    法官一连敲了五下法槌,喊了五声肃静,才勉强将嘈杂声压制了下来。

    从情感上讲,法官也好,陪审团也罢,都有着对控诉一方的倾斜,毕竟,控诉方才代表了美利坚合众国的主流社会,而被控诉一方则是令人不齿的最下等的黄种人。

    但是,这毕竟是一场引发了全市甚至是全州公民关注的案件,同时还是两位州长竞选人共同出席听审的一场案件,当庭法官那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宣布休庭,他需要和陪审团共同商议,即便出了什么差池,那么责任也要让陪审团和他共同承担。

    美利坚合众国的陪审团制度起源于大英帝国,又不同于大英帝国,在陪审团的组成方式上,美利坚合众国继承了大英帝国的体制,但是在法庭的作用上,美利坚合众国的陪审团只负责裁定案件事实,至于该如何掌控法庭,如何将陪审团的裁定适用法律,那却是法官的职责。因而,商讨了十五分钟后,却依旧只能由当庭法官来定夺该不该将本案扩展开来。

    不过,通过这十五分钟的休庭讨论时间,当庭法官也算是冷静地将问题想了个明白。

    公众是肯定想要看到事件真相的,若是拒绝联邦缉毒署的阿诺德署长入庭,不单有可能遭到联邦缉毒署的控诉,更是要惹发了广大民众们的愤慨。

    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么,再次开庭后,法官的选择也就没那么艰难了。

    “本庭裁定阿诺德署长有权力参与到本案的审理中来!”法官敲响了法槌,做出了裁决:“辩方律师,请开始你的陈述。”

    克拉伦斯将阿诺德署长请到了辩方席位上,然后环视法庭一圈,开口说道:“三个月前,警察局的卡尔斯托克顿警司在安良堂汤姆曹先生和杰克董先生的协助下,查获了一批鸦片,这批鸦片的总数量足有两百吨之多。埃斯顿局长,库柏团长,你们不会忘记此案吧,当时正是卡尔警司通过埃斯顿局长向库柏团长申请到了军队的协助,在那一战中,库柏团长的士兵们一共击毙了来自于纽约的鸦片走私犯六十余人。”

    埃斯顿已是面若死灰,而斯坦德已是微微发抖,强作镇定的库柏虽然尚能镇定地点了点头,但心中早已是慌做了一团。

    “但是,那批被查获的多达两百吨的鸦片却被人调了包,警察局并未将此案上报给联邦缉毒署,而是擅自做出了销毁的决定,只是,当众销毁的只是一批冒充品,而真正的鸦片却被埃斯顿局长伙同库柏,斯坦德二人转移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克拉伦斯说着,将视线投向了那三人的方向,道:“我知道你们会恐吓我说,当庭诬告联邦军人,尤其是两位扛着上校或是准将军衔的军官,该当何罪?我是一名律师,我当然知道诬告军人的罪责,但是,请你们让我把事实阐述完毕。”

    克拉伦斯转向了阿诺德,接道:“卡尔斯托克顿警司察觉到了问题,向安良堂的汤姆和杰克做出了求助,同时还向联邦缉毒署邮寄了检举信,阿诺德署长,我肯请你向本庭法官出示卡尔警司的那封检举信。”

    阿诺德打开了公文包,拿出了从纽约出发时便已经从档案中找出来的卡尔斯托克顿寄来的那封检举信。起身宣誓道:“我代表联邦缉毒署向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法律宣誓,向庄严的金山法庭宣誓,我提交的证据是真实的,可靠的。”言罢,双手捧着那封信,交到了法官面前。

    克拉伦斯接道:“埃斯顿局长发现卡尔警司知晓了秘密,便求助与库柏,库柏派出了他的部下,也就是潜伏到杰克董的情妇家中的那名杀手,在汤姆曹的一处秘密山庄中找到了卡尔斯托克顿,并处决了他。也正是在那场行动中,库柏团长的那位杀手部下将安良堂的连甲川收做了库柏团长的线人,并处决了不听话的另一名小伙子,小鞍子。”

    埃斯顿触底反弹,怒不可遏地吼道:“你撒谎,你胡说!”

    法官粗略地看完了卡尔斯托克顿的检举信,正听着克拉伦斯讲述精彩故事而着迷,却被埃斯顿突然打断,于是便下意识地阻止道:“控诉方,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辩方律师,请继续。”

    克拉伦斯长吁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库柏团长的那位杀手部下对汤姆和杰克的第一次刺杀却失败了,好在汤姆和杰克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两百吨鸦片的去向上,而在剩下的一千八百吨鸦片上,在座的各位,可能你们其中有人参与过那一场荡气回肠的全民销烟运动吧?”

    做为金山市民,即便没有参与此事,却也是相当知悉,当下,观审席中顿时传出了共鸣的声音。

    克拉伦斯双手下压,代替法官平息了法庭上的嘈杂,接道:“而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三人正是利用这样的空档,联系上了纽约的鸦片走私商鲍尔默父子,在收购了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调包偷来的两百吨鸦片后,向他们提出了干掉汤姆曹和杰克董的交易要求,并愿意为此支付高达四十二万美元的报酬。此三人利欲熏心,决定接受纽约鲍尔默的交易要求,库柏为此设下了毒计,先以他的那名杀手部下为诱饵,引得杰克董带领了三十名手下埋伏在唐人街,并将库柏团长派去的那名杀手围在了那处院落中。”

    克拉伦斯说到这儿,做了个短暂的停顿,深呼吸了两下,转身先对着陪审团,然后又对着观审席,做了两次注目礼,接道:“女士们,先生们,在面对一名职业军人转变成的杀手的时候,该如何应对才是最为明智的呢?难道是毫不反抗任由杀手屠戮吗?在这里,我不想去论述安良堂存有杀伤力极大的手雷是否合法,我只想说,幸亏他们有着这些手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击毙了这名杀手。但可惜的是,那名杀手只不过是库柏团长的一个诱饵,他伙同了埃斯顿局长率领军警人员随即赶到,对那些刚刚解决了杀手威胁尚未来及欢呼的安良堂成员展开了屠杀。”

    克拉伦斯说到了此处,轻闭了双眼,做了下深呼吸,平复了胸中的愤慨,恢复了平静的口吻,接道:“女士们,先生们,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宪法规定,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力不得侵犯,当政府用枪对准了人民的时候,人民有权力拿起手中的武器进行反抗。女士们,先生们,这就是事件的真相。正如亚当布雷森先生所演讲,勤劳善良的华人劳工为金山的建设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们任劳任怨,拿着最微薄的薪水,却承担了最苦最累的工作,没有他们,金山那么多的矿场如何开采?没有他们,金山的铁路将何时开通?没有他们,金山的下水道能不能保持通畅?没有他们,金山何来今日的繁荣和伟大?女士们,先生们,到了该给这个善良、勇敢、勤劳的族群一个合理交代的时候了,要承认他们,和全世界其他民族一样,华人同样是一个伟大的民族!”

    克拉伦斯振聋发聩的声音回荡在法庭之中,先是出奇的安静,片刻后,亚当布雷森率先鼓起了掌来,一瞬间,众人受到感染,掌声登时雷动。

    法官难得的没有拿起他的法槌,他知道,这种状况下,即便敲断了他的法槌,也难以让法庭恢复安静。陪审团中,也有人跟着鼓掌,但拍了两下,却突然发现不怎么合适,刚想停下来的时候,身旁的陪审员却鼓起了掌来。

    最为尴尬的则是象党的候选人,鼓掌也不是,不鼓掌也不是。

    亚当布雷森不由得向象党那边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带着手铐站在被审席上从头到尾均是一动不动的曹滨再也忍不住了,同时也是再也坚持不住了,就在他红了眼眶,就要流下两行热泪的时候,眼前却突然一黑,仰面倒下。

    法官只得宣布再次进入休庭状态。

    只是,这一次休庭,陪审团的人却是一动不动,观审席上的民众们也是一动不动,他们不希望看到曹滨倒在曙光已然出现的这一刻。

    控诉方席位上的埃斯顿、库柏以及证人席上的斯坦德亦是一动不动,困兽犹斗,他们要利用这短暂的时间理清楚思维,绝不肯束手就擒。

    法官已经走到了法庭门口,却觉察到了异样,尴尬地站住了几秒钟,还是识时务地回到了法官坐席上。

    看押曹滨的法警并不懂医学,但好在经验尚且丰富,及时判断出曹滨可能是因低血糖而导致晕厥,不等有人下令,便已经去了法庭外的休息室中取来了水、调味咖啡的方糖、还有两块糕点。先掰开了曹滨的嘴巴,放进了方糖,再喂了些水,没过多会,那曹滨便幽幽醒来。

    “我没事,请扶我起来。”曹滨在两名法警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法庭中,再次爆发了一阵掌声。

    整个过程中,罗猎纹丝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

    他不是不想动,就在曹滨倒下的一瞬间,他便想扑过去扶住曹滨。但罗猎却克制住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冒出头来,否则的话,他最终的计划必然会受到影响。另外,他坚信曹滨终将能够再次站起来。

    法警早已经被克拉伦斯刚才的演讲所感动,未经法官允许便搬了把椅子让曹滨坐了下来,并把刚拿来的两块糕点放在了曹滨的手上。面对这一切,那法官选择了最明智的做法,视而不见,等同默许。

    待法庭中稍稍安静了一些,法官再次敲响了手中的法槌,宣布再次开庭。“控诉方,面对辩方律师的发控诉,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埃斯顿恶狠狠应道:“证据!证据!请问,辩方律师有什么证据?”

    跟在了埃斯顿之后,库柏站起身来,步出了控诉方席位,沉声道:“辩方律师果然是一副好口才,居然能编造出这么精彩的故事,就连我这位被诬告的当事人也是听得十分入迷。可是,编造的故事毕竟是虚构的,我恳请法官阁下,立刻让辩方律师拿出真凭实据,否则,我方将控诉他诬告军人罪!”

    克拉伦斯耸了下肩,冲着阿诺德微微一笑,道:“署长先生,到了你出马的时候了。”

    阿诺德缓缓起身,来到了法庭中央,道:“法官阁下,我可以证明辩方律师所陈述内容基本属实。三个月前,卡尔斯托克顿警司在库柏团一个连的配合下,击毙了纽约最大鸦片走私犯比尔莱恩的六十余名部下,联邦缉毒署已经找到了那六十余尸首的埋葬处,虽然尸首已经腐烂,但在其中个别尸首的身上,还是发现了能够证明这伙人身份的证据。”阿诺德踱回辩方席,从公文包中取出了几样物什,转身交给了法官。“刚才辩方律师提到的鲍尔默父子,正是比尔莱恩的合作伙伴,我们虽然至今尚未掌握鲍尔默父子走私鸦片的犯罪证据,但是,我们却有幸请到了鲍尔默父子中的小鲍尔默先生。康利,请你走上法庭。”

    康利深吸了口气,缓缓起身,揭去了脸上的面具和头上的假发,走上前,向法警递交了身份证明,在法警和法官均严明了身份后,康利来到了曹滨的身边,微笑道:“汤姆,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情没能做得到。”

    曹滨点了点头,道:“你能来,我很感动。”

    康利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转身去到了证人席上。“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可靠的,我将对法庭尽我所知,毫无隐瞒。”

    但见康利出庭作证,触底反弹的埃斯顿再次跌到了谷底,一张老脸已然成了死灰色,而斯坦德更是夸张,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即便是坚强入库柏,却也是不住叹息。

    “是斯坦德将军主动联系到我父亲的,在他们达成了初步交易意向的时候我参与了进来。我父亲初起提出的交易方案是将干掉汤姆和杰克做为交易的附加条件,但我参与进来后,对此做出了调整建议……”康利很沉稳,语速不快,吐字清晰,将他参与的整个过程陈述了一遍,最后道:“我有摄影拍照的习惯,这些照片,便是我参与到我父亲和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三人交易的证据。”

    听到了照片二字,库柏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直接瘫倒在了椅子上。

    阿诺德署长再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了的公函,呈交给了法官,并请求道:“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三人犯有偷盗鸦片罪及贩卖鸦片罪,罪行属实,证据确凿,现恳请法官批准,将此三人移交至联邦缉毒署。”

    这是联邦缉毒署的权力,当康利冲洗出了那些照片的时候,阿诺德署长便有足够的权力拘捕那三人,只不过,联邦缉毒署在金山的势力尚且薄弱,直接动手恐怕会出现意外,而且,最为核心的亚当布雷森需要把事情闹得更加轰动一些,故而,阿诺德才会选择在法庭上动手,将那三人拘捕至联邦缉毒署的手中。

    克拉伦斯跟道:“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阁下,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三人犯罪事实清晰,犯罪证据确凿,他们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勾结不法商贩,陷害安良堂汤姆曹先生、杰克董先生,玷污了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法律,玷污了他们身上穿着的警服军装,辩方律师恳请当庭法官及陪审团做出公正裁决。还无辜者一个清白,令犯罪者受到严厉惩处。”

    法官拿到了阿诺德递交上来的公函,他知道,他无权拒绝这份公函提出的要求,但他同样明白,他也无权将法庭上的控诉方三人移交出法庭之外。这本就是一起非常特殊的庭审,这之前,从未有过相同案例,这之后,相信也很难再有重复。

    裁定案件事实应是陪审团的职责,按照正常流程,此刻法官阁下只需要宣布休庭,然后等陪审团拿出裁定意见,再由法官宣判该如何适用法律,若是无罪,那便当庭释放,若是有罪,那就给予相应的判处。问题是,辩护方和联邦缉毒署提出的反控诉该如何处理呢?没有先例啊!若是仍旧按照正常流程进行的话,万一那被反控诉的三人趁机逃跑了,这责任谁来担当呢?公众会不会认为自己在偏袒那三人,有意在给他们创造逃走机会呢?

    也亏得法官经验老到,眉头微微一皱,计策便涌上心头,既然是特例,那就特办。

    “请法警封锁法庭,加派警力维持法庭秩序。”法官略一沉吟,接道:“请陪审团退庭合议,对本案做出裁定,并将裁定结果呈交本庭。”

    那位法官阁下也是聪明,采取了暂停审理的方式,而不是休庭的处理。

    十二名陪审团成员鱼贯而出,数十名法警同时涌入,封锁了法庭的各个出口,便端着枪沿着法庭的边站了整整一圈。那法官依旧端坐在原来的位子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和相距二十米左右的观审席上的罗猎遥相呼应,罗猎亦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即便是身旁的亚当布雷森相同他窃语两句,他也是毫无回应。

    半个小时后,陪审团成员返回到了法庭上,他们中的一名被临时推举出来的代表则来到了法官席前,将书面的十二名陪审员均签了字的裁定书递交给了法官。

    那法官仔细看过之后,长出了口气,清了下嗓子,敲响了手中的法槌。“肃静!”那法官调整了一下坐姿,显得更加威严:“本庭现在宣判……”

    偌大一间法庭顿时安静地只剩下了众人的呼吸声。

    “控诉方控诉安良堂汤姆曹犯有教唆、组织、制造暴乱的罪名,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其罪名不能成立,本庭宣布无罪释放。”伴随法官的刚刚落地的话音,法庭中登时爆发出了一阵雷鸣掌声。法官也是不愿违拗民意,等了片刻,待掌声稍稍缓歇了,这才敲响了法槌,接道:“请保持法庭安静……本庭控诉方埃斯顿、库柏、斯坦德三人被反控犯有盗窃并贩卖鸦片罪、故意杀人罪、滥用职权罪等多项罪名,事实清晰,证据确凿,本庭接受联邦缉毒署请求,将埃斯顿、库柏、斯坦德等三人连同本庭证人犯有贩卖鸦片罪的康利鲍尔默一同转交联邦缉毒署进一步调查审讯。判决立时生效!”

    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联邦缉毒署探员和警员立刻来到法庭,准备扣押那三人及康利。

    便在这时,观审席中突然传出一声:“且慢!”

    随着那声音,一条身影拔身而起,从前面观众的头顶飞了过去。

    罗猎早已经离开了亚当布雷瑟的身边,揭下了吴厚顿制作的‘人皮’面具,去除了头上的假发,恢复了他本来的面貌,并借助人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法庭上法官的宣判,藏身于观审席的一个角落。

    一声暴喝的同时,罗猎拔身飞起,踩着前面观众的头顶,跃到审判区域中,并在与法警的身形交错之时,顺手拔出法警腰间的配枪,以迅雷之势,翻身跃上了法官的审判席台,落在了法官的身旁,手中的枪口已然抵住了法官的脑门。

    最先有所反应的是曹滨。“罗猎,不可!”曹滨惊呼一声,想上前制止,却被身旁的两名法警死死摁住。

    正伸着双手等着缉毒署警员为他戴上手铐的康利向着罗猎投来了钦佩的一眼,而其身旁,孤零零站着已经做好了被罗猎挟持的阿诺德署长则惊呆在了原地。

    法警迅速上前,数条长短枪口对向了法官及其身后的罗猎。

    “都退后,我不想伤到了法官阁下。”罗猎冷冷令道:“但你们这种反应,却让我很难控制住手中的枪械。”

    法警们闻言,只得乖乖后退。

    “法官阁下,实在抱歉,证人康利鲍尔默原本是可以逍遥法外的,但他为了帮助我,甘愿认罪并提供证据,我答应过他,绝不让他陷入牢狱之灾。”罗猎换了个姿势,用左臂勒住了法官的脖子,右手握枪,枪口抵在了法官的右侧太阳穴上。“所以,我恳请你,放了康利,然他安全走出法庭。”

    面对如此突发状况,那法官倒是没有慌乱,平静回应道:“你可知道,当庭挟持法官应当判处什么刑罚么?”

    罗猎淡定道:“我知道,我将会被送上绞刑架。”

    法官道:“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放下枪,向法庭忏悔你的冲动,我可以保证你能活下来。”

    罗猎冷哼一声,道:“法官阁下,你太天真了,我既然敢冲上来用枪抵住了你的头,就没打算能侥幸活下去。对你来说,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按我说的去做,然后亲自将我送上绞刑架,二是和我死扛下去,然后陪我一块去见上帝。”

    法官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犹豫了片刻,以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好吧,我选择第一项。但是,我必须要维护法庭的尊严,不能轻易屈从与你,所以,你还要征求法庭上其他重要人员的意见。”

    便在这时,亚当布雷森站了起来,走到了法官罗猎的面前,劝道:“我认识你,你是安良堂汤姆曹的手下,名叫诺力,是吗?”

    罗猎冷笑应道:“我认识你,布雷森先生,但此事与你无关,请暂且退后。”

    亚当布雷森耸了下肩,很无奈,很悻然,但却只能后退。

    罗猎再冲向了阿诺德,令道:“阿诺德署长,我命令你立刻放了康利鲍尔默,并保证他安全离开法庭,不然的话,我保证你能亲眼看到法官阁下横尸于你的眼前!”

    阿诺德半举半摊着双手,道:“冷静,年轻人,你需要冷静,没有人会拒绝你的要求,但你必须保证法官阁下的安全。”

第六百三十七章 法庭之上

    埃斯顿的支吾慌乱,库柏的勉强生硬,都表明了这其中必有蹊跷。

    法官看得出来,陪审团成员亦能看得出来,就连观审席上的公众也都能看得出来。

    控诉方座席上的埃斯顿和库柏是在撒谎!

    只是,这情节的反转也忒迅速了些,让他们都感到了有些无所适从。

    象党候选人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控诉方的埃斯顿局长和库柏团长为什么要在这种小问题上撒谎说假话。而坐在同一排另外一侧的亚当布雷森则松了口气,法官必然会同意取证库柏和埃斯顿的值班记录,如此一来,克拉伦斯便有了足够的时间等着斯坦德到庭,而斯坦德一旦踏入了法庭,那么,克拉伦斯便会毫不犹豫地打出自己手中的王牌。

    当庭法官的心情犹如坐了趟过山车,此刻,他都有些迷糊了,不知道这案子还要扑朔迷离到什么时候。但眼前辩方律师的请求还要答复,而且,还得是必须同意,否则,便会有包庇控诉方的嫌疑。“本庭同意辩方律师的请求,请本庭法警立刻前去取证。现本庭宣布休庭,开庭时间待定,休庭期内,控辩双方必须与本庭指定区域内活动,不得与外界接触。”

    一声槌响,法官面色凝重,率先退场。

    跟着,便是那十二名或微笑,或蹙眉,或沉思,或茫然的陪审员鱼贯而出。

    观审席上的公众们也是各色心态,或三五一群,或独自一人,或窃声讨论,或静心思考,但方向,却都是法庭之外的自由活动区域。

    身为候选人,亚当布雷森享有一个独立的休息室,在那里,可以抽支烟,也可以躺着小憩,或者是喝上一杯咖啡,甚至还有些糕点可以用来裹腹。进到了休息室中,亚当布雷森将罗猎康利交到了身旁,叮嘱道:“再开庭的时候,估计斯坦德就会被带到法庭上了,只要斯坦德一到,克拉伦斯便会向他们发起最后一击,届时,阿诺德署长也会出庭作证。康利,我知道你已经将诺力当做了朋友,而诺力更是把你看做了兄弟,在最后的关头,我希望你能保持镇定,配合克拉伦斯给他们致命一击,让他们就此失去自由!”

    罗猎随即拍了拍康利的肩,道:“相信我,康利,我一定会将你安全送出法庭,法庭外,安良堂的兄弟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会护送你离开金山并抵达迈阿密,在迈阿密,有一位叫罗布特的雪茄商会将你们父子送上驶往古巴的轮船,只要到了古巴,你们父子就算安全了。那边会有人帮你们父子办理新的身份证明,想留在当地就留下来,不想留的话,到哪儿去都没问题,只要不再返回美利坚合众国就行。”

    康利道:“我当然相信你,诺力,还有布雷森先生,请你们放心,我是不会慌乱的,我一定能配合好克拉伦斯律师,给予他们致命一击。不过,诺力,我还是想劝你放弃原来的计划,我不怕坐牢,但我真的害怕失去你这样一位朋友。”

    亚当布雷森用着和康利几乎一样的眼神看着罗猎,亦是希望罗猎能够放弃他那铤而走险的计划。“诺力,康利的劝告是有道理的,我和克拉伦斯讨论过,由他为康利辩护,很有希望将康利的判处降低到十年左右的监禁。”

    罗猎摇了摇头,坚定道:“我说过,这个问题不在讨论范围内。”

    另一侧的一间独立休息室中,埃斯顿哭丧着脸面对着库柏。

    他们二人虽然借故支开了那两名警察局的律政助理,但仍旧担心隔墙有耳,因此,也只能以手势、表情及文字进行交流。

    “我们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埃斯顿在沙发的扶手上边写边比划。

    库柏摇了摇头。

    埃斯顿长叹了一声。

    库柏向埃斯顿招了招手,埃斯顿赶紧将耳朵靠了上去,库柏低声道:“我们已经犯了一个错误,不能再犯二个错误,只要我们今天离开这法庭,那么,我们便会立刻成为一名在逃的通缉犯,而我们现在几乎是身无分文,往哪儿逃?往哪儿跑?”

    埃斯顿反过来附在库柏的耳边悄声道:“可是,我的值班记录上却只有那一天。”

    库柏点了点头,再附回到埃斯顿的耳边,低声道:“那并不致命,埃斯顿,再开庭的时候,我会向法庭坦诚承认撒谎,之所以撒谎,无非是想保护我的线人,那名线人是安良堂的人,一旦身份曝光,就会遭致报复。我想,法官和陪审团是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的。”

    埃斯顿重燃希望,重重地点了点头。

    最为轻松的当属克拉伦斯。

    这场举世瞩目的案件对他来说却是他律师生涯中相对轻松的一场。案情看似扑朔迷离,但同董彪交流过之后,却感觉所谓的扑朔迷离不过是表象,只需往里深入一层,这案情便是水落石出,而深入一层所需要的证据证人,那个叫诺力的年轻人也帮助自己找到了。需要他做的,不过就是把时间拖延下来,等到斯坦德到达法庭后,再将这些有力的证据一一摆放出来就够了。

    吃了几块糕点,喝了一杯白水,克拉伦斯拉上了窗帘,躺在沙发上,美美地眯了一觉。

    下午两点整,法庭重新开庭,此时,法警已经取证归来,而斯坦德也已经被带至法庭外等候传唤。

    法官的法槌刚一落下,不等物证员出示取证来的那两份值班记录,库柏便起身要求发言,也不等法官是否同意,库柏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我承认,我在法庭上撒了谎。事发那天,线人是和我取得联系的,在得知唐人街即将要发生一起暴乱事件的时候,我通知了埃斯顿局长,然后连同一起赶赴了唐人街。”

    法庭上下,少不了的又是一阵哄乱。

    “肃静!肃静!”法官的法槌再次敲响,待稍稍安静后,法官问道:“库柏团长,你可知道在法庭上撒谎意味着什么吗?”

    库柏沉稳道:“回禀法官阁下,我知道,在法庭上撒谎当以伪证罪判处。但是,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我之所以要伙同埃斯顿向法庭撒谎,只是想保护我的线人。向我通报信息的是一名华人,而且,就在安良堂之中,一旦曝光,他的生命安全将受到严重威胁。这名线人很早就觉察到了安良堂的暴乱企图,所以,我便提前跟埃斯顿局长通了气,让他在那些天里守在办公室中,随时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法官微微颔首,道:“辩方律师,对控诉方的发言,你有什么疑问吗?”

    克拉伦斯就像是没睡醒一般,坐在座位上,仍旧微闭着双眼。听到了法官的问话,缓缓睁开眼来,道:“疑问有好多,但我想等到库柏团长解释完了才好提问。”

    法官转向了库柏,道:“控诉方,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库柏摇了摇头,道:“我在等着辩方律师的发问。”

    克拉伦斯揉了揉双眼,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同样都是线人,为什么说是埃斯顿局长的就会安全,但说成是你库柏团长的,就不安全了呢?”

    库柏沉稳应道:“向警察局举报属于正常渠道,但通过我,一定会引起安良堂残孽的警觉。”

    克拉伦斯露出了邪魅一笑,忽道:“你的这位线人叫连甲川,对吗?”

    库柏猛然一惊,下意识回道:“你怎么知道?”

    克拉伦斯的笑容更加邪魅,微倾着眼神,盯着库柏,道:“你肯定想不到,是卡尔斯托克顿警司告诉我的,库柏,卡尔警司在告诉我这条消息的时候,身旁还有安良堂的一个叫小鞍子的小伙子。”

    库柏突然笑开了,清了下嗓子,沉声回道:“我的线人确实叫连甲川,至于你说的卡尔警司和什么小鞍子,我并不认识。”

    克拉伦斯笑道:“不着急,库柏团长,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认识他们的。”转而再对法官道:“法官阁下,现在我申请斯坦德准将到庭接受询问。”

    库柏对撒谎理由的解释似乎是合情合理,但看辩方律师的表情,似乎这其中还有更大的秘密。再跟陪审团做过眼神交流后,法官同意了克拉伦斯的请求,令法警将斯坦德带到法庭上来。

    当法警带着法庭手续来到军港找到斯坦德的时候,这货就有了慌乱心情,但事已至此,却只能是硬着头皮撑下去,因而,一路上斯坦德一言不发表情严肃,直到走上的法庭,都不带旁视一眼,将一名准将的威严演示到了极尽。

    看到那三人均以到了公众的视线中,克拉伦斯借着环视观审席的机会跟亚当布雷森交换了一下眼神。亚当布雷森暗自点了点头,示意克拉伦斯可以开始他的表演了。

    “揭开此案的真相还少不了另外一人。”克拉伦斯转过身来,面向法官,朗声道:“此人便是联邦缉毒署署长,阿诺德先生!”

    阿诺德花了一百美金,从一名抽到了观审资格的市民手中交换到了一张观审席的座位票,此刻,听到了克拉伦斯的召唤,立刻站起身来,信步走到了审议庭前,并向法警递交了身份证件。

    法警验过证件,不敢怠慢,连忙将证件递交给了当庭法官。

    而此时,埃斯顿的面色已经煞白,斯坦德也忍不住不停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库柏心中同样慌乱,但仍旧强作镇定,抗议道:“控诉方反对!法官阁下,本庭审理的是安良堂意欲制造暴乱一案,跟联邦缉毒署毫无关联。”

    克拉伦斯回敬道:“法官阁下,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埃斯顿、库柏以及斯坦德三人联手实施了一起骇人听闻的鸦片走私案,而正是因为他们在实施此案的过程中受到了安良堂的阻扰,因而联合这起鸦片走私案的买家,对安良堂的汤姆曹和杰克董展开了报复,意欲灭除安良堂,这才制造了本庭正在审理的所谓制造暴乱罪的案件!”

    此话一出,整个法庭全都是嘈杂之声,就连陪审团也是忍不住的交头接耳起来。

    法官一连敲了五下法槌,喊了五声肃静,才勉强将嘈杂声压制了下来。

    从情感上讲,法官也好,陪审团也罢,都有着对控诉一方的倾斜,毕竟,控诉方才代表了美利坚合众国的主流社会,而被控诉一方则是令人不齿的最下等的黄种人。

    但是,这毕竟是一场引发了全市甚至是全州公民关注的案件,同时还是两位州长竞选人共同出席听审的一场案件,当庭法官那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宣布休庭,他需要和陪审团共同商议,即便出了什么差池,那么责任也要让陪审团和他共同承担。

    美利坚合众国的陪审团制度起源于大英帝国,又不同于大英帝国,在陪审团的组成方式上,美利坚合众国继承了大英帝国的体制,但是在法庭的作用上,美利坚合众国的陪审团只负责裁定案件事实,至于该如何掌控法庭,如何将陪审团的裁定适用法律,那却是法官的职责。因而,商讨了十五分钟后,却依旧只能由当庭法官来定夺该不该将本案扩展开来。

    不过,通过这十五分钟的休庭讨论时间,当庭法官也算是冷静地将问题想了个明白。

    公众是肯定想要看到事件真相的,若是拒绝联邦缉毒署的阿诺德署长入庭,不单有可能遭到联邦缉毒署的控诉,更是要惹发了广大民众们的愤慨。

    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么,再次开庭后,法官的选择也就没那么艰难了。

    “本庭裁定阿诺德署长有权力参与到本案的审理中来!”法官敲响了法槌,做出了裁决:“辩方律师,请开始你的陈述。”

    克拉伦斯将阿诺德署长请到了辩方席位上,然后环视法庭一圈,开口说道:“三个月前,警察局的卡尔斯托克顿警司在安良堂汤姆曹先生和杰克董先生的协助下,查获了一批鸦片,这批鸦片的总数量足有两百吨之多。埃斯顿局长,库柏团长,你们不会忘记此案吧,当时正是卡尔警司通过埃斯顿局长向库柏团长申请到了军队的协助,在那一战中,库柏团长的士兵们一共击毙了来自于纽约的鸦片走私犯六十余人。”

    埃斯顿已是面若死灰,而斯坦德已是微微发抖,强作镇定的库柏虽然尚能镇定地点了点头,但心中早已是慌做了一团。

    “但是,那批被查获的多达两百吨的鸦片却被人调了包,警察局并未将此案上报给联邦缉毒署,而是擅自做出了销毁的决定,只是,当众销毁的只是一批冒充品,而真正的鸦片却被埃斯顿局长伙同库柏,斯坦德二人转移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克拉伦斯说着,将视线投向了那三人的方向,道:“我知道你们会恐吓我说,当庭诬告联邦军人,尤其是两位扛着上校或是准将军衔的军官,该当何罪?我是一名律师,我当然知道诬告军人的罪责,但是,请你们让我把事实阐述完毕。”

    克拉伦斯转向了阿诺德,接道:“卡尔斯托克顿警司察觉到了问题,向安良堂的汤姆和杰克做出了求助,同时还向联邦缉毒署邮寄了检举信,阿诺德署长,我肯请你向本庭法官出示卡尔警司的那封检举信。”

    阿诺德打开了公文包,拿出了从纽约出发时便已经从档案中找出来的卡尔斯托克顿寄来的那封检举信。起身宣誓道:“我代表联邦缉毒署向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法律宣誓,向庄严的金山法庭宣誓,我提交的证据是真实的,可靠的。”言罢,双手捧着那封信,交到了法官面前。

    克拉伦斯接道:“埃斯顿局长发现卡尔警司知晓了秘密,便求助与库柏,库柏派出了他的部下,也就是潜伏到杰克董的情妇家中的那名杀手,在汤姆曹的一处秘密山庄中找到了卡尔斯托克顿,并处决了他。也正是在那场行动中,库柏团长的那位杀手部下将安良堂的连甲川收做了库柏团长的线人,并处决了不听话的另一名小伙子,小鞍子。”

    埃斯顿触底反弹,怒不可遏地吼道:“你撒谎,你胡说!”

    法官粗略地看完了卡尔斯托克顿的检举信,正听着克拉伦斯讲述精彩故事而着迷,却被埃斯顿突然打断,于是便下意识地阻止道:“控诉方,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辩方律师,请继续。”

    克拉伦斯长吁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库柏团长的那位杀手部下对汤姆和杰克的第一次刺杀却失败了,好在汤姆和杰克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两百吨鸦片的去向上,而在剩下的一千八百吨鸦片上,在座的各位,可能你们其中有人参与过那一场荡气回肠的全民销烟运动吧?”

    做为金山市民,即便没有参与此事,却也是相当知悉,当下,观审席中顿时传出了共鸣的声音。

    克拉伦斯双手下压,代替法官平息了法庭上的嘈杂,接道:“而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三人正是利用这样的空档,联系上了纽约的鸦片走私商鲍尔默父子,在收购了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调包偷来的两百吨鸦片后,向他们提出了干掉汤姆曹和杰克董的交易要求,并愿意为此支付高达四十二万美元的报酬。此三人利欲熏心,决定接受纽约鲍尔默的交易要求,库柏为此设下了毒计,先以他的那名杀手部下为诱饵,引得杰克董带领了三十名手下埋伏在唐人街,并将库柏团长派去的那名杀手围在了那处院落中。”

    克拉伦斯说到这儿,做了个短暂的停顿,深呼吸了两下,转身先对着陪审团,然后又对着观审席,做了两次注目礼,接道:“女士们,先生们,在面对一名职业军人转变成的杀手的时候,该如何应对才是最为明智的呢?难道是毫不反抗任由杀手屠戮吗?在这里,我不想去论述安良堂存有杀伤力极大的手雷是否合法,我只想说,幸亏他们有着这些手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击毙了这名杀手。但可惜的是,那名杀手只不过是库柏团长的一个诱饵,他伙同了埃斯顿局长率领军警人员随即赶到,对那些刚刚解决了杀手威胁尚未来及欢呼的安良堂成员展开了屠杀。”

    克拉伦斯说到了此处,轻闭了双眼,做了下深呼吸,平复了胸中的愤慨,恢复了平静的口吻,接道:“女士们,先生们,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宪法规定,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力不得侵犯,当政府用枪对准了人民的时候,人民有权力拿起手中的武器进行反抗。女士们,先生们,这就是事件的真相。正如亚当布雷森先生所演讲,勤劳善良的华人劳工为金山的建设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们任劳任怨,拿着最微薄的薪水,却承担了最苦最累的工作,没有他们,金山那么多的矿场如何开采?没有他们,金山的铁路将何时开通?没有他们,金山的下水道能不能保持通畅?没有他们,金山何来今日的繁荣和伟大?女士们,先生们,到了该给这个善良、勇敢、勤劳的族群一个合理交代的时候了,要承认他们,和全世界其他民族一样,华人同样是一个伟大的民族!”

    克拉伦斯振聋发聩的声音回荡在法庭之中,先是出奇的安静,片刻后,亚当布雷森率先鼓起了掌来,一瞬间,众人受到感染,掌声登时雷动。

    法官难得的没有拿起他的法槌,他知道,这种状况下,即便敲断了他的法槌,也难以让法庭恢复安静。陪审团中,也有人跟着鼓掌,但拍了两下,却突然发现不怎么合适,刚想停下来的时候,身旁的陪审员却鼓起了掌来。

    最为尴尬的则是象党的候选人,鼓掌也不是,不鼓掌也不是。

    亚当布雷森不由得向象党那边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带着手铐站在被审席上从头到尾均是一动不动的曹滨再也忍不住了,同时也是再也坚持不住了,就在他红了眼眶,就要流下两行热泪的时候,眼前却突然一黑,仰面倒下。

    法官只得宣布再次进入休庭状态。

    只是,这一次休庭,陪审团的人却是一动不动,观审席上的民众们也是一动不动,他们不希望看到曹滨倒在曙光已然出现的这一刻。

    控诉方席位上的埃斯顿、库柏以及证人席上的斯坦德亦是一动不动,困兽犹斗,他们要利用这短暂的时间理清楚思维,绝不肯束手就擒。

    法官已经走到了法庭门口,却觉察到了异样,尴尬地站住了几秒钟,还是识时务地回到了法官坐席上。

    看押曹滨的法警并不懂医学,但好在经验尚且丰富,及时判断出曹滨可能是因低血糖而导致晕厥,不等有人下令,便已经去了法庭外的休息室中取来了水、调味咖啡的方糖、还有两块糕点。先掰开了曹滨的嘴巴,放进了方糖,再喂了些水,没过多会,那曹滨便幽幽醒来。

    “我没事,请扶我起来。”曹滨在两名法警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法庭中,再次爆发了一阵掌声。

    整个过程中,罗猎纹丝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

    他不是不想动,就在曹滨倒下的一瞬间,他便想扑过去扶住曹滨。但罗猎却克制住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冒出头来,否则的话,他最终的计划必然会受到影响。另外,他坚信曹滨终将能够再次站起来。

    法警早已经被克拉伦斯刚才的演讲所感动,未经法官允许便搬了把椅子让曹滨坐了下来,并把刚拿来的两块糕点放在了曹滨的手上。面对这一切,那法官选择了最明智的做法,视而不见,等同默许。

    待法庭中稍稍安静了一些,法官再次敲响了手中的法槌,宣布再次开庭。“控诉方,面对辩方律师的发控诉,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埃斯顿恶狠狠应道:“证据!证据!请问,辩方律师有什么证据?”

    跟在了埃斯顿之后,库柏站起身来,步出了控诉方席位,沉声道:“辩方律师果然是一副好口才,居然能编造出这么精彩的故事,就连我这位被诬告的当事人也是听得十分入迷。可是,编造的故事毕竟是虚构的,我恳请法官阁下,立刻让辩方律师拿出真凭实据,否则,我方将控诉他诬告军人罪!”

    克拉伦斯耸了下肩,冲着阿诺德微微一笑,道:“署长先生,到了你出马的时候了。”

    阿诺德缓缓起身,来到了法庭中央,道:“法官阁下,我可以证明辩方律师所陈述内容基本属实。三个月前,卡尔斯托克顿警司在库柏团一个连的配合下,击毙了纽约最大鸦片走私犯比尔莱恩的六十余名部下,联邦缉毒署已经找到了那六十余尸首的埋葬处,虽然尸首已经腐烂,但在其中个别尸首的身上,还是发现了能够证明这伙人身份的证据。”阿诺德踱回辩方席,从公文包中取出了几样物什,转身交给了法官。“刚才辩方律师提到的鲍尔默父子,正是比尔莱恩的合作伙伴,我们虽然至今尚未掌握鲍尔默父子走私鸦片的犯罪证据,但是,我们却有幸请到了鲍尔默父子中的小鲍尔默先生。康利,请你走上法庭。”

    康利深吸了口气,缓缓起身,揭去了脸上的面具和头上的假发,走上前,向法警递交了身份证明,在法警和法官均严明了身份后,康利来到了曹滨的身边,微笑道:“汤姆,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情没能做得到。”

    曹滨点了点头,道:“你能来,我很感动。”

    康利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转身去到了证人席上。“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可靠的,我将对法庭尽我所知,毫无隐瞒。”

    但见康利出庭作证,触底反弹的埃斯顿再次跌到了谷底,一张老脸已然成了死灰色,而斯坦德更是夸张,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即便是坚强入库柏,却也是不住叹息。

    “是斯坦德将军主动联系到我父亲的,在他们达成了初步交易意向的时候我参与了进来。我父亲初起提出的交易方案是将干掉汤姆和杰克做为交易的附加条件,但我参与进来后,对此做出了调整建议……”康利很沉稳,语速不快,吐字清晰,将他参与的整个过程陈述了一遍,最后道:“我有摄影拍照的习惯,这些照片,便是我参与到我父亲和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三人交易的证据。”

    听到了照片二字,库柏最后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直接瘫倒在了椅子上。

    阿诺德署长再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了的公函,呈交给了法官,并请求道:“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三人犯有偷盗鸦片罪及贩卖鸦片罪,罪行属实,证据确凿,现恳请法官批准,将此三人移交至联邦缉毒署。”

    这是联邦缉毒署的权力,当康利冲洗出了那些照片的时候,阿诺德署长便有足够的权力拘捕那三人,只不过,联邦缉毒署在金山的势力尚且薄弱,直接动手恐怕会出现意外,而且,最为核心的亚当布雷森需要把事情闹得更加轰动一些,故而,阿诺德才会选择在法庭上动手,将那三人拘捕至联邦缉毒署的手中。

    克拉伦斯跟道:“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阁下,埃斯顿、库柏及斯坦德三人犯罪事实清晰,犯罪证据确凿,他们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勾结不法商贩,陷害安良堂汤姆曹先生、杰克董先生,玷污了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法律,玷污了他们身上穿着的警服军装,辩方律师恳请当庭法官及陪审团做出公正裁决。还无辜者一个清白,令犯罪者受到严厉惩处。”

    法官拿到了阿诺德递交上来的公函,他知道,他无权拒绝这份公函提出的要求,但他同样明白,他也无权将法庭上的控诉方三人移交出法庭之外。这本就是一起非常特殊的庭审,这之前,从未有过相同案例,这之后,相信也很难再有重复。

    裁定案件事实应是陪审团的职责,按照正常流程,此刻法官阁下只需要宣布休庭,然后等陪审团拿出裁定意见,再由法官宣判该如何适用法律,若是无罪,那便当庭释放,若是有罪,那就给予相应的判处。问题是,辩护方和联邦缉毒署提出的反控诉该如何处理呢?没有先例啊!若是仍旧按照正常流程进行的话,万一那被反控诉的三人趁机逃跑了,这责任谁来担当呢?公众会不会认为自己在偏袒那三人,有意在给他们创造逃走机会呢?

    也亏得法官经验老到,眉头微微一皱,计策便涌上心头,既然是特例,那就特办。

    “请法警封锁法庭,加派警力维持法庭秩序。”法官略一沉吟,接道:“请陪审团退庭合议,对本案做出裁定,并将裁定结果呈交本庭。”

    那位法官阁下也是聪明,采取了暂停审理的方式,而不是休庭的处理。

    十二名陪审团成员鱼贯而出,数十名法警同时涌入,封锁了法庭的各个出口,便端着枪沿着法庭的边站了整整一圈。那法官依旧端坐在原来的位子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和相距二十米左右的观审席上的罗猎遥相呼应,罗猎亦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即便是身旁的亚当布雷森相同他窃语两句,他也是毫无回应。

    半个小时后,陪审团成员返回到了法庭上,他们中的一名被临时推举出来的代表则来到了法官席前,将书面的十二名陪审员均签了字的裁定书递交给了法官。

    那法官仔细看过之后,长出了口气,清了下嗓子,敲响了手中的法槌。“肃静!”那法官调整了一下坐姿,显得更加威严:“本庭现在宣判……”

    偌大一间法庭顿时安静地只剩下了众人的呼吸声。

    “控诉方控诉安良堂汤姆曹犯有教唆、组织、制造暴乱的罪名,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其罪名不能成立,本庭宣布无罪释放。”伴随法官的刚刚落地的话音,法庭中登时爆发出了一阵雷鸣掌声。法官也是不愿违拗民意,等了片刻,待掌声稍稍缓歇了,这才敲响了法槌,接道:“请保持法庭安静……本庭控诉方埃斯顿、库柏、斯坦德三人被反控犯有盗窃并贩卖鸦片罪、故意杀人罪、滥用职权罪等多项罪名,事实清晰,证据确凿,本庭接受联邦缉毒署请求,将埃斯顿、库柏、斯坦德等三人连同本庭证人犯有贩卖鸦片罪的康利鲍尔默一同转交联邦缉毒署进一步调查审讯。判决立时生效!”

    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联邦缉毒署探员和警员立刻来到法庭,准备扣押那三人及康利。

    便在这时,观审席中突然传出一声:“且慢!”

    随着那声音,一条身影拔身而起,从前面观众的头顶飞了过去。

    罗猎早已经离开了亚当布雷瑟的身边,揭下了吴厚顿制作的‘人皮’面具,去除了头上的假发,恢复了他本来的面貌,并借助人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法庭上法官的宣判,藏身于观审席的一个角落。

    一声暴喝的同时,罗猎拔身飞起,踩着前面观众的头顶,跃到审判区域中,并在与法警的身形交错之时,顺手拔出法警腰间的配枪,以迅雷之势,翻身跃上了法官的审判席台,落在了法官的身旁,手中的枪口已然抵住了法官的脑门。

    最先有所反应的是曹滨。“罗猎,不可!”曹滨惊呼一声,想上前制止,却被身旁的两名法警死死摁住。

    正伸着双手等着缉毒署警员为他戴上手铐的康利向着罗猎投来了钦佩的一眼,而其身旁,孤零零站着已经做好了被罗猎挟持的阿诺德署长则惊呆在了原地。

    法警迅速上前,数条长短枪口对向了法官及其身后的罗猎。

    “都退后,我不想伤到了法官阁下。”罗猎冷冷令道:“但你们这种反应,却让我很难控制住手中的枪械。”

    法警们闻言,只得乖乖后退。

    “法官阁下,实在抱歉,证人康利鲍尔默原本是可以逍遥法外的,但他为了帮助我,甘愿认罪并提供证据,我答应过他,绝不让他陷入牢狱之灾。”罗猎换了个姿势,用左臂勒住了法官的脖子,右手握枪,枪口抵在了法官的右侧太阳穴上。“所以,我恳请你,放了康利,然他安全走出法庭。”

    面对如此突发状况,那法官倒是没有慌乱,平静回应道:“你可知道,当庭挟持法官应当判处什么刑罚么?”

    罗猎淡定道:“我知道,我将会被送上绞刑架。”

    法官道:“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放下枪,向法庭忏悔你的冲动,我可以保证你能活下来。”

    罗猎冷哼一声,道:“法官阁下,你太天真了,我既然敢冲上来用枪抵住了你的头,就没打算能侥幸活下去。对你来说,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按我说的去做,然后亲自将我送上绞刑架,二是和我死扛下去,然后陪我一块去见上帝。”

    法官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犹豫了片刻,以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好吧,我选择第一项。但是,我必须要维护法庭的尊严,不能轻易屈从与你,所以,你还要征求法庭上其他重要人员的意见。”

    便在这时,亚当布雷森站了起来,走到了法官罗猎的面前,劝道:“我认识你,你是安良堂汤姆曹的手下,名叫诺力,是吗?”

    罗猎冷笑应道:“我认识你,布雷森先生,但此事与你无关,请暂且退后。”

    亚当布雷森耸了下肩,很无奈,很悻然,但却只能后退。

    罗猎再冲向了阿诺德,令道:“阿诺德署长,我命令你立刻放了康利鲍尔默,并保证他安全离开法庭,不然的话,我保证你能亲眼看到法官阁下横尸于你的眼前!”

    阿诺德半举半摊着双手,道:“冷静,年轻人,你需要冷静,没有人会拒绝你的要求,但你必须保证法官阁下的安全。”

第六百三十八章 十年

    罗猎阴沉着脸,喝道:“法官阁下能否安全,那就要看你的行动了。”

    阿诺德摇着头叹息了一声,并转向了康利面前的两名缉毒署警员,命令道:“放开他,并将他送出法庭!”

    被审席上,曹滨轻叹了一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康利鲍尔默被缉毒署的两名警员送出了法庭,阿诺德再将目光转向了法官身后的罗猎,以一种带着明显责备口吻的语音道:“现在,你可以放开法官了吗?或者,由我来替代法官阁下,做你手上的人质。”

    罗猎听懂了阿诺德的话外之意,此刻,若是换做了阿诺德做为人质,那么,他便可以配合罗猎跟随在康利之后,一起逃出法庭。虽然终究会落下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并将遭到全国范围内的通缉,但毕竟可以免去了送上绞刑架的悲惨结局。

    “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我说过,我并不想伤害到法官阁下,我只想让我的朋友能够重新获得自由。”看到康利被顺利送出,罗猎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这只是第一步,出了法庭并不代表之后便可以一路顺风。“但是,如果你们在暗中继续跟踪康利的话,我仍旧是不能放过法官阁下。”

    阿诺德随即向法庭法警的头目道:“康利鲍尔默已经移交到联邦缉毒署,该如何处理,应由我全权负责。现在我要求,为了保证法官阁下的生命安全,请你下令,放弃对康利鲍尔默的任何执法行为。”

    也就是说,阿诺德要求金山当地警方要眼睁睁看着康利逃走而不得采取任何堵截尾追等行动。这种要求显然有些过分,且并不符合阿诺德的权限,但是,在眼下这种局面,却没有人敢违背阿诺德的要求,否则的话,法官阁下有个三长两短,谁也担负不起这份责任。法庭法警的负责人愣了片刻,最终接受了阿诺德的要求,当庭签署了法庭法警执行令,并安排部下协调金山警察局,放弃对逃犯康利鲍尔默的追击权力。

    阿诺德随即向罗猎道:“现在,你可以答应我的要求了吗?”

    罗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却是摇了摇头,道:“阿诺德署长,在金山,法官阁下的地位要比你高,只有将枪口抵在法官阁下的头上,我的要求才能得到充分满足,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你就放弃你的想法吧。等到康利发来了安全信号,我一定会放了法官阁下的。”

    阿诺德哼笑道:“我不明白,康利已经离开了,又怎么能向你发出信号呢?莫非,你还有同伙不成?”

    罗猎摇了摇头,道:“我说过,这是我的个人行为,跟其他人没有丝毫关联,至于康利如何向我传递安全信号,那很简单,通过这扇窗户,当看到远处腾起了一股浓烟之时,就说明康利已经安全了。”

    阿诺德耸了下肩,道:“那好吧,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在美利坚合众国,法官地位显赫,而当庭挟持法官又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迫于对法官安全的顾忌以及对自己所担负责任的担心,法庭上所有人均保持了缄默,对阿诺德的建议自然是毫无异议。

    十五分钟后,窗外远处,腾起了一股黑烟。

    罗猎松开了挟持在法官脖子上的臂膀,轻声道:“法官阁下,谢谢你,不过,我却要食言了。”就在法官不免一愣的时候,罗猎将枪口从法官的头颅上移开,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我不能被你送上绞刑架,没有人可以处死我!”

    曹滨猛然睁开眼来,两道精烁目光射向了罗猎,喝道:“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罗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回道:“滨哥,你已经被判无罪了,彪哥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安良堂的清白得之不易,不能够因为我一个人的行为再让它蒙受污点,我不想被绞死在绞刑架上,那太痛苦了,滨哥,你就让我痛痛快快地走了吧。”

    曹滨斥道:“你以为滨哥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吗?滨哥能做到的,你为什么做不到?罗猎,你知道你这样做是什么性质吗?是懦夫之为!”

    罗猎凄苦笑道:“横竖都是一死,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呢?我只是求个痛快,这跟怯懦勇敢扯不上什么关系。”

    那法官被松开后却没有离去,此时转过身来,看着罗猎,诚恳道:“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担责任,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开枪自杀,便是在逃避责任,只有懦夫才会那样去做。”

    曹滨跟道:“安良堂从未有过逃避现实不敢承担的兄弟,罗猎,你这是要做第一人吗?”

    当罗猎举起枪抵住了自己脑门的时候,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艾莉丝的身影,在罗猎的心中,另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声音在呼唤着,艾莉丝,我来了,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可是,艾莉丝并没有回应。

    直到,曹滨的质问声响起的时候,脑海中艾莉丝才缓缓转过身来,面容却是寒若冰霜:“诺力,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活下去,你不能食言,不能欺骗我,不然的话,我永远都不会理你。”

    心中那个属于自己的另外一个声音回应道:“艾莉丝,我并不是食言,我只是不想被绞死。”

    艾莉丝冷冷回道:“你撒谎!滨哥说得对,你就是一个懦夫!”

    心中那声音争辩道:“我不是,艾莉丝,你听我解释……”

    可是,脑海中的艾莉丝却愤然离去,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和一个回荡在耳边话音:“滨哥选择了信任你,你若不是一个懦夫的话,就应当选择信任滨哥。”

    罗猎长叹一声,缓缓地垂下了枪口,将手枪交还给了面前的法官。

    象党候选团队在危机处理上的做为相当优异,基本上保护了候选人没有遭受到有关种族歧视一类的抨击,但是,受到此案牵连影响,其支持率还是出现了大幅度的下滑。十八天后,加利福尼亚州的州长竞选正事投票,一天后,竞选结果公布,亚当布雷森以较大优势完胜对手。

    而此时,罗猎在监狱中度过了第十九个夜晚。

    十九天里,曹滨每一天都会来探视罗猎,每次来,克拉伦斯都会陪同在曹滨身旁。这是亚当布雷森的安排,克拉伦斯将担任罗猎的首席辩护律师,而曹滨则是克拉伦斯的助手。曹滨的身体底子厚实,虽然被埃斯顿残虐到了不行,但他毕竟撑了下来,被当庭释放后,安东尼医生为曹滨做了细致的检查,并给予了最为合理的治疗方案。因而,每一天,前来探视罗猎的曹滨,状态都会比前一天要好许多。

    第二十天的下午,曹滨和克拉伦斯准时来到了监狱,身后还跟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家伙,推轮椅的吕尧似乎对轮椅上的那家伙很是不满,几次抬手想教训那家伙,可又始终下不去手。

    罗猎的心情看上去也很不错,尤其是见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家伙,脸上更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彪哥,你不呆在堂口好好养伤,跑这儿来干嘛呢?”

    吕尧也是满嘴的抱怨,接话道:“就是嘛!滨哥过来那是要说正事,要商谈庭审辩护,你说你个死瘸子跑来凑什么热闹呢?”

    董彪呲牙笑道:“听说罗大少爷要上绞刑架了,咱这当哥哥的能不过来瞅上一眼么?瞅一眼少一眼呀,对不?罗大少爷?”

    吕尧终于忍不住了,从后面照着董彪后脑勺给了一巴掌:“让你臭嘴!打歪你个脑袋,刚好跟瘸腿搭配。”

    曹滨微笑着对罗猎道:“死瘸子喝了你带给他的酒,哭得跟个什么似的,我跟他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弟,从来没见过他能哭成那副熊样。”

    董彪厚着脸皮道:“滨哥你不讲良心啊,你装死那回,我不也是嚎啕大哭了吗?”

    曹滨撇嘴笑道:“光打雷不下雨,那能跟你这次光下雨不打雷相比吗?”

    董彪狡辩道:“那不是因为酒好喝嘛!下回你再装死,旁边放瓶好酒,我也给你来一场只下雨不打雷的哭,这总行了吧?”

    吕尧再给了董彪一巴掌,道:“你就不能歇一会吗?时间不多,先让滨哥说正事。”

    曹滨没有开口,而是看了眼身旁的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能听得懂几句简单的华语,但对这种插科打诨的华语却只能是干听瞎琢磨,不过,单从那几人的表情也能猜得到,不过是些兄弟间的玩笑话。但当曹滨将目光投向了他且另外几人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克拉伦斯意识到,该是他跟罗猎商讨案情的时候了。

    “法律是为了维护公民的正当权益制定出来的,因而,法庭的判罚必将考虑民意,现在,联合签名为你求情的活动已经达到了**,每天都会新增几千人,而签名总数超过了五万人,这还不包括华人群体的血手印。”克拉伦斯显得很是自信,先前那一案已经将他的律师生涯退上了顶峰,若是再能为罗猎争得免除绞刑的判罚,那么他一定会在律师界中留下光辉的一页篇章。“另外,还有个非常棒的消息要告诉你,被你挟持的那名法官也已经参与到了对你的声援活动中,就在今天上午,他亲自去了现场,并签下了他的名字。”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这就说明,罗猎已经获得了当事人的原谅,而当事人在庭审中的态度将至关重要,若是他能出庭求情的话,一定能够打动了审理此案的法官,在罪行裁定基本无异议的情况下,而在适用法律方面将会做出一定的宽恕。

    正因如此,克拉伦斯做出了罗猎必然不会被送上绞刑架的判断。也正因如此,那董彪才吵着嚷着要来见罗猎,并肆无忌惮地跟罗猎开玩笑。

    可是,罗猎听到了这样的喜讯,脸上却没有一丝惊喜的神色,仍旧是刚才的那副微笑表情。“谢谢你,克拉伦斯,为了我的事情,让你辛苦了。”

    曹滨看出了罗猎情绪不高,连忙安抚道:“这只是咱们的第一步,先活下来,留得青山在,便不怕没柴烧,布雷森先生也承诺过,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你,克拉伦斯律师也会寻求援助,对你的案子做无限期跟踪,我们会寻找一切能为你求得减刑的机会,”

    罗猎淡淡笑道:“那都不重要,滨哥,上绞刑架也好,把牢底坐穿也好,我都能接受,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参加你和彪哥的结婚典礼。”

    曹滨登时泪目。

    而董彪则搓了几下双眼,嚷道:“你个臭小子不带这样玩的,说好了大家一起笑的,不能你自己……”董彪开口的时候还带着笑,可说着说着,喉头一堵,话音哽住,两行热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对曹滨董彪来讲,罗猎比他们小了二十多岁,他们俩对罗猎,既是当兄弟看,更是有着一种父子般的亲情。一个做父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而要深受牢狱之苦,那份心情,又怎么能真正笑得出来?

    曹滨噙着泪,点头应道:“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大不了,我和阿彪在这监狱里举办婚礼。”

    罗猎笑道:“彪哥,你可得注意了,只能娶一个哦,不然的话,你入不了洞房不说,恐怕会因为犯了重婚罪还得到牢里来陪我。”

    董彪抹干了眼泪,恢复了不正经的样子,调侃道:“那还用你提醒?彪哥早就打算好了,娶了离,离了娶,你三个嫂子轮流转,一人一年,谁也不吃亏。”

    罗猎戏谑道:“没看出来,彪哥还真是聪明,怪不得我那三个嫂子能对你如此死心塌地。”

    董彪呵呵笑道:“那不是因为彪哥聪明,那是因为你彪哥中间的腿没伤到。”

    会面的时间有限,转眼间,十五分钟便过去了。

    狱警已经来催了第二遍,曹滨也只得起身准备离去。

    “振作点,罗猎,滨哥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来的。”这句话已经不是曹滨第一次说了,言外之意则是如果走正常途径救不了罗猎的话,那么,他将会选择极端的方式。

    罗猎只是回了一个淡淡微笑,便跟着狱警返回了牢房。

    再过了五天,法庭开庭审理罗猎藐视法庭挟持法官一案。

    此案的轰动效应显然不如前一案件,但被受关注度却是毫不亚于前者。支持同情罗猎的市民不在少数,单是陈列在法庭外的联合签名就多达了六万人,而金山的华人劳工更是被全体动员,以血手印的方式向法庭传递了他们的心声,他们愿意用性命担保,罗猎不是个坏人,他一定不会再做出这样的冲动之举。

    法庭上,观审席座无虚席,法庭外,亦是聚集了几千民众。

    不过,此案的审理过程却极为简单,控诉方只是简单陈述了案情,并没有提交任何物证人证,而辩护方也没有对控诉方的陈述做出任何质疑,只是就案件的发生背景及原因向当庭法官及陪审团做了求情式的解释。被挟持的那位法官并未出庭,不过,他却向法庭提交了一份亲笔求情书。

    就在当庭法官敲下了法槌,准备宣布休庭等待陪审团裁定结果的时候,法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西蒙神父陪着两位身着天主教白色主教衣袍的神职人员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法庭中的人不识得西门神父,但对另外二人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其中站在边上的那位便是金山神学院的领衔主教,而中间的这位,则是整个金山地区的教区主教。

    在美利坚合众国,上至八十岁的耄耋老人,下至三四岁的待哺儿童,几乎就没有不信基督教的,而在基督教的三大流派中,天主教的根基最为牢固悠远,且三大流派本就是一家,因而,所有信徒对两位主教的到来均表示出了无比的尊重,包括当庭法官及所有陪审团成员。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阁下,就诺力一案,我有几句话要说。”三位神职人员来到了审判区,教区主教向当庭法官及陪审员示意之后,来到了罗猎的面前,为罗猎整理了一下衣衫,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西蒙神父已经都告诉我了,但是,做为主的孩子,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主的惩罚,不管你有着怎样的理由,懂么?”

    罗猎平心静气地点了点头。

    教区主教转而对法官及陪审员道:“这孩子虽然做错了事情,但他并不是存心藐视法庭,更不想伤害法官,他只是在万般无奈之下坚守了他的诺言,法律的惩罚,不应该强加在一个好孩子的头上,把他交给我吧,让主来惩戒他,感化他。”

    法律是神圣的,不容侵犯。

    而主,更为神圣,更不容侵犯。

    教区主教以主的名义向罗猎伸出了援手,即便是罗猎犯下了天大的错,法庭也要网开一面。

    法庭最终宣判罗猎的罪名不成立,但必须进入神学院接受主的惩戒,十年后,方可恢复自由之身。

    这个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辩护席上,曹滨一直处在恍惚之中,直到罗猎过来跟他拥抱,他才清醒过来。观审席上,董彪恨不得直接冲过来将西蒙抱起,高高地抛向空中,只可惜他的腿根本不允许他自由动弹,只能是握紧了拳头在内心中呐喊了数声。董彪的身旁,海伦左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右手揽着小顾霆,任凭两行热泪喷薄而出,洒落在了小顾霆的小光头上。而小顾霆则伏在海伦的腿上,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拳头,两只肩头不停地抽动。

    “从今天开始,老子信主了,老子要做一个最虔诚的教徒!”董彪侧过身来,抹了把眼角,给了另一侧的吕尧当胸一拳。

    吕尧挨了一拳,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般,痴傻着看着庭审区,幽叹道:“我老吕也信了,我老吕也要做一个虔诚的信徒。”

    可是,这二人的誓言仅仅维持了八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晚饭时,曹滨将西蒙神父请到了堂口中,董彪拿出了罗猎带给他的他只喝了一杯便舍不得再喝了的酒,而吕尧则亲自上街买菜亲自下厨掌勺烧了一大桌西蒙神父没见过更没吃过的好菜。

    “西蒙神父,中华有句谚语叫大恩不言谢,能让罗猎免受牢狱之苦,便是对我安良堂最大的恩情。”曹滨将西蒙神父请到了主座上,亲自为西蒙神父斟满了酒,并双手端起,敬到了西蒙神父的面前:“这杯酒,我曹滨敬您!从今往后,金山安良堂所有弟兄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一杯酒算不上什么,即便这酒乃是罗猎带回来的尘封了四十年以上的佳酿。但是,曹滨如此敬酒,却是对对方的天大尊敬,在此之前,也只有总堂主欧志明享有过一回。至于做陪的董彪吕尧,认识曹滨二十多年,却连一次单手敬酒都没捞着。

    西蒙神父就快要变成了个中华通了,跟着赵大明他们学会了不少的中华话,还弄懂了许多中华礼节。但见曹滨双手敬酒,他随即起身,双手接过,并用中华话回道:“罗猎是我女婿,我必须要帮助他。”

    曹滨之后,便是董彪。董彪的腿伤虽然尚未痊愈,但他仍旧坚持起身,在吕尧的搀扶下艰难站起后,向曹滨一样,为西蒙神父斟满了酒杯,然后双手端起,敬到了西蒙神父的面前:“西蒙神父,啥也不说了,从今天开始,我董彪信主了,发誓要做一名最为虔诚的教徒。”

    西蒙神父接过酒来,却未饮下,而是很惊奇地问道:“为什么呢?”

    董彪正色道:“你西蒙神父没什么钱,席琳娜也没多少积蓄,所以,那主教大人一定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会答应你的央求的,对吗?”

    西蒙神父点了点头,道:“主教大人很富有,钱是打动不了他的。”

    董彪笑道:“这就说明那主教大人是一个充满了正义感同情感的好人,就凭这一点,我愿意追随他做一名虔诚的信徒。”

    西蒙神父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喝掉了杯中的酒水,坐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吕尧的敬酒,其措辞,跟董彪相差不多。

    西蒙神父更是表现出了一副不屑的神情。

    董彪忍不住问道:“西蒙神父,你好像对我和老吕很有意见,是吗?”

    西蒙神父说中华话还是有些吃力,干脆改回了英文,直接怼道:“杰克,为了救诺力,我竭尽所能,可是你却把功劳归结于主教大人的正义感和同情感,我能没有意见么?我承认,主教大人却是是一个有着正义感同情感的人,但是,我若是拿不出那本罗马教皇的阅读圣经的笔记,他又怎么肯干涉法庭审判呢?杰克,你知道,那本教皇的阅读笔记在教会中意味着什么吗?”

    教皇在教会中的地位那可要相当于大清朝的太后,她老人家用过的夜壶要是流传出来,都会被当朝大臣当成神物一般供奉起来,更何况那是一本读书笔记,而且还是阅读圣经时做下的笔记。

    董彪好奇道:“西蒙神父,你不会骗我吧,你一个小小的神父,怎么能得到那种稀罕的玩意呢?”

    西蒙神父颇为得意道:“我小的时候,嗯,大概只有十二岁吧,我叔叔带着我去了趟罗马的救世主大教堂,我贪玩,别人都在礼拜,可我却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后来肚子疼,便四处找手纸,于是便找到了这本笔记。当时,我就觉得这上面的字写得特别好看,于是便没舍得用,就这样保留了下来。没想到,等我当上了神父,才知道我当年偷来的一直珍藏着的这本笔记竟然是罗马教皇的。”

    曹滨颇为感动,道:“西蒙神父,我知道那本笔记对于神职人员代表着什么,你为了罗猎,甘愿放弃这么珍贵的物品,我曹滨无以回报……这样吧,西门神父,在金山市区,你任意挑选一幢住房,我送给你。”

    西蒙摆手道:“我就是个假神父,在教会中又不想往上走,那本笔记对我来说也就是值得欣赏而已,送给主教大人,能让它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倒也是一件好事。至于我帮助诺力,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能喝上你们的酒,吃上这么美味的菜肴,我已经很高兴了。再说,席琳娜的工作地点在唐人街,要是换到了市区去住,她会很辛苦的。”说着,西蒙神父神秘一笑,附在曹滨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曹滨顿时两眼放光,惊喜道:“真的么?”

    西蒙神父做出了不满状,道:“算起来,你汤姆还是席琳娜的老板呢,怎么连自己员工都不关系呢?”

    曹滨立刻举起酒杯,祝贺道:“祝贺你啊,西蒙神父,但愿席琳娜能再生出一个可爱的艾莉丝来!”

    西蒙神父跟着端起了酒杯,却嘟囔道:“可是,等新艾莉丝长大了,诺力却老了。”

    董彪和吕尧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向西蒙神父贺喜。

    一瓶酒就要喝完的时候,董彪惦记起了罗猎,问道:“西蒙神父,诺力在神学院还好吧?”

    西蒙神父美美地喝了杯酒,抹着嘴巴道:“他呀,才刚在神学院安顿下来,你让我怎么说他好还是不好呢?不过啊,诺力倒是亲口跟我说了,能待在神学院中,至少不会受到失眠症的困扰。”

    董彪笑道:“那倒也是!”

    曹滨跟道:“有西蒙神父的照应,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一定是吃得好睡得好,对吗?西蒙神父?”

    西蒙神父得意道:“那还用说吗?除了每天要参加四个小时的劳动,其他方面,他和别的学员并没有待遇上的区别。”

    董彪又问道:“那他能出来吗?我的意思是说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他能不能出来一两个小时?”

    西蒙神父吸了口气,沉思了片刻,道:“这……我把握不准,决定权在神学院领衔主教那儿,另外,还要看是什么特殊情况。”

    董彪不正经道:“比如,我死了,想让他回来哭两嗓子。”

    曹滨拿筷子敲了董彪一下,道:“西蒙神父,别听他胡扯,杰克的意思是说能不能把诺力带回来参加我和他一同举办的婚礼?”

    西蒙神父惊喜道:“汤姆,你找到你爱的人了?”

    曹滨带着幸福,郑重地点了点头。

    西蒙神父道:“汤姆,请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说服神学院领衔主教。”

    曹滨点了点头,道:“你可以告诉神学院领衔主教,就说我愿意出资一万美元为神学院建造一幢新的宿舍楼房。”

    西蒙神父道:“如果,你还能够向神学院领衔主教发出邀请的话,我想,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曹滨道:“只要你能说服他,什么样的条件,多大的代价,我都会答应。”

    酒足饭饱,送走了西蒙神父,曹滨刚想跟董彪吕尧两位老兄弟喝喝茶聊聊天,便听到堂口弟兄来报,说是贵客登门,那贵客姓许,名公林。

    曹滨急忙出门相迎。

    许公林在曹滨的引领下进了门,看到了董彪,不禁一惊,问道:“阿彪,你这腿……是摔得吗?”

    董彪苦笑道:“我要是能摔断了腿,那你岂不是能咬断自己的耳朵了?”

    许公林知晓董彪的性格,没跟他计较,转而对曹滨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曹滨将最近的这些事简单地跟许公林述说了一遍。

    当说到那枚玉玺被大火烧毁的时候,许公林连声惊呼道:“怪不得,怪不得!”

    惊呼之后,许公林长吁了口气,接道:“入秋以来,宫中传出光绪和太后的身子骨逐渐见好,可忽地有那么一天,此二人便在前后两日内先后暴毙身亡,看来,应该是那枚玉玺的效应啊!”

    来到了神学院的罗猎果然摆脱了失眠症的困扰,吃的虽然一般,尤其是没有中餐吃,嘴巴更是馋得很,但是每晚都能睡得着,而且睡得还很踏实,因而,那罗猎的精神头是一天好过一天。天一亮就起床锻炼的习惯重新养成,再加上每天四个小时的劳动,让罗猎的身体同样是一天好过一天。

    罗猎被软禁在神学院的第十天,刚好是农历的大年初一,这天早晨,罗猎锻炼归来,刚想去食堂吃早餐,便见到西蒙神父陪着神学院领衔主教向自己走来。罗猎站到了路旁,规规矩矩招呼道:“主教大人早,神父早。”

    主教笑吟吟拍了拍罗猎的肩,道:“诺力,最近表现不错,放你一天假,跟西蒙回去看看吧,毕竟今天是你们华人在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记住了,晚上八点钟,必须准时归来。”主教说完,背着手美滋滋地走了,留下了一脸惊喜的罗猎和满脸鄙夷的西蒙。

    “主教今天怎么会大发慈悲放我一天假呢?”惊喜之余,罗猎尚有些惊疑。

    西蒙神父没好气地回应道:“汤姆花了两万美元,一半给神学院盖房子,另一半装进了他自己的口袋,还能不大发慈悲吗?”

    罗猎笑道:“这么说,教区主教把我从牢里救出来,也是你花了钱的咯?”

    西蒙神父耸了下肩,道:“那倒没有,不过,花的却是比钱还要珍贵的东西,这幸亏我这三十几年来一直珍藏着那本教皇笔记,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教区主教那个老滑头。”

    罗猎早就想到了西蒙神父不可能单靠一张嘴便能请得动教区主教,因而,对西蒙神父的话并不吃惊。“你本来就是个假神父,那什么教皇笔记对你来说也没啥值得珍惜的,拿出来把我救出来,不是挺划算的么?”

    西蒙神父撇嘴道:“你知道什么呀?跟你说吧,教皇的字实在是太漂亮了……嗯,不过你说的更对,能把你从监狱里救出来,花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罗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急切道:“我们俩在这儿啰里啰嗦什么哩?两万块一天假,一分钟就是几十块钱呢,我们还不赶紧出发么?”

    西蒙神父看了下时间,道:“还早,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呢?我跟汤姆约好了,七点半钟,他开车在神学院门口等我们,现在才七点钟不到,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回宿舍做准备,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今天可是汤姆和杰克的大喜之日哦!”

    罗猎想了想,却没往宿舍的方向去,而是拖着西蒙神父向神学院大门走去,边走边道:“我敢打赌,滨哥一定已经等在门口了。”

    果然如罗猎所预料,曹滨驾着车早已经等在了神学院的门口,只不过,并不是曹滨一人前来,车上,还坐着海伦和小顾霆。

    罗猎的身影刚一出现,那小顾霆便跳下车向着罗猎飞奔而来,一头扎进了罗猎的怀中,二话不说,先来上了几嗓子的嚎啕大哭。

    “哭什么呀?不想见到罗猎哥哥是吗?”罗猎笑眯眯摸着小顾霆的小光头,调侃道。

    小顾霆住了声,仰脸看着罗猎,道:“小霆儿只有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这样哭呢!”

    又有一辆车疾驶而来,离老远便冲这边使个劲的按喇叭,待停下来后,董彪斜坐在后排座上嚷道:“不是说好了一同出发一同到的么?滨哥,你太不讲究了吧!”

    曹滨回敬道:“你怪谁?要怪你也只能怪老吕车技不佳,跟不上速度。”

    吕尧尴尬笑道:“能跟得上你的人有几个啊?你连拐弯都不带减速的,要我跟上你,可能吗?”

    董彪嚷过了曹滨后,又冲着罗猎嚷了起来:“臭小子,你今天要是不跟彪哥坐一辆车,彪哥敢死在你面前你信不信?”

    罗猎揽着小顾霆,却径直向曹滨走去。

    曹滨乐道:“阿彪,说话算数呗?”

    董彪举起拳头,冲着自己的伤腿比划了一下,然后抱着那条伤腿哎哟了起来。

    罗猎绕过了曹滨的车,打了声招呼:“滨哥,我还是过去坐吧,彪哥小心眼。”

    曹滨点了点头。

    海伦却叫道:“等一下,诺力!”

    罗猎站住了,等着海伦走过来拥抱了他。“诺力,谢谢你救了汤姆。”

    罗猎笑了笑,道:“海伦,真正救了汤姆的人是你,若不是你,滨哥一定会跟库柏血拼一场,安良堂弟兄虽然个个不怕死,但也不是正规军队的对手啊!”

    另一边,董彪又嚷了起来:“臭小子,你真不过来呀?那我真要下重手了哦!”

    董彪的伤腿无法弯曲,只能横在后排座上,因而,罗猎只能将小顾霆送上了曹滨的车,然后向董彪走去。

    董彪不由得裂开了嘴巴。

    到了堂口,后厨已经包好了饺子。曹滨董彪都是南方人,南方人过年的时候不吃饺子,而要吃汤圆,但那两位老兄想到罗猎是北方人,于是便按照北方的习俗,大年初一包素馅饺子。海伦对这种食品很是惊奇,搞不懂那饺子中的馅是如何被面包进去的,罗猎一边畅快地吃着,一边为海伦做了讲解,可是,接着便端上了汤圆,海伦好奇地吃了一颗,刚刚被解了惑而平静下来的神色再一次惊奇起来。

    可惜,对汤圆,罗猎也不甚了解。

    吃过了早餐,堂口弟兄忙咯起来,今天不光是大年初一,同时还是滨哥彪哥的大喜之日,更是他们二人金盆洗手之日,最晚十点钟,江湖上各帮各派的领头人便要前来道喜。

    没想到的是,九点钟不到,乔治甘比诺便带着四名手下携重礼登门而至。离老远便冲着曹滨嚷嚷道:“汤姆,你不够朋友,害得我输了好多的钱!”

    乔治设盘口的故事早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便是任性了这么一回,便把他接手安良堂的赌场生意赚来的钱几乎全都输了出去,不过,这并未使得乔治感到懊恼,相反,他还四处张扬,就像是他也为曹滨赢的那场官司立下了汗马功劳一般。

    第二个登门的是克拉伦斯。

    自从来到金山之后,克拉伦斯便没回去洛杉矶过。亚当布雷森即将入主加州州政府,做为布雷森先生的核心智囊,他不可能离亚当布雷森太远,而州首府萨克拉门多市又不够大,不足以让他这么一位优秀律师发挥作用,于是,克拉伦斯便选择留在了金山,并打算在金山开办一家律师事务所。

    曹滨也是一名律师,而且,还受过欧志明的亲自指点,对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相当熟悉,于是乎,克拉伦斯打起了曹滨的主意,三番两次要求曹滨做他的合伙人共同经营那家律师事务所。曹滨对克拉伦斯心存感激,对律师职业也是颇有兴趣,再想到安良堂转型之后,他便可以闲暇下来,于是便答应了克拉伦斯。

    第三位登门的是警察局的副局长孔蒂,孔蒂既往跟安良堂,跟曹滨董彪的关系就很融洽,在曹滨深陷埃斯顿的魔爪之时,正是孔蒂见缝插针对曹滨的照应才使得曹滨有幸撑了下来。如今老朋友翻过身来,且逢大喜之日,孔蒂必须是亲自登门道贺。

    再往后,便是各帮各派的头号人物以及金山市诸多有关联的部门要员,比如海关警署的尼尔森,或是房产交易管理局布罗迪等。

    就在堂口弟兄觉得客人到的差不多了准备请滨哥彪哥出来做金盆洗手仪式的时候,亚当布雷森却亲自来到了安良堂的堂口。

    这可是加州最为权贵的人物,曹滨董彪以及罗猎连忙迎了过去。

    亚当布雷森和曹滨董彪二人也仅仅是寒暄了几句,但对罗猎却是极为关心,他已然知晓了罗猎侥幸逃脱了牢狱之灾,不过却要在神学院修行十年的消息。“这个结果很不错,诺力,你还年轻,十年后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大好年华可以一展宏图之时,这十年,你就当是对自己的磨炼好了,多读读书,多掌握几门技能,十年后,我仍旧要聘用你做我的私人助理。”

    亚当布雷森的到来将这个江湖聚会不是江湖聚会婚礼也不全是婚礼的大派对推上了**。

    洋人为多的场面下,金盆洗手也就简化到了宣告一声意思一下,接下来,便是婚礼。在海伦的坚持下,婚礼基本上按照了中式的礼仪,不过也是相当简化,至少,没有闹洞房这么一说。

    婚礼正在进行,又有一位不速之客到访,骆理龙带着总堂主的祝福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了曹滨董彪的大喜之礼结束以前。骆理龙到了之后,随即将曹滨董彪的婚礼叫了暂停,其理由却是令人无法拒绝,顾浩然带着赵大明也来了,不过,他们乘坐的车子在唐人街爆了胎,赵大明要照顾顾浩然,走得慢了些,需要等上个几分钟。

    热热闹闹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吃完了晚饭,曹滨开车将罗猎送回道了神学院,临下车时,曹滨叮嘱道:“坚持住,罗猎,十年的时间,不过是一晃眼的事!”

第六百三十八章 十年

    罗猎阴沉着脸,喝道:“法官阁下能否安全,那就要看你的行动了。”

    阿诺德摇着头叹息了一声,并转向了康利面前的两名缉毒署警员,命令道:“放开他,并将他送出法庭!”

    被审席上,曹滨轻叹了一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康利鲍尔默被缉毒署的两名警员送出了法庭,阿诺德再将目光转向了法官身后的罗猎,以一种带着明显责备口吻的语音道:“现在,你可以放开法官了吗?或者,由我来替代法官阁下,做你手上的人质。”

    罗猎听懂了阿诺德的话外之意,此刻,若是换做了阿诺德做为人质,那么,他便可以配合罗猎跟随在康利之后,一起逃出法庭。虽然终究会落下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并将遭到全国范围内的通缉,但毕竟可以免去了送上绞刑架的悲惨结局。

    “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我说过,我并不想伤害到法官阁下,我只想让我的朋友能够重新获得自由。”看到康利被顺利送出,罗猎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这只是第一步,出了法庭并不代表之后便可以一路顺风。“但是,如果你们在暗中继续跟踪康利的话,我仍旧是不能放过法官阁下。”

    阿诺德随即向法庭法警的头目道:“康利鲍尔默已经移交到联邦缉毒署,该如何处理,应由我全权负责。现在我要求,为了保证法官阁下的生命安全,请你下令,放弃对康利鲍尔默的任何执法行为。”

    也就是说,阿诺德要求金山当地警方要眼睁睁看着康利逃走而不得采取任何堵截尾追等行动。这种要求显然有些过分,且并不符合阿诺德的权限,但是,在眼下这种局面,却没有人敢违背阿诺德的要求,否则的话,法官阁下有个三长两短,谁也担负不起这份责任。法庭法警的负责人愣了片刻,最终接受了阿诺德的要求,当庭签署了法庭法警执行令,并安排部下协调金山警察局,放弃对逃犯康利鲍尔默的追击权力。

    阿诺德随即向罗猎道:“现在,你可以答应我的要求了吗?”

    罗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却是摇了摇头,道:“阿诺德署长,在金山,法官阁下的地位要比你高,只有将枪口抵在法官阁下的头上,我的要求才能得到充分满足,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你就放弃你的想法吧。等到康利发来了安全信号,我一定会放了法官阁下的。”

    阿诺德哼笑道:“我不明白,康利已经离开了,又怎么能向你发出信号呢?莫非,你还有同伙不成?”

    罗猎摇了摇头,道:“我说过,这是我的个人行为,跟其他人没有丝毫关联,至于康利如何向我传递安全信号,那很简单,通过这扇窗户,当看到远处腾起了一股浓烟之时,就说明康利已经安全了。”

    阿诺德耸了下肩,道:“那好吧,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在美利坚合众国,法官地位显赫,而当庭挟持法官又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迫于对法官安全的顾忌以及对自己所担负责任的担心,法庭上所有人均保持了缄默,对阿诺德的建议自然是毫无异议。

    十五分钟后,窗外远处,腾起了一股黑烟。

    罗猎松开了挟持在法官脖子上的臂膀,轻声道:“法官阁下,谢谢你,不过,我却要食言了。”就在法官不免一愣的时候,罗猎将枪口从法官的头颅上移开,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我不能被你送上绞刑架,没有人可以处死我!”

    曹滨猛然睁开眼来,两道精烁目光射向了罗猎,喝道:“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罗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回道:“滨哥,你已经被判无罪了,彪哥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安良堂的清白得之不易,不能够因为我一个人的行为再让它蒙受污点,我不想被绞死在绞刑架上,那太痛苦了,滨哥,你就让我痛痛快快地走了吧。”

    曹滨斥道:“你以为滨哥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吗?滨哥能做到的,你为什么做不到?罗猎,你知道你这样做是什么性质吗?是懦夫之为!”

    罗猎凄苦笑道:“横竖都是一死,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呢?我只是求个痛快,这跟怯懦勇敢扯不上什么关系。”

    那法官被松开后却没有离去,此时转过身来,看着罗猎,诚恳道:“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担责任,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开枪自杀,便是在逃避责任,只有懦夫才会那样去做。”

    曹滨跟道:“安良堂从未有过逃避现实不敢承担的兄弟,罗猎,你这是要做第一人吗?”

    当罗猎举起枪抵住了自己脑门的时候,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艾莉丝的身影,在罗猎的心中,另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声音在呼唤着,艾莉丝,我来了,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可是,艾莉丝并没有回应。

    直到,曹滨的质问声响起的时候,脑海中艾莉丝才缓缓转过身来,面容却是寒若冰霜:“诺力,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活下去,你不能食言,不能欺骗我,不然的话,我永远都不会理你。”

    心中那个属于自己的另外一个声音回应道:“艾莉丝,我并不是食言,我只是不想被绞死。”

    艾莉丝冷冷回道:“你撒谎!滨哥说得对,你就是一个懦夫!”

    心中那声音争辩道:“我不是,艾莉丝,你听我解释……”

    可是,脑海中的艾莉丝却愤然离去,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和一个回荡在耳边话音:“滨哥选择了信任你,你若不是一个懦夫的话,就应当选择信任滨哥。”

    罗猎长叹一声,缓缓地垂下了枪口,将手枪交还给了面前的法官。

    象党候选团队在危机处理上的做为相当优异,基本上保护了候选人没有遭受到有关种族歧视一类的抨击,但是,受到此案牵连影响,其支持率还是出现了大幅度的下滑。十八天后,加利福尼亚州的州长竞选正事投票,一天后,竞选结果公布,亚当布雷森以较大优势完胜对手。

    而此时,罗猎在监狱中度过了第十九个夜晚。

    十九天里,曹滨每一天都会来探视罗猎,每次来,克拉伦斯都会陪同在曹滨身旁。这是亚当布雷森的安排,克拉伦斯将担任罗猎的首席辩护律师,而曹滨则是克拉伦斯的助手。曹滨的身体底子厚实,虽然被埃斯顿残虐到了不行,但他毕竟撑了下来,被当庭释放后,安东尼医生为曹滨做了细致的检查,并给予了最为合理的治疗方案。因而,每一天,前来探视罗猎的曹滨,状态都会比前一天要好许多。

    第二十天的下午,曹滨和克拉伦斯准时来到了监狱,身后还跟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家伙,推轮椅的吕尧似乎对轮椅上的那家伙很是不满,几次抬手想教训那家伙,可又始终下不去手。

    罗猎的心情看上去也很不错,尤其是见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家伙,脸上更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彪哥,你不呆在堂口好好养伤,跑这儿来干嘛呢?”

    吕尧也是满嘴的抱怨,接话道:“就是嘛!滨哥过来那是要说正事,要商谈庭审辩护,你说你个死瘸子跑来凑什么热闹呢?”

    董彪呲牙笑道:“听说罗大少爷要上绞刑架了,咱这当哥哥的能不过来瞅上一眼么?瞅一眼少一眼呀,对不?罗大少爷?”

    吕尧终于忍不住了,从后面照着董彪后脑勺给了一巴掌:“让你臭嘴!打歪你个脑袋,刚好跟瘸腿搭配。”

    曹滨微笑着对罗猎道:“死瘸子喝了你带给他的酒,哭得跟个什么似的,我跟他做了二十几年的兄弟,从来没见过他能哭成那副熊样。”

    董彪厚着脸皮道:“滨哥你不讲良心啊,你装死那回,我不也是嚎啕大哭了吗?”

    曹滨撇嘴笑道:“光打雷不下雨,那能跟你这次光下雨不打雷相比吗?”

    董彪狡辩道:“那不是因为酒好喝嘛!下回你再装死,旁边放瓶好酒,我也给你来一场只下雨不打雷的哭,这总行了吧?”

    吕尧再给了董彪一巴掌,道:“你就不能歇一会吗?时间不多,先让滨哥说正事。”

    曹滨没有开口,而是看了眼身旁的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能听得懂几句简单的华语,但对这种插科打诨的华语却只能是干听瞎琢磨,不过,单从那几人的表情也能猜得到,不过是些兄弟间的玩笑话。但当曹滨将目光投向了他且另外几人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克拉伦斯意识到,该是他跟罗猎商讨案情的时候了。

    “法律是为了维护公民的正当权益制定出来的,因而,法庭的判罚必将考虑民意,现在,联合签名为你求情的活动已经达到了**,每天都会新增几千人,而签名总数超过了五万人,这还不包括华人群体的血手印。”克拉伦斯显得很是自信,先前那一案已经将他的律师生涯退上了顶峰,若是再能为罗猎争得免除绞刑的判罚,那么他一定会在律师界中留下光辉的一页篇章。“另外,还有个非常棒的消息要告诉你,被你挟持的那名法官也已经参与到了对你的声援活动中,就在今天上午,他亲自去了现场,并签下了他的名字。”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这就说明,罗猎已经获得了当事人的原谅,而当事人在庭审中的态度将至关重要,若是他能出庭求情的话,一定能够打动了审理此案的法官,在罪行裁定基本无异议的情况下,而在适用法律方面将会做出一定的宽恕。

    正因如此,克拉伦斯做出了罗猎必然不会被送上绞刑架的判断。也正因如此,那董彪才吵着嚷着要来见罗猎,并肆无忌惮地跟罗猎开玩笑。

    可是,罗猎听到了这样的喜讯,脸上却没有一丝惊喜的神色,仍旧是刚才的那副微笑表情。“谢谢你,克拉伦斯,为了我的事情,让你辛苦了。”

    曹滨看出了罗猎情绪不高,连忙安抚道:“这只是咱们的第一步,先活下来,留得青山在,便不怕没柴烧,布雷森先生也承诺过,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你,克拉伦斯律师也会寻求援助,对你的案子做无限期跟踪,我们会寻找一切能为你求得减刑的机会,”

    罗猎淡淡笑道:“那都不重要,滨哥,上绞刑架也好,把牢底坐穿也好,我都能接受,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参加你和彪哥的结婚典礼。”

    曹滨登时泪目。

    而董彪则搓了几下双眼,嚷道:“你个臭小子不带这样玩的,说好了大家一起笑的,不能你自己……”董彪开口的时候还带着笑,可说着说着,喉头一堵,话音哽住,两行热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对曹滨董彪来讲,罗猎比他们小了二十多岁,他们俩对罗猎,既是当兄弟看,更是有着一种父子般的亲情。一个做父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而要深受牢狱之苦,那份心情,又怎么能真正笑得出来?

    曹滨噙着泪,点头应道:“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大不了,我和阿彪在这监狱里举办婚礼。”

    罗猎笑道:“彪哥,你可得注意了,只能娶一个哦,不然的话,你入不了洞房不说,恐怕会因为犯了重婚罪还得到牢里来陪我。”

    董彪抹干了眼泪,恢复了不正经的样子,调侃道:“那还用你提醒?彪哥早就打算好了,娶了离,离了娶,你三个嫂子轮流转,一人一年,谁也不吃亏。”

    罗猎戏谑道:“没看出来,彪哥还真是聪明,怪不得我那三个嫂子能对你如此死心塌地。”

    董彪呵呵笑道:“那不是因为彪哥聪明,那是因为你彪哥中间的腿没伤到。”

    会面的时间有限,转眼间,十五分钟便过去了。

    狱警已经来催了第二遍,曹滨也只得起身准备离去。

    “振作点,罗猎,滨哥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来的。”这句话已经不是曹滨第一次说了,言外之意则是如果走正常途径救不了罗猎的话,那么,他将会选择极端的方式。

    罗猎只是回了一个淡淡微笑,便跟着狱警返回了牢房。

    再过了五天,法庭开庭审理罗猎藐视法庭挟持法官一案。

    此案的轰动效应显然不如前一案件,但被受关注度却是毫不亚于前者。支持同情罗猎的市民不在少数,单是陈列在法庭外的联合签名就多达了六万人,而金山的华人劳工更是被全体动员,以血手印的方式向法庭传递了他们的心声,他们愿意用性命担保,罗猎不是个坏人,他一定不会再做出这样的冲动之举。

    法庭上,观审席座无虚席,法庭外,亦是聚集了几千民众。

    不过,此案的审理过程却极为简单,控诉方只是简单陈述了案情,并没有提交任何物证人证,而辩护方也没有对控诉方的陈述做出任何质疑,只是就案件的发生背景及原因向当庭法官及陪审团做了求情式的解释。被挟持的那位法官并未出庭,不过,他却向法庭提交了一份亲笔求情书。

    就在当庭法官敲下了法槌,准备宣布休庭等待陪审团裁定结果的时候,法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西蒙神父陪着两位身着天主教白色主教衣袍的神职人员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法庭中的人不识得西门神父,但对另外二人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其中站在边上的那位便是金山神学院的领衔主教,而中间的这位,则是整个金山地区的教区主教。

    在美利坚合众国,上至八十岁的耄耋老人,下至三四岁的待哺儿童,几乎就没有不信基督教的,而在基督教的三大流派中,天主教的根基最为牢固悠远,且三大流派本就是一家,因而,所有信徒对两位主教的到来均表示出了无比的尊重,包括当庭法官及所有陪审团成员。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阁下,就诺力一案,我有几句话要说。”三位神职人员来到了审判区,教区主教向当庭法官及陪审员示意之后,来到了罗猎的面前,为罗猎整理了一下衣衫,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西蒙神父已经都告诉我了,但是,做为主的孩子,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主的惩罚,不管你有着怎样的理由,懂么?”

    罗猎平心静气地点了点头。

    教区主教转而对法官及陪审员道:“这孩子虽然做错了事情,但他并不是存心藐视法庭,更不想伤害法官,他只是在万般无奈之下坚守了他的诺言,法律的惩罚,不应该强加在一个好孩子的头上,把他交给我吧,让主来惩戒他,感化他。”

    法律是神圣的,不容侵犯。

    而主,更为神圣,更不容侵犯。

    教区主教以主的名义向罗猎伸出了援手,即便是罗猎犯下了天大的错,法庭也要网开一面。

    法庭最终宣判罗猎的罪名不成立,但必须进入神学院接受主的惩戒,十年后,方可恢复自由之身。

    这个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辩护席上,曹滨一直处在恍惚之中,直到罗猎过来跟他拥抱,他才清醒过来。观审席上,董彪恨不得直接冲过来将西蒙抱起,高高地抛向空中,只可惜他的腿根本不允许他自由动弹,只能是握紧了拳头在内心中呐喊了数声。董彪的身旁,海伦左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右手揽着小顾霆,任凭两行热泪喷薄而出,洒落在了小顾霆的小光头上。而小顾霆则伏在海伦的腿上,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拳头,两只肩头不停地抽动。

    “从今天开始,老子信主了,老子要做一个最虔诚的教徒!”董彪侧过身来,抹了把眼角,给了另一侧的吕尧当胸一拳。

    吕尧挨了一拳,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般,痴傻着看着庭审区,幽叹道:“我老吕也信了,我老吕也要做一个虔诚的信徒。”

    可是,这二人的誓言仅仅维持了八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晚饭时,曹滨将西蒙神父请到了堂口中,董彪拿出了罗猎带给他的他只喝了一杯便舍不得再喝了的酒,而吕尧则亲自上街买菜亲自下厨掌勺烧了一大桌西蒙神父没见过更没吃过的好菜。

    “西蒙神父,中华有句谚语叫大恩不言谢,能让罗猎免受牢狱之苦,便是对我安良堂最大的恩情。”曹滨将西蒙神父请到了主座上,亲自为西蒙神父斟满了酒,并双手端起,敬到了西蒙神父的面前:“这杯酒,我曹滨敬您!从今往后,金山安良堂所有弟兄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一杯酒算不上什么,即便这酒乃是罗猎带回来的尘封了四十年以上的佳酿。但是,曹滨如此敬酒,却是对对方的天大尊敬,在此之前,也只有总堂主欧志明享有过一回。至于做陪的董彪吕尧,认识曹滨二十多年,却连一次单手敬酒都没捞着。

    西蒙神父就快要变成了个中华通了,跟着赵大明他们学会了不少的中华话,还弄懂了许多中华礼节。但见曹滨双手敬酒,他随即起身,双手接过,并用中华话回道:“罗猎是我女婿,我必须要帮助他。”

    曹滨之后,便是董彪。董彪的腿伤虽然尚未痊愈,但他仍旧坚持起身,在吕尧的搀扶下艰难站起后,向曹滨一样,为西蒙神父斟满了酒杯,然后双手端起,敬到了西蒙神父的面前:“西蒙神父,啥也不说了,从今天开始,我董彪信主了,发誓要做一名最为虔诚的教徒。”

    西蒙神父接过酒来,却未饮下,而是很惊奇地问道:“为什么呢?”

    董彪正色道:“你西蒙神父没什么钱,席琳娜也没多少积蓄,所以,那主教大人一定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会答应你的央求的,对吗?”

    西蒙神父点了点头,道:“主教大人很富有,钱是打动不了他的。”

    董彪笑道:“这就说明那主教大人是一个充满了正义感同情感的好人,就凭这一点,我愿意追随他做一名虔诚的信徒。”

    西蒙神父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喝掉了杯中的酒水,坐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吕尧的敬酒,其措辞,跟董彪相差不多。

    西蒙神父更是表现出了一副不屑的神情。

    董彪忍不住问道:“西蒙神父,你好像对我和老吕很有意见,是吗?”

    西蒙神父说中华话还是有些吃力,干脆改回了英文,直接怼道:“杰克,为了救诺力,我竭尽所能,可是你却把功劳归结于主教大人的正义感和同情感,我能没有意见么?我承认,主教大人却是是一个有着正义感同情感的人,但是,我若是拿不出那本罗马教皇的阅读圣经的笔记,他又怎么肯干涉法庭审判呢?杰克,你知道,那本教皇的阅读笔记在教会中意味着什么吗?”

    教皇在教会中的地位那可要相当于大清朝的太后,她老人家用过的夜壶要是流传出来,都会被当朝大臣当成神物一般供奉起来,更何况那是一本读书笔记,而且还是阅读圣经时做下的笔记。

    董彪好奇道:“西蒙神父,你不会骗我吧,你一个小小的神父,怎么能得到那种稀罕的玩意呢?”

    西蒙神父颇为得意道:“我小的时候,嗯,大概只有十二岁吧,我叔叔带着我去了趟罗马的救世主大教堂,我贪玩,别人都在礼拜,可我却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玩去了,后来肚子疼,便四处找手纸,于是便找到了这本笔记。当时,我就觉得这上面的字写得特别好看,于是便没舍得用,就这样保留了下来。没想到,等我当上了神父,才知道我当年偷来的一直珍藏着的这本笔记竟然是罗马教皇的。”

    曹滨颇为感动,道:“西蒙神父,我知道那本笔记对于神职人员代表着什么,你为了罗猎,甘愿放弃这么珍贵的物品,我曹滨无以回报……这样吧,西门神父,在金山市区,你任意挑选一幢住房,我送给你。”

    西蒙摆手道:“我就是个假神父,在教会中又不想往上走,那本笔记对我来说也就是值得欣赏而已,送给主教大人,能让它发挥出更大的作用,倒也是一件好事。至于我帮助诺力,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能喝上你们的酒,吃上这么美味的菜肴,我已经很高兴了。再说,席琳娜的工作地点在唐人街,要是换到了市区去住,她会很辛苦的。”说着,西蒙神父神秘一笑,附在曹滨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曹滨顿时两眼放光,惊喜道:“真的么?”

    西蒙神父做出了不满状,道:“算起来,你汤姆还是席琳娜的老板呢,怎么连自己员工都不关系呢?”

    曹滨立刻举起酒杯,祝贺道:“祝贺你啊,西蒙神父,但愿席琳娜能再生出一个可爱的艾莉丝来!”

    西蒙神父跟着端起了酒杯,却嘟囔道:“可是,等新艾莉丝长大了,诺力却老了。”

    董彪和吕尧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向西蒙神父贺喜。

    一瓶酒就要喝完的时候,董彪惦记起了罗猎,问道:“西蒙神父,诺力在神学院还好吧?”

    西蒙神父美美地喝了杯酒,抹着嘴巴道:“他呀,才刚在神学院安顿下来,你让我怎么说他好还是不好呢?不过啊,诺力倒是亲口跟我说了,能待在神学院中,至少不会受到失眠症的困扰。”

    董彪笑道:“那倒也是!”

    曹滨跟道:“有西蒙神父的照应,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一定是吃得好睡得好,对吗?西蒙神父?”

    西蒙神父得意道:“那还用说吗?除了每天要参加四个小时的劳动,其他方面,他和别的学员并没有待遇上的区别。”

    董彪又问道:“那他能出来吗?我的意思是说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他能不能出来一两个小时?”

    西蒙神父吸了口气,沉思了片刻,道:“这……我把握不准,决定权在神学院领衔主教那儿,另外,还要看是什么特殊情况。”

    董彪不正经道:“比如,我死了,想让他回来哭两嗓子。”

    曹滨拿筷子敲了董彪一下,道:“西蒙神父,别听他胡扯,杰克的意思是说能不能把诺力带回来参加我和他一同举办的婚礼?”

    西蒙神父惊喜道:“汤姆,你找到你爱的人了?”

    曹滨带着幸福,郑重地点了点头。

    西蒙神父道:“汤姆,请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说服神学院领衔主教。”

    曹滨点了点头,道:“你可以告诉神学院领衔主教,就说我愿意出资一万美元为神学院建造一幢新的宿舍楼房。”

    西蒙神父道:“如果,你还能够向神学院领衔主教发出邀请的话,我想,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曹滨道:“只要你能说服他,什么样的条件,多大的代价,我都会答应。”

    酒足饭饱,送走了西蒙神父,曹滨刚想跟董彪吕尧两位老兄弟喝喝茶聊聊天,便听到堂口弟兄来报,说是贵客登门,那贵客姓许,名公林。

    曹滨急忙出门相迎。

    许公林在曹滨的引领下进了门,看到了董彪,不禁一惊,问道:“阿彪,你这腿……是摔得吗?”

    董彪苦笑道:“我要是能摔断了腿,那你岂不是能咬断自己的耳朵了?”

    许公林知晓董彪的性格,没跟他计较,转而对曹滨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曹滨将最近的这些事简单地跟许公林述说了一遍。

    当说到那枚玉玺被大火烧毁的时候,许公林连声惊呼道:“怪不得,怪不得!”

    惊呼之后,许公林长吁了口气,接道:“入秋以来,宫中传出光绪和太后的身子骨逐渐见好,可忽地有那么一天,此二人便在前后两日内先后暴毙身亡,看来,应该是那枚玉玺的效应啊!”

    来到了神学院的罗猎果然摆脱了失眠症的困扰,吃的虽然一般,尤其是没有中餐吃,嘴巴更是馋得很,但是每晚都能睡得着,而且睡得还很踏实,因而,那罗猎的精神头是一天好过一天。天一亮就起床锻炼的习惯重新养成,再加上每天四个小时的劳动,让罗猎的身体同样是一天好过一天。

    罗猎被软禁在神学院的第十天,刚好是农历的大年初一,这天早晨,罗猎锻炼归来,刚想去食堂吃早餐,便见到西蒙神父陪着神学院领衔主教向自己走来。罗猎站到了路旁,规规矩矩招呼道:“主教大人早,神父早。”

    主教笑吟吟拍了拍罗猎的肩,道:“诺力,最近表现不错,放你一天假,跟西蒙回去看看吧,毕竟今天是你们华人在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记住了,晚上八点钟,必须准时归来。”主教说完,背着手美滋滋地走了,留下了一脸惊喜的罗猎和满脸鄙夷的西蒙。

    “主教今天怎么会大发慈悲放我一天假呢?”惊喜之余,罗猎尚有些惊疑。

    西蒙神父没好气地回应道:“汤姆花了两万美元,一半给神学院盖房子,另一半装进了他自己的口袋,还能不大发慈悲吗?”

    罗猎笑道:“这么说,教区主教把我从牢里救出来,也是你花了钱的咯?”

    西蒙神父耸了下肩,道:“那倒没有,不过,花的却是比钱还要珍贵的东西,这幸亏我这三十几年来一直珍藏着那本教皇笔记,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教区主教那个老滑头。”

    罗猎早就想到了西蒙神父不可能单靠一张嘴便能请得动教区主教,因而,对西蒙神父的话并不吃惊。“你本来就是个假神父,那什么教皇笔记对你来说也没啥值得珍惜的,拿出来把我救出来,不是挺划算的么?”

    西蒙神父撇嘴道:“你知道什么呀?跟你说吧,教皇的字实在是太漂亮了……嗯,不过你说的更对,能把你从监狱里救出来,花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罗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急切道:“我们俩在这儿啰里啰嗦什么哩?两万块一天假,一分钟就是几十块钱呢,我们还不赶紧出发么?”

    西蒙神父看了下时间,道:“还早,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呢?我跟汤姆约好了,七点半钟,他开车在神学院门口等我们,现在才七点钟不到,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回宿舍做准备,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今天可是汤姆和杰克的大喜之日哦!”

    罗猎想了想,却没往宿舍的方向去,而是拖着西蒙神父向神学院大门走去,边走边道:“我敢打赌,滨哥一定已经等在门口了。”

    果然如罗猎所预料,曹滨驾着车早已经等在了神学院的门口,只不过,并不是曹滨一人前来,车上,还坐着海伦和小顾霆。

    罗猎的身影刚一出现,那小顾霆便跳下车向着罗猎飞奔而来,一头扎进了罗猎的怀中,二话不说,先来上了几嗓子的嚎啕大哭。

    “哭什么呀?不想见到罗猎哥哥是吗?”罗猎笑眯眯摸着小顾霆的小光头,调侃道。

    小顾霆住了声,仰脸看着罗猎,道:“小霆儿只有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这样哭呢!”

    又有一辆车疾驶而来,离老远便冲这边使个劲的按喇叭,待停下来后,董彪斜坐在后排座上嚷道:“不是说好了一同出发一同到的么?滨哥,你太不讲究了吧!”

    曹滨回敬道:“你怪谁?要怪你也只能怪老吕车技不佳,跟不上速度。”

    吕尧尴尬笑道:“能跟得上你的人有几个啊?你连拐弯都不带减速的,要我跟上你,可能吗?”

    董彪嚷过了曹滨后,又冲着罗猎嚷了起来:“臭小子,你今天要是不跟彪哥坐一辆车,彪哥敢死在你面前你信不信?”

    罗猎揽着小顾霆,却径直向曹滨走去。

    曹滨乐道:“阿彪,说话算数呗?”

    董彪举起拳头,冲着自己的伤腿比划了一下,然后抱着那条伤腿哎哟了起来。

    罗猎绕过了曹滨的车,打了声招呼:“滨哥,我还是过去坐吧,彪哥小心眼。”

    曹滨点了点头。

    海伦却叫道:“等一下,诺力!”

    罗猎站住了,等着海伦走过来拥抱了他。“诺力,谢谢你救了汤姆。”

    罗猎笑了笑,道:“海伦,真正救了汤姆的人是你,若不是你,滨哥一定会跟库柏血拼一场,安良堂弟兄虽然个个不怕死,但也不是正规军队的对手啊!”

    另一边,董彪又嚷了起来:“臭小子,你真不过来呀?那我真要下重手了哦!”

    董彪的伤腿无法弯曲,只能横在后排座上,因而,罗猎只能将小顾霆送上了曹滨的车,然后向董彪走去。

    董彪不由得裂开了嘴巴。

    到了堂口,后厨已经包好了饺子。曹滨董彪都是南方人,南方人过年的时候不吃饺子,而要吃汤圆,但那两位老兄想到罗猎是北方人,于是便按照北方的习俗,大年初一包素馅饺子。海伦对这种食品很是惊奇,搞不懂那饺子中的馅是如何被面包进去的,罗猎一边畅快地吃着,一边为海伦做了讲解,可是,接着便端上了汤圆,海伦好奇地吃了一颗,刚刚被解了惑而平静下来的神色再一次惊奇起来。

    可惜,对汤圆,罗猎也不甚了解。

    吃过了早餐,堂口弟兄忙咯起来,今天不光是大年初一,同时还是滨哥彪哥的大喜之日,更是他们二人金盆洗手之日,最晚十点钟,江湖上各帮各派的领头人便要前来道喜。

    没想到的是,九点钟不到,乔治甘比诺便带着四名手下携重礼登门而至。离老远便冲着曹滨嚷嚷道:“汤姆,你不够朋友,害得我输了好多的钱!”

    乔治设盘口的故事早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便是任性了这么一回,便把他接手安良堂的赌场生意赚来的钱几乎全都输了出去,不过,这并未使得乔治感到懊恼,相反,他还四处张扬,就像是他也为曹滨赢的那场官司立下了汗马功劳一般。

    第二个登门的是克拉伦斯。

    自从来到金山之后,克拉伦斯便没回去洛杉矶过。亚当布雷森即将入主加州州政府,做为布雷森先生的核心智囊,他不可能离亚当布雷森太远,而州首府萨克拉门多市又不够大,不足以让他这么一位优秀律师发挥作用,于是,克拉伦斯便选择留在了金山,并打算在金山开办一家律师事务所。

    曹滨也是一名律师,而且,还受过欧志明的亲自指点,对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相当熟悉,于是乎,克拉伦斯打起了曹滨的主意,三番两次要求曹滨做他的合伙人共同经营那家律师事务所。曹滨对克拉伦斯心存感激,对律师职业也是颇有兴趣,再想到安良堂转型之后,他便可以闲暇下来,于是便答应了克拉伦斯。

    第三位登门的是警察局的副局长孔蒂,孔蒂既往跟安良堂,跟曹滨董彪的关系就很融洽,在曹滨深陷埃斯顿的魔爪之时,正是孔蒂见缝插针对曹滨的照应才使得曹滨有幸撑了下来。如今老朋友翻过身来,且逢大喜之日,孔蒂必须是亲自登门道贺。

    再往后,便是各帮各派的头号人物以及金山市诸多有关联的部门要员,比如海关警署的尼尔森,或是房产交易管理局布罗迪等。

    就在堂口弟兄觉得客人到的差不多了准备请滨哥彪哥出来做金盆洗手仪式的时候,亚当布雷森却亲自来到了安良堂的堂口。

    这可是加州最为权贵的人物,曹滨董彪以及罗猎连忙迎了过去。

    亚当布雷森和曹滨董彪二人也仅仅是寒暄了几句,但对罗猎却是极为关心,他已然知晓了罗猎侥幸逃脱了牢狱之灾,不过却要在神学院修行十年的消息。“这个结果很不错,诺力,你还年轻,十年后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大好年华可以一展宏图之时,这十年,你就当是对自己的磨炼好了,多读读书,多掌握几门技能,十年后,我仍旧要聘用你做我的私人助理。”

    亚当布雷森的到来将这个江湖聚会不是江湖聚会婚礼也不全是婚礼的大派对推上了**。

    洋人为多的场面下,金盆洗手也就简化到了宣告一声意思一下,接下来,便是婚礼。在海伦的坚持下,婚礼基本上按照了中式的礼仪,不过也是相当简化,至少,没有闹洞房这么一说。

    婚礼正在进行,又有一位不速之客到访,骆理龙带着总堂主的祝福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了曹滨董彪的大喜之礼结束以前。骆理龙到了之后,随即将曹滨董彪的婚礼叫了暂停,其理由却是令人无法拒绝,顾浩然带着赵大明也来了,不过,他们乘坐的车子在唐人街爆了胎,赵大明要照顾顾浩然,走得慢了些,需要等上个几分钟。

    热热闹闹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吃完了晚饭,曹滨开车将罗猎送回道了神学院,临下车时,曹滨叮嘱道:“坚持住,罗猎,十年的时间,不过是一晃眼的事!”

第六百三十九章 威胁我

    浦江的风让秦浪再度回到现实中。

    于广龙取下礼帽,在茶楼坐了,等了一会儿方才见到王金民匆匆赶了过来,这次原本是王金民约的他,反倒是王金民迟了,所以王金民一进门就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于探长,方才我遇到了点事情,所以迟了,失礼,失礼啊!”

    于广龙笑道:“我也是刚到,老弟不必客气。”他已经先行点了茶水,王金民又要了些点心,两人寒暄了几句,就直入正题。

    于广龙道:“王老弟此时约我是不是有好消息了?”在他看来王金民担正法租界华探长的位置是理所当然的。

    王金民长叹了一口气道:“于探长还不知道,董治军接受了委任。”

    于广龙闻言一怔,董治军这个名字他听起来有些熟悉,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王金民提醒他道:“罗猎的姐夫,过去一直在虞浦码头管事的。”

    于广龙这才将人对了起来,愕然道:“怎么是他?”董治军当上法租界的华人探长,不用问就知道是罗猎起了作用,无论罗猎能量如何,最终还是要法国领事莱顿同意的,也就是说罗猎和莱顿之间已经达成了默契。这和于广龙了解到的事情有些偏差,于广龙没想到罗猎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搞定了新任领事。

    王金民道:“莱顿刚刚搬了家,我听说那栋别墅就是罗猎的。”

    于广龙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洋人更加贪婪,罗猎对症下药,已经用金钱腐化了这位新任领事。他想了想道:“董治军有什么资格当华董?”

    王金民道:“他当然有资格,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现在入了法籍,有法国人给他撑腰,我自然是竞争不过他。”

    于广龙暗忖,如果王金民所说的一切属实,那么董治军的华探长的位置就坐稳了,虽然他是华人,可是法籍,在黄浦这片地方,乃至在目前的华夏大地,洋人高一等已经成为公认的现实,董治军这种二鬼子也比他们要强得多。

    王金民道:“罗猎在法租界的地位固若金汤。”

    于广龙道:“何止法租界,他救了督军的宝贝女儿,督军一家将他当成救命恩人。”

    王金民长叹了一口气,他本以为刘探长死后,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替他的位子,现实却让他大失所望。王金民又不得不服气,无论人脉还是金钱,自己比起罗猎都差的太多,又拿什么和人家抗衡?他现在最为焦虑得是在刘探长遇害之后,法租界接连出了不少的大案,这些事最后都要有人背锅,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很可能会沦为不幸背锅之人。今天约于广龙来此不是指望他能够帮上自己,而是想于广龙帮他想想办法。

    于广龙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莱顿的这把火没有烧向罗猎,总不能就此偃旗息鼓。”他从王金民低落的情绪就猜到这厮心中究竟在担心什么,看透不说透,于广龙之所以能够在黄浦公共租界屹立不倒不但因为他的背景,更主要是因为他善于审时度势。

    王金民道:“劳烦广龙兄为我指点迷津。”

    于广龙道:“王老弟对当今时局怎么看?”

    王金民苦笑道:“我目光狭隘,只求能在黄浦有一小片安身之地,供养老母,庇佑家人,至于时局我还真不敢多想,就算想也想不透。”

    于广龙道:“你以为咱们所在的租界就万无一失吗?”

    王金民知道他言外之意,摇了摇头道:“日本人虽然猖狂,可我估计他们再怎样也不敢进入租界吧?毕竟这里是洋人的地盘。”

    于广龙摇了摇头道:“表面上如此,可背地里呢?日方对中华大地觊觎以久,满洲就是个例子,谁又能保证今日之满洲不是明日之黄浦?”

    王金民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无论谁人掌权,能够苟活谋生就好。”

    于广龙心中泛起对此人的鄙夷,难怪新任法国领事不待见这厮,他咽了口茶道:“想要活下去也得识时务。”

    戚诚义最后一个走出振武门,从师父死去那一刻起,振武门就名存实亡了,前来接管振武门的是刘账房,这里原本就是盗门的物业,他是受了罗猎的委托前来接管。

    戚诚义认得刘账房,他将钥匙递给了刘账房,点了点头道:“帮我给罗猎带个话,这笔帐我们振武门早晚都要跟他算。”

    刘账房笑道:“哪里还有什么振武门?”

    戚诚义怒道:“我师父虽然不在了,可是振武门还在,我们师兄弟还在,只要我们在,振武门就永远都在。”

    刘账房道:“这房这地都是盗门的,梁再军当初是黄浦分舵的当家,后来勾结叛徒陈昊东,背叛本门,残害兄弟,到头来陈昊东恶有恶报,你刚才说要找罗先生算账,老夫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你找罗先生算什么账?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拿回本属于门中的东西,难不成他还做错了?”

    戚诚义道:“是他害了我师父。”

    刘账房笑道:“你师父的确是被害,可害死你师父的是日本人,和罗先生无关,你师父泉下有知,若是知道你如此莽撞,不分青红皂白,只怕也难以瞑目。”

    戚诚义道:“你撒谎。”

    刘账房道:“因何要撒谎?你以为你一个人还能做什么事?看看你的左右,还有没有一位师兄弟陪着你?”

    戚诚义心中黯然,刘账房说话虽然不中听,可的确都是实话,就凭着自己,纵然有为师父复仇之心,也没有能力做成此事,到头来也只是一场虚妄罢了。

    此时一辆黑色轿车来到了振武门前方,罗猎从车内走了出来。

    戚诚义看到仇人就在眼前,一双眼睛不由得红了,他怒视罗猎,大吼道:“罗猎,你赔我师父命来!”

    罗猎看到戚诚义冲到面前,身形微微一晃,躲过戚诚义全力攻向自己的一拳,顺势拿住他的手腕,右拳重击在戚诚义的肋下,戚诚义被他一招就击倒在地,痛得躺在地上挣扎,却无法爬起身来。

    罗猎淡然道:“梁再军总算收了个有血性的弟子,你走吧,今日之事我不跟你计较,你师父的死和我无关,是日本人下的手。”

    此时两辆轿车从对面的街道驶来,也来到振武门的大门前停下,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了船越龙一,他的身后还有几名弟子。船越龙一看了一眼地上的戚诚义,又抬头看了看振武门的招牌,最后目光方才落在罗猎的身上,微笑道:“罗先生,想不到梁再军刚死,你就来抢占振武门。”

    罗猎笑眯眯道:“我们的事情好像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

    船越龙一呵呵笑道:“可振武门跟我其实还是有些关系的。”他拿出一份合同递给了罗猎:“罗先生请过目,这振武门原是有我的投资,梁再军虽然死了,可我仍然对这里的资产拥有权利。”

    躺在地上的戚诚义听得清清楚楚,他此时方才知道师父果然和日本人有勾结。

    罗猎看都没看那份合同就递给了刘账房,刘账房翻着看了,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罗猎道:“老刘,让王兆富带些兄弟过来,把属于他们的资产都拆了送过去。”

    船越龙一道:“罗先生好像没明白,这里有一部分是属于我的。”

    罗猎道:“船越先生的话让人费解,这土地、这房子全都不是你的,现在你居然跟我说这里有一部分是属于你的,得!看在你我一场旧识的份上,招牌让你拆走,里面的东西除了房子以外你爱拿什么就拿什么,这够了吗?”

    船越龙一摇了摇头,身后一位律师走了上来:“罗先生,如果你坚持这么做,我们会起诉你。”

    罗猎笑了起来:“一个将强盗逻辑当成天经地义的民族才会生出如此奇怪的想法,尽管去起诉吧,船越先生,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这里你一件东西都拿不走了。”

    船越龙一身后一众弟子准备冲上来,却被船越龙一展臂拦在身后,他望着罗猎道:“你们中国人选择对手都不计后果吗?”

    罗猎轻蔑道:“这里有我的对手吗?”

    船越龙一身后的弟子又叫嚣起来,船越龙一却知道罗猎是在用激将法,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离去。

    刘账房站在罗猎身边,望着那两辆车远去,忧心忡忡道:“罗先生,这些日本人是不讲规矩的。”

    罗猎向从地上爬起的戚诚义道:“不想振武门的牌子落到日本人手里,你自己摘走。”

    罗猎走入振武门,看到一位身穿黑衣的女郎站在院落之中,不知此女是何时潜入了振武门,此时正背身望着水池中的游鱼。罗猎道:“这位小姐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女郎没有转身,轻声道:“没错,我就是来找你的。”她缓缓转过身来。

    因为声音的缘故,罗猎并没有第一时间识别出她的身份,可是当她转身之后,罗猎马上认出她就是百惠,虽然容貌并无太多的变化,可是她的气质却明显和过去不同,眼前的百惠比罗猎初识之时更冷,杀气更浓。

    罗猎想起了被日方囚禁的陆威霖,百惠和陆威霖已经成亲,她应该不会对此事一无所知。

    罗猎道:“你来找我是为了威霖的事情?”

    百惠点了点头道:“你若是当他是朋友,就退出黄浦,不再过问盗门的事情,不再和我们为敌。”

    罗猎望着百惠,仿佛重新认识她一般,在他的印象中,在陆威霖的描述中,百惠不惜背叛组织和陆威霖私奔,甚至不惜牺牲她的生命去维护陆威霖,可现在却这样说,从她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她对陆威霖的关切和紧张。

    罗猎摇了摇头道:“你不是百惠。”

    百惠道:“现在我叫邱雨露,我来找你,不是跟你谈判,是告诉你应该怎么做,给你七天,如果七天内,你不将你的势力全都退出黄浦,交出手上的一切,那么陆威霖就必须要死。”

    罗猎向她微笑道:“看来你真不是百惠,我所认识的百惠可以为陆威霖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百惠道:“这世上当真有人会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性命?哪有人会这么傻?”

    罗猎道:“陆威霖就会!”

    百惠感觉心头一震,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大正武道馆内,船越龙一独自坐在茶室内,静静品味着杯中的抹茶,和外在的表象不同,他的内心翻腾起伏始终无法平息,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偏离初衷,再不是过去一心专研武道之人。

    外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在得到船越龙一的允许后,百惠进入了茶室,躬身行礼道:“船越君。”

    船越龙一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坐在自己的对面,百惠随手关上移门道:“罗猎答应离开黄浦。”

    船越龙一哦了一声,他并没有感到惊喜,甚至也没有任何的意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他是为了救人才不得不采取的权宜之计罢了。”

    百惠道:“他提出一个条件,让我们两天内释放陆威霖,否则一切免谈。”

    船越龙一道:“果然是有条件的。”

    “船越君打算怎么办?”

    船越龙一道:“我要考虑一下。”

    罗猎回到报社,发现众人看他的表情透着古怪,罗猎叫过刘洪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刘洪根朝他的办公室指了指压低声音道:“督军的女儿来了,已经在您办公室坐了两个多小时。”

    罗猎点了点头,拍了拍刘洪根的肩膀,然后走入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蒋云袖正坐在他的椅子上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是罗猎进来,顿时笑靥如花:“罗猎,你回来了。”

    罗猎礼貌性地笑了笑:“蒋小姐来了?找我有事啊?”他当然能够猜到蒋云袖来找自己的目的,自从此次救她回来之后,蒋云袖就视他为英雄,进而生出爱慕之情,至于她已经死去的未婚夫陈昊东早已被她丢掉了爪哇国。由此可见蒋云袖对陈昊东的感情并不深,否则又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未婚夫忘却,又移情别恋。

    罗猎对蒋云袖是没有任何想法的,他和叶青虹婚姻幸福,且拥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妻子对他情深义重,他和麻雀之间的事情至今都没有想起应当如何向妻子解释,更不会有再招惹一段情孽的想法。

    蒋云袖撅起樱唇,反问道:“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罗猎笑了起来,去泡了两杯红茶,其中一杯递给了蒋云袖:“蒋小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大驾光临,我当然欢迎,我和督军是很好的朋友。”

    蒋云袖接过他手中的红茶道:“和我就不是朋友?”

    罗猎微笑道:“说句托大的话,我的年龄足可以当你的叔叔了。”

    蒋云袖道:“年龄不是问题,我爹比我娘大了十三岁。”

    罗猎差点没把刚刚含到嘴里的红茶给喷出来,转身咳嗽了一声。

    蒋云袖关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有没有发烧?”她放下茶盏,来到罗猎身边,伸手要摸罗猎的额头,罗猎赶紧向后撤了撤身子,蒋云袖的主动让他有点难以消受。

    此时外面有人敲了敲门然后就推门走了进来,却是麻雀,她望着室内的两人,意味深长道:“我觉得外面拦着我不让进来,原来里面藏着贵客啊。”

    蒋云袖俏脸一红,拿起手袋道:“我也是路过,这就走了,罗大哥,我先走了。”她悄悄递给罗猎一张事先写好的纸条。

    蒋云袖匆匆出门,她虽然喜欢罗猎,可毕竟罗猎是有妇之夫,在这里被人撞破终究是不好。

    等到蒋云袖离去,麻雀反手将房门关上,望着罗猎道:“以为你很忙呢。”

    罗猎哭笑不得道:“这件事不是你想得样子,你听我解释……”

    麻雀道:“你跟我解释什么?我又是你什么人?你应当去跟青虹解释。”这番话脱口而出之后,她意识到说错了话,有些难为情地皱了皱眉头道:“我听说你把振武门要送给日本人?”

    罗猎点了点头,证明她的消息无误,将自己的想法向她解释了一下。

    麻雀道:“就算你答应离开黄浦,我看他们也未必肯将陆威霖放出来,那些日本人是出了名的不讲信用。”

    罗猎道:“船越龙一这个人还算有些武士精神,你应该比我了解。”

    麻雀道:“就算过去他有武士精神,可在当前的时局下,他只可能站在本国的立场上,绝不会跟你讲什么道义和信用,如果他还尊重武士精神,就不会做出劫持陆威霖这种让人不齿的事情。”

    罗猎道:“船越龙一的背后还有主谋。”

    麻雀道:“你打算这么做?”

    罗猎道:“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有把握将威霖平安救出来。”

    麻雀咬了咬樱唇,她自然认可罗猎的能力,多少次罗猎都力挽狂澜,可她并不喜欢罗猎现在的态度,罗猎分明是不想让她介入,麻雀知道罗猎应当是为自己着想,他不想自己身涉险境,可尽管如此,麻雀仍然感到难过,她认为罗猎在刻意保持和自己之间的距离,麻雀很想告诉罗猎,自己并不想让他承诺什么?自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牺牲性命,可这些话她相信罗猎一定是明白的。

    麻雀指了指罗猎的左手,刚才蒋云袖塞给罗猎纸条虽然做得隐蔽,可仍然瞒不过她的眼睛,她当年毕竟得到过福伯的亲传。

    罗猎对此并没有隐瞒,将纸条递给了麻雀,麻雀展开一看,却是蒋云袖邀请罗猎共进晚餐,上面写了晚餐的地点和时间,麻雀将纸条递给了罗猎道:“我该走了,你还是去吧,别让督军女儿久等了。”

    罗猎笑道:“你知道我跟她没什么的。”

    麻雀道:“就算没什么,也不用得罪人家,万一惹到了她,说不定明天你就会被督军的兵马包围。”

    罗猎呵呵笑了起来,他才不相信会有那么严重,不过他还是准备去见蒋云袖,因为蒋云袖的表现和过去他所了解到的那个督军女儿有些不同,他总觉得蒋云袖劫后归来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麻雀离开报社的时候在下雨,她的内心也如这阴郁的天气,阴雨绵绵,愁绪无尽,容颜未老,可她的内心却极其疲惫,这些年她经历了太多的事,也做错了一些事,从幼稚走向了成熟,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罗猎,可最大的遗憾却是错过了他。

    理智告诉她,他们之间的纠缠应当彻底画一个句号了,她不想给罗猎带去困扰,更不想影响到罗猎的家庭,她羡慕叶青虹,叶青虹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

    麻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这才想起今天过来其实是向罗猎道别的,她和程玉菲约好了去欧洲散心,后天就要远航,可刚才居然忘了这最重要的事情,罗猎也未提起,看来他并不关注自己的去向,就算自己在他的世界中消失,想必他也不会在意的,想到这里,麻雀心中一黯,抬起头,隔着落雨的车窗看了看罗猎办公室的窗户,依稀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麻雀提醒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幻觉罢了。她咬了咬樱唇,启动汽车向远方驶去。

    罗猎此时的确站在窗前,望着麻雀远去,心中也充满了惆怅,对于麻雀他始终存在着一种歉疚,他拥有着未来的记忆,他亲眼见证了麻雀的衰老,知道麻雀的一生都在孤独和等待中渡过,这就是她的宿命。可罗猎又清楚他所见证得只是另外一个平行时空所发生的事情,在那那条时间线中,自己从西海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而现在自己回来了,因为儿子的呼唤终于在错乱时空中找到了本属于他的世界,可他的回归又将这一世界的走向改变,罗猎对世界的认识超过了这个世界的多半人,他的经历也注定了他看问题的角度和别人不同。

    麻雀驱车在雨中行进,雨越下越大,她放慢了车速,心中忽然生出莫名的危险,举目望去,却见前方一个巨大的黑影正迎面向她撞击而来,麻雀的预感果然没错,她迅速将车切入倒档,深踩油门,轿车向后方迅速倒去,可是她很快就发现后方强烈的灯光照射过来,却是一辆卡车从后方夹击,两辆卡车一前一后向轿车夹击而来。小轿车已经无路可退。

    麻雀意识到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车内,必然会被两辆袭击自己的货车夹成肉饼,她瞬间就做出了决定,推开车门从车内果断跳了出去,失去控制的小轿车仍然因惯性向后方冲去。

    两辆货车一前一后撞击在小轿车上,发出剧烈的冲撞声,小轿车在两辆车的碰撞下长度足足压缩了一半。

    麻雀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自己稍稍犹豫一下,恐怕现在已经被困死在车内。从两辆货车上跳下来十多人,他们手拿武器,将麻雀包围在其中。

    麻雀环视那些带着头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袭击者,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倒从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她清醒地意识到这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杀念,在她感染丧尸病毒之后,虽然罗猎将她治愈,可麻雀却知道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为此她专门去医院做过检查,结果却证明她的身体无碍,麻雀并不相信这个结果,此番决定和程玉菲一起前往欧洲旅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在医学水平方面目前欧洲要远超国内。

    麻雀站在雨中并没有任何的动作,看似束手待毙,可脑海中却清晰反应出十六名敌人每个人的位置以及他们所持的武器,其中有一人配备了手枪,不过他并没有使用手枪,而是手中握着一把日本太刀。

    麻雀冷冷道:“日本人?”

    那名配枪男子阴测测笑了起来:“跟我们走,省得我们动手。”他们这次出击的任务是杀掉麻雀,不过刚才的第一波攻击并没有奏效,麻雀侥幸逃脱,在他们看来,这名雨中的弱女子已经成为待宰羔羊。

    麻雀点了点头道:“好,不过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她的话一说完,就如同一道灰色闪电般冲向敌人的阵列,麻雀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没有想到她会不惜性命搏命反击。

    四名杀手迎着麻雀的身影冲去,手中开山刀在雨中闪亮,可他们的迎击阵型尚未完成,麻雀的身影就如同鬼魅般越过了他们,冲入阵营,阵营中传来一声惨呼,却是一名杀手手中开山刀被夺走,然后刀锋一转,割开了他自己的喉咙,血雾从他的咽喉喷出。

    开山刀追风逐电,转瞬之间又劈入另外一名杀手的颈部,这一刀不但速度快到了极致,而且力量奇大,将那名杀手的头颅齐根切断。

    让这群蒙面杀手惊恐的是,他们死去了两个人,可是他们甚至看不清麻雀的出手。

    为首的那名男子目瞪口呆,他如所有同伴一样感到恐惧,他们从没有见到过如此强大的对手,此时方才意识到今天他们不是以众凌寡的猎杀,已经成为被反杀的目标。那男子迅速掏出了手枪,瞄准麻雀开枪,子弹射出枪膛,突破雨雾,可麻雀却清晰看到子弹穿破一层层雨雾的轨迹,她的战斗力和防御力已经产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子弹在空中运行的速度显得如此缓慢,麻雀轻易就躲过了这颗子弹,如同一支射向对方的箭,转瞬之间就已经来到了开枪男子的面前,那男子没料到她来得如此之快,慌忙之中举起太刀想要刺向麻雀,握刀的手腕被麻雀抓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这名男子的手腕硬生生折断,他在惨叫中看着手中的太刀反折斩断了他握枪的右手。

    折断的右手再也无法握住手枪,麻雀在手枪落地之前将之抓住,随即腾空躲过两名杀手的袭击,她的身体在空中翻腾,举枪瞄准了下方的敌人,连续开枪,子弹例无虚发。

    前来刺杀麻雀的杀手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他们转身就逃,麻雀双眸寒光凛冽,强大的杀念充斥着她的内心,她绝不会放任何一人逃离。

    罗猎来到约定法餐厅的时候,看到蒋云袖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笑了笑,将外衣交给了服务生,然后来到蒋云袖的对面坐下。

    蒋云袖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爽约,让我空等一个晚上。”

    罗猎道:“的确考虑过不来,可雨这么大,如果我不来,蒋小姐始终在这里等着,未免不近人情。”

    蒋云袖托起俏脸痴痴望着罗猎道:“你还是关心我。”

    罗猎道:“你是督军的女儿,我和蒋督军是好朋友,于情于理也应该关心你。”

    蒋云袖咯咯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双目异常明亮:“你说话那么老气横秋,好像在教训一个小孩子。”

    罗猎叫来侍者,点了餐,拿起热毛巾擦了擦手道:“在我眼中你就是一个小姑娘。”

    蒋云袖道:“可在我心里从没有把你当成长辈看,难道你没有发现,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说完俏脸微微一红道:“我早已成人了。”

    罗猎岔开话题道:“蒋小姐请我吃饭是为了什么?”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别说一顿饭,就是请你吃一辈子我也愿意。”

    罗猎道:“无功不受禄,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虽然我答应了督军要救你出来,可是我没有能够兑现承诺,你是自己逃回来的,与我无关。”罗猎所说得都是事实,直到现在,他对这件事仍然感到不解,他不知道蒋云袖是通过何种方式逃出来的。今天之所以答应赴约,罗猎既不是看在督军的面子上,更不是对蒋云袖产生了感情,而是他对蒋云袖这个人感到怀疑。

    蒋云袖道:“你急着跟我划清界限啊,难道我就那么讨厌?”

    罗猎微笑道:“没这个意思。”

    “那就是我长得不够漂亮,比不上你的夫人?”

    罗猎道:“蒋小姐认识我的太太吧?”

    蒋云袖道:“叶青虹,这么有名的人物我怎么会不认识,我不介意你有太太啊。”

    罗猎有些无语了,督军的女儿居然如此开通,虽然这个时代并不排斥三妻四妾,可以她的身份说出这种话总是不合适的。

    蒋云袖并没有觉得尴尬,她笑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罗猎深邃的双目静静望着她,蒋云袖绝非她表现出的那么简单,她通过这种方式隐藏了她的真实模样,以罗猎强大的意识力,很少有看不透的人,而蒋云袖恰恰是其中之一,罗猎曾经想过对她施展催眠术,可当他和蒋云袖面对之时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蒋云袖道:“我不喜欢陈昊东,我早就看出他在利用我,你帮我解决了他,当然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罗猎意味深长道:“我记得当初督军反对你们来往,是你非常坚持。”

    “只有经历事情之后才能看清一个人,如果不是经历了这次的风波,我也不会长大,也不会懂得真正值得去爱的是……你这样的男人。”蒋云袖大胆地向罗猎表白。

    罗猎端起葡萄酒抿了一口,他的举动并不绅士,没有主动和蒋云袖碰杯,根本是在自斟自饮。

    蒋云袖道:“你不信?”

    罗猎道:“你不是蒋云袖。”

    蒋云袖静静望着罗猎,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罗猎道:“你明白的,我知道你是谁,你也了解我的过去,所以做人还是要坦诚一点。”他将酒杯慢慢放在桌上,身体靠在椅背上,这是他目前和她能够保持的最远距离。

    蒋云袖道:“是你不够坦诚,我对你毫无隐瞒。”

    罗猎道:“你被什么人绑架?”

    “陈昊东!”

    罗猎摇了摇头道:“绑架你的人绝不是陈昊东,他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么狠的心肠。”

    蒋云袖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在撒谎?我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自导自演一出绑架事件,要让我父亲担心?”她虽然在反问罗猎,可她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得异乎寻常,双目中伪装的单纯此时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得是充满挑战的意味。

    罗猎道:“蒋小姐被绑架的事情不假,可中间一定发生了许多事情,对了,你知不知道绑匪绑架你的真正目的?”

    蒋云袖道:“听说是为了一口棺材。”

    罗猎笑道:“知不知道是怎样的棺材?”

    蒋云袖的眼波荡漾了起来,呈现出和平素截然不同的妩媚表情:“当然知道,你不委托谭叔叔给了我爸爸一个挂件,那挂件不是个小棺材吗?”

    罗猎道:“既然已经得到了,为何还要来找我?”他的话已经接近挑明。

    蒋云袖幽然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聪明人,既然什么都清楚了,为何不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

    罗猎道:“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白费唇舌?”他已经能够断定,眼前的绝不是蒋云袖,对方的意识力极其强大,甚至可以屏蔽自己窥视她的脑域,能够做到这一地步的人,目前可能得只有一个,那就是艾迪安娜。

    明华阳临死之前曾经告诉罗猎,艾迪安娜来到了这个时空,蒋云袖被劫的事情就是她在幕后主使,罗猎再见蒋云袖就存在着深深的疑虑,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怀疑不断加深。

    蒋云袖主动接近自己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从自己的手上取得明华阳留下的挂件。

    蒋云袖道:“有没有发现我们才是最般配的?”

    罗猎摇了摇头道:“我有妻子,这件事无需再提醒你一次。”

    蒋云袖道:“我不介意做小,只要你将那件东西给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罗猎笑了起来,然后道:“你是艾迪安娜!”

    蒋云袖的眼睛在瞬间变成了蓝色,然后又迅速恢复到原本的黑色,她小声道:“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我可以变成你希望的人,不管是林格妮还是龙天心都可以。”

    罗猎无动于衷,漠然望着她。

    蒋云袖继续道:“考虑一下,拥有了我等于拥有了许多个你喜欢的女人,天下间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吧?”

    罗猎道:“看来这趟时空旅行让你的精神错乱,你过高估计了自身的价值,也看低了我的眼界。”

    蒋云袖没有动气:“你我之间本不必成为敌人,与我为敌的下场会非常的惨烈。”

    罗猎道:“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在你眼中我没什么价值,如同一块瓦砾,可正因为如此你才应该感到害怕,我一无所有,所以没什么可在意的,而你却拥有家人和朋友,失去任何一个人都会让你痛苦终生。”

    罗猎淡然笑道:“还说不是威胁。”

    蒋云袖道:“你跟我斗不起的。”

第六百四十章 条件

    罗猎道:“你后悔了。”

    蒋云袖愕然道:“什么?”可马上她就意识到罗猎在说什么。虽然她可以屏蔽罗猎对自己脑域的入侵,可是她的言行仍然暴露了她的内心世界,她后悔了,如果早知如此,她绝不会选择来到这个时代,没有人懂得穿越者的孤独和落寞。

    罗猎道:“就算我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你又能做什么?统治这个世界?就算你成功了,又能得到什么?”

    蒋云袖被罗猎问住了,她想了一会儿方才回答道:“你不懂!”

    罗猎道:“给我一周的时间,我好好考虑你的提议。”

    蒋云袖道:“我不给呢?”

    罗猎道:“你应该已经等了不少天,也不在乎多等一周,我既然能够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就证明我有能力保护它,如果你缺乏耐心,大可向我出手,可我保证,你会遭到百倍的报复。”

    “威胁我!”

    罗猎道:“是你先威胁我的。”

    蒋云袖道:“七天你又能做什么?又能改变什么?”

    罗猎道:“这七天里,我要救出我的朋友,然后离开黄浦。”

    蒋云袖望着罗猎:“我想我应该能够帮得上忙。”

    麻雀留下了一名活口,雪亮的刀锋抵住对方的咽喉,望着遍地的尸首她的心中没有恐惧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对方喉头发出古怪的笑声,然后他的口唇中涌出大量的黑血,竟然服毒自尽了,麻雀将太刀随手扔到了地上,此时听到警笛声响起,后知后觉的巡捕此时方才赶到。

    罗猎赶到巡捕房的时候,麻雀已经做完了笔录,现在的巡捕房是董治军当家作主,虽然发生了十六名杀手夜袭麻雀的案件,可整个案情清楚明了,在勘查现场采取证据,结合麻雀的证词之后,当晚就能结案。

    罗猎通过董治军的描述了解到了现场之惨烈,他对死者没有半点同情,真正让他感到震撼得是麻雀突然暴涨的战斗力,罗猎知道这和麻雀此前的遭遇有关,这种能力的产生和自己也有着直接的关系。

    董治军道:“这件案子倒是没什么疑问,今晚就能结案,麻雀属于正当防卫。”说到这里他不禁苦笑了一声道:“她藏得很深啊,武功居然这么厉害,一个人斩杀了十六人,其中一人还带着枪。”

    罗猎道:“是不是有麻烦?”无论起因如何,毕竟有十六人死在了法租界,这对莱顿来说也是一件颜面无光的事情,董治军刚刚上任就出了这种事,肯定头大。

    董治军道:“没事,这种事谁也不能预料到。”

    罗猎道:“领事那边我会去解释,你只需按照正常程序走。”

    董治军点了点头道:“你去接她走吧。”

    麻雀见到罗猎来接自己,不由得笑道:“打扰了你和督军女儿的约会真是不好意思。”

    罗猎听出她话里的别样含义,叹了口气道:“约会和你的事情相比不值一提,早知如此我就应当送你回去。”

    麻雀认为罗猎这句话一定不是出自真心,可是听在耳朵里仍然感觉到非常受用,如果一个男人愿意对你说谎话,至少证明在他心中还是有点在乎你的。她看了看周围道:“我可以走了吗?”

    罗猎点了点头,陪着她一起离开了巡捕房,外面仍然在下着大雨,麻雀感到有些寒冷,罗猎观察入微,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她披在肩头。又撑起雨伞,护着麻雀来到车旁,拉开车门让麻雀进去,这才绕到另外一边,上了车。

    麻雀看着罗猎启动了汽车,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同时又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渴望,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罗猎的脖子上。

    罗猎道:“我送你回家。”

    麻雀点了点头,她说了一个地址,连罗猎都感到陌生,毕竟此前从未去过,麻雀的这一住处距离巡捕房不远,罗猎驾车不到十分钟就已经来到了门前。他护着麻雀下了车,准备告辞离去的时候,麻雀道:“我害怕,你可不可以进来陪陪我。”

    罗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跟着麻雀走入了房内,还没等开灯,麻雀就转身扑入了他的怀中,紧紧将他抱住,黑暗中罗猎清晰感觉到她的身躯在战栗,罗猎道:“麻雀,我该走了……”

    麻雀灼热的唇疯狂地落在他的颈部,忽然张开嘴唇一口咬住了他颈部的皮肤,疼痛让罗猎发出一声闷哼,他意识到麻雀强大的力量正是来源于此,难道麻雀体内的病毒仍然没有彻底清除。

    麻雀的樱唇离开了他,颤声道:“对不起,我……我……我不想伤害你的……可是我控制不住……”

    罗猎捧住她的俏脸宽慰道:“没事……”麻雀忽然又抱住了他,将他扑倒在了沙发上……

    清晨雨过天晴,麻雀揉了揉双眸发现身边已经人去楼空,她咬了咬樱唇,俏脸上泛起两个浅浅的梨涡,掀起被子,向里面看了看,俏脸越发红了起来,呼了口气,听到外面的敲门声,麻雀匆忙穿上睡衣,整理了一下头发,来到门前却听到外面的声音是程玉菲的。

    麻雀本以为会是罗猎,她让程玉菲稍等一下,匆匆收拾了一下房间,确信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这才,打开了房门。

    程玉菲一脸关切道:“麻雀,我方才听说昨晚的事情,第一时间赶过来了,你有没有事?”她抓起麻雀的双手,此时的麻雀如同做贼一般心虚,都不敢正眼看她,小声道:“我还没有来得及洗漱呢,你先坐一下,我洗个澡马上下来。”

    走上楼梯的时候,又道:“玉菲,回头我请你去吃早茶。”

    程玉菲望着她的背影一脸迷惑,程玉菲的目光审视着客厅,又来到自己坐的沙发上……

    麻雀下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程玉菲仍然坐在沙发上,不过麻雀发现沙发巾被揭开放在了一旁,她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自己的这位好闺蜜可是黄浦最出色的女侦探,她一定发现了什么,俏脸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热,如果真被她发现了昨晚的秘密,那该有多么尴尬。

    还好程玉菲并未表露出任何的异常,指了指茶几上的咖啡道:“你洗了太久时间,我去煮了咖啡,你尝尝。”

    麻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赞道:“好香,玉菲,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程玉菲道:“不是我厉害,是你心情好的缘故。”

    麻雀听出她话里有话:“我心情有什么好的?”

    程玉菲道:“你昨晚竟然杀了十六个人。”

    麻雀谈到这个话题自然了许多:“我如果不杀他们,就会被他们所杀。”

    程玉菲可不是说她杀人太多,而是诧异于麻雀强悍的战斗力,看来麻雀的此番出海之旅发生了一些变化,甚至连自己这个好朋友都不知道。程玉菲道:“我本来还担心你受到惊吓,可现在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麻雀来到程玉菲身边,搂住她的肩膀道:“知道你关心我。”

    程玉菲道:“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也不去找我,有个人在身边说说话也好。”

    麻雀道:“是想去找你,可那么晚了,想了想还是不去打扰你的好梦。”

    程玉菲意味深长道:“是担心我打扰你的好梦吧?”

    麻雀啐道:“胡说八道。”起身转过脸去,避免程玉菲看到自己尴尬的表情。

    程玉菲道:“明天咱们就要出发了,你好像还没怎么准备?是不是又改主意了?”

    麻雀道:“没有,说好的事情怎么可以改变呢?”心中却浮现出罗猎的身影,充满了不舍,她昨天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永远离开罗猎了,可是在那场搏杀之后,她内心对罗猎的渴望无比的强烈,她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可一切终究还是又发生了,她不知罗猎心中到底怎么想,可他们这次似乎无法用上次的理由来解释了。

    程玉菲道:“要不要和罗猎道个别?”

    麻雀道:“那你约他一起吃个饭吧。”

    程玉菲正想说话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电话,却是罗猎打来的,罗猎听到程玉菲的声音也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电话中告诉程玉菲中午安排在南浔楼吃饭,为她们送行。

    程玉菲示意麻雀过来接电话,麻雀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有话等吃饭再说。”

    程玉菲笑了起来,在电话中答应了罗猎。

    莱顿已经预料到了罗猎会来拜访自己,他不无抱怨道:“罗先生,你推荐给我的这个人才上任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十六条人命,这件事让整个租界都非常的恐慌。”

    罗猎道:“两者之间好像没有必然的关系吧?领事先生不是说他刚刚上任吗?”

    莱顿道:“我听说他是你的姐夫啊,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举贤不避亲。”

    罗猎笑了起来,莱顿果然是个中国通,他点了点头道:“不错,举贤不避亲,他若是没有能力,我当然不会推荐他。”

    莱顿道:“就知道你会向着他说话。”

    罗猎道:“其实租界的恐慌毫无必要,昨晚死去的十六人如果还活在租界才是莫大的隐患,他们如果不死还会接连不断地制造罪恶。”

    莱顿虽然知道罗猎是在强词夺理,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十六人的死亡对租界的治安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叹了口气道:“毕竟都是人命啊,这种事情我不想租界再出现了。”

    罗猎将一个信封放在他的手中,莱顿苦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摆平一切?”

    罗猎道:“解决问题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想要迎接新生必然要经过阵痛。”

    莱顿想了想道:“你说得的确很有道理,董治军刚刚上任,工作都没有完成交接,我看此事应当由王金民负责。”他决定给罗猎这个人情,反正王金民已经够麻烦了,不介意多让他背负一件。

    罗猎和莱顿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知道此人的贪婪比起蒙佩罗还要有过之无不及。其实这并不难理解,这些所谓的外交官来到华夏,绝非真心要搞好外交关系,他们只不过是各自利益的代言人,在觊觎中华财富的同时也不忘满足私欲。王金民在莱顿的眼中根本连蝼蚁都算不上,为了利益,莱顿会毫不犹疑地将他牺牲。

    罗猎也明白莱顿看重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财富,他提醒莱顿道:“死去的十六个人中有三名日本人,其中一人应该是首领,他的死因是服毒自杀。”

    莱顿怒道:“这些日本人真是猖狂,竟然敢在法租界兴风作浪。”身为外交官,他对目前的亚洲形势非常清楚,中华这头昔日的雄狮沉睡了太久,东方的近邻却在这些年迅速赶上,随着他们国力的发展,他们的野心同样茁壮成长,发生在满洲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绝不是结束。目前国际上统一的认知都是日方想要吞并这体量远超它的大国,在这一行动中,他国的利益必然受损。

    在罗猎眼中,这些人全都是强盗,堂而皇之地留在别人的家中,掠夺着他人的财富,他们的矛盾只是因为分赃不均。

    罗猎道:“根据有人死前交代,他们的背后主使是大正武道馆。”

    莱顿道:“可是死无对证啊。”

    罗猎微笑道:“莫须有!”

    罗猎并无证据,麻雀虽然留下了一名活口,可是她并没有问出幕后指使,在她准备逼问之前,对方就已经服毒自尽。很多时候并不需要确实的证据,罗猎和船越龙一约定一周的期限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要在一周内采取主动进击。

    程玉菲在和麻雀同去餐厅的路上突然改了主意,她说还有要是去办,麻雀知道程玉菲明显只是借口,应该是故意给她和罗猎创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麻雀来到餐厅的时候,罗猎已经提前到了,他点好了餐,两人目光相遇,麻雀的俏脸瞬间红了起来,她感到害羞又有些内疚,忽然觉得自己昨晚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罗猎相对坦然得多,他先将一封信递给了麻雀。

    麻雀以为是写给自己的,带着忐忑的心情拿起一看,这封信却是叶青虹写给罗猎的,麻雀犹豫了一下,毕竟看他人的信件有种偷窥他人**的感觉,可好奇心仍然驱使她读了下去,既然罗猎将这封信给她看就应当有足够的理由。

    虽然是叶青虹寄给罗猎的信,可其中的内容却提到了自己,麻雀看完之后,她咬了咬嘴唇道:“青虹姐她……”

    罗猎道:“青虹离去之前留下了这封信。”

    麻雀红着脸道:“她真得可以接受我?”

    罗猎道:“也许你应该亲自去见她。”

    麻雀有些难为情道:“咱们的事情她知道了?”

    罗猎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快,我还以为你体内的丧尸病毒仍未肃清。”

    麻雀道:“别说了,讨厌!”她甚至不敢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

    罗猎望着麻雀,看到麻雀脸上的娇羞和幸福,他意识到自己虽然犯了一个错误,可这个错误对麻雀来说并非坏事,麻雀的命运已经完全改变了。

    麻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声道:“罗猎,我发现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异,我变得嗜血好杀。”

    罗猎点了点头,他知道,在麻雀接连斩杀了十六名刺客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麻雀的变化,罗猎了解的比其他人更多一些,麻雀在杀人之后会长时间处于狂躁和兴奋中。

    麻雀道:“我……我会不会变成一个恶魔?”

    罗猎道:“不可能!”

    “你帮我啊……”麻雀螓首低垂,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罗猎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手背,麻雀将他的手抓住,小声道:“你不用管我的,我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罗猎望着麻雀,想起另一个时空中孤独老去的她,心中无限感慨,只要眼前的她能够幸福就好,其他的别无所求。叶青虹早已看出了麻雀对他的情愫,否则也不会留下这封撮合他和麻雀的信。

    艾迪安娜的出现让罗猎的心中蒙上一层浓重的阴影,他必须要将她除去,否则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罗猎道:“你的实力非常强大,可必须要学会控制。”

    麻雀点了点头道:“我以后一定会多多控制。”

    罗猎道:“我想你去欧洲之后马上去找青虹。”

    麻雀误会了他的意思,还以为罗猎要让自己独自去面对叶青虹说明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红着脸道:“我……我怎么好去见她?”

    罗猎道:“我担心有人会对她不利,现在我又无法抽身离开黄浦,而且你去欧洲散心原本早就定下来的事情,也不会引起怀疑。”

    麻雀这才明白罗猎的意思,她郑重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保护好青虹姐他们。”她又有些担心罗猎,张长弓他们都不在,自己又走了,罗猎身边缺少得力的帮手,从昨晚来看他所面对的敌人实力雄厚,这让她怎能放心的下。

    罗猎看出她的顾虑,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我完全可以照顾自己,只有你帮我解除了后顾之忧,我才可以放手去救陆威霖,彻底解决黄浦的事情。”

    麻雀道:“我可以去,不过,有件事你须得答应我。咱们之间就当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让青虹姐困扰。”

    罗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这件事还是自己亲自向青虹说明的好。

    船越龙一的大正武道被巡捕查封,他虽然申明自己拥有外交豁免权,可是对方似乎并不买账,船越龙一也只能接受现实,查封一事的背后主事人直指罗猎,整个武道馆上上下下群情激奋,若非船越龙一阻止,他的这些弟子早已冲去找罗猎拼命,船越龙一知道此事和他们无关。

    他和罗猎约定一周的期限,刚刚开始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船越龙一不由得担心接下来的时间内形势还不知会恶劣到何种地步。

    想要解决眼前的状况,最直接的办法是去找法国领事莱顿,如果他不点头,这些巡捕是不敢堂而皇之地查封武道馆,船越龙一决定亲自去走这一趟。

    船越龙一在莱顿那里吃了闭门羹,由此能够确定莱顿在这件事上坚定地站在了罗猎一方。

    回到住处,发现百惠已经在等着了,船越龙一点了点头,邀她进入房内,百惠道:“船越君,已经查清昨晚袭击麻雀的那些人都是雇佣杀手,其中两名是流浪武士,他们是自由身,和任何组织都没有关系。”

    船越龙一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人在攻击罗猎身边的人,这对他们来说可不妙。

    百惠道:“罗猎将这件事算在了我们的头上,我看这件事最好还是尽快向他解释一下。”

    船越龙一冷冷道:“有必要吗?就算我去解释他会相信吗?”

    百惠沉默了下去。

    船越龙一道:“有人在故意挑起我们和罗猎之间的争端,恨不得我们双方拼个你死我活,他才好坐收渔利。”

    百惠道:“船越君以为会是谁?”

    船越龙一道:“无论是谁,我都会把他查出来。”

    王金民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最终还是背了黑锅,这位法租界领事莱顿彻底被罗猎收买,在昨晚的刺杀事件发生之后,案件迅速了结,不过对办案不利的王金民进行了解职处理,王金民此前还特地求教于广龙,根据于广龙的分析,他最多也是被降职,建议他尽快调离,可王金民还没有来得及办,就遭遇了麻烦,这次想翻身已经没有可能了。

    王金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个相熟的舞女红玉那里,他背着老婆偷偷包养了这个舞女,舞女的吃穿用度全都是他在承担,王金民将之视为知己,遇到心情不快的时候,宁愿向她倾吐。

    王金民到了地方却看到人去楼空的场面,口口声声会和他同甘共苦的舞女将所有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王金民真正体会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道理,其实世态炎凉早就应该看透,他这些年也没做过多少好事,今日的结果也算是报应了。

    王金民坐在沙发上落寞寂寥,一时间不知自己将要何去何从?虽然于广龙答应,若是遇到困难可以帮他在公共租界谋一个差事,可被法租界辞退的人,公共租界又怎会轻易使用?更何况现在自己已经沦为一介白丁,于广龙说过的话只怕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王金民暗忖,自己之所以落到现在的地步全都要拜罗猎所赐,如果不是他,自己应该早就接了刘探长的位子,如果不是罗猎又怎会中途杀出一位新的探长?按理说董治军才是正职,昨晚的事情就算追究也应该追究到他的身上,为何自己背了黑锅?

    王金民越想越是愤怒,恨不能杀了罗猎,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容易产生偏激的想法,他就是如此。

    王金民愤愤不平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王探长现在的心情不好受吧?”

    王金明心中骇然,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一个小时,都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在,他匆匆掏出手枪,冲着声音传来的角落道:“什么人?给我出来!”

    一个灰色身影缓缓走出,对方穿着长衫,带着灰色礼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到他的面目。

    王金民枪口对准了这位不速之客:“你是谁?举起手,抬起头来。”

    对方伸手摘下了礼帽,却没有举手,抬头望着王金民道:“王探长,别来无恙。”他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一双深邃阴冷的眸子冷冷望着王金民,这剃刀般的目光让王金民感到不寒而栗。

    王金民毕竟侦探出身,从对方的声音中赶到了几分熟悉的味道,他仔细想了想,很快就想起了一个名字,低声道:“穆天落……”

    穆天落就是白云飞,白云飞继承穆三寿的产业一度称雄法租界,可后来又被叶青虹讨回财产,最终沦落成为阶下囚,这起案件当年也震动黄浦,王金民虽然没有负责过他的案子,可是在白云飞最风光的时候也跟他有过一些交往,那时候白云飞正值春风得意,眼中是看不起他这个小小巡捕班头的。

    王金民很快就想起白云飞并非刑满释放,而是越狱逃亡,内心中不由得警惕起来,他为何出现在这里?难道想报复自己?王金民又想到自己好像没什么得罪他的地方,白云飞就算去复仇也应当去找罗猎,而不是自己。出于自我保护,王金民仍然没有放下枪,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越狱之后居然还敢在黄浦现身。”

    白云飞不屑笑了一声,他来到沙发上坐下了,抬头看了看王金民手中的枪叹了口气道:“你总这样举着难道不累?”

    王金民道:“你是打算自首还是让我把你押回去?”

    白云飞道:“就算你把我交上去,法国领事会给你官复原职吗?王金民,你只不过是一颗弃子罢了。”

    “你住口!”王金民怒吼道。

    白云飞道:“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你被免职并不代表一切都已经结束,如果你现在回家,马上就会被人抓起,你已经被列为谋杀刘探长的重点嫌犯。”

    “你胡说!”王金民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白云飞道:“对你这样的人,我没必要撒谎,也没兴趣撒谎。”

    “不是我……我没做过,我没做过!”

    白云飞道:“莱顿才不会在乎事实真相呢,他想要的只是一个交代,只要有人背锅,能够维持法租界的现有平衡其他的都不重要,他根本不想要什么真相。”

    王金民知道白云飞所说得全都是实情,手中的枪缓缓垂落下去,颓然坐了下去,如果白云飞所说属实,那么他已经走投无路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方才道:“我想打个电话?”

    白云飞点了点头。

    王金民往家里拨了个电话,电话铃响了数声之后,终于有人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妻子惊慌失措的声音:“老公,你怎么还不回来,家里来了好多人,他们不让我们出门,让你赶紧回来……”

    电话被人夺了过去,一个阴沉的声音道:“王金民,限你一个小时内回来,否则后果自负。”

    王金民倒吸了一口冷气,白云飞没有骗他,自己果然被彻底放弃了,这次遇到麻烦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家人。

    王金民抬起头望着白云飞道:“我……我该怎么办?”他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回去也是自投罗网,根本救不了家人。

    白云飞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莱顿既然敢抓你的家人,你同样可以这样做。”

    王金民苦笑道:“我就算想这么做,可是我也没有那个能力。”

    白云飞打开随身的一个木盒,其中放着一支针剂,他向王金民道:“这里面是化神激素,只要你打上一针,你的能力就会呈数十倍的增加,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事。”

    王金民望着那支呈淡绿色的针剂,心中忐忑,他无法确定白云飞是不是在骗自己。

    白云飞看出他的犹豫,将开启的木盒盖上,冷冷道:“选择权在你的手里,我想你已经没有了太多的选择。”

    王金民道:“我注射之后又该怎么做?”

    白云飞道:“你在跟我谈条件,那好,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我可以保证你的家人平安。”

    王金民呆呆看着白云飞,他虽然不相信,可目前的确没有了其他的选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道:“帮我注射,我要所有害我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船越龙一没有料到罗猎会主动登门,看到罗猎脸上的笑容,船越龙一认为这笑容中充满了掌握主动的意味,他冷冷道:“罗先生以为封了我的大正武道,就有了和我讨价还价的本钱?”

    罗猎摇了摇头,看了看左右,船越龙一挥了挥手,示意那群对罗猎怒目而视的弟子全都散去。

    和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船越龙一道:“饮茶吗?”

    罗猎道:“不渴。”

    “怕我下毒?”

    罗猎笑了起来:“以船越先生的境界应该不会做这种宵小之事。”

    船越龙一道:“那就尝尝我的茶艺。”

    罗猎点了点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船越龙一转去一旁为客人烧水沏茶,而罗猎则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的举动,不由得想起最初去满洲的时候和船越龙一相识的情景,船越龙一的身上还是有着传统武者的气质和坚守的,只是这个时代却在默默改变着人。

    船越龙一沏茶的手法非常熟练,他将沏好的那杯抹茶双手奉送给罗猎,罗猎恭敬接了过去,向他鞠躬致意。

    船越龙一看到罗猎饮下摩擦,严峻的面孔上少有的出现了一抹微笑:“味道如何?”

    罗猎道:“清香宜人。”

    船越龙一道:“我们的抹茶源自于大宋,不过随着历史的发展,已经形成了自身独特的风格,贵国茶道注重茶味,杀青之法意在去除茶中的草气,而我们的抹茶却强调这种青草的自然气息,所以形成了独特的本土茶文化,罗先生更喜欢哪种?”

    罗猎道:“春兰秋菊各自擅长。”

    船越龙一微笑道:“罗先生的评价颇为中肯。”

    罗猎道:“中华多战乱,有些文化在历史的传承中逐渐消亡。”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我国的国人对中华文化喜欢的很,爱惜的很。”

    罗猎反问道:“因为喜欢就要据为己有吗?”

    船越龙一沉默了下去,停顿了一下又道:“政治上的事情我不懂,身为子民理当报效国家,忠于天皇。”

    罗猎道:“无论你怎么想,最终你们必败无疑。”他早已知道了结果。

    船越龙一没有被罗猎的话激怒,他平静望着罗猎道:“罗先生此来就是为了说这番话?”

    罗猎道:“我过来的目的是找你要人,陆威霖是我的朋友,我希望船越君不要为难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自己和他交换。”

    船越龙一道:“你退出黄浦,了结这里的一切,我自然会放了他。”

    罗猎道:“昨晚死的那些人和船越君没有关系对不对?”

    船越龙一听他突然提到了这件事不由得一愣,然后点了点头道:“我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心中暗自奇怪,罗猎既然知道暗杀事件和他们无关,为何又要说服莱顿动用巡捕来查封自己的武馆?看来是要利用这件事给自己压力,最终的目的还是逼迫自己放了陆威霖。

    罗猎道:“我也不会找人刺杀自己的朋友,所以有人想在你我之间制造矛盾,希望看到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场面。”

    船越龙一双眉一动:“罗先生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罗猎道:“船越君知不知道白云飞这个人?”

    船越龙一当然知道白云飞,他听出了罗猎的言外之意,是白云飞在背后制造文章,挑起他们之间的争端。

    罗猎道:“船越君也应该知道追风者计划的事情。”

    追风者计划一度是日方的机密,现在参予计划的核心人物大都已经死去,藤野俊生、平度哲也、福山宇治,船越龙一虽然参予过这个项目,但是他始终并未进入核心。他本以为这件事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想不到罗猎又提起了这件事。

    船越龙一想起了松雪凉子,泄露秘密的那个人应该是她吧。

    罗猎道:“追风者计划其实就是人体改造计划,通过反人类的手段改造人的基因,强化人的身体,贵国本想将之用于军事,可最后因为藤野家族的私心没有成功,这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一旦成功,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些改造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副作用,不但损害他们的身体还会改变他们的意识,让他们丧失理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所生存的世界被这些改造人所占领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船越龙一并非没有想过,他也曾经担心过追风者计划所产生的后果,知道罗猎不是在危言耸听。他摇了摇头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追风者计划以失败告终。”

    罗猎道:“船越君并不知道藤野家族从中华得到了一本《黑日禁典》,这其中记载了许多的秘密,我可以断定有许多的秘密已经流失了出去。”

    船越龙一道:“你是说白云飞掌握了一些秘密?”

    罗猎道:“前些日子,督军女儿失踪,我们前往寻找,在途中一个荒岛之上遭遇了一件让人恐怖的事情。”

    船越龙一道:“什么事情?”

    罗猎道:“有人感染了丧尸病毒,这种病毒的传播速度极其迅速,可以通过血液和体液传播,一旦被病毒携带者咬伤或抓伤,就会马上感染,我有理由相信,白云飞和他的同伙已经掌握了这种病毒,并准备将它扩散开来。”

    船越龙一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罗猎所说得属实,那么两国之间的战争已经不再重要,他们或将面对一个人类生死存亡的问题。船越龙一道:“如果他们掌握了病毒,为何至今尚未使用?”

    罗猎道:“因为他们无法控制这种病毒,担心病毒一旦扩散最后会反噬其身。”

    船越龙一望着罗猎道:“你有对抗的方法?”

    罗猎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病毒还未爆发之前将之扼杀于萌芽状态,一旦扩散开来,速度之快将超乎你的想象,到时候想回头收拾已经没有可能。”

    船越龙一道:“我们应当怎么做?”他终于被罗猎说服了。

    罗猎道:“我们目前最有利的条件,就是他们认为你我处于对抗,因为昨晚的事情,他们认为我和你之间已经彻底撕破脸皮,所以我们不妨将戏演下去,白云飞不会找我,可是他应该会找你。”

    “何以见得?你认为他会觉得我更好骗?”

    罗猎道:“你我可以联手解决这个隐患,但是我要船越先生向我保证陆威霖的安全,在此事结束之后,马上给他自由。”

    船越龙一想了好一会方才道:“我可以保证他的安全,可是第二个条件我目前还无法答应你。”

第六百四十一章 同心协力

    莱顿夫人并不喜欢黄浦这座城市,虽然这里同样拥有巴黎的繁华,可浮华之下却是暗潮涌动,这里最多的就是冒险家和麻木不仁的百姓,她也不喜欢这里的天气,自从她抵达黄浦之后,多半的时间都在下雨,好不容易迎来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这样的天气必须要出门走走。

    莱顿夫人喜欢在河边漫步,罗猎提供的别墅位置很好,走出不远就到河边,沿着河边一路向南,不久就能够走到外白渡桥,为了她的安全考虑,莱顿给她配备了四名保镖,只要是出门,这四名保镖都会跟在她的身边,警惕地望着周围的情况。

    这也是莱顿夫人厌烦的原因之一,法兰西是个崇尚浪漫和自由的国度,在这里她有种时刻被人监视的感觉,虽然身边的四个人目的是为了保护她。

    “你们可不可以给我一点自由呼吸的空间?”望着如影相随的四名保镖,好脾气的她终于动怒了。

    四名保镖点了点头,虽然拉开了一点距离,可是仍然没有离开太远,莱顿夫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路边的连椅上坐着一个人,因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乍看上去如同一尊雕塑,四名保镖顿时警惕了起来,还好莱顿夫人并没有继续前行,因为被步步紧跟,原本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与其这样走下去还不如打道回府,至少在家里不需要被人这么盯着,还能享受一下自己独处的空间。

    莱顿夫人回头的时候,那个人忽然道:“莱顿夫人!”

    莱顿夫人心中一惊,四名保镖慌忙将她护在中心,他们的手不约而同去摸枪,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那名男子缓缓站了起来,莱顿夫人认得他,此人来过自己家中拜会而且不止一次,他是法租界的代理华探长王金民,认出王金民之后,莱顿夫人松了口气,示意保镖们不要紧张,她用并不熟练的中文道:“王先生,这么巧。”

    王金民的脸上带着笑,不过笑容显得诡异且僵硬:“夫人还记得我。”

    莱顿夫人道:“我还有事,该回去了。”

    王金民道:“回什么地方?法兰西吗?”

    莱顿夫人感觉他的语气颇为怪异,心中有些发毛,她也听说了王金民被免职的消息,难道此人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刺激,她决定尽快离开这里,莱顿夫人再也不跟王金民答话,她加快了脚步。

    王金民举步向前,却被两名保镖拦住,王金民道:“好狗不挡道!”

    其中一名保镖伸手抵住王金民的胸膛,粗暴道:“滚开!”

    王金民望着这狗仗人势的家伙,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滚开!”

    对方的话刚刚说完,他的手就被王金民握住,强大的力量拗断了他的腕骨,另外那名保镖看到势头不妙,慌忙举枪准备瞄准王金民,可是王金民出手的速度惊人,不等他扣动扳机,就已经抓住了枪膛,硬生生将手枪夺了过来,调转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扣动了扳机。

    此时还是清晨,周围行人不多,四处寂寥,这声枪响越发显得触目惊心,王金民的双目蒙上了一层血色,他抢下保镖的手枪射杀了一名保镖,然后抬脚将那名已经被他折断腕骨的保镖踹倒在地上。

    剩下的两名保镖看到王金民冷血凶残的出手,慌忙举枪射击,两人虽然都瞄准了王金民,可是子弹射出之后,目标却倏然失去了影踪,两人寻找目标的时候,王金民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双手抓住两人的颈部,用力一拧,喀嚓脆响,两名保镖的颈椎就被折断,软塌塌瘫倒在了地上。

    莱顿夫人在王金民开枪之后就意识到不妙,她没命地向远处逃去。

    王金民瞬间干掉了三名保镖,最先攻击他的那名保镖被他先折断了手腕,然后又踢了一脚昏倒在地,王金民并没有继续追杀他,而是向莱顿夫人奔去。

    莱顿夫人回头张望,只见她的四名保镖全都被击倒,不知是死是活,心中惶恐到了极点,她尖叫道:“救命!救命……”

    王金民连续几个起落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伸手就抓住了她的咽喉,莱顿夫人被扼得发不出声音,一张脸孔由红变紫……

    莱顿得知妻子失踪,马上就中断了会议,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在他之前,董治军率领所有巡捕已经倾巢而出,还动用了警犬,四名负责保护莱顿夫人安全的保镖死了三个,还有一人幸免于难,他将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莱顿听闻王金民竟然绑架了自己的妻子,简直是怒不可遏,他冲着董治军发了一通火,勒令董治军马上破案,如果24小时内不能将妻子安全带回来,就主动辞职。

    莱顿离去之后,罗猎方才姗姗来迟,董治军从罗猎到来的时机就猜到他应该是故意回避莱顿,董治军把自己目前掌握的情况向罗猎说了一遍,苦笑道:“这华探长真不是人干的,莱顿给我一天的时间,我做好了辞职的准备。”

    罗猎道:“真是王金民干的?”

    “那还能有错?有目击证人。”

    “人呢?”

    董治军叹了口气道:“受伤了,送医院去抢救了。”

    罗猎道:“王金民真有这么厉害?”

    董治军道:“反正说得跟神仙附体似的,一个人空手干掉了四名训练有素的保镖,还杀了三个,活着的那个手腕被他硬生生给掰断了。”

    罗猎点了点头,他能够断定王金民的身上一定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他安慰董治军道:“姐夫,你别急,按照程序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我去想想办法。”

    董治军道:“能有什么办法?”

    罗猎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就算对他也不能说。

    罗猎离开之后就去了督军府,蒋绍雄并不在家,蒋云袖一个人在花园中画着画,佣人将罗猎引到花园,罗猎示意佣人不必叫她,缓步来到了蒋云袖的身后,看到蒋云袖正在园中的花卉,她的画技娴熟且高超。

    蒋云袖早就预知了他的到来,轻声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罗猎笑道:“蒋小姐是聪明人,我来干什么,你心中清楚。”

    蒋云袖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喜欢我,专门来追我呢。”

    罗猎道:“莱顿夫人的事情听说了吗?”

    蒋云袖道:“不熟!”

    “她今晨被王金平给劫持了。”

    蒋云袖道:“你以为这件事是我做的?于是算在了我的头上,专程找我来要人?”她将画笔放下,有些生气地瞪着罗猎道:“你有证据的话大可去告我!”

    罗猎道:“我可没说是你,今天前来是想你帮我分析分析案情,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

    蒋云袖笑道:“有求于我?那好办,你把棺材给我,我帮你救出莱顿夫人。”

    罗猎道:“我要是真把它给了你,肯定要死更多的人。”

    蒋云袖道:“那就别谈了。”

    罗猎道:“有没有想过回去啊?”

    “回得去吗?”

    罗猎道:“就算我把棺材给了你,就算你可以统治这个世界最后又能证明什么?”

    蒋云袖道:“我高兴。”她望着罗猎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罗猎道:“通天塔,只要找到两个相对的通天塔,同步频率就能进行时空穿梭。”

    蒋云袖的双目一亮,显然被罗猎的这番话打动了,她想了想道:“你在骗我吧,你连那挂件都不愿意交给我,难道肯告诉我这么大的秘密?”

    罗猎道:“我骗你干什么?你对我而言就是瘟神,能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我求之不得,你想祸害谁,只管回去祸害,千万别祸害这个世界。”

    蒋云袖道:“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她让罗猎等着,转身去里面洗手换衣。似乎在故意考校罗猎的耐性,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方才看到沐浴后的蒋云袖回来。

    罗猎认为她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应该已经完全考虑清楚,微笑道:“考虑好了?”

    蒋云袖道:“想来想去,我还是要那个挂件,你给我挂件,我帮你找回你想要的人。”

    罗猎道:“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蒋云袖道:“此事和我无关,不过我知道是谁。”她浅笑道:“我带你去找。”

    罗猎道:“你是督军的宝贝女儿,身娇肉贵,我怎么可以让你冒险。”

    蒋云袖道:“你心中巴不得我早点死。”她将事先写好的纸条递给罗猎:“今晚十点你准时到这个地方接我。”

    罗猎接过纸条,心中暗忖,此女狡诈多变,决不可相信,她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当年的风轻语,按照龙天心所说,艾迪安娜是她一手制造出来的生命体,或许其中融入龙天心的不少意识和恶念。

    莱顿夫人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她应该被关在这里有半天的时间了,想起王金民杀死保镖劫持自己的情景,内心中仍然惊恐不已,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简直是恶魔。

    远处的墙壁似乎有光透进来,她挣扎着向那道墙上的缝隙移动,好半天才移动到缝隙旁,这条缝隙长约半寸,宽还不到一指,尽管如此,已经让她惶恐的内心安稳了许多,她不敢呼救,因为担心自己的声音再将恶魔吸引过来,她闭上双目小心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这空气明显有些潮湿,隐约听到轮船的汽笛声,自己应该在江边的某个货仓中吧。

    莱顿夫人心中充满了懊悔,她不该来这里的,中华有句诗叫月是故乡明,这里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家乡,如果不是为了丈夫的野心,她说什么都不会陪同他来到万里之遥的东方,也不会遭到如此噩运,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这次能够侥幸出逃,自己一定会离开这里。

    她的目光适应了外面的光线,透过这缝隙可以看到有限的外景,她看到堆积如山的货柜木箱,越发肯定了自己刚才的判断,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总算看到两个身影从前方经过,莱顿夫人定睛望去,其中一人是王金民,原来这恶魔一直都没有走,就在附近看守着她,另外一人因为角度的缘故看不清面容。

    莱顿夫人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惊动了他们,那人此时转脸向这边看来,吓得她慌忙将头缩了回去,可马上又意识到对方不可能看到自己,重新凑在缝隙前,当她看清对方容貌的时候感觉喉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扼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和王金民一起的人竟然是罗猎。

    当晚十点罗猎准时来到蒋云袖约他的地方,岩谷货仓距离罗猎的物业虞浦码头不远,岩谷货仓位于公共租界,又是日方投资的货仓,罗猎将车停在路边,并没有看到蒋云袖的身影,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比约定时间过了五分钟,罗猎对此早有了心理准备,以蒋云袖的狡诈不排除她会设局的可能,不过罗猎对此也留有后手,他已无意耽搁,毕竟耽搁的时间越久形势就会变得越不利。

    过了半个小时,罗猎看到迎面走来一道黑色的身影,窈窕的身姿说明她是个女人,不过从身高上来看应该超过蒋云袖,罗猎心中有些奇怪,难道蒋云袖爽约,派了其他人过来?又或是此女只是偶然路过?

    那女子来到罗猎的车前停下,揭开头巾,抬头向车内的罗猎望去,罗猎内心一震,路灯之下,这女子的容颜清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竟然和颜天心生得一模一样,罗猎知道颜天心绝无可能回到这个时代,眼前的女子就是艾迪安娜,时空的变换并没有影响到艾迪安娜自如变化形体外表的能力,所以她变化而成的蒋云袖可以轻易瞒过众人的眼睛,甚至连亲生父亲蒋绍雄也能骗过。

    艾迪安娜来到车前拉开车门进入其中,一双美眸盯住罗猎,柔声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喜不喜欢?”她甚至连声音腔调都模仿的一模一样。

    罗猎冷冷望着她道:“不喜欢。”他明白艾迪安娜这样做的动机,她是在故意刺激自己。

    艾迪安娜幽然叹了口气,低下头,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却又变成了林格妮的样子,充满幽怨道:“当初你为何要离开我远走?为什么不救我?”

    罗猎心中的痛苦往事被她成功勾起,不过理智却告诉罗猎眼前的一切皆是幻像。

    罗猎道:“如果你不想合作,现在就可以离开。”

    艾迪安娜呵呵笑了起来,扭过头去,再回头竟然变成了叶青虹的样子,她的强大在于不但瞬息万变,而且她的样子惟妙惟肖,几乎能够以假乱真,单从外表和声音上就算是罗猎也很难区分出来。

    罗猎道:“的确很厉害。”

    艾迪安娜道:“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变成任何人。”

    罗猎道:“你又是谁呢?”

    艾迪安娜被他问得一愣:“什么?”

    罗猎道:“你可以变成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可你唯独不知道自己是谁?”

    艾迪安娜的内心如同被人用刀猛刺了一下,一双美眸迸射出幽兰色的光芒,罗猎的这句话直戳她的内心,她不得不承认,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发现这个时代远不如当初想象中的美好,罗猎无疑是了解她的,正如自己知道他的弱点一样,罗猎也清楚自己的弱点所在。

    艾迪安娜双目之中怒火燃烧,死死盯住罗猎道:“你虽然很有本事,可我一样能够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在黄浦,不!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再无容身之地。”

    罗猎微笑道:“我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可你应该不会那么做。”

    艾迪安娜咬了咬嘴唇,她甚至怀疑罗猎看透了自己的内心,应该没可能的,自己将脑域保护得很好,他没那么容易侵入自己的脑域,读到自己的意识。可能是基于自己行为的判断吧,罗猎是个极其厉害的对手,艾迪安娜不止一次领教过,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现实,自己对罗猎没有那么强烈的杀心,而罗猎却不可能忘记林格妮的血债。

    艾迪安娜道:“如果你现在就死,我该多么寂寞啊。”她并没有说谎,在这个时代,也许只有罗猎才知道她来自何方,只有罗猎才和她有着同样的经历,虽然他们是敌人,可又拥有着太多的相似经历,这正是让她矛盾的地方。

    在罗猎的眼中,艾迪安娜只不过是龙天心制造出来的悲剧,是一个集聚龙天心阴暗心理的投影,她不知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罗猎道:“你帮我救人,我把东西交给你。”

    艾迪安娜笑了起来:“我改主意了。”

    罗猎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她的出尔反尔并不让人意外,可在这种时候又改主意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艾迪安娜道:“我要你陪我去找通天塔。”

    罗猎点了点头:“没问题。”

    艾迪安娜笑了起来:“那好,我帮你救人。”

    罗猎问道:“难道你不怕我骗你?”

    艾迪安娜道:“不怕,你不是那种人。”她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罗猎也从另外一侧下车,下车的时候,目光迅速扫过对侧教堂的钟楼。

    教堂的钟楼之上潜伏着一名男子,此人正是船越龙一,他也是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与罗猎合作,虽然他对罗猎所说的丧尸病毒并不全信,可是在他们拥有一个潜在共同敌人的问题上,两人达成了共识。

    罗猎今晚的行动并没有动用手下的任何人,也没有告知朋友,不过他通知了船越龙一。

    船越龙一事先在钟楼上埋伏,艾迪安娜上车之前,他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她的样子,当艾迪安娜再次下车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金发蓝眼的白种美女,船越龙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简直是大变活人,难道罗猎在其中动了手脚。

    不过他全程紧盯,现场并没有第三人在。

    艾迪安娜指了指岩谷货仓道:“人就被关在里面,他们有很多人。”

    罗猎道:“咱们只有两个,看来需要叫支援。”

    艾迪安娜道:“如果想她活着,最好不要这样做。”她说完,快步向前方走去,突然纵身一跃,身躯飘飘然已经登上了足有三米的围墙。

    罗猎在艾迪安娜启动之后,也纵身跳起,不过他没有艾迪安娜那么强劲的弹跳力,先是利用双手攀附然后才爬了上去。

    艾迪安娜小声道:“你身手变差了好多。”

    罗猎道:“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总会受一些影响。”

    艾迪安娜暗忖,看来是时空穿梭的缘故,罗猎的身手远没有过去那么厉害。

    罗猎蹲在墙头上居高临下望去,却见货场内虽然货物堆积如山,可并没有人在,只有靠近大门处负责看守货场的小屋仍然亮着灯,其他的地方全都黑漆漆一片,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罗猎低声道:“哪有什么人?真是危言耸听。”

    艾迪安娜笑道:“骗你的,你居然就信了。”她率先从围墙上跳了下去,宛如一朵黑色的云一般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发出。

    一直在后方观望的船越龙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此女的身手实在了得,难道她注射过化神激素,看来罗猎果真没有欺骗自己。

    艾迪安娜向前走了几步,意识到罗猎仍然没有跟上来,转身瞪了他一眼,又朝他招了招手,罗猎没有直接跳下,先用双手攀着墙头然后滑了下来,虽然也没发出什么声息,可是和艾迪安娜相比,身手明显相差许多。

    艾迪安娜小声道:“以你现在的身手,只怕连自保都不能够。”

    罗猎懒得跟她废话,低声道:“人在什么地方?”

    艾迪安娜指了指西北角的货仓:“那里面。”

    罗猎听她说得如此笃定,心中越发断定这一切必然是她一手制造,不然她何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莱顿夫人?这也证明自己的判断没错。

    两人悄悄来到艾迪安娜所指的货仓前,发现周围并无防守,罗猎甚至怀疑今晚有扑空的可能,正准备进入货仓的时候,罗猎心中警示忽生,抬头望去,却见货仓上方立着一道身影,那身影虽然是人形,却周身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鳞甲,月光之下,鳞甲泛起大片青绿色的反光,已经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双目血红,双手十指尖尖,如同十把寒光凛冽的尖刀。

    罗猎最初接触的变异者就是方克文,在方克文和多名变异者死于西海之后,他认为此事已经告一段落,没想到在他回归之后仍然存在这样的变异者。

    艾迪安娜悄悄向后方退去,仿佛她和眼前的事情并无关系。

    站在货仓屋顶的鳞甲人并没有马上向罗猎发动进攻,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罗猎,咬牙切齿道:“罗猎,是你害我的!”

    罗猎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熟悉的味道,他想起了王金民,劫持莱顿夫人的王金民,难道这个鳞甲人就是王金民,他已经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罗猎的出手极其果断,一柄飞刀射向屋顶的王金民,飞刀划过一道雪亮的弧线,撕裂了仿若浓墨浸染的夜空。

    王金民挥动右手,右手的利爪准确击中了飞刀,啪!的一声火花四溅,飞刀被他击落在了地上,然后他腾空跃起,从屋顶俯冲而下,扬起如刀十指向罗猎的胸口插去。

    已经退到远处观战的艾迪安娜瞳孔骤然收缩,因为刚才罗猎一路上的表现,她有些失去信心,不由得担心罗猎会不会被王金民宛如雷霆万钧的一招杀死,正在犹豫是不是出手阻止的时候,却见罗猎掏出了手枪,瞄准王金民的额头就是一枪。

    艾迪安娜暗骂蠢材,他当真以为子弹能够击穿王金民刀枪不入的鳞甲?正准备出手相助的时候,却见身体尚且处于半空中的王金民头颅被子弹击中之后整个炸裂开来,无头的尸体直坠而下。

    艾迪安娜被眼前的所见惊呆,她马上就意识到罗猎的子弹必有地玄晶的成分,这些变异的追风者都有弱点,寻常的子弹虽然杀不死他们,可是地玄晶制造的子弹却可以轻易将他们射杀。

    罗猎处变不惊,射杀王金民之后,然后将手枪插入枪套之中,看都不看艾迪安娜道:“你是不是想看着我被他杀死?”

    艾迪安娜叹了口气道:“想,不知道多想,可你要是那么容易死就不是罗猎了。”

    罗猎来到王金民的尸体前方,看到王金民周身的鳞甲缓缓消失,在死亡之后,他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艾迪安娜也走了过来,啧啧叹道:“真惨,我还以为他没那么容易死。”

    罗猎道:“你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艾迪安娜无辜地摇了摇头道:“与我无关。”

    罗猎哪里肯信,来到货仓大门前,将大门打开,艾迪安娜打开手电筒,照亮里面,罗猎定睛望去,看到里面蜷曲着一个女人的身影,虽然看不清她的面目,不过从金色的头发就能推断出应该是莱顿夫人。

    罗猎走到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道:“莱顿夫人。”

    莱顿夫人本来已经睡着了,听到有人呼唤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当她看到眼前是罗猎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吓得往草垛里缩去。

    罗猎道:“夫人莫怕,是我。”

    莱顿夫人心中暗忖,就是你我才害怕,她日间看到罗猎和王金民在一起说话,心中已经认定幕后的指使人就是罗猎,当然害怕,不知罗猎此时出现是不是要跟自己摊牌了?

    罗猎道:“我是来救您的。”

    莱顿夫人暗想,莫非他并不知道已经暴露,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感激的样子:“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罗先生。”

    罗猎从莱顿夫人瞬间变化的表情已经察觉到此事有些不对,今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顺利,他帮助莱顿夫人解开手上的绳索,莱顿夫人充满疑虑地望着艾迪安娜:“你是……”

    艾迪安娜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获救了。”

    莱顿夫人茫然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周围道:“只有你们两个?为何没有巡捕?我先生呢?”

    罗猎道:“夫人放心,我们马上送您回去。”

    此时外面忽然传来警笛声,艾迪安娜瞪了罗猎一眼,显然是责怪他报警。

    罗猎心中诧异,他并没有报警,只是通知了船越龙一配合行动,难道是船越龙一报了警?这里并非法租界,而是公共租界,前来行动的应该是公共租界的巡捕。

    果不其然,很快就看到公共租界的华探长于广龙率队来到了这里,将现场围住,于广龙率领十多名荷枪实弹的巡捕走了进来,看了看里面的几人厉声道:“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罗猎道:“于探长,你什么意思?我们是特地前来营救莱顿夫人的。”

    于广龙冷笑道:“我却听说有人劫持了莱顿夫人,并将她藏匿于此。”

    莱顿夫人忽然向于广龙跑了过去,马上有巡捕将她和罗猎两人分隔开来。

    莱顿夫人到了安全的地方,方才道:“是他们劫持我,劫持我的人就是罗猎。”

    罗猎朝艾迪安娜看了一眼,艾迪安娜眨了眨双目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此事于我无关,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过。”

    罗猎道:“莱顿夫人是不是误会了?劫持你的不是王金民吗?”

    莱顿夫人大声道:“他和王金民是一伙的,我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交谈。”

    于广龙道:“王金民已经死了。”他朝罗猎笑了笑道:“罗先生,他应该也是被你杀掉的吧?”

    罗猎没说话,一旁的艾迪安娜点了点头道:“是又怎样?”她分明是把罗猎往沟里再推一把。

    罗猎此时表现得颇为淡定,轻声道:“既然如此,劳烦于探长一切按照程序来办,我会请律师,也会将所有的证人和证据坦然相告。”

    于广龙让手下过来给罗猎和艾迪安娜上了手铐。

    被押解前往公共租界巡捕房的途中,罗猎忍不住向艾迪安娜道:“你设下这样一个局,陷我于不义,究竟有何意义?”

    艾迪安娜叹了口气道:“今晚的事情跟我毫无关系,指控你劫持的是莱顿夫人,你怪我又有何用?”

    罗猎道:“莱顿夫人看到得并不是我。”

    艾迪安娜笑道:“所以你怀疑我伪装成了你的样子?”

    船越龙一目送远去的警车,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影,那人带着银白色的面具,正是白云飞。白云飞道:“人的一生中总要面临许多选择,如果一步走错,恐怕很难翻身。”

    船越龙一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可以放了我的弟子们。”

    白云飞桀桀笑道:“你难道对我没有一丁点的了解?我的父母死于日本人之手,我当初雄踞津门,统领安清帮,何其风光,又是你们日本人害得我一无所有,诬陷我杀死德国领事,还害死了我的师父,你以为我会真心跟你们合作?”

    船越龙一道:“这些事和我无关。”

    白云飞道:“这就是你们的嘴脸,你的那些弟子全都被我关在了虞浦码头。”

    船越龙一闻言准备离开前去营救弟子,却听白云飞道:“别急,稍等一下。”

    船越龙一道:“等什么?”

    白云飞道:“在你的国度一定看过所谓的花火吧?”他指了指虞浦码头上方的夜空:“你看!”

    蓬!一朵绚烂的花火绽放在虞浦码头的上方,紧接着又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火光染红了虞浦码头上方的夜空,船越龙一目眦欲裂,他怒火道:“魔鬼,你做了什么?”

    白云飞道:“蓬!把你所有的弟子炸得粉碎,希望他们的灵魂能够找到回家的道路。”

    船越龙一抽出太刀,怒吼一声冲向白云飞,他要不惜代价将这个恶魔杀死,可他的出手在白云飞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白云飞苍白的拳头犹如一道闪电,击中了船越龙一宽厚而健硕的胸膛,轻易洞穿了他,白云飞带血的手掌从船越龙一的后背暴露出来,银色面具下传来一声诡异的笑声:“没有人可以利用我!”

    艾迪安娜和罗猎被关在了同一所囚室,于广龙派人严防死守,他已经将这两人定性为绑架莱顿夫人的要犯,不容有失。

    于广龙亲自护送莱顿夫人返回了她的住处,得到消息的莱顿已经在家门口等待,看到妻子平安归来,莱顿迎上去紧紧将她拥抱在怀中:“哦,达令,你受苦了。”捧着妻子的面孔道:“有没有受伤?”

    莱顿夫人摇了摇头,她含泪道:“是罗猎绑架了我。”

    莱顿点了点头,他示意佣人先护送妻子去休息,对于这次营救妻子的大功臣于广龙,莱顿深表感激,请于广龙来到客厅内,为他倒了一杯威士忌亲自送到他的手中。

    于广龙将今晚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莱顿虽然听妻子一口咬定是罗猎所为,可是他对此存疑,和女人的感性思维不同,他要理性许多,罗猎做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好处?按照妻子的说法,是罗猎自导自演,可如果仔细推敲一下其中的动机就会发现并无太多的说服力。

    莱顿道:“于探长是如何得悉这件事的?”

    于广龙没有隐瞒:“我得到了报案,是大正武道的船越龙一,他最近一直都在秘密跟踪罗猎,是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并汇报给了我。我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组织全部警力前往营救夫人,还好夫人没事。”

    莱顿点了点头道:“辛苦于探长了,罗猎怎么说?”

    于广龙道:“他当然不会承认,不过请领事先生放心,我一定会让他说实话。”

    莱顿道:“此事发生在公共租界,一切就拜托于探长了。”

    于广龙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此时一名巡捕匆匆走了进来,于广龙看出他有事,点了点头道:“说吧,领事先生不是外人。”

    那巡捕道:“探长,刚刚虞浦码头发生爆炸,现场死了许多人都是大正武道的日本武士,还有武道馆的馆主船越龙一的尸体被发现在岩谷货仓附近的路上。”

    于广龙闻言慌忙站起身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罗猎还有同党,匆匆告别莱顿离去。

    罗猎向艾迪安娜道:“不如你变成蒋云袖的样子,这样咱们就能离开了。”

    艾迪安娜向他翻了一个白眼,没有理会他,过了一会儿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罗猎道:“事情都发生了,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至少你这个元凶还陪着我。”

    “和我无关!”艾迪安娜再次强调道。

    罗猎道:“既然与你无关,那这一切又是谁所策划?”

    艾迪安娜叹了口气道:“白云飞,我低估了他。”

    罗猎心中暗忖,今天的一切还真像是白云飞的手段,自己当初让白云飞失去一切沦为阶下之囚,以白云飞睚眦必报的性情,极有可能以同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只是艾迪安娜到底是真得被白云飞设计,还是和白云飞联手,一时间难以判断。

    艾迪安娜道:“莱顿夫人一口咬定你就是幕后真凶,看来她应该是看到了你,不过她所看到的你绝不是我。”

    罗猎道:“你是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还有人拥有变形的能力?”

    艾迪安娜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可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她向罗猎靠近了一些:“咱们必须同心协力,尽快从这里逃出去。”

    “逃?”

    艾迪安娜点了点头。

    罗猎道:“从这里逃走,我就从法租界华探督察长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全国通缉的逃犯,是不是就遂了你的心愿?”

    艾迪安娜道:“留在这里你难道不怕只有死路一条?”

    罗猎道:“要逃你逃,反正我不打算走。”

    艾迪安娜道:“白云飞手中有丧尸病毒。”

    罗猎闻言心中一惊,他望着艾迪安娜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会随随便便交给别人?”

    大结局明天上午放出,同步更新《骨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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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大结局

    艾迪安娜道:“想要利用别人就得付出代价,白云飞那么狡诈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答应跟我合作?”她咬了咬嘴唇道:“咱们只有逃出去尽快找到白云飞,才能将这场危机化解。”

    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两人停下说话,没多久看到于广龙脸色铁青地走了过来,隔着铁栅栏,于广龙大吼道:“罗猎,你最好给我交代清楚,你还有什么同党?”

    罗猎没有搭理他。

    艾迪安娜抢着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若是说出来,可不可以放我出去?”

    于广龙道:“你若是肯说,我可以帮忙减轻你的罪责,至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艾迪安娜颤声道:“我告诉你……”她小声说了句什么。

    于广龙并没有听清楚:“大声一点!”

    艾迪安娜道:“你可不可以走近一点。”

    于广龙看到她带着手铐脚镣,认为现在她不可能对自己构成任何的威胁,于是向前走近了两步:“说!”

    艾迪安娜道:“同党就是你!”

    于广龙怒道:“贱人,我看你是不要性命了!”他的手伸了出去,一把就抓住了艾迪安娜的头发,用力向前拖拽,艾迪安娜的脸重重撞击在铁栅栏之上,于广龙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在这里只有我说了算!我让你们生就生,我让你们死就得死。”

    艾迪安娜咯咯笑道:“希望你说得出做得到。”

    于广龙抽出手枪抵住艾迪安娜的额头,向罗猎大吼道:“说,还有没有其他同党?我给你半分钟的时间考虑,不然我就让你亲眼看着这女人死在这里。”

    罗猎道:“于探长,你要杀就杀何必威胁我,她的性命跟我毫无关系。”

    艾迪安娜怒道:“罗猎你够狠。”

    于广龙冷笑道:“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她?”

    罗猎道:“你根本就杀不了她,她激怒你的目的就是要让你接近她,不然她怎么有机会对你下手?”

    艾迪安娜叹了口气道:“这个世界上了解我的只有你。”她突然开始启动了,原本困住她的手铐和脚镣形同无物,一把就抓住了于广龙握枪的手,于广龙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向里面带去,他还没有来得及开枪,手枪就被艾迪安娜夺了过去,然后枪口就顶住了他的脑袋,艾迪安娜轻声道:“真不明白,你这样的身手究竟是如何当上的探长?”

    于广龙面如死灰,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艾迪安娜会在转瞬之间就逃脱束缚,变被动为主动,这下自己反倒落入了她的控制中,自己的生死全都在她的一念之间了。

    艾迪安娜道:“让他开门!”

    于广龙怒道:“休想……”话没说完,艾迪安娜已经在他的肩膀上开了一枪,这一枪虽然没有击中他的骨骼,可是肩头的肌肉也被打了个血洞,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肩头衣服,于广龙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违逆她的意思,慌忙道:“开门,赶紧开门。”

    罗猎摇了摇头,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他只怕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艾迪安娜正在制造一起劫持人质逃狱事件。

    巡捕慌忙打开了牢门,艾迪安娜转身看了看仍然无动于衷的罗猎道:“你真想在这儿呆一辈子?”

    罗猎慢慢站起身来,艾迪安娜厉声道:“所有人把枪给我扔下,然后去找一辆车过来。”

    于广龙颤声道:“你们逃不远的……还是放弃吧……”艾迪安娜用手枪照着他流血的肩头捅了一下,于广龙痛得惨叫一声。

    罗猎道:“那就劳烦于探长送我们一程吧。”

    艾迪安娜将一把手枪踢给了罗猎,罗猎捡起手枪。朝一名巡捕笑了笑道:“都是她的意思,跟我没关系,去,把我的枪拿来。”

    外面已经准备了一辆警车,当晚值班的巡警全都在周围严阵以待,可是因为于广龙落在罗猎他们手里,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罗猎率先上了警车,检查了一下车辆没有任何问题,艾迪安娜押着于广龙上了车,催促道:“开车!”上车之前不忘向巡捕房另外的两辆汽车轮胎开了几枪。

    罗猎道:“去什么地方?”

    艾迪安娜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罗猎驱车迅速驶离了巡捕房,那些巡捕虽然想跟踪追击,无奈车轮被毁,其实他们就算跟上也没什么作用,毕竟于广龙在罗猎他们的手上,他们投鼠忌器。

    于广龙转身向后方望去,发现后面竟然没有一个人跟上来,心中暗叹,这些手下全都是废物。

    罗猎道:“今晚什么人报的警?”

    事到如今,于广龙也没必要撒谎,低声将事情交代了,船越龙一报警罗猎并不稀奇,可是听到船越龙一已经被杀还是吃了一惊。

    艾迪安娜道:“听到了没有?今晚的事情不是我出卖你,你是被日本人出卖了。”

    于广龙道:“罗先生……你我毕竟相识一场,我也是身在其位不得已而为之,我真不是针对你啊。”

    罗猎道:“于探长针对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于广龙赔着笑道:“您只管放心,这件事我也发觉其中必有蹊跷,我向您保证,回去之后一定彻查真相,争取早日为罗先生洗刷清白。”

    艾迪安娜咯咯笑道:“罗猎,你信不信他?”

    罗猎自然是不会相信他摇了摇头,艾迪安娜道:“我也不信。”说完她照着于广龙的脖子就是一记重击,然后推开车门,将已经昏迷的于广龙从高速行进的汽车上推了下去。

    罗猎看到她出手如此狠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于广龙这下不知是死是活。

    艾迪安娜道:“到前面把车扔了。”

    罗猎按照她的建议将车丢在了僻静的街道,如果继续开车行进目标实在太大,艾迪安娜拥有变幻外表的能力,她想要躲开追捕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今晚发生的一切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自己,无论这个局是不是艾迪安娜所设,自己都已经惹下了天大的麻烦。

    艾迪安娜并没有跟他分道扬镳的意思,向罗猎道:“你一定以为我害了你,心中非常恨我对不对?”

    罗猎道:“没那么严重,现在我最该恨得人是白云飞。”

    艾迪安娜道:“去莱顿家。”

    罗猎不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道:“没用的,莱顿夫人不可能为我作证。”

    艾迪安娜道:“她被注射了丧尸病毒,如果我们再晚一刻过去,恐怕已经发作了。”

    罗猎心中一冷,如果当真如艾迪安娜所说,这件事要比他预想中可怕得多,望着艾迪安娜,他的目光有些怪异。

    艾迪安娜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罗猎道:“总觉得你不像好人。”

    艾迪安娜笑道:“我何时承认自己是好人了?”

    罗猎心中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此时的艾迪安娜更像是当初的龙玉,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龙玉始终阴魂不散?

    莱顿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外,妻子回来之后不久就开始发烧,他将家庭医生紧急招来,医生正在给莱顿夫人检查,他取下听诊器道:“应该是着了凉,又受了惊吓,我先给夫人打一针退烧。”

    莱顿点了点头。

    医生准备好退烧针,准备给莱顿夫人注射的时候,莱顿夫人忽然睁开双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医生道:“夫人,您不要紧张,我只是为您打一针退烧。”

    莱顿一旁安慰道:“是我,我在这里。”

    莱顿夫人的表情开始缓和,握住医生的手慢慢放松,就当医生以为她的情绪重新稳定下来的时候,莱顿夫人忽然一把抢过了针筒,扬起针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插入了医生的右目之中,变故来得实在太快,医生根本来不及反应,发出一声惶恐的惨叫,他挣扎着想要逃走,可是莱顿夫人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脸上浮现出前所未见的凶残表情,扑到医生的身上,张开嘴巴一口咬住了医生的颈部。

    莱顿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了一大跳,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变成了一个嗜血狂魔,他走过去想要将妻子拉开,可是莱顿夫人猛然转过身来满口鲜血形容恐怖,她伸手去抓莱顿。

    莱顿这才意识到不妙,放弃了接近她的打算,转身向门外逃去,冲出门外,和前来送水的佣人撞在了一起,热水洒了莱顿一身,莱顿顾不上皮肤被烫伤的疼痛,爬起身来继续向楼下逃去。

    莱顿夫人风一样冲出了房门,那名可怜的佣人还没有来得及爬起身就被她扑倒在了地上,一口咬住了佣人的脖子。

    身后的惨叫声让莱顿肝胆俱寒,他一脚在楼梯上踏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莱顿摔倒在客厅方才停止住滚动的势头,他的脚在滚落的过程中受了伤,无力爬起,只能依靠双臂的力量向大门爬行,一边爬一边呼救。

    外面的两名警卫闻声冲了进来,莱顿夫人从二楼飞扑而下,将两名警卫扑倒在地,莱顿挣扎着站起身来,转身望去,却见满身是血的医生和佣人也晃悠悠站起身来,沿着楼梯向他走来。

    莱顿惶恐到了极点,妻子变成了吸血僵尸,被她撕咬过的那些人全都变成了僵尸。

    莱顿一瘸一拐地来到沙发旁,从沙发底部摸出了一把事先藏在这里的手枪,他举枪瞄准了走向自己的佣人,一枪射中佣人的头部,他虽然没有遭遇过吸血僵尸的经历,可是却无数次听说过这方面的故事,知道应该瞄准僵尸的头部射击。

    佣人脑浆迸裂,栽倒在了地上。

    莱顿夫人被枪声惊醒,抛下两名警卫,莱顿举枪瞄准夫人,握枪的手颤抖不已,终于他还是移动枪口瞄准了一旁的医生,蓬!子弹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医生。当他再次寻找妻子身影的时候,却发现她从眼前消失了。

    莱顿一颗心陷入恐惧中,直觉告诉他妻子就在他的身后,莱顿似乎看到自己悲惨的命运,他和妻子都变成了丧尸。

    莱顿夫人从后方向莱顿扑去,眼看就要抱住莱顿的时候,一条绳索从后方飞来,套住了她的颈部,莱顿夫人发出一声尖叫,被对方拖倒在了地上。

    两名警卫晃悠悠站起身来,他们尚未来得及发动攻击,两道刀光就洞穿了他们的额头。

    莱顿惊魂未定地转过身去,看到罗猎和一个金发女郎就站在他的身后,金发女郎手中牵着绳索,绳索的另外一端系在他妻子的脖子上,刚才出刀铲除两名已经变成丧尸警卫的是罗猎。

    莱顿从一开始对罗猎绑架他妻子的事情就抱有怀疑,看到眼前的一幕已经彻底打消了对罗猎的怀疑,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罗猎,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猎道:“尊夫人被绑匪注射了丧尸病毒,他想在黄浦制造一场空前的灾难。”

    莱顿道:“是谁?”

    艾迪安娜道:“白云飞,是他绑架了你老婆,然后嫁祸给我们,连你他也没想放过。”

    莱顿怒道:“这个恶魔。”他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看到妻子口吐白沫,脸色发青,喉头发出嘶嘶的怪叫,古怪到了极点。看到妻子如此模样不由得心中难过,他哀求道:“罗猎,你帮我救救她,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艾迪安娜也看着罗猎,目光中充满了得色,她知道罗猎有办法,阳华明将抗病毒血清交给了罗猎,罗猎当然有办法救她。

    罗猎道:“希望还来得及。”他并不放心艾迪安娜一个人留在这里,倒不是为了她的安危担心,而是担心艾迪安娜再生出其他的阴谋,莱顿一个人是无法应付她的。

    此时法租界的巡捕在董治军的带领下赶来,董治军看到眼前一幕也吃了一惊,在没有搞清状况之前,也只能佯装大公无私,将罗猎和艾迪安娜包围起来。

    莱顿走过去低声向董治军耳语了几句,董治军点了点头,示意众人收起武器,罗猎来到他身边低声交代,务必将莱顿夫人严密监视,如果发生紧急状况,可以将之当场射杀,当然这些话都是背着莱顿所说。

    离开之前,莱顿特地跟罗猎握了握手,他低声道:“你放心,我会为你洗清罪名,无论结果如何。”

    罗猎拍了拍莱顿的手,低声道:“我会尽力而为。”

    莱顿道:“找出凶手,务必要干掉他,绝不可以让丧尸病毒流传出去。”

    离开莱顿的住处,艾迪安娜故意道:“现在是不是要去拿抗病毒血清了?”

    罗猎道:“你很想要啊?”

    艾迪安娜点了点头道:“过去想过,可现在突然又不那么想要了,不过有人一定很想得到。”

    罗猎知道她所说的那个人就是白云飞,轻声叹了口气道:“你猜他会不会跟踪我们?”

    艾迪安娜甜甜笑道:“一定会,他比我更想得到那口棺材。”

    罗猎点了点头道:“既然他那么喜欢,我就送一口棺材给他。”

    艾迪安娜道:“这次的事情办完之后,你要带我去通天塔,绝不可以骗我。”

    罗猎道:“如果你认为我在骗你,又为何跟我合作?”

    振武门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热闹,诺大的宅院空空荡荡,罗猎推开大门,门轴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刺耳,艾迪安娜道:“你将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了这里?”

    罗猎道:“每个人眼中重要的东西都不一样,对你重要的东西,对我可能一钱不值。”

    艾迪安娜道:“有道理。”

    罗猎来到庭院内,右手探入鱼池之中,摸索了一会儿,从中就捞出了那橄榄形状的挂件。

    站在罗猎身后的艾迪安娜突然出手,抽出一柄弯刀从罗猎的后心刺了进去,这一刀透胸而出,因为事发仓促罗猎竟然没有任何防备,他捂着胸口,摔倒在了地上,指着艾迪安娜道:“你……”

    艾迪安娜咯咯笑道:“你什么你啊?兵不厌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明白?”她从罗猎的手中拿起挂件,凑近看了看道:“到最后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罗猎满脸悲愤。

    艾迪安娜道:“你可以出来了,人我交给你。”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白云飞阴冷的双目死死盯住了地上的罗猎,阴测测道:“罗先生怎么会如此大意?英雄难过美人关。”

    艾迪安娜道:“白云飞,你要得人我给你了,东西呢?”

    白云飞将一个黑色的布袋扔给了她,艾迪安娜伸手接过,打开看了看,然后收了起来。

    白云飞一步步走向罗猎,咬牙切齿道:“罗猎,你当初害我之时有没有想过今日?”

    罗猎胸口满是鲜血,整个人躺在了血泊之中,望着白云飞惨然笑道:“我早就应该看出,你们原本是一伙的。”

    白云飞道:“看出却看不破还不是一样。”他揭开银色的面具,露出满是疤痕的可怖面孔。

    艾迪安娜道:“白云飞,你本来是不是打算将我一起除掉?”

    白云飞皱了皱眉头道:“以你的本领自然可以功成身退。”

    艾迪安娜道:“那为何不能多等一刻,等我全身而退之后,你再下手?”

    白云飞道:“计划不如变化,你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今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再无干系。”

    艾迪安娜点了点头道:“好!”她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出大门,又反手将房门关上。

    白云飞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柄长刀,刀刃在月光下如同一泓秋水,他轻声道:“罗猎,其实你我本可做朋友,可你偏偏要和我作对。”

    罗猎道:“我和你不可能成为朋友,你做事不择手段,毫无下限。”

    白云飞呵呵笑道:“你有没有看到这是怎样的时代?公理?道义?对错?你跟谁去讲?能够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哪还顾得上考虑其他?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错在你妇人之仁,错在你太容易相信人,太容易骗。”他一步步向罗猎逼近。

    罗猎道:“她能够骗我自然就能够骗你。”

    “我不在乎!”白云飞扬起长刀,他决定不再等,要亲手结果了罗猎的性命。

    罗猎道:“我给你出刀的机会!”

    白云飞挥刀怒斩,可是当他举刀的刹那,发现罗猎的一双眼睛突然变得精芒四射,这样的目光本不该属于一个濒死的人,白云飞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有看到罗猎出刀,可是一道刀光却从他的后方疾电般射来,射穿了他的颅骨,飞刀穿透了他的脑部,从他的前额飞出,然后罗猎如同猎豹般从地上一个翻滚就爬了起来,抓住白云飞的手腕,夺下他的长刀,调转刀锋,长刀刺入了白云飞的心口。

    白云飞的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明明看到艾迪安娜一刀刺穿了罗猎的身体,可是怎么也不明白,罗猎因何又站起身来。

    振武门的大门缓缓被推开了,已经变化成龙天心模样的艾迪安娜婷婷袅袅走了进来。

    “为什么……”这是白云飞一生中最后的话。

    艾迪安娜轻声笑道:“你长得太丑,我自然要帮英俊的那个。”

    白云飞死不瞑目,他做梦都想不到艾迪安娜出卖自己的理由居然是因为自己长得太丑。

    罗猎望着死去的白云飞,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艾迪安娜将那棺材挂件扔给了他:“你这个骗子,居然又弄了一个假的糊弄我。”

    罗猎道:“你现在的样子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趁巡捕到来之前,还是尽快离开吧。”

    “偏不!”艾迪安娜笑盈盈望着罗猎道:“你是不是特别害怕看到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感到特别心动?”

    罗猎道:“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反悔。”

    “你不敢!”

    莱顿夫人在注射罗猎带来的抗病毒血清之后情绪渐渐平复了下去,董治军让巡捕清理了现场,凡是参予此事的巡捕都严加警告,勒令他们不得泄密,尽管如此,罗猎还是采取了更为保险的措施,悄悄侵入这些人的脑域抹去了他们关于这一段的记忆。

    董治军留下四名巡捕保护领事的安全,率领其他人离开,罗猎坐在客厅中,等了一会儿,看到疲倦的莱顿一瘸一拐走了下来,莱顿在他身边坐下,打开雪茄盒抽出一支递给了罗猎。

    罗猎点燃了雪茄,莱顿也点燃了一支,他用力抽了一口雪茄,吐出一团浓重的烟雾道:“没事了,谢谢你。”

    罗猎道:“白云飞死了,董探长前去处理这件事,今晚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推到她和王金民的身上。”

    莱顿点了点头:“真的结束了?”他仍然惊魂未定,不相信发生的事情都是现实。

    罗猎道:“放心吧,不会再有危险了。”

    莱顿苦笑道:“我太太仍然认为是你绑架了她,她说看到你和王金民在一起。”停顿了一下道:“我知道,不可能是你,我相信你。”

    罗猎道:“您不用担心,回头我会跟夫人解释。”最好的解释就是抹掉她脑域中关于自己的记忆。

    莱顿道:“那女子是谁?我好像从未见过她?”

    罗猎想了想道:“一个赏金杀手。”

    莱顿哦了一声,他将信将疑地望着罗猎,今晚的事情之后,他意识到罗猎的实力强大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这样的人留在黄浦对他来说绝对称不上什么好事。

    罗猎看穿了他的想法,轻声道:“我准备离开了。”

    莱顿愣了一下:“为什么?”表面上显得不舍,内心中却充满了喜悦,如果罗猎这样的人留在租界留在黄浦,才是他的心中隐患,这个人始终都是他迈不过的一道坎。

    罗猎道:“我有太久没有见过我的家人了,这些年漂泊在外,我累了也倦了,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

    莱顿道:“你这样的人又岂会甘于平淡?为何不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在历史上留下你的名字。”

    罗猎微笑道:“历史是注定的,我改变不了,你也一样。”

    陆威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船上,他坐起身来,看到夜空中繁星满天,船头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分明是他的妻子百惠,陆威霖的心中一怔。

    百惠转过身来,双眸中充满了泪水,望着丈夫,她的内心中充满了歉疚:“对不起!”她跪在陆威霖的面前深深一躬,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卖自己至亲的丈夫,还好罗猎唤醒了她,在今晚船越龙一行动的同时,百惠也展开了营救行动,成功将陆威霖解救出来。

    陆威霖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妻子,他轻声道:“我不怪你,我永远不会怪你!”

    百惠抿了抿嘴唇,勇敢地扑入了他的怀中。

    黄浦这一夜发生了许多变故,先是法租界领事夫人被劫,然后又发生了大正武道馆师徒被杀事件,又听说劫持领事夫人乃法租界华探督察长罗猎联手前代理探长王金民所为,而后又辟谣,又听说罗猎才是领事夫人的救命恩人,据称此事的真正幕后主使乃是昔日称雄法租界的穆天落。

    一时间众说纷纭,版本不一,第二天清晨已经传遍了整个黄浦滩,街头巷尾几乎都在谈论这件事。

    不过最新刊印的明华日报刊载了莱顿夫妇的独家声明,在这份声明中为罗猎证实了清白,指出最近一系列恶**件的策划和制造者都是穆天落,而穆天落就是昔日隐姓埋名的白云飞,他曾经是安清帮帮主,还曾经刺杀德意志领事。

    因为白云飞过去和日方的恩怨,所以并不难解释他为何要屠尽大正武道馆师徒众人,至于嫁祸罗猎,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罗猎已经向莱顿正式递交了辞呈,莱顿在明华日报刊载独家声明也算是对他的一点小小回报,一时间明华日报供不应求,洛阳纸贵。

    在所有舆论焦点都集中在罗猎身上的时候,他一个人悄悄收拾着行装,他还欠艾迪安娜一个承诺,带她去找通天塔。

    外面传来敲门声,罗猎起身去开门,前来拜访他的却是谭子明。

    谭子明看到房内的情景不由得一怔:“怎么?你要出门?”

    罗猎点了点头道:“想离开一段时间。”其实他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以后兴许不会再来黄浦了。

    谭子明道:“出去散散心也好。”他的目光向周围望去。

    罗猎看出他此来一定有事,笑道:“你只怕不是来找我的吧?”

    谭子明笑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你。”他叹了口气道:“小姐离家出走了,没说什么原因,只留下一封信,责怪督军害死了陈昊东,信中说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罗猎一听就明白这只是艾迪安娜脱身的借口,她应该是厌倦了蒋云袖的角色扮演,又或是继续演下去已经毫无意义。罗猎道:“她不在我这里。”

    谭子明歉然道:“我也不是怀疑你,只是督军急得不得了,凡事有可能的地方我都要找找,毕竟小姐是喜欢你的。”

    罗猎淡然笑道:“她真正喜欢的只有她自己。”

    “什么?”谭子明愕然,他并不知道罗猎口中的她所指的其实是艾迪安娜。

    谭子明临行之前又想起一件事,他将蒋云袖留下的那封信递给罗猎道:“你见多识广,帮我看看这信上的古文字是什么意思。”

    罗猎拿起那封信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信上写着九幽秘境。内心不由得一沉,艾迪安娜何以知道九幽秘境的事情?他不露声色,将这封信还给了谭子明。

    谭子明道:“上面写的什么?”

    罗猎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文字,或许是督军他们父女之间的暗号。”

    谭子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此事办完之后,我也打算离开了。”

    罗猎望着谭子明,想不到他也看透了现实,准备离开。

    谭子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记不记得我爹留下的那幅藏宝图?”

    罗猎当然记得,因为那幅藏宝图是他亲手交给谭子明的。

    谭子明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寻宝,只要找到了宝藏,我和你均分。”

    罗猎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值得,其实人生中有太多的东西比宝藏更加重要。”

    谭子明看出罗猎对自己的提议并无任何兴趣,其实他原本就没有抱着太大希望,毕竟罗猎家财万贯,对财富二字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兴趣,他只是希望罗猎因为喜欢冒险而加入自己的队伍,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谭子明道:“我看重得也不仅仅是宝藏,我爹既然留下了这件东西给我,就希望我有一天能够去找到它完成他的遗愿。”

    罗猎闻言暗叹,早知如此自己还不如将这件事隐瞒,其实谭天德的遗愿或许不是让谭子明前去寻宝,谭子明是谭天德唯一的后人了,如果谭天德在天有灵,兴许只希望这个儿子平平安安就好。

    艾迪安娜没有前来找罗猎,仿若人间蒸发,在罗猎内心深处,只希望她永远也不出现才好,他独自去了一趟满洲,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身在满洲的张长弓都未去拜访。

    就在罗猎来到苍白山的当日,九幽秘境所在的天脉山开天峰发生了火山爆发,附近百姓全都疏散转移,罗猎遥望着浓烟滚滚的开天峰,心中暗忖,也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正逢巴黎的雨季,叶青虹打着雨伞带着儿子来到家门前,她习惯性地看了看邮箱,除了报纸并没有期待中的信件,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儿子却从伞下跑了出去,叶青虹正准备斥责这顽皮的小子,却发现在远处,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静静站在雨中,微笑望着他们母子。

    叶青虹扔下了雨伞,她不故一切地向罗猎奔去,中途就将儿子甩在了身后,抢在儿子之前扑入罗猎的怀中,罗猎紧紧拥抱着妻子,晚来一步的小平安只好停下脚步,满脸喜悦地看着久别重逢的父母……

    麻雀并没有前来寻找叶青虹,她在前来欧洲的途中想透了一个道理,她这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看到罗猎幸福,她无意去破坏罗猎完美的家庭,叶青虹的幸福正是她所期待的,虽然叶青虹可以接受她,但是麻雀认为,罗猎心中的真爱始终都只有一个,由始至终没有改变,罗猎喜欢自己,疼爱自己,甚至会为自己不惜性命,但是她绝非是罗猎的真爱。

    一个人在经历那么多的风浪和挫折之后,总会慢慢成熟起来,维沃的这场雨终于停了,麻雀站在葡萄园内,眺望着脚下纯然一色湛蓝如宝石的日内瓦湖,心旷神怡,绿色的葡萄园梯田洋溢着生命的绿色,她的手轻轻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心中充满了满足和欣慰,既然爱过又何必在乎拥有,只要知道心上人开心快乐,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更何况,自己的人生如此丰富,自己的未来也不会孤独……

完本感言

    昨天写了天降的完本感言,原本没打算给替天再写一篇完本感言,可想了想还是有些话要说。

    替天其实写在天降之前,早已完本,因为某些原因,结束于天降之后,如果比较这两本书,章鱼其实更偏爱替天一些。

    尤其是替天的前半部分,章鱼的初衷是写一本摆脱网文因素的小说,可后来市场给予我深重的打击,这本书更像是在单机状态下完成的。

    关于里面的女性角色有许多悲剧结局,章鱼就不一一赘述,这在章鱼过去的书里很少见,和章鱼在现实和理想中来回摇摆的矛盾心情有关。

    可以说这本书写作到中途的时候,章鱼已经失去了方向。

    颜天心,兰喜妹,本来都是我非常喜欢的角色,但是章鱼没有把握好,也很对不起她们。

    因为我感到秦浪在那个陌生的时空太孤独,所以有了林格妮,她的出现和离开,更像是一个过客。

    他们在欧洲的故事,路线基本上是我在欧洲自由行走过的路线。

    麻雀并不是我的最爱,但是麻雀最爱得是罗猎,所以我给出了一个对她来说并不圆满,但是并非遗憾的结局。

    其实现实的人生太多无奈,爱未必一定要得到,理智的放手未尝不是一种正确的决断。

    爱也有很多种,麻雀对罗猎的爱是某种意义的升华,至于秦浪对麻雀,虽然未曾表白,但是我相信他心中一定也是爱的,然而现实却不允许他将这份爱表达出来。

    我讨厌遗憾,但不得不选择遗憾。

    新书不会碰现实题材,今天同日上线《骨舟记》会讲述一个我酝酿多年的故事,一个脱离了现实又高于现实的故事,我希望这次不再有遗憾,我希望,大家仍然会继续支持章鱼,毕竟你们已经陪我走过了冬天,春天来了,百花盛开的时候,我希望你们依然还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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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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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758/ 第一时间欣赏替天行盗最新章节! 作者:石章鱼所写的《替天行盗》为转载作品,替天行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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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天行盗介绍:
风本无形,我欲猎风!九州笑傲,替天行盗! 他风华正茂,她国色天香, 他本该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她本该巧笑倩兮,葬花弄月。然生于乱世,国恨家仇,山河破碎,列强割据,先祖蒙羞。于是他丢掉了诗书,她拿起了刀枪,护龙脉,探九幽,夺天棺,战妖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替天行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替天行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替天行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