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六章 要等的人
凶手射出了那一箭后再也不见了踪影,董彪带着手下弟兄在追查烟土下落的时候也是内紧外松,而海上因爆炸而沉没的货船被定性为出现故障且遭遇暴风雨所导致,因而只在当地报媒上占据了微不足道一小块版面,根本没掀起任何波澜来。
整个金山一片平静,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罗猎就像是傻了一样,从艾莉丝的葬礼上归来之后,便一句话也没再说过,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中,送进去的饭菜经常原封不动的再被端出来。
董彪很是担心,好几次都想进到罗猎的房间跟罗猎好好谈谈,可曹滨却阻止了董彪。“我说过,现在的罗猎便是二十多年前曹滨,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击垮他。他只是尚未从失去艾莉丝的悲痛中走出来,等他一旦走出,将会是另一个罗猎,甚或超过二十岁的曹滨。”
董彪不愿意反驳曹滨的这个论断,但他始终对罗猎放心不下,在罗猎将自己关进房间的第三天,他终于接着送饭的机会,见到了罗猎。
“你瘦多了,小子,这样不吃不喝可不行,别忘了,你答应过艾莉丝的。”董彪提起了艾莉丝,不禁有些后悔,生怕罗猎的情绪会因此而波动。
罗猎却仅是淡淡一笑,回道:“不是我不愿意吃,实在是吃不下。”
董彪道:“是饭菜不可口吗?你想吃什么,跟彪哥说,彪哥让周嫂给你做。”
罗猎摇了摇头,道:“我在想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想不明白,恐怕我什么都吃不下。”
董彪道:“那你能不能跟彪哥说说,让彪哥也帮你想想?”
罗猎点了点头,道:“假如凶手便是那个汉斯的话,那么,吴厚顿在其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此言既出,董彪登时愣住。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多想过,而曹滨亦未对此人产生过任何怀疑,但是,吴厚顿就真的没有问题吗?
罗猎稍一顿,接着说道:“南无影北催命,他既然能跟我师父齐名,想必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一般来说,像这种成名的江湖人物对自己的名声看得是相当之重,尤其是盗门中人,对盗亦有道这四个字视为有千金之价,绝不会去做那种偷鸡摸狗的宵小之辈才会做的事情,可是,在我来美利坚的那艘船上,他却被抓了个现形,在轮船的餐厅中,他偷了好多人的钱夹手表什么的。”
董彪道:“那或许是他隐瞒身份的一种手段。”
罗猎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略显鄙夷神色,道:“隐瞒身份的手段有很多,他为何非要把自己伪装成一名宵小之辈呢?依我看,他更像是技痒难耐。我承认,他的偷窃技术相当精湛,但对于成名大家来说,绝不屑于偷窃人家的钱夹。”
董彪不自觉地摸出了烟来,点上了一支,吐出一口浓烟后,锁紧了眉头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也不能证明他一定就不是无影。”
罗猎道:“我并不想证明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南无影,我只是回忆起整个过程来觉得他身上的矛盾点挺多。咱们当时完全被开国玉玺所吸引了注意力,居然没发觉到这些矛盾。”
董彪道:“那你还想到了什么?”
罗猎拿起了董彪丢在桌面上的烟,抽出了一支,却拒绝了董彪递过来的火柴,只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道:“轮船到岸后,他骗走了我的证件还有我的五十美元,他的解释是为了引起我师父的注意。这个理由乍一听倒是合乎情理,但它却根本经不起推敲。还是那个理由,他有很多种办法都能引起我师父的注意,为什么会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下手呢?最关键的一点,他怎么就知道我师父在码头上等着他呢?”
董彪再次愣住了,手中夹着的香烟灰烬烧出了一大截来都忘记了弹一下。
罗猎伸出手来,在董彪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震掉了烟灰,轻轻笑了笑,接道:“一个多月前,纽约顾先生遇刺,一个月后,同样的一支箭射向了我,而这中间,极少有人见过真面目的南无影出现在了咱们的面前,不单提供了开国玉玺的信息,还两次向我们伸出了援手。我以为,这些事绝非巧合。”
董彪的神情愈发严肃,他扔掉了烟头,在地板上踩灭了,道:“等一下,小子,等一下再说,我去把滨哥叫来。”
门外传来了曹滨的声音:“不用叫了,我就在门口。”说着,曹滨推门而入。“你不听我劝,非得来打搅罗猎,我不放心,就在门口偷听了一会。”
罗猎微笑着给曹滨让了坐,道:“让滨哥担心了。”
曹滨欣慰地点了点头,回道:“我倒是没怎么担心,你滨哥自称是阅人无数,看人从未走眼,我多次说过,罗猎就像是当年的曹滨,没什么事情能击垮他。可你彪哥却始终不信,阿彪,怎么着?这次算是服气了吧?”
董彪讪笑道:“我哪次没服气过?但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标准来要求我不是?我要是能像你这般沉住气,那我还是阿彪吗?”
曹滨笑骂道:“巧舌如簧的家伙!”转而再对罗猎道:“不理他,咱们接着推理。”
罗猎点了点头,道:“我想先做一个大胆的假设,那个汉斯跟吴厚顿是一伙的。”罗猎说完这句话,先看了眼曹滨,再看了眼董彪。
董彪再点了支烟,摆手道:“你别看我,我现在发觉在你们两个面前我就是一个弱智。”
曹滨应道:“嗯,有那么点意思,罗猎,你接着说。”
“汉斯刺杀顾先生,却故意清洗了箭镞上的大部分毒液,为的就是把滨哥掉离开金山。只有将滨哥调离开金山,而且还要保证滨哥不能够在短时间内返回金山,所以,他才选了纽约的顾先生。其目的只有一个,生怕滨哥识破了吴厚顿是个假货。”但见曹滨也点上了雪茄,罗猎干脆也将手中的香烟点着了,却不抽,只是夹在手中看着袅袅升腾的烟痕。
曹滨道:“若是假设成立的话,这一推理合乎逻辑。”
罗猎道:“吴厚顿当日向我们亮明身份并说出了开国玉玺的秘密,第二天晚上,汉斯一伙便乘坐火车抵达了金山,再过了一夜,那艘货船便驶离了港口,整个过程看似紧凑且合乎情理,但现在看来,无非就是想赶在滨哥回来之前完成所有的骗局。”
董彪忍不住插话道:“骗局?怎么会说是骗局呢?我怎么就一头雾水呢?”
罗猎笑了笑,道:“我相信,开国玉玺这件事是真的,用开国玉玺来交换大清朝对那一船烟土销售权的事情也是真的,只不过,那一船的烟土却不是汉斯和吴厚顿的,他们辛苦一趟,能得到的不过是一份佣金,相比那一船烟土的总价值来说,却是微不足道。”
董彪倒提溜了几口气,道:“我似乎明白了,但似乎更糊涂了,小子,赶紧把话说明白些。”
曹滨轻叹一声,道:“罗猎这么一说,整件事便清晰了,那汉斯弄了这么多幺蛾子出来,无非就是想私吞了那船烟土。”
罗猎长出了口气,道:“是啊!我跟彪哥二人傻乎乎地被人利用了,却还要对那吴厚顿感激不尽。”
董彪突然锁紧了眉头,道:“不对,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汉斯和吴厚顿几乎已经成功了,就算是滨哥,也没对他们产生怀疑,他们只需要偷偷将那批烟土装船运走就是,又何必再来刺杀你呢?”
曹滨听了,也是不由一怔。
罗猎微微闭上了双眼,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这几天,艾莉丝中箭的景象反复出现在我的眼前,正是这幅景象,才使得我想到了他们的破绽。那支箭原本没打算射中我,我当时靠在树干上是静止的,假若艾莉丝不是为了救我而扑过来的话,那支箭只会擦着我的肩膀射在树干上。”
曹滨恍然道:“也正因如此,凶手才没有清洗那支箭的箭镞,而艾莉丝才会抵抗不住那支毒箭。”
罗猎点头应道:“应该是这样,那支箭像是淬毒已久,毒性挥发了不少,而事发地点离诊所又近,抢救的还算及时,艾莉丝才会撑了那么久。”
董彪惊道:“这么说,射箭的凶手并不是汉斯?”
罗猎道:“看来货船爆炸后,从船上侥幸逃脱的并不止汉斯一人。彪哥,你还记得当日我们跟吴厚顿在火车站看到的那个女人么?”
董彪道:“当然记得,我还跟你说,看她走路的姿势,应该是个高手。”
罗猎道:“那个女人的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高贵,是她身旁那个男人所不具备的,所以,我猜测那女人应该是这批烟土的真正主人。我们虽然不知道那艘货船被你炸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我敢肯定,一定是那个女人想明白了汉斯的阴谋,射箭的凶手是她或不是她,但一定是代表了她,而那凶手便是以这种方式向我们做出提醒,想借助我们的力量阻止了汉斯的下一步行动。”
曹滨道:“这就对上了,我查验过老顾的伤口,也看过射中艾莉丝的那支箭,这两箭看上去力道都不大,应该是女人所为。”
董彪道:“我还有一个疑问,从我炸船那天到艾莉丝被箭所伤,中间已有近十天的时间,如果咱们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那汉斯在这十天里都干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不及时把烟土运出去呢?”
罗猎道:“在船上你也看到了,那批烟土可不是个小数目,至少上千吨,甚至有两千吨。那么多的货,汉斯怎敢轻举妄动?他肯定得等到所有人都淡忘了此事才好动作啊!”
董彪不由起身,来回踱步,边思考边道:“上千吨甚至两千吨……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忽略了呢?金山仓库有一千多,能临时改作仓库的场地更是多如牛毛,但能容得下那么多货的地方并不多……”
曹滨笑道:“你想简单了,阿彪,汉斯没那么傻,不会把货放在同一间仓库的,他一定会化整为零,缩小了目标才能最大可能地提高安全性。”
董彪嘿嘿笑道:“万一那汉斯没有你说的那么聪明呢?万一那汉斯在这点上跟我一样弱智呢?小子,你来评评,彪哥的想法对还是不对?”
罗猎道:“彪哥是出力干活的人,可不敢说彪哥不对。排查仓库无疑是个方向,至于怎么排查,倒是无关紧要,彪哥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董彪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道:“咱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排查仓库,会不会有打草惊蛇之嫌呢?”
曹滨道:“在大清朝,一两烟土能卖到两块银元,一公斤为三十二两,一吨便是三万两千两,上千吨的烟土价值将超过六千万块银元,若是真有两千吨的话,那么这批烟土的总价值将超过一亿块银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大一笔钱,那汉斯是说什么也不肯放弃的。”
罗猎点头认可,并道:“汉斯和吴厚顿他们在暗,而我们在明,而且,我估计他们藏货的地点很难被咱们想到并发现,所以,通过那批烟土来找到汉斯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过,也没关系,他们想运出那批烟土同样艰难,咱们只需要控制住场面,让货主一方跟汉斯先斗一斗,咱们就安安静静地做一回黄雀好了。”
曹滨欣慰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此当口,你还能这般沉住气,滨哥果然没有看错,你比二十岁的曹滨更加沉稳,更有耐性。”
----
吴厚顿在海滩上之所以着急跟董彪罗猎分开,其原因便在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影上。他从另一侧也看到了那个人影,下意识以为那人影应该就是从船上逃生而来的某个人。向董彪罗猎告辞后,吴厚顿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走出一段距离后躲了起来,直到看见董彪罗猎二人远去后才现出身来。
然而,他在海滩上寻来找去,却再也没能发现那人影的影踪。且暴雨滂沱,他那一身绝学根本派不上用场。
无奈之下,吴厚顿只得踏上返回金山的路途。
和董彪罗猎相同,吴厚顿采取的返程方式也是搭乘火车,只是爬车的时间及地点跟董彪罗猎有所不同。但吴厚顿没有坐过站,因而,爬火车的时候虽然比董彪罗猎晚了将近两个小时,但抵达金山的时候却比他们两个提前了一个下午。
火车站是一座城市最为混乱的地方,客流量大,且南来北往的人群总是鱼目混杂,在这附近藏身是最容易最方便的。吴厚盾事先在火车站的后面租借了一套房子,回到了金山后,他便躲了进去,除非是迫不得已的食物采购,否则绝不抛头露面。
一连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耿汉,你终于回来了。”
耿汉便是汉斯的中文名,但凡来到洋人地界讨生活的华人,只要是混到了能跟洋人打交道的份上,总要给自己起一个英文名,那耿汉便是拿出了自己中文名字的一个汉字音,给自己起了一个汉斯的英文名。
耿汉进到了屋中,关上了房门,一张脸阴沉的厉害。“为什么不拦住董彪?即便拦不住,也应该想办法尽力拖延才是,这么着急就把船给炸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毁了咱们的整个计划呀!”
吴厚顿轻叹一声,道:“咱们均忽略了轮机舱还有一条运送煤炭的通道,董彪便是从那个通道下去,点燃了炸药,那种情形下,我又怎么能拦得住他呢?”
耿汉掏出了香烟,点上了一支,默默地抽了几口,这才长叹一声,道:“老天爷注定不让我们能顺利地得到这笔横财啊!”
吴厚顿为耿汉倒了杯冷凉的开水,递了过去,问道:“为何如此感慨?”
耿汉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干了,抹了下嘴巴,再抽了口烟,这才回道:“董彪先一步引爆炸药,彻底打乱了我的部署,我来不及再做妥善安排,只能匆忙撤离。可偏不巧,一个货箱被甩脱了固定,摔散了箱体,露出了里面的泥土,刚好被库里和他的手下看到。为了保险起见,我只能杀人,却在我结果了库里和他手下的时候,却看到了不远处的黛安。”
吴厚顿惊道:“你连黛安也杀了么?”
耿汉冷哼一声,回道:“我若是能杀了她,倒也安心了,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哪里还有时间去找寻黛安?她看到了我杀人,一定会起疑心,若是她也能侥幸逃脱的话,那么咱们的计划多半会被识破。”
吴厚顿深吸了口气,道:“当初我就说,不必把计划设计地如此缜密,等船行到了大海深处,咱们主动将船炸了就是。只要船上的人全都沉入大海,谁能识破咱们的计划?”
耿汉冷笑道:“这样倒是简单,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还得活着,还得每天见到阳光,不能像只耗子一般永远生活在地下,要不然,咱们得到那么多钱又有什么意思呢?而一船的人只有我耿汉一个人活着,能交代过去吗?那比尔莱恩能放过我吗?”
吴厚顿说出了一句欠抽的话:“可如今的结果却还不是这样了?”
耿汉怒道:“若不出现意外,能是这个结果吗?你若是控制好了董彪,让他不要引爆炸药或是晚些引爆炸药,容我妥当安排,能带着数人尤其是黛安逃生出来,有他们作证,那咱们还需要躲在阴暗处不敢见人吗?”
吴厚顿抱歉道:“是我说话不中听,老弟你消消气,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得往远了看,多想想该怎么应对吧。”
耿汉续了支烟,抽了两口,道:“现在局势不明,你我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吴厚顿道:“那万一出现了最坏的情况,比如,黛安侥幸活了下来,而且识破了咱们的计划,那咱们又该如何应对啊?”
耿汉长叹一声,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咱们就很可能落下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结局。黛安莱恩不足为虑,但比尔莱恩却难以对付。只是一个比尔莱恩的话,咱们或许还有机会,可是,货存在金山,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引起曹滨的注意,而曹滨,才是咱们最难对付的对手啊!”
吴厚顿跟着也是一声长叹,道:“是啊,那曹滨在金山根深蒂固,只是将货运出去就不简单了,若是再有人插上一脚的话,势必会引起他的警觉,就凭安良堂的实力,咱们二人实在是难以占得便宜。”
耿汉没再搭话,一边默默抽着香烟,一边在苦苦思考着什么。
沉静了片刻,吴厚顿幽幽叹道:“忙活了好几年,最终落了个一场空的结果,不甘心啊!”
耿汉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并冷笑了两声,道:“那倒也不一定!”
吴厚顿急忙向耿汉这边倾过来身子,讪笑道:“你想到了什么后招?”
耿汉沉吟了片刻,嘴角处的狰狞越发明显,双眸中闪烁出阴骘的神色,恶狠狠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倘若真走到了那一步,哼,哼,那咱们就跟他赌一场大的,胜者通吃,输者离场。”
库里鸣枪示警之时,黛安莱恩已经来到了甲板上。生理上得到了极大满足的黛安莱恩一扫之前的疲惫状态,显得精神奕奕容光焕发。她并不相信汉斯的危言耸听,她以为,熬过了海上这几天的枯燥航行,那么等着她的便是大把大把的银元。但库里的那三声枪响却粉碎了黛安莱恩的幻想。
连着三声枪响,决不可能是擦枪走火,只能说明船舱下有兄弟遇到了敌情。
黛安莱恩所处的位置刚好是董彪罗猎摸上甲板的那个舷梯后的对面一侧,因而并没有看到那番打斗。她火速奔向了舷梯,并在奔跑时掏出了枪来,也不知道是紧张所致还是刚才跟库里的那番运动消耗了太多的体力,黛安莱恩在奔下舷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竟然失手丢掉了手枪。手枪落在下面的舷梯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磕磕碰碰不知道滚落到了何处,黛安莱恩只能绕了个道,回到自己的铺位舱室,取出了她最是引以为豪的武器,十五岁那年,她的第一个男人,同时也是她的搏击教练,送给她的一套箭镞上淬了毒液的印第安弓箭。
便是这一耽误,待黛安莱恩下到了船舱最底层的时候,轮机舱的爆炸发生了。
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使得船体摇晃不已,黛安莱恩成年后虽然参与过公司多次行动,但坐上远洋货船却还是第一次,因而很不适应船体的震动加晃动。勉强稳住了身形后,黛安莱恩却看到了足以令她心惊肉跳的一幕,那汉斯居然对库里以及另几名兄弟下了毒手。
黛安莱恩不知道这究竟为何,但自知以自己的能耐绝非汉斯的对手,因而,她只能是慌不择路只求尽量远离杀人杀红了眼的汉斯。或许是上帝的眷顾,黛安莱恩虽是慌不择路,却还是顺利登上了甲板。
便在这时,第二轮爆炸开始了。船体迅速倾斜,船尾处急速下沉,而船首则高高翘起。
黛安莱恩不及反应,被抛入了海中。
也亏得她受过严格的训练,水性极佳且游泳速度飞快,落入海中的黛安莱恩拼了命地向外游去,总算没被沉船形成的巨大旋涡给吸进去。绝大部分的货物均随着货船沉入了海底,但海面上仍旧散落着几只木箱,黛安莱恩待海面平静之后,扒住了其中一只木箱。
那木箱并不完整,从船上被甩落海中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散了架子,里面的货物也失落了多半。心疼之余,黛安莱恩下意识地将残留在木箱中烟土打开了一包,却发现,包装里哪是什么烟土,分明是一包包的泥土。
只是一瞬间,黛安莱恩便恍然大悟,虽然一时还想不明白汉斯的整个计划,但其想私吞货物的阴谋却是昭然若揭。“狗屎!我一定要杀了你,汉斯!”漂浮在海面上的黛安莱恩发出了无奈的誓言。
或许是上帝更喜欢眷顾他的女性子民,尤其是像黛安莱恩这种年轻性感漂亮的女性,在海面上漂浮了一整夜后,黛安莱恩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不到三个小时的时候遇到了一艘正准备返航的渔船。只是,那艘渔船的目的港口并非是金山,而是距离金山尚有两百多公里的阿维拉港。黛安莱恩在海面上漂浮了十多个小时,体力早已透支,被救上渔船后便陷入了昏迷,那艘渔船上的渔民非常厚道,将黛安莱恩带回了阿维拉港的家中,照料了两天,黛安莱恩才恢复了健康。
但此时,黛安莱恩的身上只剩下了一身衣服和那套印第安弓箭。
过惯了有钱人生活的黛安莱恩身无分文自然无法回到金山,于是,她略施小计,勾引了将她从海上救下来的那位渔民,并以此为要挟,拿走了那渔民的全部身家两百美元。
阿维拉是一个很小的渔港,不通火车,进出也仅有一条破烂不堪的窄路,路上很少有汽车经过,黛安莱恩只能无可奈何地依靠两条腿量完了这条长达七十余公里的破路,来到了洛杉矶至金山的主公路上。
对黛安莱恩这种姿色的女子来说,在公路上搭辆车并不难,只是,开车的男人怀有怎样的目的那可就不好说了。连着料理了两个倒霉蛋,黛安莱恩终于回到了金山。两百美元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黛安莱恩住进豪华酒店好吃好喝,但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了一家一天只需要五十美分的破旧旅馆,她要在金山长期坚持下去,直到手刃了汉斯那个狗贼,并夺回公司所有的货物。
然而,一晃数日过去,黛安莱恩连汉斯的影子都看不到,她清醒过来,明白了单凭自己一个人的能力是绝对抓不到汉斯的,于是,她想出了一条妙计出来。以印第安毒箭来提醒安良堂,事情尚未结束,汉斯依旧活着。
可是,黛安莱恩怎么也想不到,如此有把握的一箭,居然还是伤到了人。
那毒箭上的毒有多霸道,黛安莱恩非常清楚,即便只是被箭镞擦破点皮,那受伤者都难逃一死,因而,一个月前在纽约刺杀顾浩然的时候,她将箭镞清洗了三遍,饶是如此,还是令顾浩然断续昏迷了近二十天。而这一次伤了人的箭,黛安莱恩却未特意清洗,虽然在海水中浸泡了十来个小时,但限于印第安人高超的淬毒手法,那箭镞上的毒应该不会消除掉多少。
中箭的那个姑娘显然跟安良堂的那个小伙有着密切的关系,黛安莱恩很担心安良堂的曹滨没去查找汉斯以及那批烟土,而是先找到了自己,于是,心虚的黛安莱恩随即便将弓箭给掩埋在了荒地中,并连夜乘坐火车逃离了金山,回去了纽约。
耿汉和吴厚顿二人并不知道艾莉丝中箭的消息,但于次日,便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安良堂的弟兄开始不安分起来,其目标,正是金山的各个仓库。
外出采购生活必需品的吴厚顿觉察到了这个异常后,很是紧张,连计划中的生活物品都没能买全,便回到了窝点跟耿汉商量应对策略。做事极为谨慎的耿汉又亲自上街打探了一番,确定了安良堂的行动目标确实为金山的各个大小仓库。
“安良堂明察暗访各个仓库,绝不可能是无心之为。”打探后,耿汉回到了窝点,抽着烟,忧心忡忡地分析道:“看来,咱们的担心并非多余,最坏的情况或许已经出现。”
吴厚顿道:“既然如此,那也没啥好说的了,就按你的后招办吧。富贵险中求,赌一把大的,也没啥大不了!”
耿汉点了点头,道:“赌是一定要赌的,而且,咱们必须得立刻出发,那批货我藏的虽然隐蔽,曹滨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得到。但如今他做出这种姿态,只能说明消息已然走漏,我估计,用不了十天半个月,比尔莱恩的人便会找来金山,他可是知道我的藏货地点的。到那时,若是咱们没能做好充分的准备,那只能是看着人家吃肉,咱们却连口汤也喝不上啊!”
吴厚顿道:“该怎么做,我吴厚顿听你安排。”
耿汉道:“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咱们老祖宗留下一句话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耿汉机关算尽,眼见着就要大获成功,却被董彪那个莽汉给捅出了破绽来,若是应急之策仍无法驾驭,那也只能说明天不助我,吴兄,兄弟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怪罪于我。”
吴厚顿佞笑道:“老弟这是说的哪里话?五年前若非老弟你手下留情,愚兄我早就死于非命了,今天还有机会跟着老弟你一块发大财,愚兄还能有什么话好说?跟着你干就是了,成功了,自然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失败了,愚兄也是多活了五年。”
耿汉道:“有你这句话,兄弟我就放心多了。为了这个计划,我已经付出了五年的时光,人这一辈子,又能有多少个五年呢?我已经在内机局耗费了两个五年,我不想将这第三个五年也付之东流。这个计划,我一定会走到底,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吴厚顿正色赞道:“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话说的是豪气万丈,老哥哥我甚是佩服,想我这大半辈子,本事倒是学了不少,可偏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主,若非遇到了老弟你,老哥就算到了那边,也只能做个窝囊鬼!”
耿汉摆手道:“吴兄不必自谦,五年来,你已经多次向我证明了你的能耐和你的胆识,我也很多次告诉自己,五年前选择了你做为我的搭档是我这一生中最为明智的决定。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如今,到了咱们兄弟最后一搏的时刻了……”
吴厚顿的情绪被耿汉带动起来,双眼放出异样的光芒,伸出了巴掌等在了半空中,口中喝了一声:“拼了!”
耿汉跟着应了声:“拼了!”同时伸出掌来,和吴厚顿对击了一下。
黛安莱恩终于回到了纽约,见到了父亲比尔莱恩。
比尔莱恩是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严格说,他并非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公民,至今为止,他还保留着大英帝国的国籍。三十八年前,年仅十八岁的比尔莱恩成为了大英帝国的一名军人,被派往了遥远的东方一个名叫香港的岛屿。时年,大英帝国得到这块垂涎三尺的宝地已有二十八年之久,但前二十年,香港岛仅仅是大英帝国眼中一个极为重要的军事基地。在那二十年间,大英帝国对华贸易的近九成份额都被东印度公司所垄断,但随着东印度公司的破产倒闭,这种垄断格局也被打破,大英帝国的很多家公司都增大了对华贸易的力度。
各家公司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在香港岛设立办事机构,成为贸易环节中的一个中转站,从海外运来的商品会在香港岛卸船,然后再以中小船只分装了商品沿珠江运送至中华内地。这些分支机构的建立,以及不断增加的货物中转业务,大大刺激了当地的经济发展,无数洋人纷纷赶来淘金,亦有无数华人偷渡而来只为能吃口饱饭。
比尔莱恩在香港服了五年兵役,退役后,他选择留在了香港,成为大英帝国一家商贸公司驻香港办事机构的雇员。这家商贸公司的老板是前东印度公司的一名经理,主要负责的业务便是将种植在印度孟加拉等地的鸦片运往中华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东印度公司倒闭后,他自己单干,自然离不开驾轻就熟的老业务。
比尔莱恩在部队服役期间,训练很是刻苦,练就了一手好枪法和搏击术,这老兄又是天生的胆肥分子,因而,很快便在这家贸易公司中崭露了头角。再经过数年的锤炼,比尔莱恩已经成为烟土行当中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这种人注定不可能一辈子为别人打工,于是,比尔莱恩在三十二岁那年,创办了属于自己的商贸公司,一开始生意做得确实是风生水起。但好景不长,他的老东家感觉到了比尔莱恩的威胁,于是便联合原东印度公司的一帮老同事对比尔莱恩实施了无情的打压,有一段时间,比尔莱恩甚至得不到货源。
困境中,比尔莱恩将目光投向了南美大陆,仅一年的时间,比尔莱恩带着南美货源回归到对华贸易的圈子中来。南美货便宜,而且质量又好,比尔莱恩在烟土行当中风光无限一时无二。
这无疑使得他的老东家以及那帮原东印度公司出来的老板们赶到了阵阵寒意,于是,他们动用了所有资源,终于说服了大英帝国的香港港督,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比尔莱恩投进了监狱。
但牛人就是牛人,比尔莱恩在监狱中只呆了不到三个月便成功越狱,借着欧洲向美利坚合众国移民的浪潮,偷渡到了这边。二十多年过去了,比尔莱恩已然成为了美利坚合众国最大的一个贩卖烟土的集团首脑。
五年前的初夏,一名叫汉斯的三十来岁的中华小伙找到了比尔莱恩,跟他说,他手上掌握了一份大清朝里通逆党的官员名单,可以以此为交易条件,为比尔莱恩重新打通在大清朝销售烟土的渠道。能重回中华的烟土市场一直是比尔莱恩的一个梦想,不单单是因为中华市场的利润更加丰厚,更是因为比尔莱恩想在当年联手将自己投进监狱的那帮人面前扬眉吐气一把。
第五百七十七章 唐人街
因而,他决定支持这个叫汉斯的年轻人一次,哪怕失败了,也总比放着机会不敢去把握住要强。
但其结果,还真就失败了。大清朝拒绝了这项交易,最多只愿意出一万两银子来赎回这份名单。
但汉斯并没有气馁,一年后,再次找到了比尔莱恩,提出来了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当时,汉斯对比尔莱恩道:“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大清朝果真遗失了他的开国玉玺,这枚玉玺对大清朝意味着什么不需要我在多说,如今,这枚玉玺就在法兰西博物馆中,只要莱恩先生能成功运作了法兰西博物馆前来纽约开办一场展览会,那么,我就能确保得到那枚玉玺。以此为交换条件,我想,大清朝再无理由拒绝。”
比尔莱恩也算是个中华通了,自然知晓这枚开国玉玺的无比重要性,但这项计划比较庞大,比尔莱恩展现出了他的慎重。经过了数月调查,比尔莱恩最终判断汉斯提出来的计划建议还是相当可行的。于是,他召见了汉斯,和他达成了合作协议。
经过将近三年的运作,比尔莱恩终于将法兰西博物馆带到了纽约,而汉斯也没有食言,居然没花多少钱便得到了那枚玉玺,而且,做为物主的法兰西博物馆对少了这样一枚玉玺似乎并不在意。
得到玉玺后,汉斯便要求比尔莱恩筹备货源,一开口便是五千吨。这可是把比尔莱恩给吓到了,要知道,整个南美大陆一年的总收成也达不到五千吨这个数。但在利益和荣誉的双重驱动下,比尔莱恩还是积极地投入到了货源筹备上来。南美大陆是他的基地,货源自然由他说了算,再加上公司的库存,比尔莱恩总算凑到了一千五百吨的货。
但汉斯显然不会满意。
年轻时就够胆肥的比尔莱恩遇上了更加胆肥的汉斯,于是,这老少二人商讨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货源组织办法来。媾合南洋一带的海盗,强行拦截自印度等地运往中华的烟土,如此,又凑了五百吨的货。
单是为这批货源,比尔莱恩便花费了近五百万美元的资金,几乎将整个公司全部掏空。比尔莱恩之所以要如此豪赌,其自身的赌性只是一方面,另一更主要的原因是比尔莱恩也遇上了麻烦,美利坚合众国掀起一股扫除毒品的风暴,而他的公司正处在风暴中心,已经被联邦扫毒署的探员给盯上了。将货出尽,狠赚一把,然后华丽转身,便是比尔莱恩心中所打的小九九。
对汉斯,比尔莱恩并不能完全放心,为此,他特意安排了他的女儿,黛安莱恩来配合汉斯的运作,说是配合,其实就是监视。好在整个过程中,那汉斯都是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而且,每一步的设计及执行都接近完美。直到接到另一组暗中监视的手下发来的电报,说货船已经准时离岗的时候,比尔莱恩才完全放心下来。
以五百万博取二十倍以上的利润,而且眼看着就要成功,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无法再保持平静。兴奋劲只持续了两天的时间,比尔莱恩便得到了消息,说从金山出发的一艘货船因出现故障又遇到了罕见暴风雨而导致沉船。
比尔莱恩登时就傻了,连忙指示手下前往港口核查沉船货轮的编号,查询结果传到了比尔莱恩面前,比尔莱恩只觉得眼前一黑,坐立不稳,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因而,黛安莱恩见到她父亲的场所只能是医院。
“黛安莱恩女士,做为你父亲的主治医生,我想,我有必要向你通报你父亲的真实病情。他罹患的疾病是突发脑部出血,我们倾尽了全力,并在上帝的保佑下挽救了你父亲的生命,但是,他的未来情况会很糟糕,很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甚至会失去正常的思维能力或是语言能力。”黛安莱恩在医院中见到比尔莱恩的时候,已经是他发病住院的第八天了,所以,那主治医生介绍病情及预后估计的时候是相当笃定。
黛安莱恩没有因此而伤心难过,从十二岁开始,比尔莱恩就不断教育女儿黛安莱恩,做这一行,没有人会相信眼泪,伤心难过只属于弱者,真正的强者就要勇敢面对各种挫折,他唯一应该拥有的情绪便是成功后的喜悦。黛安莱恩牢记了父亲的这句话,同时也有另一层因素使得她对父亲的现况没有伤心难过,那便是她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父亲无法再依靠,但父亲创建的公司却还在,还有成百上千的公司员工可以帮助她完成对汉斯的复仇并找回那批价值五百万美元的烟土。
然而,当黛安莱恩来到公司所在地的时候,却失望发现,公司已经解体了。
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货船沉没的消息终究还是被公司的几名元老所得知,当初比尔莱恩一意孤行要豪赌一场的决定便遭到了元老们的一致反对,如今,公司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名一文的空壳,而领头人也差点撒手人寰,虽然活了下来,但余生也只能和残疾相伴,那么,谁还愿意留下来呢?
“真正的强者就要勇敢面对各种挫折,他唯一应该拥有的情绪便是成功后的喜悦!”几乎陷入绝望的黛安莱恩的耳边又响起了父亲的这句忠告。
黛安莱恩紧咬着嘴唇回到了家中。
彭家班一众师兄师姐们都没能来及在艾莉丝中箭后看上她最后一面。而在艾莉丝的葬礼上,罗猎的状态很让师兄师姐们担心。赵大新在随后几天的时间里数次来堂口探望罗猎,却全都吃了闭门羹。但赵大新并未因此而生气,于第四天的下午,再一次来到了堂口。
“大师兄是来看我的吗?”罗猎正坐在堂口楼前陪曹滨喝茶,见到了赵大新,连忙给他让了座。“我刚好想到了一件事要问你,结果你就来了。”
看到罗猎的情绪已然恢复了正常,准备了一肚子各种安慰话赵大新自然不愿意再多言,以免提到了艾莉丝再惹得罗猎的伤心。
赵大新向曹滨问了好,然后坐下来,端起了茶盏,饮啜了一口,道:“你想问我什么事啊?”
不等罗猎开口,曹滨先站了起来,道:“你们兄弟俩先聊着,我回楼上书房处理些堂口事务,大新晚上要是空闲的话,就留下吃晚饭吧。”
赵大新应道:“不了,滨哥,孩子太小了,罗猎他大师嫂一人照顾不来,我陪罗猎说几句话就回去了。”
曹滨点头回道:“也罢,反正离得不远,以后常来常往就是。”
曹滨上楼后,罗猎掏出包烟来,抽出来一支,放在鼻子下嗅着,并道:“以前看到彪哥好这样,我还纳闷,这烟有什么好闻的呢?可不知是怎么了,我现在闻着这烟味,就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赵大新笑道:“你不会被彪哥熏出来烟瘾了吧?”
罗猎喝了口茶,放下了香烟,道:“那倒没有,我只是想闻着这没点燃的烟的味道,点着了的烟味,我还是受不了。”
赵大新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要问我吗?究竟是什么事情啊?”
罗猎随意一笑,道:“大师兄,你是哪年认识的师父呢?”
赵大新不假思索应道:“光绪二十一年的三月,到今天,已有十三年另五个月。”
罗猎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在你之前,师父还收过一个徒弟,后来听说被师父逐出了师门。”
赵大新猛然一怔,失声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罗猎道:“你先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吧。”
赵大新垂头不语,只顾着摆弄矮桌上的茶盏。
罗猎轻叹一声,道:“看来,这件事并非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再看了赵大新一眼,罗猎接着说道:“大师兄,艾莉丝惨遭毒手,她虽然并没有拜到咱们师父门下,但我相信,你一定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小师妹,对吗?”
赵大新抬起头来,回道:“不光是我,你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也一样把她当做了小师妹。”
罗猎点了点头,似乎不经意的抹了下眼角,随即又笑了笑,道:“我想为艾莉丝报仇,不知道大师兄肯不肯助我一臂之力?”
赵大新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好吧,师父虽一再叮嘱我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但事关为小师妹报仇的大事,我想,师父他应该能理解我。”
罗猎肃容道:“谢谢你,大师兄。”
赵大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述说:“他姓耿,单名一个汉字,便是咱们汉人的那个汉字。我拜入师父门下的时候,他已经跟随师父修炼飞刀三年了,从这一点上讲,耿汉才是师父门下的大师兄。”赵大新说着,不由得露出了悔恨的神色来。“耿汉是带艺投师,虽然他隐藏的很深,可终究被师父发觉了,暗地里再追究下去,发现耿汉竟然来自于宫里,原本是宫中的一名侍卫。你是知道的,咱们师父的本门可是盗门,这盗门最忌讳的就是跟官府有所瓜葛,因此,师父便忍痛将耿汉逐出了师门。”
一声轻叹后,赵大新接道:“我入师门的第三年,家中遭遇不幸,急需用钱。而师父又不知去了哪里游历,我只是追随师父修炼飞刀,对盗门技能却是全然不会。便在万难之时,耿汉找到了我,说只要我答应做他的眼线,那么他就会给我一笔钱来救急。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居然答应了他,但后来才知道,他居然是内机局的人。”
罗猎惊道:“内机局?那耿汉居然是李喜儿的部下?”
赵大新道:“名义上,耿汉才应该是内机局的首领,但李喜儿有他干爹撑腰,早已将耿汉架空。”
罗猎道:“这么说,内机局李喜儿两次前来美利坚,你与他通风报信全都是受耿汉指使?”
赵大新惨笑道:“我从不认识那李喜儿,也从未与他通风报信过,五年的夏天以及今天的初春,都是耿汉在联系我,他诱骗我说,师父回到了国内,却被内机局的人给抓了,若是我能按照他的指示去做,那么他就会救出师父。我真傻,我居然会相信了他。”
罗猎叹道:“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赵大新苦笑道:“我向师父发过誓,绝不把耿汉的事情说出去,若不是师父已经故去,而你又将此事和为艾莉丝报仇挂上了钩,不然我是绝不会吐出半个字的。”
罗猎道:“难为你了,大师兄,不过我还想知道一件事,那耿汉后来又联络过你吗?或者,他跟你约定了怎样的联络方式了吗?”
赵大新漠然摇头,道:“没有,从来都是他找我,找我的方式也不尽相同,或者是一张字条,又或者是一句话,但最终还是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见面相谈。在洛杉矶的时候,他便是安排的胡易青来给我带的话,让我借口去给胡易青购买船票去到港口和他见面。”
罗猎疑道:“胡易青给你带话?我怎么就没听出来呢?”
赵大新苦涩一笑,道:“你去给他买吃的东西去了,当然听不到,等你回来的时候,该说的早就说完了,你看到的听到的,不过是在做戏。”
罗猎深吸了口气,重重吐出,沉思了片刻,道:“谢谢你大师兄,给我说了这么多,可能你一直在疑问,我是如何知道耿汉这个人的存在,又为何对他要刨根问底,是吗?”
赵大新点了点头,道:“我确实很想知道,但你若是不方便说,我也不会追问。”
罗猎重新冲了一泡茶,为赵大新斟上了,再拿起了香烟,放在鼻子下嗅了几下,这才开口应道:“这些天来,滨哥,彪哥,还有我,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其中有一个关键人物,他说他叫吴厚顿,彪哥指认他是跟师父齐名的盗门二鬼中的南无影,这个吴厚顿认下了南无影的身份,同时也得到了彪哥和我的信任,但现在看来,我们都被他骗了。这两天我在回忆这件事,想起来他住进安良堂的第二天,就在这儿喝茶的时候,他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有所目的地提起了师父的第一个徒弟。大师兄,也可能是我多虑了,但我还是觉得,他说出这个人一定有着他的目的。”
赵大新道:“大师兄生性愚钝,不能帮你做出评判,但大师兄可以告诉你,那个吴厚顿根本就不是什么南无影。”
罗猎怔道:“大师兄说的如此肯定,莫非你见过那南无影?”
赵大新露出了骄傲的神情来,道:“不单大师兄见过,小七你也见过,而且,南无影也非常疼爱你。”
罗猎惊住了,呢喃道:“你是说师父他……”
赵大新点了点头,道:“北催命南无影,其实都是咱们师父。咱们师父虽是北方人,但也经常去南方游历,偶尔做下一件两件的大案,南北有差异,师父的作案手法也完全不一样,因而,师父在南方做下的那些案子并没有人能想到是师父做的,只能凭空想象出另一个盗门奇才,并给他起了个跟师父齐名的绰号,北催命南无影,就是这么来的。”
罗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欢喜道:“这就对了嘛,我一直在想,南无影能跟师父齐名,必然十分看重自己的名声,怎么会像吴厚顿那种人做出那种龌龊的事情来呢?再有,我听到有人能跟师父齐名,这心里一直不怎么舒服,现在好了,终于舒坦了!”
赵大新也露出了笑来,道:“能看到你的笑容,大师兄这心里也舒坦了许多。小七,大师兄违背了向师父发过的誓言,要是师父怪罪下来,你可得为大师兄多说两句好话哦!”
罗猎笑道:“你放心,师父的板子要是打下来的话,有罗猎的屁股接着,绝不会落在大师兄的身上。对了,大师兄,你跟那耿汉切磋过吗?别的不说,咱就说飞刀,你跟他相比,谁更强一些呢?”
赵大新坦诚道:“都说勤能补拙,但在习武这件事上,拙或许能补,但怎么也补也补不过天赋,那耿汉分明就是个习武的天才,论天赋资质,恐怕就连你都无法跟他相提并论。”
罗猎笑道:“听你这话,就好像我罗猎骨骼奇佳天赋异禀似的,算了吧,大师兄,我跟你差不多,也是靠着勤能补拙这四个熬到今天的。”
罗猎跟赵大新再闲聊了半个多小时,期间,有意无意地问起了耿汉的身高肤色及长相等特征,赵大新也一一如实相告。
送走了赵大新,罗猎随即上了楼,来到了曹滨的书房。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听到了罗猎的敲门声,曹滨放下了手边的活,待罗猎走进屋来,曹滨已经来到了沙发旁边等着了。
罗猎点头应道:“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我揣测那吴厚顿提起我师父的第一个徒弟绝非无意,但我却没想到,那汉斯八成可能就是被我师父逐出师门的第一个徒弟,那人叫耿汉,是内机局的最大头目,只是后来被李喜儿给架空了。”
“坐下慢慢说。”曹滨陪着罗猎坐了下来,习惯性地点上了一根雪茄,边抽边道:“如果那耿汉能跟汉斯对上的话,那么,很多疑点也就迎刃而解了。”
罗猎将赵大新说的话简明扼要地重述了一遍,最后道:“我大师兄说出的耿汉的身高体型以及长相特征跟汉斯都能吻合上,所以,我推测那汉斯就是耿汉。只是还有一事我想不明白,吴厚顿为什么要把这个重要信息透露给我们呢?”
曹滨抽着雪茄若有所思,余光瞥见了干坐着的罗猎,又赶紧起身叫了周嫂为罗猎泡茶,回来坐定后,道:“咱们一件事一件事地捋一捋,把事情都捋清楚了,你的疑问或许也就解开了。”
罗猎点了点头,道:“我听你说,滨哥。”
曹滨将手中雪茄在烟灰缸边上磕去了灰烬,道:“先说这吴厚顿的身份,他能骗取了你和阿彪的信任,无非是两点,一是江湖上根本没有人见到过南无影,那不过是你师父老鬼的一个化身,而这个秘密,也只有你师父和你大师兄知道。二一个便是吴厚顿于五年前盗走了内机局已然获得在手的那份名单,若是没有一身绝学,绝不可能做出如此惊天大案。不过现在想来倒也稀松平常。”
周嫂送茶进来,罗猎接下后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待周嫂离去后,笑道:“有耿汉为内应,确实是稀松平常。”
曹滨接道:“他们二人联手盗走那份名单,定然不是为了孙先生他们,假若只是想敲大清朝一竹杠的话,根本不必远渡重洋来到美利坚,当初关于此事的种种传说我就始终觉得在哪里有些不对,现在应该算是明白了,那汉斯或者说是耿汉,很可能五年前就开始筹划了今天的这个计划,而那份名单,很可能就是他打算用来跟大清朝交易的筹码。”
罗猎恍然道:“这么一说也就说通了,一定是大清朝认为那份名单不足以做出那么大的让步而拒绝了汉斯的交易,所以,那份名单对于汉斯来说已然成了负担,不如直接甩手给咱们安良堂。”
曹滨深吸了口气,道:“但那耿汉并没有死心,开始打起了那枚开国玉玺的主意。我们尚无法确定他是用何种手段得到的那枚玉玺,但可以肯定他一定跟大清朝就这枚玉玺达成了协议,因而才开始实施了这项计划。”
罗猎接道:“他为了达到自己私吞下这批烟土的目的,就必须制造出一个强大的敌人,而这个强大的敌人必须是南无影这种级别的,那吴厚顿虽然是个赝品,但其盗门技艺也算是一流,刚好用来扮演南无影。”
曹滨微微颔首,道:“只是一个南无影还不足以威胁到那批烟土,因而,他们必须将咱们安良堂推到前沿。耿汉算准了咱们只要听到了开国玉玺的信息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又担心那吴厚顿骗不过我曹滨的眼睛,于是便借助刺杀老顾将我调离了金山。”
罗猎略显激动,抢道:“我和彪哥果然被吴厚顿成功骗过,跟着他去偷了一枚假玉玺回来,然后以不愿冒险为借口而离去,逼迫我跟彪哥生出了炸船的下下策。又担心我和彪哥没那么大的决心或是中间出了其他什么差错,吴厚顿还是上了船,将一出好戏演到了最后一幕。”
曹滨仍旧是面如沉水,道:“这原本是一个极为完美的计划,强敌终于出现在了货轮上,经过一番殊死相搏,强敌虽然落荒而逃,但也引爆了炸弹,炸弹炸沉了货船,船上的人全部遇难,那汉斯只需要将那批烟土藏好,即便货主追到金山来,也只能是望洋兴叹自认倒霉。待风平浪静之后,那汉斯完全可以变一个身份,从容不破地将那批烟土装上货轮,带着那枚玉玺来到大清朝完成这笔交易。只是,这其中一定是出了纰漏,那艘货船上不单逃出来了汉斯,那个货主女人同样逃了出来,她识破了汉斯的奸计,但在金山她孤身一人又对付不了汉斯,便想出这么一招,以刺杀老顾的印第安毒箭来警示咱们。”
罗猎道:“应该是这样了,可是,我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决,那个吴厚顿将汉斯的真实身份线索透露给我们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呢?”
曹滨沉思片刻,却也理不出头绪,只能道:“这并不重要!眼下,咱们无需太多动作,只需要监控好金山各处,不给那耿汉吴厚顿留下运出烟土的机会,那么,他们迟早都会浮出水面,包括那个射杀了艾莉丝的女人!”
罗猎的面庞上闪现出一丝狰狞之色,咬牙恨道:“我一定要活捉了她,让她在艾莉丝的灵位前跪上十天十夜,再让她亲自品尝那毒箭的滋味。”
正说着,董彪归来,敲过门后,推门而入,进了屋,二话不说,先端起罗猎面前的茶杯,一气饮尽,然后坐下来点了支烟,唠叨道:“又他妈白忙活了一整天,金山的大小仓库全被咱们探查了一个遍,可连根可疑的吊毛都没能撸到一根。”一口烟喷出,董彪看了眼曹滨,再看了眼罗猎,不好意思笑道:“那什么,彪哥不该爆粗口啊,罗猎,你年轻,又有文化,千万不能跟彪哥学。”
曹滨叹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呢?你当我们这样看着你是因为你爆粗口吗?”
董彪挠着后脑勺回道:“不是因为爆粗口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罗猎含着笑指了指茶杯。
董彪点了点头,道:“嗯,茶不错,就是有些冷了。”
曹滨气道:“你装的到还挺像!那是罗猎的茶,你怎么这么不讲究呢?”
董彪委屈道:“是他的又怎么了?我又不会嫌他有口气,是吧,小子?”
罗猎撇了下嘴,回道:“彪哥所言极是。”
董彪喷了口烟,惬意道:“就是嘛!自家兄弟,何必那么多穷讲究?还是说正事吧,滨哥,罗猎,这金山的仓库全被咱们弟兄探查过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曹滨叹道:“谁让你干活那么麻利呢?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要沉住气,慢慢来!”
董彪一时没能理解,刚要张口发问,却被罗猎抢了先:“耿汉是不可能将那批烟土藏在仓库中的!”
“几个意思?”董彪怔住了,两道剑眉几乎蹙成了一坨:“不会藏在仓库中那还让我忙活个啥呢?还有,耿汉是谁?”
罗猎道:“耿汉便是汉斯。”罗猎正想着要不要把刚才得到的那些信息告诉董彪,便听到曹滨开了口。
“罗猎说得对,耿汉没那么笨,会将那么一大笔财产放在自己控制不了的仓库中。阿彪你也不必抱怨,让你探查各个仓库,不过是想弄点动静出来让耿汉看到……”
“等一下!滨哥,等一下……”罗猎伸出手来,却停滞在了半空中,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突然间一动不动。是曹滨的话触发了罗猎的灵感,既然那耿汉不会将烟土存放在自己控制不了的仓库中,那么,反向思维,耿汉一定会将烟土藏在某个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场所中。“滨哥,我想到了追查那批烟土下落的办法,追查半年前至一年内这段时间金山所有的房产交易,包括民居和各种商业房产工业房产。”
曹滨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那董彪却直接开怼道:“查那玩意干啥?”话刚怼出,董彪智商突然上线,领悟了罗猎的用意,立刻换了笑脸,向罗猎竖起了大拇指:“行啊,小子,脑子转的可够快的哦!”
曹滨道:“此事不得声张,只得暗中进行,即便查到了线索,也决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阿彪,恐怕接下来的日子你要非常辛苦了。”
董彪笑道:“辛苦算个逑?只要能帮罗猎把仇给报了,我阿彪就算累掉了两个蛋也是心甘情愿。”
罗猎下意识地怼了董彪一句:“彪哥还会下蛋?”
董彪恶狠狠瞥了罗猎一眼,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曹滨看到,脸色又不好了,摇头叹气,道:“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罗猎还小,也就算了,你阿彪都是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那么不正经呢?”
总是不正经的董彪做起事情来也是非常不正经。
第二天一早,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将罗猎打扮成了一个来自于大清朝的阔少,并带着这位阔少来到了金山房产交易管理局中。
唐人街虽然是安良堂的势力范围,但却不是一个独立王国,仍然属于金山各部门的管辖范围。而安良堂在唐人街一带可是没少折腾房产,因而,那董彪跟房产交易管理局的洋人雇员们厮混的相当熟悉。
“嗨,安妮,多日不见,你怎么变得更年轻更漂亮了呢……哦,肖恩,我的朋友,见到你非常高兴……”董彪一路和相熟的洋人热情地打着招呼,将罗猎带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杰克?是那股风把你给吹过来了?”办公室中端坐着的一名中年洋人见到了董彪,起身离坐,和董彪拥抱了一下。
“带个朋友来跟你认识一下,布罗迪,他可是个有钱人,我就问你,想不想轻轻松松赚上个一百美元?”董彪指了指正故意扮傻的罗猎,颇为神秘地对布罗迪道:“他父亲可是中华的一个大贪官,家里有的是白花花的银子,你也知道,中华现在动荡的厉害,他父亲是个明白人,不想跟着趟浑水,现正在往咱们金山转移资产。”
布罗迪看了眼罗猎,脸上现出狐疑之色,道:“你这样说话,难道就不担心你的客户会不高兴吗?”
董彪拍了拍布罗迪的肩,笑道:“不用担心,他现在能听得懂的英文单词还不超过十个。”转而再对罗猎换了中文道:“罗少爷,这位洋人朋友叫布罗迪,他说,见到你非常高兴。”
罗猎拿捏出趾高气扬且有很是土鳖的样子来,用了家乡话应道:“你跟他说,俺见了他也很高兴。”
董彪在转过脸来对布罗迪道:“他要在唐人街买房子,布罗迪,你可要帮助我狠狠地赚上他一大笔钱。”
布罗迪道:“杰克,我们是朋友,我当然会帮助你,可是,除了尽快将你们的交易手续办好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
董彪道:“布罗迪,你是知道的,唐人街的房产太便宜了,根本赚不到什么钱,我想向这位阔少爷兜售市区的房产,而且还要高出市价十个百分点卖给他,多出来的这十个点,布罗迪,我打算跟你五五分账,你至少可以赚到一百美元,怎么样?我的朋友,有兴趣吗?”
布罗迪来了情绪,稍显激动道:“当然有兴趣,杰克,你需要我怎么做?”
董彪微微一笑,道:“把咱们金山一年来的房产交易记录拿出来给他看,让他知道咱们金山的房产有多火爆,现在不抓紧付款购买的话,将来恐怕连唐人街的房子都买不到。”
布罗迪犯愁道:“可是,杰克,金山的房产交易并不火爆,一时半会,你让我怎么能拿出足够的交易记录呢?”
董彪嘿嘿一笑,道:“再加上商业房产,工业房产,包括其他什么性质的房产交易,你统统拿来就是,他又看不懂英文,咱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布罗迪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道:“这很简单,我这就安排。”
布罗迪出去了一小会儿便回到了办公室,再过了不多一会儿,一个略显肥胖的半老徐娘抱着一摞登记册进到了办公室,将册子放在了布罗迪的办公桌上。
“喏,杰克,这是三本是住房交易记录,这一本是商业房产交易记录,工业房产的交易很少,今年一共只发生了三笔,嗯,包括之前十年的工业房产记录全在这一本中了。”布罗迪将登记册一本一本地翻开了,展现在董彪的面前。
董彪冲着罗猎招了招手,用英文叫道:“罗少爷,您过来看看吧,咱金山一年的房子就卖出了这么多,你要是不抓紧的话,恐怕这房价还得涨!”
罗猎装得很像那么回事,只是看了眼董彪,脸上却显现出迷茫神色。
董彪轻叹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换成了中文重说了一遍。
罗猎凑过身来,在董彪的指点讲解下,发出声声唏嘘。
“俺是知道咧,可俺爹他还知不道,钱可都在俺爹的手里呢!”罗猎的家乡话说的很是别扭,自己个听了都觉得好笑。
董彪用英文回应道:“什么?你父亲准备一次买十套房产?”惊呼中,董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转而对布罗迪道:“布罗迪,我们可能要发财了,你要知道,我在安良堂的薪水也就是一个月一百美元,但今天这单生意,我们两个可以每人分到至少一千美元啊!”
布罗迪哪里听得懂中文,尤其是罗猎这种带着浓浓乡音的中华话,但董彪和罗猎的表演相当逼真,使得布罗迪信以为真。“杰克,上帝会保佑你的,你一定能拿下这单大生意。”
罗猎秒懂了自己的失误,心里有些着急了,没能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节奏来,于是弥补道:“俺爹有五个老婆,就要五套房子,俺也有三个老婆,也得要三套房子,还有俺家兄弟,怎么着也得备下两套不是?”
董彪的神情随即黯淡下来,跟布罗迪道:“这阔少说,他看到了这些房产交易记录明白了咱们金山的房产有多紧俏,可他父亲却没看到,而钱全都掌握在他父亲手中。”
布罗迪跟着紧张起来,道:“他父亲?他父亲在哪儿呢?美利坚还是中华?”
董彪耸了下肩,回道:“我跟他聊聊,看他是怎么打算的。”
兄弟俩胡诌八扯聊了几句后,董彪略显无奈地对布罗迪道:“他父亲在中华,但这阔少说,如果不让他父亲看到这些交易记录的话,就无法说服他的父亲,那么,买房子的钱就拿不过来。还有,这阔少还表示说,他父亲曾经说过,并不一定非得住在金山,南边的洛杉矶,北边的西雅图,都是可以考虑的。”
到嘴的鸭子岂能让它飞了?
布罗迪急切道:“杰克,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父亲能看到这些交易记录。”
董彪突然露出惊喜之色,道:“布罗迪,我倒是有个办法。”
布罗迪道:“快说,什么办法?”
董彪道:“你让我把这些记录带去照相馆,把这一页页的记录全都拍成照片,然后让人捎带回中华,只要他父亲看到了,这单交易不就做成了吗?”
洋人考虑问题原本就习惯于简单化,布罗迪又被董彪说出的一千美元的横财给迷了心窍,哪里还能品得出其中的蹊跷,虽说讲这些交易记录带出管理局是不合规行为,但看在那一千美元的份上,布罗迪还是痛快地答应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矿场
抱着那摞登记册走出了房产交易管理局,董彪上了车,掉了头,直接驶向了唐人街的方向。罗猎不禁疑道:“彪哥,不是要去照相馆拍照片吗?”
董彪斜眼看了罗猎一眼,道:“鬼扯,一张照片二十五美分,这五本登记册至少也有一百张,彪哥的钱也是血汗钱啊,哪舍得这二三十美元啊?”
罗猎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董彪笑道:“回去抄咯,跟你说啊,滨哥抄写的速度很快的。”
罗猎愣了下,道:“可再快也得几个小时,你怎么跟布罗迪交代呢?”
董彪笑道:“窝靠,那还不简单?车子抛锚了,是不是个理由?照相馆的照相机坏了,是不是个理由?路上碰见了一个漂亮妞,彪哥一时没忍住,上前调戏了几句,结果被人家给告了,在警察局里带了好几个小时,这是不是又一个完美的理由?”
罗猎不禁笑道:“跟你在一块久了,恐怕我都要变成一个流氓了。”
董彪大笑,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发出了强烈的轰鸣,速度猛然提升,将毫无防备的罗猎晃了个惊慌失措。
回到了堂口,进到了曹滨的书房,曹滨一听董彪要他抄写这些登记册,登时变了脸色:“阿彪,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呀?我那么多事……”
董彪讪笑道:“不抄怎么办?还真拿去拍照片?花钱还是小事,等照片洗出来得浪费多少时间?还有,滨哥你说过,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布罗迪是绕不过去的,那照相馆的人,咱们不应该绕过去吗?”
曹滨被噎的无话可说,自己留下了三本登记册,将另外两本丢给了董彪和罗猎:“你俩也别闲着,一人抄一本。”
董彪呵呵一笑,道:“滨哥,你是在笑话阿彪不会写字是吧?那笔拿在手上可比枪沉多了去了,你这不是逼良为娼么?”
曹滨气道:“滚!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骂完了董彪,又将分给董彪的那本登记册丢给了罗猎,道:“你彪哥的这本由你来抄了!”
一物降一物,巴掌降屁股,罗猎敢跟董彪无限制顶嘴,但对曹滨却是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那董彪见状,嘿嘿一笑,闪人出屋去凉快了。
拿到了房产交易记录,接下来就是逐一排查。那些个楼房公寓首先被排除在外,董彪先从别墅式住宅查起,然后是商业房产和工业房产。
十多天过去了,从仲夏来到了初秋,但董彪仍旧是一无所获。
“这不对啊?前前后后二十好几天过去了,能想到的地方咱们都搜过了,却连个货的皮毛也没摸到。还有,那耿汉和吴厚顿就像是蒸发了一般,一丁丁的动静也感觉不到,难不成他们根本不在金山?那批货也没藏在金山?”董彪不由得提出了疑问。
一无所获的结果也大大出乎了罗猎的预料,他锁眉凝神,思考道:“不会,绝对不会!金山那么大,凭耿汉和吴厚顿的功力,只要能够耐心下来潜伏在什么地方,咱们是很难觉察到他们的存在的。还有那批货,我可以百分百的做出保证,它一定就藏在金山的某个地方。”
曹滨道:“罗猎说得对,耿汉吴厚顿二人不是货主,无法做到完全掌握货物的走向,他只能借助自己手中的权力,在当地玩一手调包的把戏,所以,这批货一定还在金山。只要货还在,他们便跑不了,迟早都会现身露面。”
董彪愁道:“我最担心的是他们有太多的耐心,甚或不厌其烦,今天运出去一点,明天再运出去一点,一天运个几百公斤,花上个三年五年的把货全都运出金山。”
董彪的这份担提醒了曹滨和罗猎,在很多事情上,最笨拙的办法往往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耿汉和吴厚顿若是真采取了这种办法的话,安良堂还真是无计可施。
“所以,我们必须今早找到那批烟土的藏匿地点。”曹滨习惯性踱起步来,忽地站住了,凝神静气了片刻,道:“如果换做了你俩,怎么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批烟土掉了包呢?”
董彪抢道:“那还不简单?找到这么一块场地……”董彪边说边比划,先将茶杯拿过来摆在了面前,然后又将香烟放在了茶杯的后面,接道:“这一块场地可分成两个部分,前面这块场地是明的,后面那块场地是暗的,货运进来的时候,堆放在了前面这块场地中,然后我再雇上另一批人,将货运到后面那块场地中,在用假货将前面的场地填满了,等装船的时候,自然运出去的是那前面场地堆放着的假货,而真货不就留下来了么?”
罗猎随即送上了大拇指,并道:“好主意!可这么做的话,阴谋一旦暴露,那货主很容易就会找到被掉了包的真货,耿汉要隐瞒的不单是咱们,他更需要隐瞒的是货主一方哦!”
董彪愣住了神,未再接话。
曹滨叹道:“是啊,咱们没有那颗做贼的心,就很难解开贼打出来的结。”
董彪忽道:“把大新叫来怎么样?他跟了鬼叔那么多年,在这方面上肯定比咱们强啊!”
罗猎不由感慨道:“唉!我那个大师兄……没指望的,彪哥,这方面的事情,就算我师父还活着,恐怕也猜不透耿汉的计策。”
曹滨跟道:“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那鬼兄虽是盗门奇才,但从未有过不义之为,那耿汉如今已经完全走偏,即便鬼兄在世,也确是难以应对得了他那逐出师门的大徒弟。”
正如曹滨所言,思维不在一条线上,就很难解开耿汉的套路,三人虽然都开足了脑筋,但也没能想出什么头绪,一时间,都闭上了嘴巴陷入了沉静。
过了许久,罗猎突然开口道:“我在想,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路呢?”
董彪翻了翻眼皮,道:“彪哥在金山厮混了二十多年,随便哪条路,彪哥闭着眼都不可能走错!”
罗猎指了指脑袋,笑道:“我说的是思路。”
“啊?”董彪半张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啊,你说的是思路哈,那彪哥不是走错路,是经常迷路。”
曹滨忍住了笑,道:“你想到了什么?”
罗猎拿起了茶几上的香烟,抽出了一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道:“就拿这支香烟来说,我背过身去,不让滨哥你看到,然后让彪哥藏在我身上的某个地方,然后让滨哥你来猜,估计你很难猜得准,但是,你要是问了彪哥,那答案不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吗?”
董彪忽地瞪圆了双眼,抢在曹滨之前,惊呼道:“搬运工?”
曹滨微笑颔首,道:“对!搬运工。那批烟土运来的时候想必是货主的自己人在做搬运,但耿汉要想将这批烟土掉了包,势必会重新雇佣搬运工人,他不可能从外地带来这些人,只能在当地寻找,而且,这么大量的货物,一定不是二三十人能够完成的。”
罗猎补充道:“为了遮人耳目,那耿汉亦不会聘请专业搬运公司,他的做法一定是在市场上雇佣零散劳工。”
董彪面露欣喜之色,道:“那就简单了,这些劳工市场上一多半都是咱们华人,咱安良堂要打听的事情,最多半天就会有结果!”
----
黛安莱恩回到了家中,家中已是空无一人。这本是意料之中,黛安莱恩并未觉得有多突兀,她上了楼,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她已经有很多日子没有住过了,父亲健康的时候,家里的佣人会定期清洁房间,但父亲住进医院已经好多天,家里的佣人们也全部走光,在没有人打扫房间,桌面窗台上落下了薄薄一层灰尘。嵌在墙壁上的保险柜还在,黛安莱恩打开了保险柜,拿出了她所有的财产,三千美元和两把勃朗宁手枪,以及一盒五十发子弹。
单枪匹马是肯定干不过汉斯的,可三千美元的资产也无法拉起一支队伍来。看似陷入了绝境的黛安莱恩却毫无绝望情绪,反倒是显得信心满满,只因为,她的身体还在,而她的身体,才是她的最大本钱。
收好了现金和手枪,黛安莱恩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欲寻找的目标,最终将戴维斯科特的名字排在了第一位。戴维斯科特曾经是比尔莱恩的一名贴身保镖,曾经救过比尔莱恩的性命并为此负了重伤,比尔莱恩感恩与他,将他提拔为公司的经理,负责宾夕法尼亚州、新泽西州、以及马里兰州等三个州的烟土销售。黛安莱恩和戴维斯科特有过一床之缘,但因戴维斯科特在这方面的能力有些欠缺,黛安莱恩之后再也没有跟他重温过这种缘分。
“黛安,很荣幸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想到我。”黛安莱恩找到戴维斯科特的时候,戴维斯科特正躺在自家的游泳池边上的躺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位美女在游泳池里游泳。“我是你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父亲赐予我的,所以,对你的请求,我无法拒绝。但是,我也是一名商人,我很想知道,事情办完之后,我能得到些什么好处?还有,你打算向我付多少定金?”
黛安莱恩妩媚笑道:“定金就站在你面前,如果你接受我的雇佣,在雇佣期内,你可以任意享用你的定金。如果你接受,那我们再来谈事情办完之后的利益分配。”
戴维斯科特不由得看了眼泳池中的那两位美女。单就身材长相,泳池中的那二位并不比黛安莱恩差多少,可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一个多种因素交织在一起的产物,那戴维斯科特曾经品尝过一次,从那之后便是念念不忘却始终没能再次得逞,因而,对黛安莱恩提出的这份定金是想当的满意。
“很好,黛安,我接受这份定金。”戴维斯科特说着,从躺椅上站起身来,伸出双臂,将黛安莱恩拦腰抱起,一双嘴唇不由分说便压了上去。
“等一下,戴维,只需要一分钟,让我们谈谈……”黛安莱恩话没说完,嘴巴便被堵上了。
一波激情过后是又一波更为汹涌的激情,在第二波激情开始之时,戴维斯科特低声吼道:“有这份定金已经足够了!让事成之后的利益分配见鬼去吧!”
黛安莱恩喘着粗气应道:“戴维……我保证……你将成为第二个比尔莱恩……”
享用过定金后,戴维斯科特恢复了平静,和黛安莱恩回到了泳池边上,并打发走了泳池中的两个美女。“汉斯的计划,我是第一个向你父亲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我的理由很简单,中华人不可靠,他们实在是太狡猾,就算是上帝也猜不懂他们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
黛安莱恩道:“我为我父亲的莽撞决定向公司所有员工郑重道歉,但是,戴维,错并不在我父亲,汉斯提出的计划确实可行,它一定能为公司带来巨额回报。错在那汉斯,他是一个坏人,是他欺骗我父亲,欺骗了公司所有员工。”
戴维斯科特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看那汉斯不像个好人。你放心,黛安,我一定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戴维斯科特是做保镖出身,深知兵不在多而在精的道理。他在得到独挡一面的机会后,并没有大量扩充手下,而是由他亲自调教出了一支十二人组成的队伍。这十二人,枪法精湛,搏斗技能一流,而且对戴维斯科特非常忠诚。因而,在公司尚未解体时,戴维斯科特这一枝力量或许不是公司势力最大的但绝对属于实力最强的。
“戴维,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处决了汉斯,并夺回被他私吞的货物。比尔莱恩为他准备了多达两千吨的货,戴维,你可以从中分走一半。”在驶往金山的火车上,黛安莱恩终于得到了向戴维斯科特开出条件的机会。
戴维斯科特道:“不,黛安,我说过,我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莱恩先生所赐,那批货是属于莱恩先生的,我不会有非分之想。我只希望我将能永远拥有我的定金。”
黛安莱恩莞尔一笑,道:“莱恩先生身患脑出血,即便能够离开医院,却也只能跟轮椅相伴了。戴维,我感谢你的忠诚,但正因为你有这份忠诚之心,你才更应该担起这副责任。至于你想要的,我认为并不是问题,只要你有这方面的需求,你就可以随时得到满足。”
戴维斯科特道:“可是,黛安,你在我心中,却是女王一般的存在,我向上帝发誓,一定会将汉斯擒到你的面前,交由你任意处置,但那批货,我并不想分上一杯羹,我只求我的女王将来允许我扩大地盘。”
戴维斯科特想的很远很深,两千吨的烟土,分一半就是一千吨。因比尔莱恩孤注一掷的豪赌行为,美利坚合众国的烟土行业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缺货状态,市价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已经飙涨了近两倍,达到了一盎司接近一美元的价格。即便以市价五折出手这一千吨的烟土,那么其收入也要超过一千五百万美元。但是,南美大陆的货源却不是戴维斯科特能够染指的,假如他接受了黛安莱恩的条件,那么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而没有货源的王者迟早会被人打翻在地。与其如此,那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扶持黛安莱恩继承比尔莱恩的事业,既可以保住了货源,又可以尽享功臣的荣誉和利益,何乐而不为?
黛安莱恩可想不了那么深远,她现在的心思,全都被报仇所充斥。“戴维,我们现在很困难,汉斯避而不见,而知道藏货地点的人全都沉入了大海。我在金山的时候又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彻底得罪了金山安良堂的曹滨……”
戴维斯科特打断了黛安,道:“不,听我说,知道汉斯藏货地点的人不止船上那些人,公司还雇佣了当地的一些劳工,只要找到他们,就可以得知汉斯的藏货地点。金山安良堂的曹滨也没什么厉害的,你能轻而易举地伤了纽约的顾浩然,那么就能够将曹滨送上天堂。黛安,别忘了我是干什么出身的,更别忘记了我手下还有十二名一流高手。”
听了戴维斯科特的这番话,黛安莱恩既兴奋又担忧。戴维的实力毋庸置疑,不然,黛安也不会将他排在第一位。他能表现出如此的决心和自信,黛安莱恩没有理由不感到兴奋。但是,金山安良堂的曹滨却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戴维斯科特表现出的轻敌思想,又不能不让黛安莱恩为此而担忧。
黛安莱恩并不清楚汉斯口中所称名叫无影的盗贼本是跟汉斯一伙,她只道那个盗贼能在威亨酒店中轻易盗走那枚假玉玺必然是超一流的高手,而且,在黛安的思维中,很自然地将这盗贼划入了曹滨的阵营。再有,曹滨明明被调离出了金山,但金山安良堂对他们的攻击力度却一点也不薄弱,差一点得到了真玉玺不说,还能从容不破地将货船给炸了,这样的对手,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任何轻敌的表现,只能换来万劫不复的结果。
“戴维,你听我说,我之所以能轻而易举刺杀顾浩然得手,那是因为汉斯为此准备了三个月之久,而且,顾浩然对这场刺杀毫无准备。但再想干掉曹滨就不一样了,一是我们的准备并不充分,二是因为曹滨已经有了防备。”黛安莱恩觉得必须要提醒戴维斯科特不能轻敌,又生怕打消了他的积极性,于是便尽量保持着客观的态度,向戴维斯科特表述了现况的困难性。
戴维斯科特不以为然,道:“那又怎么样呢?在金山,没有人能确认你黛安还活在世上,更没有人知道我戴维已经率领手下十二名勇士来到了这儿。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只要我们找到了藏货地点,那么接下来,不管是汉斯还是曹滨,我只能说,他们的性命掌握在我戴维的手中。黛安,我追随你父亲已经有十五年之久了,我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这十五年间,我戴维斯科特从来没让你父亲失望过,我想,这一次你也同样不会失望。”
黛安莱恩媚笑道:“是的,戴维,相比第一次,你肯定有了长足的进步,我本不该怀疑你能力的。”
黛安莱恩的这句话带有浓郁的双关成分,使得戴维斯科特不禁想起了他跟黛安莱恩的第一次,那一次,他的表现确实很糟糕,根本达不到一个真正男人的及格水平,但那一次却是因为他太过紧张所致,时隔数年,他终于得到了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黛安,若不是在火车上……”戴维斯科特被黛安莱恩的这句话勾起了某种情绪。
黛安莱恩打断了戴维斯科特,火辣辣的眼神盯了上去,口中低声道:“火车上不是更有情趣吗……”
黛安莱恩说的很对,火车上确实是更有情趣,车窗不必拉上窗帘,而且,火车的铁轮声提供了极为强烈的节奏感。戴维斯科特第一次品味到其中的精妙,兴致大发,居然在不知不觉中便度过了五天的漫长旅程。
抵达了金山,戴维斯科特在火车站附近寻了一个二流的旅店安顿了下来,这并不单纯是为了省钱,更主要的目的是能更好的的隐藏行踪。安顿之后,他随即将十二名手下分成了六组,派去了金山的各大劳工市场。
戴维自己也不愿闲着,将黛安留在了旅店中,自己装扮成来自于一名东海岸的游客,去到了唐人街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句话不单是中华人深谙其道,洋人们同样懂得这样的道理。
金山唐人街的规模相比纽约来要小了许多,从一端走到另一端,就算以散步的速度,也用不了一个小时,但戴维斯科特却在这条街上逗留了两个小时。这期间,他还特意兜了个弯子,在安良堂的门口走了个来回。
只是,限于语言上的障碍,戴维斯科特并没有了解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戴维斯科特并没有那么大的自信能保证在第一次踩点的时候就能掌握到安良堂核心人物的行迹信息。
回到了旅店,戴维斯科特随即将记忆中的唐人街以及安良堂的位置关系和主要建筑结构全都画在了纸上,端详着纸上的示意图,再一点点想象着他想要做的事情,从而来感觉出最合适的下手地点和下手方式。黛安莱恩也算是此行当的高手,看到了戴维的这种举动,心中不禁生出了敬佩之意,因为,在这一点上,戴维和汉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到了傍晚,放出去打探消息的六组十二名手下全都回到了旅店,其中有那么一组手下提供了一条令戴维斯科特陡然一惊的信息:“老大,我们两个在劳工市场中看到了一个中华人在做着和我们同样目的的事情。”
戴维斯科特尚未开口,黛安莱恩率先沉不住气地问道:“那你们两个有没有惊扰到那个中华人呢?”
其中一名手下蔑笑回道:“黛安,我们不是三岁小孩,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处理我们比你有经验。”
戴维斯科特沉下了脸来,道:“麦克,你必须对黛安保持足够的尊重,她或许会因为心态问题而造成经验不足的假象,但要说到个人实力,黛安不会比你差多少。”
戴维斯科特的这帮子手下平时表现的桀骜不驯,但在戴维的面前,却是毕恭毕敬,那麦克听了戴维的训斥,立刻向黛安莱恩道:“黛安,对不起,我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戴维斯科特随即解释道:“他们执行这样的任务,不会直接端出真实目的来的,他们会装扮成小老板去寻找短工,所以,你没必要担心他们会惊扰到那个中华人。我想,这个中华人一定是曹滨的手下……嗯,黛安,你说得对,那曹滨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黛安莱恩紧张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应对呢?”
董彪没说大话,仅一个下午,便得到了想得到的线索,并且找到了一个当事人,带回到了堂口。
那当事人是个华人劳工,如此近距离地见到了自己心中神一般存在的曹滨,自然是激动不已,激动的结果便是连话都磕磕巴巴地说不出来。“滨,滨,哦,曹,曹先生……”
“别那么紧张,坐下来说话吧。”董彪将那当事人带来之时,太阳刚刚落山,曹滨在水池边摆了张桌台,正和罗猎喝茶说话。吩咐那人落座后,曹滨随手给他斟了盏茶,并随口问道:“老乡是哪里人氏啊?”
那人刚刚坐下,看到曹滨为他斟茶,连忙起身,双手捧起了茶盏,磕巴回道:“回曹先生的话,小的是江浙人,姓方,不认字,也没个名字,咱在家排老三,大伙都管我叫方老三。”
曹滨微笑点头,道:“你一开口我便听出来了,果然是老乡,我也是江浙人,老家在宁波。”
方老三喜道:“小的是海盐县的,离宁波府确实不远。”
曹滨道:“老乡啊,听说你前段时间被人雇去搬运了一大批货物,能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方老三道:“曹先生的问话,小的自当是如实相告。”那方老三渡过了激动紧张后,一张嘴皮子倒还是蛮溜,只听他吧啦吧啦说了起来。
“说起这件事啊,可得有不短的时间了,嗯,没有半年也得有五个月,那天,小的刚来到劳工市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一个五十来岁的人给招过去了,那人跟咱一样,也是个大清朝过来的人,曹先生你也知道,咱大清朝过来的,除了安良堂,没几个有钱的,所以啊,一开始小的就没打算跟他干。可是呢,他出价出的比洋人还高,干一天工,能给五十美分,要是干得多,还另有奖励。小的一把子力气,心想那就去试试呗。”
方老三废话不少,说了一嘟啦却还没说到正题上,但曹滨也不急躁,只是微笑着安静地听着。
“那人在市场上招了二十多人,雇了辆大巴斯,将小的们带去了一个废旧的矿场,小的当时就懵了,小的就是不愿意再做矿工才出来打短工的,怎么又被拉去了矿场呢?跟小的有一样想法的人可是不少,大伙都不乐意了,要那人将小的们送回去。那人却说,你们误会了,老夫不是开矿的,老夫有一批货物存在这废旧矿洞中,找你们来啊,只是想把这批货物挪动一下。”
方老三说话间还模仿了那个招人的老者的神态和口吻,罗猎看到了,心中不禁一凛,那不就是吴厚顿的样子吗?
“小的们将信将疑,但看那矿场,确实是已经废弃的,于是就信了那人。下到了矿场巷道中一看,嗬,里面还真是堆满了货物,全都是……”方老三展开了双臂,一边比划一边道:“有这么宽,这么高,四四方方的木箱,一个箱子至少也得有两百斤重,小的估算了一下,那么多的一大堆货物,至少也得有个千儿八百箱。”
罗猎禁不住插话道:“那人就雇了你们这二十来人么?”
方老三话说开了,人也跟着放开了,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巴,道:“你听小的继续说嘛!”
曹滨微笑着冲着罗猎摆了下手,然后给方老三再斟上了茶,笑吟吟道:“不着急,你慢慢说,说的越详细越好。”
方老三傻傻一笑,接着说道:“小的们进到巷道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三四十人了。招小的们过来的那人将小的们分成了四个人一组,且说了,四个人一块将箱子搬进另一条巷道中,便一人给十美分的报酬,小的一看啊,从这条巷道往那条巷道去,就是个下坡路,你说,这钱赚的多容易?就是小的们这五六十十人,干了两天,便将那些箱子全都运到那里面一条巷道中去了。”
待方老三讲完了,曹滨笑着问道:“那你一共赚了多少钱呢?”
方老三颇为得意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在曹滨面前晃了晃。
曹滨笑道:“二十美元?”
方老三点了点头,感慨道:“就差了三十美分便到二十美元了,唉,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遇上这等好事。”
曹滨道:“当然能遇到,如果你还能记得那个废旧矿场在哪里,且愿意带我们去看看的话,你便可以再赚到一个二十美元。”
方老三惊喜道:“真的吗?”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董彪突然冷冷道:“滨哥说的话,有假的吗?”
方老三陡然一颤,连忙讪笑道:“小的这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了,能让小的赚到曹先生的赏钱。”
董彪冷哼了一声,道:“想赚到这份钱,你首先得保证你还能找得到那座废旧矿场,还有,若是敢欺骗滨哥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
方老三道:“小的当然知道安良堂的规矩,小的怎么敢欺骗曹先生呢?”
曹滨摆了下手,道:“好了,今天已经晚了,不便前去查看,先给这位老乡安排食宿,待明天一早,咱们一道前往那废旧矿场一探究竟。”
待董彪安排堂口弟兄将方老三领了过去之后,曹滨不禁唏嘘道:“怪不得我们找了那么久都没点头绪,这耿汉居然能想到用废旧矿场来藏货。”
罗猎伸出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一个丰字,然后道:“矿场巷道一般都成丰字结构,耿汉事先将最里面的巷道给封堵了,然后将货存放进去,再找个机会甩开货主的监视,雇人将封住的巷道打开,把货搬进去,再把巷道重新封上,外面补了假的烟土,这样便轻而易举地完成了掉包。可是,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那耿汉就不担心货主再去搜查那个废旧矿场吗?”
董彪道:“你这个疑问就很没水平了,彪哥来给你解释啊,第一,那女人侥幸逃下了船来,这一点,咱们知道而耿汉可不知道。第二,但凡知道藏货地点的,估计都被耿汉带上了船,这船一沉,那帮人全都喂了鱼,谁还会知道藏货地点呢?”
曹滨应道:“这虽然不是一个完美的策略,但也非常接近完美了,换做了我来操作,可能破绽只会更多。所谓富贵险中求,耿汉要做成这么大的一笔生意,这点风险,还是值得一冒。”
罗猎点了点头,道:“咱们探查各大仓库的时候,耿汉就应该知道船上还有人活了下来,所以,彪哥的解释并不能站得住脚,不过,这也可能是耿汉所没想到的,正如滨哥所言,做这么大一单生意,不冒点险总是不行的。这也解释了另一个问题,那耿汉虽然将货物藏得精妙,却也是作茧自缚,想不动声色地一天运出个几百公斤的货显然是不可能。”
董彪笑道:“老子现在倒是希望他个王八蛋能去一天偷运个百八十斤呢,这样的话,老子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地逮着这王八蛋!”
曹滨道:“那你就赶紧洗洗睡,做梦的时候,一定能实现你的愿望。”
罗猎突然掰着手指计算了起来,一边算着,一边呢喃道:“那女人射杀了艾莉丝之后到今天已经是第十三天了,她不可能始终留在金山,她一定会回去搬救兵,假如她的老巢就在纽约的话,一去一回,最多也就是十一天或是十二天……滨哥,我觉得咱们不能等到明天了,万一被货主抢了先,那咱们就被动了。”
曹滨沉思了片刻,道:“罗猎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必须是赶早不赶晚,哪怕是早一个小时能找到那批货,也能多占一分的主动。阿彪,通知后厨,赶紧开饭,吃过之后,咱们立刻前去探查。”
董彪应道:“明白!”
吃过了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董彪调集了堂口全部六辆车及十多名带枪的弟兄等在了楼道门口。曹滨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道:“有必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董彪扛着他那杆毛瑟98为曹滨拉开了第二辆车的车门,同时道:“这事你得听我安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滨哥,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可是你经常教育我的哦!”
曹滨苦笑摇头,但也没多说什么,上车安坐就是。
董彪拍了拍罗猎的肩,朝着曹滨的那辆车努了下嘴,道:“去跟你滨哥坐一辆车去!”
罗猎道:“你为啥不让滨哥坐你的车?”
董彪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万一出事,我俩能留下一个来,安良堂都不会倒,坐一辆车?要让人一窝给端了呢?”
罗猎笑道:“那我坐你的车。”
董彪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还是跟彪哥亲,对不?”
正说着,堂口弟兄将方老三带下了楼,董彪将他安排在了他开的车上,众弟兄也都上了车,六辆车成一字长蛇,驶出了堂口。
待车队驶过,不远处的一个隐蔽阴影中,闪出了一个人影,骑上了脚踏车,飞速向市区方向骑去。
“到了前面那个路口往左转,再走个三里来路就到了。”方老三在车上给董彪指了路。
董彪随即闪烁了两下车灯,然后将其关闭。后面的车接到了信号,也纷纷关上了车灯。董彪降低了车速,缓缓地转过了路口,道:“你说的那个矿我知道,四五年前就停产关闭了。不过,我有个疑问,方老三,这个矿你只是坐车来过一次,怎么能记得那么熟?晚上黑不隆冬的都能记得路?”
方老三道:“回董爷的话,小的来到金山也有十多年了,又四处打短工,对金山的各条道路熟悉的很呢。”
董彪应了声‘哦’,没再接话。
车子又往前行驶了数百米,走在最前面的董彪停下了车来,到了第二辆车前面,跟曹滨商量道:“滨哥,前面也就七八百米便到那座矿场了,咱们下车摸过去吧?”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下定决心
曹滨回道:“这种事,听你安排。”
董彪嘿嘿一笑,向着后面的弟兄招呼道:“带上干夜活的家伙事,下车跟紧了。那什么,你们仨留下来看车。”
安排妥当,董彪带着方老三走在了最前面,罗猎左手持枪,右手紧扣了一柄飞刀,跟在了董彪身后。方老三被这种阵仗搞得有些紧张,不由得小声嘀咕问道:“董爷,看你这阵仗……难不成那批货是安良堂的?”
董彪呲哼了一声,道:“安良堂才不干贩卖大烟的勾当!”
方老三惊道:“董爷是说小的当初搬运的那些货是大烟?”
董彪轻叹回道:“那你以为是什么?”
方老三沉默了几步,自语道:“想想也是,要是正儿八经的货,又何必这样偷偷摸摸。”
隐隐看到了那座废旧矿场的轮廓,董彪招呼队伍停了下来,就着朦胧的月光,董彪拔出腰间短刃,在地上画了个那矿场的简易结构图。许多年来,董彪养成了一个习惯,有事的时候办事,没事的时候便开着车四处溜达,因而,金山各条道路,各大建筑厂矿,他均是了然于胸。
“咱们要去探查的是一个老金矿,我刚来到金山的时候这个矿就开采了,后来金子越挖越少,后来就废掉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罗猎来金山的那年年底废掉的。这矿不大,最多的时候也就是五六十工人,所以就一直没怎么兴建生活设施……”董彪指着地上画好的结构图,逐一做了安排:“滨哥带一队兄弟从这边摸过去,剩下的人跟着我,咱们从正面摸进去!”
罗猎自然跟在了董彪身边。
摸到了这矿场的正门处,董彪打着手势指示兄弟们交替前进,月光虽然有些朦胧,但地面上的树木建筑依稀可见,四下里一片安静,偶尔传来不远处的几声蛙鸣。看似颇为紧张,但实则非常轻松,没出现任何意外,董彪带领的这队弟兄便和曹滨带领的兄弟在巷道出口处会合了。董彪跟曹滨打着手势做了交流,相互告知这摸过来的一路并没有发现敌情。
“点火把,进巷道!”董彪下达了命令。
安良堂以面纱浸泡石蜡,制作了一点就着而且颇为耐烧的火球,此刻,只需要将这种火球安放在特制的木棒刻槽中,便成了火把。众弟兄点燃了火把之后,前面的突进,后面的掩护,依次进到了巷道中。董彪留了三名兄弟在外面布上了一明两暗三个岗哨,然后跟进了巷道中。
火把火光的照明下,方老三仔细观察了数秒中,然后道:“没错,就是这儿,当时那批大……”一个‘大’字是出了口,可紧跟着的‘烟’字却被董彪一巴掌给拍散了。
“说货物就好了!”董彪冷冰冰令道。
方老三挠了下后脑勺,重新说道:“当时那批货从这边一直堆放到了那一头端,我滴个乖乖,可真是不少啊!”
曹滨从兄弟的手上要来了火把,蹲下来仔细查看了地面上的痕迹,起身道:“此言不假,此处确实曾经堆放过木箱一类的物品。”
董彪跟着向方老三问道:“雇你们的那人让你们把那些木箱子都搬去了哪儿了?”
方老三手指巷道深处,道:“往下面去,从这儿算的话,大概得有个百十来步。”
董彪一个手势,立刻有兄弟打着火把继续向里面探查。没走出多少步,便喊道:“滨哥,彪哥,前面没路了。”
曹滨应道:“上炸药,炸开它!”
董彪立刻安排道:“留下俩兄弟给彪哥打个下手,其他人跟滨哥撤出巷道!”
曹滨也不再叮嘱一句两句,转身便向巷道外走去,罗猎方老三以及其他兄弟连忙跟上。
炸这种封堵的土方和炸船可不一样,船上全都是钢铁,若是讲究技巧的话,无非就是将炸药放到船上最重要的部位引爆了。但炸这种土方可就不成了,简单堆放在外面引爆炸药的话,对土方的摧毁作用实在不大,而一味增加炸药用量,有唯恐将整个巷道给炸轰塌了。
要先打眼,然后将炸药填塞进去,一次引爆恐怕还不足够,还要分成若干次才行。
董彪在逻辑思维上的能力比起曹滨罗猎来要差了许多,但在这种主要依靠动手能力的事情上,曹滨和罗猎加在一块也比不过半个董彪。在两名兄弟的帮助下,董彪麻利地打了四个洞眼,装填上炸药,再引了导火索出来,点燃了导火索之后,董彪带着那俩兄弟也退到了巷道之外。
“轰——”
四个洞眼的炸药几乎同时爆炸。
等了片刻,确定爆炸结束,董彪带着那俩兄弟再进了巷道中,这一次,罗猎悄悄地跟在了后面。只跟了几步路,便被董彪发现了。“小子,你干嘛呢?退到外面去!”董彪的口吻不可谓不严厉。
但罗猎却不为所动,嬉笑道:“我跟你学点能耐不行吗?”
董彪阴着脸应道:“要学也得从露天作业学起,这种巷道爆破非常危险,知道不?”
罗猎点了点头,道:“知道,可你都不怕,我怕个逑啊?”
董彪恶狠狠剜了罗猎一眼,张了张嘴巴,却想不出合适的训斥理由,只能接受了罗猎。
连着三轮爆破结束,董彪的脸上布满了疑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不对劲啊!”
身后罗猎问道:“怎么了?彪哥。”
董彪停下了手来,坐在了地上,吸了口气道:“炸了三回了,却越炸越没感觉,按理说,封堵这么样的一个巷道,有个五六米厚的土方也就足够了,可面前的这一大坨,恐怕至少得有个十几二十米厚。咱们今晚上看来是炸不开这巷道了。”
罗猎道:“管他有多厚,只管着一轮轮地炸,总有炸开它的时候。”
董彪白了罗猎一眼,嘲讽道:“少爷,要不你跑回去一趟?帮彪哥多拿点炸药回来?”罗猎不由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又听到董彪继续说道:“算逑吧,家里剩的炸药也不多了,都他妈浪费在那艘船上去了。”
罗猎道:“那怎么办?赶明天再去买炸药去?”
董彪叹了声,道:“先出去吧,出去跟滨哥商量一下再说。”
巷道口外,曹滨听了董彪的说法,沉吟了片刻,道:“耿汉将巷道封堵的那么结实,挡住了我们的同时也一定挡住了他自己,除非,他另有通道。”
曹滨话音刚落,董彪便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悻然道:“你瞧我这脑子,过来的路上还想着要先找到巷道的风井看管起来,怎么就给忘记了呢?”
罗猎惊疑道:“彪哥你是说从那风井也能下到巷道中去,是吗?”
董彪解释道:“这矿井的巷道啊,浅了短了还好说,要是深且长的话,就必须在打一个风井出来,不然的话,人在里面岂不要被憋死了吗?”
罗猎道:“那风井一定在巷道的另一端,说不准就是耿汉留给自己的通道。”
董彪笑道:“什么叫说不准啊?那是百分之百好不好?”
曹滨沉下了脸来,喝道:“你俩想胡闹也等到回堂口了再闹,现在赶紧去寻找风井,我猜测,那耿汉为了遮人耳目,一定将风井的地上设施全都拆除了。”
董彪呵呵笑道:“那也不难,只要沿着巷道方向去找,很容易就能找到的。”
沿着巷道的方向,在地面上找寻了一百五六十米的样子,便寻到了那个被做了隐蔽处理的风井口。立刻有兄弟拿来了绳索,准备栓在腰上让同伴吊他下去。董彪拦住了,轻叹一声,道:“你们啊,跟彪哥跟了这么久,怎么就不能涨点经验呢?人不能先下去,得先放个火把下去,看看下面的空气够不够喘气的。”
一根火把从风井口中吊了下去,只放了两米多点的绳子,那火把上的火势便摇曳了几下,忽地灭掉了。
罗猎倒吸了口冷气,感慨道:“幸亏彪哥经验丰富,不然的话,兄弟们可就倒霉了。”
董彪颇为得意,道:“那是!彪哥过的桥比你们这帮小子走的路还多。”
在这种事情上,原本就没人敢跟董彪多犟一句,再有刚刚新鲜出炉的案例摆在面前,那罗猎更是无话可说。
董彪接着嘚瑟,讲解道:“这就跟古人墓穴一样,在封口之前,先在墓穴中点燃足够的燃料,然后再封住口,燃料燃烧时就会消耗大量的氧气,等氧气耗完了,燃料也就自动熄灭了,等那些盗墓的下到墓穴中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昏死在墓穴中。”
罗猎着急问道:“那咱们怎么办啊?”
曹滨赶了过来,在身后应道:“带氧气罐子下去,或是先通风,没别的什么好办法。”
董彪道:“好在咱们对那批货并没有非分之想,验明正身也就罢了,滨哥,你帮我在上面把控着时间,我下去看看。”
曹滨略微皱眉,道:“你还行吗?”
董彪轻叹一声,道:“老咯,比不上年轻那会了,不过,憋个三五分钟应该还可以。”
曹滨点了点头,道:“三五分钟,那就算四分钟好了,下面不深,应该来得及。”说罢,曹滨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只小巧的手电筒来,交给了董彪:“我还以为带这玩意是多余的呢,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董彪接过手电,拦腰系好了绳子,将身子探入了风井洞口,双手撑住了洞边,深吸了口气,冲着曹滨点了点头。
曹滨回应点头,同时令手下兄弟拉紧了绳索,将董彪快速放了下去。
不过一分钟,董彪便在下面拉拽了绳子,弟兄们赶紧发力,将董彪拉了上来。
“没错,就在下面,手电灯光太弱,也数不清有多少只大木箱子。”董彪只是喘了两口粗气,便基本上恢复了正常,转而又对一弟兄道:“去给彪哥找根撬棍来,彪哥再下去一趟。”
那兄弟很快找来了撬棍,董彪带着撬棍再一次下到了洞口中去。
这一次的时间长了许多。
罗猎在心中默数着数字,当他数到了一百八的时候,终于沉不住气了,开口向曹滨提醒道:“三分钟了,滨哥。”
曹滨点了点头,道:“还有一分钟呢!”
罗猎强忍住心中的不安,再数了五十个数,然后吼道:“四分钟了,滨哥!”
曹滨淡定回应道:“我知道,我心中有数。”
便在这时,董彪终于传来了信号。
“怎么那么久?”待董彪上来,曹滨没问结果如何,却先关切了董彪。
董彪喘了几口粗气,将别在绳索上的一包东西丢了过来,回道:“我怕被耿汉这王八蛋给骗了,就解开了绳索,去了远一点的地方拿了这包东西回来。”
曹滨阴着脸道:“我在这儿听不到下面的动静,就知道你小子动了歪心眼,这样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阿彪,你已经不年轻了,咱们也不需要再像年轻时那样拼了!”
董彪讪笑着摸出烟来,点了一支,岔开了话题:“滨哥,你看看那玩意是不是烟土啊?”
曹滨长叹一声,打开了董彪拿上来的拿包东西,先放在了鼻子下闻了闻,再抠下了一丁点放进了嘴巴里。
“呸。”曹滨吐净了口中杂物,道:“确定是烟土无疑!”
罗猎以拳击掌,颇为激动道:“终于找到它了!有它在手,我就不信逮不住耿汉!”
董彪忽然失去了信心,道:“我怎么感觉那耿汉就像是准备放弃了这批货似的,滨哥,你说,咱们是不是有些紧了?应该适当地松一松才好吧。”
曹滨道:“放弃倒是不会,耿汉为了这个计划筹措了五年的时间,绝不会轻易放弃。但是,再怎么大的一单生意,要没了性命,都是白搭。所以,我推测,那耿汉现在一定是在冷眼旁观,或者是……”曹滨稍一顿,接道:“他还能调动来哪方势力呢?”
董彪大咧咧道:“管他哪方势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非他带来了美利坚合众国的正规军,否则的话,老子一样不鸟他。”
曹滨轻叹一声,道:“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啊!好了,现在咱们已经找到这批货了,那么就占了上风,接下来任他哪方人马再找到这儿,都不会逃脱了咱们的监视。阿彪,布置安排一下吧,早点弄完,咱们也能早点回去休息。”
----
汽车的速度显然比脚踏车要快,但要是把脚踏车的速度发挥到了极限的话,那么比起汽车来也慢不了多少。在安良堂大门口的隐蔽阴影处闪现出的那个人影骑上了脚踏车,向市区方向飞快驰去。只可惜,那脚踏车是偷来的,偷的时候无法验证其质量过不过关,结果,那人骑到了半路,脚踏车的链条居然断掉了。
无奈之下,那人只能弃了脚踏车,可身处的位置却在唐人街和市区的连接处,那地方很难等到出租车。如此一来,等那人终于赶回到火车站附近的旅店的时候,远处刚刚好传来了一声爆炸声。
“戴维,他们像是知道了汉斯藏货的地点,四十分钟前,我亲眼看到他们开了六辆车出去了,第一辆车上还坐着一个劳工模样的人,我想,那个人应该是他们找到的向导。”负责监视安良堂的便是顶撞黛安莱恩的麦克,这伙计领了戴维的命令刚刚赶到安良堂门口,便看到安良堂的车队驶了出来,于是,连口粗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便急匆匆往回赶,半道上又骑坏了脚踏车,只能是一路狂奔了好几里路才搭上了一辆计程车。这么折腾下来,那麦克可是累的不行。
戴维斯科特道:“麦克,你看到那支车队往什么方向去了吗?”
麦克不由一怔,立马做出了思考状来掩饰自己的突兀,事实上,他并没有跟踪安良堂的车队,但又不想在老板面前失去脸面,于是,便想到了刚才那爆炸声的方向来,回道:“南方,没错,就是正南方。”
戴维斯科特尚未将麦克的回答和爆炸声联系在一起,他只是摊开了刚拿到手的金山地图,先找到了唐人街的位置,然后再去研究南向的道路。便在这时,第二声爆炸声传了过来。戴维斯科特终于意识到了,皱起了眉头,道:“这爆破难道是曹滨他们搞出来的?他们即便找到了藏货地点,为什么又要爆破呢?”
黛安莱恩刚洗过澡,从盥洗间中走出,听到了戴维斯科特的自疑问话,忽地楞了一下,道:“戴维,我想起了一件事来,有一次库里跟我抱怨过汉斯选择的藏货地点,说那地方位于市区以外不近的地方,尤其是距离港口,足足有二十公里。”
戴维斯科特立刻找来了一段细绳,按比例估出二十公里的长度,以港口为圆心,在地图上的上半部分画了一个半圆。“从唐人街出发向南……距离港口足足有二十公里……”戴维斯科特用铅笔在地图上勾画出了一个区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并道:“咱们的莱恩先生总是想掌控一切,严格规定各组人员之间不得有信息共享,结果,他一病倒,所有的信息全都断了线。幸亏还有我戴维……麦克,通知下去,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不用找什么向导了,我带着你们一样能找到汉斯的那批货。”
麦克眨了眨眼,应道:“戴维,虽然你是老板,我必须听令于你,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戴维,如果安良堂的人确定找到了藏货地点,而我们明天在你的带领下也顺利找到了藏货地点,这便极有可能爆发一场冲突,假若冲突不可避免的话,将会引来金山的警方,到时候,我们就会有想象不到的麻烦。”
戴维斯科特道:“天哪,我的兄弟,你居然会思考问题了,没错,假如安良堂的人没能找到藏货地点的话,那么明天我们这一趟也只能是当做旅游。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和他们发生冲突,我们只需要验证了他们已经找到藏货地点的事实就够了。”
黛安莱恩道:“安良堂找到了藏货地点并不会声张,他们一定会在周围设下埋伏,等着汉斯上钩,而我们,只需要坐观其斗,等着捡最后的便宜,是吗?戴维,你是这样想的吗?”
戴维斯科特笑道:“黛安,我的女王,未来的老板,我不能向你说谎,事实上,我们已经落了下风,至于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翻盘,我还没能想好。不过,我们必须要知道具体的藏货地点,不然,我们一定会在这场竞争中被率先淘汰。”
黛安莱恩笑道:“戴维,这才是你最大的谎言,我从你的眼睛里已经读到了你的内心,你一定是有了整盘的计划和策略,只是不想告诉我们而已。”
戴维斯科特只是笑了笑,却未做评判。
麦克还算是知趣,总待在老板的房间里势必会影响到老板的生活,于是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我的老板,我这就去通知大伙。”
麦克退出了房门,戴维斯科特一把抱起了黛安莱恩,将她扔在了床上。
就在这时,正南方向传来了第三声爆破声。
在一块空地上设置几个不易觉察到的陷阱,这对董彪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指望这种陷阱将汉斯抓获显然不现实,但只要汉斯触发了这些陷阱中的任意一个机关,都会为不远处负责监视的安良堂弟兄发出警报。只要汉斯显露了蛛丝马迹出来,那么,曹滨就有办法能追到他。董彪指挥着堂口弟兄很快在巷道口的空地以及通风井口的四周布置妥当并尽量清除了来过的痕迹,一行人熄灭了火把,回到了车上,驶回了堂口。
自从艾莉丝遇害,罗猎的睡眠总是会出现这种或那种的问题,要么是睡不着,要么是勉强睡着了却早早地被噩梦惊醒,但这一天夜晚,罗猎睡得相当踏实。
或许是因为连续十好几天都处在严重缺觉的状态而急需补觉,待罗猎第二天醒来之时,已经过了八点钟。洗漱完毕,正准备去吃点早餐,便听到楼外传来一阵喧哗。掀开窗帘,透过窗户,罗猎看到堂口的院子中站满了洋人警察,除了警察之外,还有数名穿着另外一种制服的洋人。
罗猎心头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赶紧下楼去一探究竟。待来到楼下之时,董彪已经早先一步迎了上去。
“嗨,先生们,这儿是私人领地,受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宪法的保护,你们,不能这样!”眼看着这帮洋人是来者不善,那董彪的口吻也是十分强硬。
“哦,董先生,我们可不是来欣赏风景的,我们掌握了确凿证据,证明你们安良堂在过去多年的时间中有偷税漏税的犯罪行为,我们是依法办事,这是搜查令和拘捕令,请董先生过目,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让你的人识相点,让到一旁去,另外,将你们的老大曹先生请过来,我们需要他到我们的办公室去喝杯咖啡,把罪行交代清楚。”为首的那人是金山警局的一名警司,名叫卡尔斯托克顿,这伙计平时可没少贪占安良堂的便宜,但如今说翻脸就翻脸,根本不给董彪留下任何余地。
身着不同制服的数人是金山国家税务局的人,其中跟卡尔并排站在一起的那位是税务局缉查司的司长,名叫胡安托马斯,这货平日里跟曹滨董彪称兄道弟,自然也没少拿安良堂的好处,但如今也是翻脸不认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滨哥出去了,不在家,有什么事跟我说,如果必须过去喝咖啡,我董彪跟你们走好了!”董彪看过了那两张搜查令和拘捕令,虽然不知道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一时有些惊慌,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异常镇定。
卡尔看了眼胡安,摇了摇头,道:“杰克,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拘捕令上写的很清楚,我们要请走的人是汤姆,汤姆曹。你现在能为他做的只有尽快为他请一名优秀的律师。”言罢,卡尔转身招了招手,带着他的属下就要进楼。
董彪暴喝一声:“我看谁敢?”
随着董彪的暴喝,安良堂的弟兄们齐刷刷亮出了枪械,跟院子里的洋人警察们形成了对峙。罗猎斜靠在楼道口的立柱上,看似懒散,但左右掌心中早就扣紧了飞刀,他有十足的把握,只要彪哥那边动手,他立马能让这两个领头的倒在血泊之中。
“阿彪,休得无礼,让弟兄们把枪收起来。”二楼曹滨书房的窗口处,现出了曹滨的身影,他缓缓推开窗户,慢条斯理地跟那两个领头洋人打着招呼:“卡尔,胡安,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原本应该有个好心情,但你们却打搅了我的这份好心情。不过,我并不怪罪你们,我知道,你们也是奉公行事,你们可以随意搜查,但你们必须留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准备一些喝咖啡的生活用品。”
仗着身后有国家机器的支撑,卡尔和胡安倒是不惧怕安良堂弟兄们跟他们的对峙,但曹滨不紧不慢不严厉却又轻松的警告着实让他们心惊肉跳。打搅了曹滨的好心情,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后果,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清楚。
卡尔借坡下驴,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仰头对着曹滨回道:“汤姆,谢谢你的理解,我们并不想打搅你的心情,但上司的命令我们不得不执行。做为朋友,我们相信你是一个守法公民,我们也相信在短短的十分钟时间内你并不能做到将所有的罪证全部销毁,所以,我们愿意接受你提出的条件,汤姆,十分钟,我们会在楼下安安静静地等你十分钟。”
曹滨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董彪道:“阿彪,去把罗猎叫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罗猎应道:“我在这儿呢,滨哥,我这就上楼。”
由于心中焦急,罗猎进到曹滨书房的时候忘记了敲门,虽然到了这种当口,那曹滨却依然不允,略带愠色道:“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同对待董彪有所不同,曹滨只是表达了心中的不满,却没有逼着罗猎重新出去敲门。“偷税偷税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往年都是税务局敲竹杠的一种手段,而我们一直以来跟税务局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但这一次如此突然,如此大张旗鼓,我想,其背后一定有着特殊的原因。”
罗猎刚想开口表达自己的观点,却被曹滨制止住。“咱们时间不多,你只管听我说。”罗猎闭上了嘴巴,点了点头,那曹滨接着说道:“任何一件偶然的事件都有其必然性,很显然,咱们是被人家在背后捅了一刀。但问题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在金山这块地盘上捅了我曹滨一刀?把这件事给查清楚了,咱们应对的办法也就清晰明确了。你彪哥这个人有时候看着挺鲁莽的,但那是他在演给我看,不想抢了我的风头,事实上,他的思维相当缜密,只要我不在他身边,他比谁都聪明。所以啊,你要多跟他商量。”
罗猎道:“我记住了,滨哥。”
曹滨接道:“时间上的巧合,使我不得不将这件事跟耿汉吴厚顿的计划联系在一起,但只凭他们二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利用到税务局和警察局的,也不能排除是货主一方的操作,贩卖大烟的团伙,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给咱们提了个醒,对方并非是绵羊,而是两头饥饿的雄狮,你跟阿彪必须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罗猎道:“如果我们实在拿不准,就去问你。”
曹滨轻叹一声,道:“这恐怕不太现实,他们摆出了这般阵仗,说明他们下了很大的决心,不可能让我们再有见面沟通的机会。我能不能走出监狱,安良堂能不能渡过此劫,重担就压在你和你彪哥身上了。”
罗猎道:“他们只是说请你去喝咖啡……”
曹滨苦笑道:“那是他们忌惮我曹滨的威名,说的客气好听一些罢了,但你也不必担心,他们也不敢把我曹滨怎么着,最多便是切断我同外界的联络而已。”
罗猎还想说些什么,但曹滨已经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罗猎连忙起身跟上。
下了楼,曹滨来到了卡尔和胡安的面前,微笑道:“两位朋友,是不是还要给我戴上手铐呢?”
“这……”卡尔缩回了下意识去拿手铐的手,赔笑道:“汤姆历来是一诺千金,既然已经答应配合我们的调查,就一定会兑现诺言,这手铐嘛,我看就免了吧。”
胡安连忙跟道:“是啊,汤姆,别人不了解,但我对你还是了解的,我相信这只是一场误会。”
曹滨笑了笑,道:“误会分两种,一种是美丽的误会,一种是丑陋的误会,我希望我们面临的是前者,否则的话,我们的脸面都不好看。”
董彪跟上两步,叫了声:“滨哥……”
曹滨转过头来,道:“你要完全配合他们的调查,不管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是合法的,你必须答应他们,记住了吗?”
二十年的兄弟,此时已然不需要多言,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董彪便完全明白了。“我记住了,滨哥!”
曹滨掏出了一支雪茄,叼在了嘴上,董彪立刻拿出火柴,划着了一根,为曹滨点上了雪茄。抽了口雪茄,淡定地吐了口烟,曹滨对卡尔和胡安道:“走吧,两位,我现在迫切地想品尝到你们的咖啡。”
卡尔和胡安二人带着曹滨上了停在院门口的警车,留下来的一个警察小头目指挥着洋人警察们进到楼中开始搜查。
罗猎来到了董彪身边,悄声问道:“彪哥,咱们是不是需要给滨哥请个律师呢?”
董彪摇了摇头,回道:“你还不知道吧,滨哥他自己就是律师,美利坚合众国的各项法律条款,没有谁再比他熟悉的了。”
稍一愣,罗猎又道:“刚才在书房中,滨哥说,背后捅咱们一刀的人有可能跟耿汉的那个计划有关,或者是货主一方,也或者是耿汉新找来的靠山。”
那帮洋人警察将堂口翻了个乱七八糟后也没有搜查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只是抱走了曹滨书房中的几本账簿。看着这帮洋人警察离去的背影,董彪忍不住骂道:“妈了个巴子,要不是滨哥有交代,老子非得请你们吃顿狗屎才算罢休。”
罗猎跟道:“会有机会的,彪哥,等咱们救出滨哥后,一块请他们大吃一顿。”
兄弟俩目送着洋人警察离去后,正要返回楼中商量对策,忽见大门处,西蒙神父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诺力,等一下,诺力,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罗猎站住了,等着西蒙神父来到了面前,道:“西蒙,你还好吗?这些天我应该去看望你和席琳娜的,但事情太多,一直抽不出空闲,西蒙,你不会怪罪我吧。”
西蒙神父喘了两口粗气,回道:“诺力,我怎么会怪罪你呢?我知道,你在忙着为艾莉丝报仇。”
罗猎露出一丝欣慰神色,道:“西蒙,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发誓,我一定能抓到杀害艾莉丝的凶手。”
西蒙神父点头应道:“诺力,我相信你能做得到,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或许会对你有所影响,诺力,就在今天早晨,我见到了马菲亚的人,而且,不止一个。”
董彪怔道:“马菲亚的人?西蒙,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吗?”
西蒙神父摇了摇头,道:“我见到的马菲亚并不是我所在的那一支,所以,我敢断言,他们绝对不是为我而来。”
董彪疑道:“一直以来,咱们西海岸根本就入不了马菲亚的法眼,再有,东海岸已经足够他们折腾的,根本没必要也没这份力量将底盘扩大到西海岸来,但眼下是怎么了?难道也想来趟这趟浑水么?”
罗猎道:“上千吨烟土,价值几千万美元,谁又不想分上一杯羹呢?”
董彪不以为然,道:“不对,马菲亚打家劫舍奸淫掳掠,什么坏事都敢做,但贩卖烟土这种事却从未听说过,还有,像烟土这种买卖,若是没有成熟的渠道,不单很难出手,还极易被联邦缉毒探员给盯上。”
罗猎道:“不管怎么说,马菲亚的人绝对不会是来金山旅游来了,他一定有着他的目的……”罗猎说着,突然一怔,若有所思道:“彪哥,你说背后捅咱们一刀的会不会是马菲亚干的呢?”
董彪苦笑道:“马菲亚专干坏事,跟那些个穿制服的根本尿不到一壶去,而且,他们根本不屑于跟穿制服的人打交道。”
罗猎轻叹一声,道:“马菲亚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会不择手段,他们若是拿住了某个有权力人物的短处,并以此要挟,将滨哥抓了起来,这从逻辑上讲也不是讲不通啊!”
董彪不由愣住。
西蒙神父听不懂罗猎跟董彪的中文对话,但滨哥这个称呼他却是颇为熟悉,又从罗猎的表情中体会到了一些不好的感觉,于是急切问道:“诺力,我刚才听到你提及了汤姆,又看到你神色有些焦虑,告诉我,汤姆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了?”
罗猎不想让西蒙神父卷进这个漩涡中,于是回道:“西蒙,谢谢你的关心,滨哥没出什么意外。对了,今天并不是礼拜日,你不需要去神学院上班吗?”
西蒙神父道:“当然需要,但我看到了马菲亚,我想,让你尽快得知这个信息比上班更重要。”
罗猎淡淡一笑,道:“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西蒙,你应该回去上班了。”
董彪却着急拦下了西蒙神父,道:“请一天假也没啥了不起的,西蒙,我有事相求。”
西蒙神父道:“杰克,不用跟我客气,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会答应你。”
董彪道:“既然你见到的这些个马菲亚并不是为你而来,那么相对来说,你也没有多大的危险。西蒙,我想请你带我去看看那些个马菲亚长什么模样,可以吗?”
西蒙神父道:“当然可以。”
第五百八十章 胡安
罗猎很不情愿董彪的做法,只因为西蒙和席琳娜已经失去了女儿,罗猎不想让他们再有一丝危险。但是,马菲亚的出现意味着原本已经足够混乱的局势进一步恶化,若是不能及时掌握住马菲亚的动态,只怕自己这边将会更加被动。因而,对董彪的提议,罗猎也是无法反对。
但是,当三人开着车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在大门口被洋人警察给拦下了。“杰克,对不起,你不能离开,你也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必须留在这里随时听候问询。”
董彪登时上火,额头上青筋暴起,若不是罗猎及时相劝,那董彪恐怕早就是一记老拳挥出了。“彪哥,忍住,别忘了滨哥的交待。”
董彪重重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拳头,跳下车,将驾驶位让给了罗猎。“好吧,彪哥就忍了这口气,你们俩去吧,记住了,不管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能轻举妄动,必须先回来跟彪哥商量。”
罗猎点头应下了。
车子驶出了堂口,驶向了市区,坐在副驾位置上的西蒙神父突然幽叹一声,道:“诺力,我知道在你开车的时候不该打搅你,可是,还有件事情我实在是忍不住必须立刻告诉你。诺力,你不用向我隐瞒什么,我能猜测到,滨哥他一定出事了。”
罗猎放满了车速,扭头看了西蒙神父一眼,道:“你是怎么猜测出来的呢?”
西蒙神父道:“艾莉丝遇害那天,也是你二师兄和四师姐成婚那天,午饭后,汤姆将我叫到了堂口来,专门向我打听了马菲亚,他当时问了我很多问题,给我的感觉是他在做准备,在做和马菲亚对决的准备。而今天,马菲亚突然出现在金山,而你们堂口又来了那么多的警察,你和杰克的神色又是如此异常,这不能不让我联想到可能是汤姆出了意外。”
罗猎将车速越放越慢,最终停在了路边。
西蒙神父继续絮叨道:“马菲亚最核心的业务是开赌场,而你们华人是最喜欢赌博的人种,在美利坚,华人数量最多的城市就是金山了,只是最近几年才被纽约追上。而纽约的赌博业已经饱和,再想获得增长已经是很难很难的事情,所以,马菲亚不可能不瞄着金山这块肥肉。而他们要想在金山立足,就必须扳倒安良堂,扳倒汤姆。”
罗猎静静地听着,飞速地想着。西蒙神父的分析极有道理,金山有八家赌场,其中五家属于安良堂,剩下的三家,安良堂也占了不小的股份,可以说,金山的赌博业完全掌控在安良堂的手中。而且,来自于这些赌场的收入,占了整个安良堂收入的小一半,达到了一天近两千美元的收益水平。这还是曹滨有意控制的结果,若是完全放开,恐怕这份收益还要在翻上一番。如此巨大的一块蛋糕,马菲亚不可能不眼红,若只是想来分一杯羹的话,或许还可以以和平手段得到解决,但马菲亚却不会甘愿只分上一杯羹,他们更习惯于吃独食。
也就是说,滨哥被抓,安良堂被人背后捅刀,很有可能就是马菲亚干的。对罗猎来说,眼下需要思考的问题只有一个,马菲亚选择了这个当口对安良堂下手,是存粹的巧合还是跟耿汉的计划有关联呢?
罗猎思考再三,认为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西蒙,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重要的消息,我必须坦诚相告,是的,滨哥他出事了,就在你来到安良堂之前半个小时,滨哥被税务局和警察局的人抓走了。我想,幕后指使很可能就是马菲亚,所以,西蒙,你必须带着我尽快查找到马菲亚的落脚点,中华有句古话,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必须充分掌握马菲亚的各种情况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战胜它。”罗猎说着,重新发动了汽车。
西蒙神父道:“我是在圣安广场附近看到的他们,当时,他们正在一家快餐店中吃早餐,所以,我推测他们的窝点应该就在那附近。诺力,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就一定能找到他们,马菲亚的人在生活上有个共性,就是非常懒惰,他们不会买了食物回去吃,一定会结伴出来吃午餐。”
罗猎接道:“而且,因为他们在生活上的懒惰习性,在选择午餐地点的时候也一定会就近,所以,我们只要守在圣安广场附近,就一定能再次看到马菲亚的人。”
西蒙神父道:“是的,诺力,马菲亚全都来自于我的家乡西西里,那边的人在走路的姿态上总有个向外甩脚尖的习惯,这是从小养成的,很难改的掉,所以,当你看到以这种姿态走在一起的一群人的时候,你基本上可以断定他们就是马菲亚。”
罗猎踩下了油门,提高了车速,并道:“很好,西蒙,等到了圣安广场,我们两个便可以各守一方。”
罗猎的判断是对的,马菲亚在这个当口来到金山确实跟耿汉的计划有关联,说的更准确一些的话,这些来到金山的马菲亚实际上是耿汉亲自邀请过来的。
半个月前,耿汉受到了来自于安良堂的压力,他意识到在自己的计划中出现了纰漏。耿汉绝不是一个盲目自大的人,会轻率认为以他自己的力量可以对抗得了安良堂,更何况,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比尔莱恩。因此,耿汉决定铤而走险,回东海岸寻求新的势力来将这趟浑水搅合得更浑,只有浑到了足够的程度,他才能得到机会将局面扳回来。
马菲亚对外是一个组织,但其内部却分成了若干家族。单就纽约来说,庞大的马菲亚组织实际上被五大家族所控制,甘比诺家族便是其中之一。耿汉所结识的马菲亚成员名叫山德罗甘比诺,山德罗是甘比诺家族老板贝尼托甘比诺的同族侄子,仰仗着叔父的这层关系,山德罗在组织中有着相当的地位,只是,组织内狠人牛人众多,山德罗始终获得不到在家族中真正崛起的机会,只能带着自己的部下,管理着大西洋城的两家赌场。
大西洋城,说是一个城市,但和纽约相比,也就是一个稍大一些的渔港小镇而已。对山德罗来说,这种位置,名义上是家族中重要的封疆大吏,实际上却是不受重用而被发配到了边疆。山德罗自然有着浓烈的不满情绪,但家族组织中历来是论功行赏而从不搞裙带关系,因而,始终寻觅不到机会崛起的山德罗只能是闷闷不乐地龟缩在大西洋城这种小地方。
两年前,耿汉因偶然机会结识了山德罗,一来二去,二人还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当然,这种无话不谈更多的成分是山德罗在说耿汉在听。因而,耿汉早就了解到了山德罗的这种不得志的郁闷心情。
耿汉带着吴厚顿来到了纽约,在纽约未做停留,直接转道去了大西洋城。
山德罗对汉斯的突然造访并没有表现出惊诧,他热情地拥抱了耿汉,并亲自为耿汉和吴厚顿倒了两杯白兰地。“汉斯,我的朋友,见到你真的很高兴,不过我想,你时隔两年再次造访大西洋城,一定不是因为手痒而想赌上两把吧。”
耿汉接过酒杯,饮啜了一口,应道:“不,山德罗,你是开赌场的,我来到了你的地盘上却不准备赌上一把的话,那将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山德罗笑道:“很好,汉斯,喝了这杯酒,我就带你去下面赌上两把。”
耿汉摇头道:“山德罗,恕我直言,在你的赌场中,赌注实在是太小了。”
山德罗微微一怔,道:“汉斯,你话中有话,我们是朋友,而且彼此欣赏,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并不喜欢兜弯子。”
耿汉点头应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接下来我就打算直白我这次来找你的真实目的。山德罗,我有一批货压在了金山提不出来……”
山德罗立刻摆手,道:“汉斯,等一下,汉斯,你是知道的,我们对烟土的需求仅限于为赌客们提供服务,在此方面上,我想我们之间无法达到合作的关系,这一点,你两年前就应该清楚,现在我告诉你,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变。”
耿汉微笑面对山德罗的拒绝,并道:“山德罗,你总是这样,还没有听我把话讲完就着急做出决定。”
山德罗放下了手中酒杯,拿起了桌上烟灰缸上的一根雪茄,连抽了几口,将雪茄的隐火变成了明火,并喷出了一口浓烟来。“汉斯,我接受你的批评,现在,你可以耐心地向我讲解你的计划了。”
耿汉再饮啜了一口白兰地,清了下嗓子,道:“山德罗,我不知道你刚才有没有听清楚,我的货压在了金山,相比大西洋城,金山的赌场生意会有多大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对整个甘比诺家族来说,金山或许是一块可以放一放的市场,但对于你山德罗来说,我认为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山德罗抽了口雪茄,呵呵笑道:“是的,我的朋友,我一直盯着金山,可我的叔叔却始终不发话,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耿汉道:“可能性更大的是当你叔叔终于下定了决心,但机会却落到了别人的手上。”
山德罗的脸色不由一变,这正是他心中最大的担忧。
耿汉不慌不忙接道:“你可能会认为以你目前的实力尚不能对付得了金山的华人组织安良堂,事实上,在今天之前,我也是如此认为,这也正是两年前你向我倾述你苦恼的时候,我并没有向你提出今天建议的主要原因。但今天,山德罗,你的机会来了!”
山德罗猛抽了一口雪茄,凝视着耿汉,道:“说下去,汉斯,我迫切想知道你带给我的机会究竟是什么。”
耿汉从口袋中掏出烟来,点了上一支,喷了口烟,道:“你是知道的,我在为比尔莱恩先生做事,但我说的那批货此刻却不再属于比尔莱恩先生,山德罗,你应该能明白我说的意思。比尔莱恩先生可不是一个甘愿吃亏的人,他一定会派出得力干将前往金山追查那批货的下落,并希望能顺便捉到我。但很可惜,安良堂的曹滨一样想得到那批货,他们会成为比尔莱恩先生的正面敌人。待他们斗了个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便可以站出来收拾残局,你得到你梦寐已久的金山赌场事业,我则带着我的货远走高飞。事成之后,比尔莱恩无法将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而安良堂也再无实力向你发起挑战。当然,这是一场豪赌,输的人恐怕会为此而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但赢的人,却一定是一步登天。”
开赌场不需要有多大的赌性,但想在马菲亚中崭露头角,那么必须拥有十足的赌性。事实上,山德罗继承了甘比诺家族的特征,从来不缺乏豪赌一场的勇气和胆识,他缺乏的仅仅是机会。金山的市场究竟有多大,山德罗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大西洋城的十倍还是二十倍,这样的一个充满了想象空间的地盘着实引发了山德罗的浓厚兴趣。
“汉斯,你说的对,这确实是一场赌局,但坐庄的却是你和我,我想,闲家赢了庄家的几率要远小于输给庄家的几率,因而,我愿意和你联手坐庄这场赌局。”山德罗举起酒杯,来到了耿汉的面前,道:“不过,我们客场作战,容不得半点闪失,我必须亲自掌握了实情,才能和你达成缔约,汉斯,我想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耿汉所言,并无虚假,因而,山德罗提出要亲自掌握事情后才能跟他达成缔约的条件对耿汉来说并无压力,因而,他极为轻松地站起身来,举杯跟山德罗碰了下杯,道:“我当然理解你,山德罗,事实上我们已经达成了缔约。”
山德罗对耿汉提出的建议非常重视,但因他要将赌场事务安排妥当后才能动身前往西海岸的金山,无法满足耿汉提出的立刻启程的要求,但他随后便从他的部下中挑选了六名精兵强将跟随耿汉一道返回金山,而他承诺,最多也就延误三天便一定在金山跟耿汉他们会合。
有了山德罗的承诺,回到了金山的耿汉不再担心那批货被安良堂找到,甚至,他希望安良堂的曹滨能早一天找到那批货,至少,也要赶在比尔莱恩的前面。
至于比尔莱恩那边的信息,耿汉不是不敢去打听,而是认为根本没必要在这方面上浪费时间。两千吨的烟土,几乎是比尔莱恩的全部家当,耿汉认为,比尔莱恩一定会为此而倾巢出动,而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匹敌了主场作战的安良堂。因而,对他来说,眼下最好的策略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逍遥自在地看个热闹,尽好自己坐山观虎斗的本分。
耿汉的这通算盘打得确实是好,若是事情发展真的按照他的设计进行下去的话,赢家一定是他跟山德鲁,只可惜,太过自信的他并不知道比尔莱恩已经病倒,曾经的一个庞大且强大的组织已然崩塌,而发誓要复仇并找寻回货物的黛安莱恩只求得了戴维斯科特的帮助,但戴维斯科特的实力根本无法撼动安良堂。
仅仅这一点疏漏也就罢了,可耿汉同时犯下了第二项疏漏。
他以为,在金山并没有人能识得他找来的马菲亚帮手,因而,对随行而来的山德鲁的六名部下的行踪也没有做过多约束,只是要求他们在外出的时候不要携带枪械,更不准寻衅滋事。却没想到,安良堂的阵营中居然会有西蒙神父这样一个前马菲亚成员,还偏就那么巧,在耿汉他们回到金山的第二天,便被西蒙神父发现了行踪。
罗猎带着西蒙神父驱车来到了圣安广场。
圣安广场位于市区的东南一隅,因圣安大教堂而得名,西蒙神父所供职的神学院也在附近。经过多年发展,圣安广场已然成为了金山东南区域的一个商业核心地带。
罗猎在路边停好了车,又去报亭买了份报纸,回到车上,伪装成了等着老板办事归来的专职司机。而西蒙神父下了车,径直去了广场另一侧的教堂,二人如此配合,刚好能将不大的一个广场完全查看到。
已是临近中午的时间,广场上的人们越来越多,就在罗猎禁不住有些犯困的时候,远处的一群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时值初秋,似火骄阳早已经消减了势头,但午时的气温依旧不低,大多数青年人均是身穿短袖衫,而这帮看上去壮如牛的男子却个个穿着长袖衫。罗猎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的走路姿势上。
“就是他们!”西蒙神父不知何时溜回到了车上,向罗猎做出了肯定的答复:“他们刚在那一边吃过了饭,现在应该是散步。”
罗猎数了下那群男人的数量,问道:“他们就这六个人吗?”
西蒙神父道:“不好说,我早晨看到他们的时候,才四个,到了中午就变成了六个,谁知道等到了晚上会变成多少个呢?”
罗猎点了点头,发动了汽车,同时问道:“西蒙,你还打算去神学院上班么?我可以送你过去。”
西蒙神父惊疑道:“什么意思?难道你就不打算继续跟踪他们找到他们藏身的窝点吗?”
罗猎已然将车子驶上了道路,朝着神学院的方向而去。“我改变主意了,西蒙,你看他们的状态,显然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就像是来金山旅游一般。当然,他们不可能是真的游客,我想,他们应该是在等人,或者是在等机会。不管他们是在等什么,只要他们不着急,我们也不用着急,滨哥早就说过,这是一场耐心的比拼,谁沉不住气,谁就有可能输掉这场比拼。”
西蒙神父回道:“好吧,诺力,你总是能轻易地说服我。不过,我还是要指出你的一个错误判断,汤姆他被税务局和警察局的人抓走了,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我要说的是,这个背后指使绝不是马菲亚。他们,没这个脑子!”
罗猎不肯轻易认错,反驳道:“可他们的身旁有个汉斯,西蒙,汉斯是个华人,一定有着这方面的智谋。”
西蒙神父叹道:“你可以怀疑汉斯,但马菲亚绝对不会参与其中。他们从西西里远渡重洋来到美利坚合众国的时候就定下了规矩,绝不会冒犯联邦政府的任何一个机构。而在金山想扳倒汤姆,重金贿赂显然达不到目的,能达到目的的手段只有一个……”
罗猎接道:“暴力要挟!”
西蒙神父道:“没错,只有暴力要挟。这违反了马菲亚的原则,但凡触动原则的成员,等同于背叛马菲亚。”
西蒙神父说的如此笃定,罗猎也不能不信,可是,那幕后指使不是马菲亚又会是谁呢?偌大一个问号,使得罗猎不由地降低了车速。
西蒙神父并未觉察到罗猎的心思,接着说道:“其实,想查明汤姆被捕的真实原因很简单……”
罗猎下意识地一脚踩死了刹车,将西蒙神父的话晃断在了一半。“西蒙,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西蒙神父扶正了用来伪装斯文的金丝边眼睛,无奈地笑了一下,道:“用同样的手段自下往上追问上去,我估计,你最多追问四个人便可以得知真相。”
罗猎不禁愣住了。西蒙提供的这个办法实过简单,且略显粗暴,但认真思考后,却感觉应该是非常有效。罗猎在心中不禁感慨,这世上有很多事情看上去很是复杂,你越是深入,便越是感觉错综复杂,但若是退后两步,以最简单的思维方式来应对的话,往往会得到一个不过如此的结果。
“谢谢你,西蒙。”罗猎重新发动了汽车,心中有了方向,脚下的油门也感觉顺滑了许多。
将西蒙神父送到了神学院,罗猎随即驾车回到了堂口。堂口大门处仍旧有警察在看守,但看其神态,却甚是别扭,有些气愤,更有些无奈,甚至还能看出些许恐惧。再看院内,董彪正扛着他那杆毛瑟98步枪走来走去,还不时放上一枪。
罗猎驶进了大门,按起了喇叭,董彪听到了,放下长枪,立在路旁,等着了罗猎。
“彪哥,你这是干嘛呢?用步枪打鸟?那鸟还不被子弹给打爆了?”罗猎停好了车,跳了下来,跟董彪开了个玩笑。
董彪没好气道:“老子想到门口的那几根木头橛子心中就烦,打几枪解解闷,顺便吓唬吓唬那几个吃狗屎长大的玩意。”
罗猎笑道:“你也真是,跟他们置什么气?他们配吗?”
董彪叹道:“你是没体会过失去自由的那种滋味啊!”
罗猎撇嘴不屑道:“谁说的?五年多前,我刚到金山,不就被抓起来了么?那一次,我可是被关在海关警署的监牢中啊,比起你来,不是更惨么?”
董彪不服,辩道:“那时候你就是个不值钱的小屁孩,没被吓死就很牛逼了,那里还能扯到委屈不委屈上来?要是换做了现在的你罗猎,还不是得把海关警署的屋顶给掀了?”
罗猎瞥了董彪一眼,知道这彪哥此刻心中憋了一团火而无处发泄,于是便主动退让了一步,没有跟他继续顶下去。“彪哥,我看到那几个马菲亚了,一共六个人,出来吃午饭,吃完了午饭后,还颇有兴致地散了会步。我想他们如此放松,可能是近期并不打算有什么行动,又或是在等什么人或是什么机会,所以我就没进一步跟踪,怕他们有所感觉而调换了藏身窝点。”
“并不打算有什么行动?”董彪一脸狐疑,道:“他们都把滨哥给弄进大牢里去了,你还说他们没什么行动?对了,对他们提出怀疑的不就是你吗?我信了,你倒改口了!”
罗猎赔笑道:“我也不能全都分析对,是不?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对不?”
董彪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点头应道:“这还差不多!”
罗猎又道:“是西蒙指出了我的误判,西蒙他还帮咱们支了个招,能很容易地追查出滨哥被捕的幕后真相。”
董彪不以为然道:“他一个前马菲亚成员,脱离一线战场都快二十年了,能有什么好招数?再说,这事简单的很,随便找到卡尔或是胡安中的一人,问问是谁给他俩下达的命令,然后顺藤摸瓜追上去,总能问出个究竟来。”
罗猎惊喜道:“你跟西蒙想到一块了。”
董彪一怔,随即笑道:“没想到,西蒙这个老小子还真是宝刀不老呢!”
罗猎忽地又沉下脸来,道:“彪哥,既然你想到了办法,为啥不早告诉我呢?”
董彪苦笑道:“早跟你说有意义吗?那俩货现在都在上班,难不成你扛着枪冲进联邦税务局或是警察局不成?”
罗猎赔笑道:“我的意思是说……”
董彪打断了罗猎的解释,道:“你说什么不管用!兄弟,等天黑了,那卡尔和胡安下班了,那才管用。”
罗猎的脸上突然闪过一片愁云,道:“可是,我并不知道那卡尔或是胡安的住址……”
董彪再一次打断了罗猎,道:“你不知道但彪哥知道呀!”
罗猎苦笑道:“我对金山不够熟悉,即便你告诉了我地址,我也很难找得到。”
董彪瞪大了双眼,道:“你丫说这话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想甩开彪哥自己单干?”
罗猎手指大门方向,道:“可你被监视,不准外出啊!”
董彪大笑,道:“就那几个吃屎赶不上热乎的货就能拦得住老子了?你没回来的时候,彪哥早就把那几个傻逼货给吓得差点尿了,别担心,兄弟,等天黑了,咱兄弟大摇大摆地去找卡尔胡安好了。”牛逼吹完,董彪附在罗猎耳边又补充了一句:“大不了彪哥爬墙头就是了。”
此时,离天黑尚早,罗猎想回屋休息一会,董彪摆了摆手,扛起了他的毛瑟98步枪,继续在院子里溜达了起来。罗猎迈开了腿,刚走了几步,却又想到了什么,急忙转身回来,叫住了董彪:“彪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西蒙很笃定地说滨哥的事情肯定不是马菲亚做的,那么,这就说明背地里应该还有一股势力,而这股势力,说不准就是货主一方。我在想,咱们是不是把那边的兄弟给撤回来,以退为进,先让货主一方跟耿汉他们过过招,待事情明朗了,咱们再出手也不迟。”
董彪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把滨哥捞出来,对么?”
罗猎道:“我有一种预感,滨哥他不一定愿意这么快就出来,不过,查清楚幕后推手倒是耽误不得。”
胡安托马斯下班之后先是搭乘公共巴士,随后又步行了近一公里的路程,才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不禁愣住了。
客厅中,董彪和罗猎笑吟吟安坐在沙发上,而对面,则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胡安,我的朋友,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不欢迎我的到访吗?不过,即便你真的不欢迎,那也没关系,我有一百种办法会让你改变主意的。”董彪叼着香烟,翘着二郎腿,脸上不阴不阳,让人捉摸不透。
胡安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来,进了屋,关上了房门,央求道:“杰克,我只有一个请求,放过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
董彪呵呵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呢?上帝若是听到了,会对我产生误会的。我并不想伤害谁,包括你的妻子,孩子,也包括你,我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胡安来到了董彪罗猎面前,却不敢坐下来,继续央求道:“能让她们到卧房去吗?有些事,我不想让她们亲眼看到。”
罗猎随手抖出了一柄飞刀出来,又从茶几上拿起了一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笑道:“就像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一个贪腐了很多钱财的联邦官员一样,故意用乘坐公共巴士的方式来显示你的廉洁,是吗?”
看到罗猎亮出飞刀,胡安的妻女均是不由一颤,却又不敢发出惊呼,只能搂抱一团,在一旁簌簌发抖。那胡安也是明显一愣,嘴巴张开了,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罗猎三五下削去了苹果皮,将苹果递给了胡安的妻子,并道:“杰克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他确实不想伤害任何人。我也一样,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但前提是,别人也不要欺负到我的头上,否则的话,就会落了个同火车劫匪一样的下场。”罗猎的话说完了,可手中的削了皮的苹果却依旧没被胡安的妻子接过去,这使得罗猎不得不沉下脸来,低吼了一声:“拿着,滚进卧房去!”
胡安的妻子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用双手接过苹果,搂着她的女儿,躲进了里面的卧房。
董彪放下了二郎腿,摁灭了手中的烟头,又重新点上了一支香烟,道:“胡安,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直到今天早晨,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亲手抓走了汤姆,胡安,我就问你一句,是谁给的你这么大的胆子?”
胡安嗫啜回道:“杰克,我只是一个稽查司的司长,我必须执行上司的命令,我……”
罗猎冷笑着打断了胡安的解释,道:“你没有说实话,胡安,你在撒谎,而我,最反感被别人欺骗,这等同于被人欺负。”
胡安托马斯已然认出了罗猎便是八个月前在火车上将劫匪一刀毙命的那个马戏团小英雄诺力,一个刚满十八岁就敢杀人的年轻人比起四十岁的煞星杰克来说更让胡安感觉到恐惧,只因为年轻人更容易冲动,一言不合就会出手伤人,至于后果,根本不会考虑。
“诺力,请听我解释……”胡安下意识地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
罗猎道:“你不用解释什么,你若是真把汤姆和杰克当做朋友的话,你可以推诿掉这次任务,实在推诿不掉,你也可以找到机会提前通知汤姆或是杰克一声,但你什么都没做,这只能说明,你胡安托马斯先生也是这事件的主谋。”
董彪呵呵笑道:“胡安,你不要存在侥幸心理,以为汤姆和我已经是事业有成,不敢再做出冒险的事情来。好吧,即便你这种思想能够站得住脚,可是,你面前的这位斩杀火车劫匪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的诺力可不一样,他学习飞刀的目的并不是站在马戏团的舞台上进行表演,他的飞刀只喜欢割断别人的脖子,而且,他杀人的时候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就算你躲在办公室中,他都一样能让你的脖子裂开那么大的一道口子,胡安,你想不想试上一试呢?”
董彪调侃戏谑之时,那胡安托马斯已然连着打了数个冷颤。接手这项任务的时候,胡安托马斯就反复掂量过其后果,他最终以为,只要手中掌握了曹滨,那么,董彪必然不敢轻举妄动,而最终,联邦税务局并不打算将曹滨在监狱中关多久,等到将曹滨放出来的时候,多说几句好话,然后将责任推到身负的岗位职责上去,事情便可以完全摆平。
可他真没想到,一早办的案,到了当天的晚上,那董彪便找上了门来。如此态度只能说明,他们已然是破釜沉舟下定了决心。
“好吧,杰克,诺力,我坦白,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收了局长的一大笔钱。”胡安托马斯轻叹一声,终于说出了实话。
董彪轻蔑一笑,道:“你们局长?斯特恩?那个糟老头子吃了豹子胆了么?”
胡安又是一声轻叹,道:“杰克,请你原谅,我和斯特恩先生同时遭受到了陌生人的威胁,我们不得不这样做,不然的话,我们自己的生命,以及我们家人的生命,都将得不到保证。”
董彪暴喝道:“放屁!你他妈得罪了我杰克,生命就能得到保证了?你家人的安全就能得到保证了?”
胡安道:“对不起,杰克,我们确实不想得罪你,可是,斯特恩先生的家人已经落在了他们的手上,我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们还说了,等汤姆入狱后,就会找机会干掉你,可我和斯特恩先生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我恳请了卡尔斯托克顿警司,限制了你的外出。”
董彪冷笑道:“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的良苦用心了,是吗?”
胡安叹道:“杰克,我们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我们会照顾好汤姆,等他们释放了斯特恩先生的家人,我们就会向汤姆赔礼道歉,并将他亲自送回你们安良堂。”
罗猎质问道:“你一口一个他们,这个他们究竟是谁?长什么样?从哪儿来?”
胡安嗫啜道:“这个,这个,我们并不清楚。”
董彪和罗猎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会心地点了点头。胡安托马斯的迟疑只能说明那个他们很有来头,绝非是一般势力,不然的话,他们理应采取的处理方式是联合警察局先把人质救出来,而警察局已然参与到此案当中,并且顺从了对方的意愿,那么只能说明对方的来头是税务局和警察局都不敢得罪的。
罗猎再次亮出了飞刀,冷笑道:“你若是真不知道也就罢了,但若是知而不说,那我也只能表示遗憾。”
胡安胆怯地看了眼罗猎,再看了眼董彪,深吸了口气,再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道:“好吧,我说,他们是从纽约来的联邦缉毒署探员,他们说,你们安良堂参与到了一起烟土走私案中,让我们协助他们的调查,如果我们不答应,就揭露我们跟安良堂的不法往来,并会将我们投进监狱。杰克,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们手段极为恶劣,真的控制了斯特恩先生的家人。”
第五百八十一章 梅花针
董彪和罗猎再次交换了眼神,这一次,不再是会心点头,而是彼此传递了惊诧的心情。
安良堂从未碰过烟土生意,对联邦缉毒署甚是陌生,胡安托马斯说他们来自于纽约,这一点倒是好理解,但问题是,他们不去盯住耿汉以及那批货的货主,为什么会盯上安良堂呢?再看胡安托马斯,他的表现实在不像是说谎,而且,从逻辑上讲,这个说法却又完全能够成立。
陷入了迷茫中的董彪和罗猎二人只能是先放过胡安托马斯。
“胡安,你说的话我们会去核对,如果你没有撒谎,那么我想我们会原谅你。但我希望,你能借助你手中的权力,安排我们其中一人和汤姆见一面,时间不会太久,有个十分钟就很好了。”董彪在罗猎准备起身的时候,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要求来。
胡安托马斯愣了下,回道:“杰克,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安排,但能不能成,我却不敢保证。他们提过这方面的要求,要完全隔绝汤姆与外界的联系。不过,我想他们总会有疏忽的时刻,或许可以被我利用上。”
罗猎道:“与其是这样,那还不如换一个要求,胡安,帮我们搞到那些联邦缉毒署探员的住址和姓名。”
胡安托马斯大惊失色,道:“你们不能这样!杰克,诺力,我知道你们是被冤枉的,安良堂从来没碰过烟土,这一点我可以作证。他们无法掌握你们的涉毒证据,最终只能是不了了之,忍一忍吧,杰克,诺力,不要把事情搞大了。”
董彪耸肩冷笑,道:“可是,事情已经很大了。”
罗猎跟着冷笑道:“是啊,事情已经是难以收场了。他们可以把你们送进监狱,但我们却很乐意送你们去见上帝,该如何选择,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罗猎的恐吓绝非是虚张声势。他决意要为艾莉丝报仇雪恨,为此甚至不惜再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更不要说什么跟自己毫不搭边的洋人税务官了。如此心思反应在口吻及表情中,甚是令人感觉到一股腾腾杀气,那胡安托马斯不由得又是一连串控制不住的冷颤哆嗦。
“我,我尽力。”生怕那罗猎一怒之下真的会宰了自己的胡安托马斯只得再退一步。
董彪站起身来,从一侧拍了拍胡安托马斯的肩膀,道:“胡安,人这一生会犯下很多错误,绝大多数错误都很容易被更正过来,但有一些错误却会让当事人悔恨终生。你今早所犯下的错误,尚属于前者,但我来拜访你之后,再犯下的错误便一定属于后者。诺力说的很好,他们确实可以将你送进监狱,但进了监狱并不代表结束,而我们,却随时可以让你向这个世界说再见。”
罗猎亦跟着起身,横跨一步,站到了胡安的面前,抖出一柄飞刀,贴在了胡安的面庞上,笑吟吟道:“年轻人往往没多少耐性,明天天黑之前,我若是得不到你的信息,我想,我很有可能会勃然大怒且控制不住自己。另外,奉劝你一句,别想着还能有什么办法摆平我诺力,还记得布兰科吗?那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枪杀比尔布朗探长就像是杀死一条流浪狗一样简单,可最终不还是死在了我诺力的手上吗?你仔细掂量掂量吧,我认为,你胡安托马斯应该是个聪明人。”
听到了布兰科的名字,胡安托马斯更是忍不住地哆嗦起来,据卡尔警司说,布兰科最终的死因是被人割断了脖子。而面前的这个拿着飞刀贴住自己脸颊的诺力,可不就是割断布兰科脖子的那个人吗?恐惧下,胡安托马斯只感觉到自己的裤裆中突然一热。
“我,我答应你,明天天黑之前,你一定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信息。”已然被吓得尿失禁的胡安强作镇定,答应了罗猎的要求。
离开了胡安托马斯的家,开车驶回堂口的路上,罗猎恢复了冷静,对刚才的言行稍有担忧,并对开车的董彪道:“彪哥,你说那个胡安会不会因此而报警呢?我在想,咱们两个是否要分开一下,免得被洋人警察给一网打尽了。”
董彪瞅了罗猎一眼,不无嘲讽回道:“你这个一网打尽的词用的是真好,彪哥没念书,都觉得这个词用的是真他妈贴切。”
罗猎回怼道:“我可没心思跟你斗嘴啊!”
董彪再瞅了罗猎一眼,哼笑道:“他倒是想报警,可他有什么证据来报警呢?咱们伤他一根寒毛了没?咱们抢他一毛钱的财产了没?咱们不过是去了他家一趟,跟他检举揭发了一下汤姆曹有一笔总额超过十美元的偷税漏税的犯罪行为,要是这样都会被警察找麻烦的话,那还要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干啥?”
罗猎道:“那你觉得他能搞来缉毒署探员的住址和姓名吗?”
董彪冷笑道:“只怕他早就知道,不想告诉你罢了。”
罗猎皱眉道:“那你不提醒我?”
董彪叹道:“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了你的打算,可罗猎啊,你想过没有,在没搞清楚那些缉毒署探员的背景目的之前,我们贸然行事恐怕只会给自己添麻烦,所以,我并不主张你对他们直接动手。”
罗猎也是一声叹息,道:“我当然知道会有麻烦,可是,不对他们下手,又如何得知他们的真实背景以及目的呢?”
董彪道:“是啊,如此诡异的局面,或许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才是最有效的办法,所以,我也没打算拦着你。”
罗猎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咱们干还是不干呢?”
董彪无奈叹道:“我要是能拿定主意的话,那还有必要让胡安托马斯安排咱们跟滨哥见上一面么?”
----
戴维斯科特和黛安莱恩一大早便领着手下奔向了昨晚爆破声传来的方向。如果那三声爆破真是来自于安良堂,那么确定下来的正南方向和以港口为圆心二十公里为半径的圆弧相交处便和有可能是那藏货地点。地图上规划出来的一个小范围落在了实际环境中就有可能是方圆数里的一片,饶是如此,那也是大大缩小了应有的搜索范围。
搜寻了一个上午,并没有只得惊喜的发现,一队人马简单吃了点随身携带的干粮,找了块清净地短暂休息后,继续搜寻,终于来到了那座废旧矿场的附近。
戴维斯科特拿着望远镜远距离观察了那座废旧矿场,不由兴奋起来,将望远镜交给了身边的黛安莱恩,并道:“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黛安,前面的那个被废弃的金矿,很可能就是汉斯的藏货地点。”
黛安莱恩跟着观察了片刻,应道:“戴维,恕我直言,这一上午我认为毫无意义,包括眼前的这座废弃金矿。你想啊,这么一大批货,价值数百万美元,汉斯怎么可能就这样像是扔垃圾一样扔在这种地方呢?”
戴维斯科特笑道:“不,黛安,你听我说。烟土的存储对空气中的湿度以及温度要求非常严格,普通仓库无法满足要求,而这种废弃的金矿却能够完全满足。而且,选择这儿做为藏货地点极有隐蔽性,我相信,安良堂那帮外行,若非找到了向导,是绝对找不到这儿来的。”
一旁麦克插话道:“到底是还是不是,我们过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戴维斯科特冷笑道:“我们小心谨慎了一上午,我可不想在即将捕捉到猎物的时候却中了另外一帮猎人的陷阱。麦克,如果我们找错了方向,那也就罢了,但现在我们找对了,那么,昨晚上的三声爆破代表了什么呢?安良堂并不是一个慈善机构,曹滨一定会在那边布满了陷阱等着咱们往里跳。”
麦克解释道:“我的老板,我当然知道真正的藏货地点一定是布满了陷阱,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派出两名兄弟前去打探一番。”
戴维斯科特笑道:“这个主意很好,麦克,你越来越成熟了,所以,我认为由你来执行这项任务最为合适。”
麦克不禁一怔,在心中暗骂了一声:“狗屎!”但老板的指令已经发出,麦克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就近招呼了另一名兄弟,二人检查了枪械,然后猫着腰向那废旧矿场摸去。
不大一会,麦克便向戴维这边发来了安全的信号。
戴维斯科特心中不禁一凉,暗忖,难道是直觉出现了偏差?那废旧矿场并非是汉斯的藏货地点?不过,来都来了,即便找错了地方,过去看看也不会损失什么,于是,戴维斯科特率先起身,带着众人去向了那废旧矿场。
和安良堂一帮人一样,戴维斯科特他们也是直奔着废旧矿场的主巷道而去,奇怪的是,董彪于昨晚上布置的那些机关陷阱却像是失效了一般,根本没起到丝毫作用。戴维斯科特进到了主巷道中,打开了手电筒,往里面走了没多远,便看到了堵住巷道的那堆土方,土方上,爆破痕迹非常明显。
黛安莱恩略显失落,道:“戴维,我想一定是他们意识到这废弃矿场并不是藏货地点,所以才会放弃。”
戴维斯科特却显得很兴奋,转过身来,手指巷道洞口,道:“从这儿算起,整个巷道不足百米,很显然,这儿并不是尽头,而是被人堵上了。我想,堵它的人一定是汉斯。”
黛安莱恩不解,问道:“那么,安良堂的人为什么会放弃爆破呢?”
戴维斯科特道:“我想,不出两个原因吧,一是他们准备不够充分,携带的炸药用完了,二是他们想到了绕过这堆土方的办法,比如,从巷道另一侧的风井口进入到被堵住的巷道中。”
黛安莱恩面露惊喜之色,道:“戴维,我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的知识面居然如此丰富。”
戴维斯科特不以为然道:“这还要感谢比尔莱恩先生,在他聘请我做他保镖的七年时间中,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可是,自认为学到了很多东西的戴维斯科特却在找到了风井洞口之后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跟头,用绳索拴住了腰放入洞口的一名兄弟在脚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便失去了知觉。好在戴维斯科特及时发现了异样,连忙令手下兄弟将那伙计拉了上来,好一番急救后,才算是捡了条命回来。
戴维斯科特的手下包括戴维他自己,都没有像董彪那种能憋气三五分钟同时还能发力干活的那种人,面对黑黝黝洞口,戴维斯科特不禁是愁云满面。
一向爱展现自己的麦克忍不住又要插嘴说话:“戴维,只有一个办法,我们先回去,找消防队购买两只氧气罐后再来查探。”
戴维斯科特点了点头,道:“很好,麦克,你的建议非常好,等回去后,你就去找消防队买氧气罐吧。”
戴维斯科特对购买氧气罐后再来查探这风井洞口之内的情况的兴趣并不大,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堆放的一定是汉斯私吞下来的烟土。
回到了藏身的旅店,已是傍晚时分。戴维斯科特顾不上先处理了肚皮问题,甚至连先洗个澡都等不及,便将黛安莱恩放倒在了床上。快速完成前奏,就要准备长驱直入之时,忽听敲门声传来。戴维斯科特很是恼火,却也无奈,因为听那敲门声的节奏,正是自己跟手下们的事先约定,而且还表明了有万分紧急之事需要立刻禀报。
戴维斯科特只得穿上了衣服,并为黛安拉了薄被遮挡住,然后去打开了房门。
“老大……”门口站着的居然是那因多嘴而被戴维故意支去购买氧气罐的麦克,那麦克一脸神秘,将声音压低到了即便面对面站着若不仔细都听不清楚的地步:“我刚出门,便有人塞给了我这张字条。”麦克后退了一步,给戴维让出了空间,待戴维完全走出了房间,才摊开掌心,向戴维展示出了那张字条。
戴维斯科特拿过字条,只看了一眼,便惊诧地瞪大了双眼:“汉斯?”虽然戴维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但一声汉斯叫出后,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麦克点了点头,悄声道:“我想,他应该是在那座废弃矿场发现咱们的,然后一路跟踪了过来。”
戴维斯科特重新展开字条,看清楚了,然后将字条撕了个粉碎,丢在了走廊中的痰盂中。“麦克,这件事还有第三人知道吗?”
麦克神色凛然,摇头道:“戴维,只有你才是我的老板,至于其他人,都是我的同事,这种事,我只能在第一时间赶回来向你汇报。”
戴维斯科特做了两下深呼吸,道:“麦克,虽然我一直很反感你的自以为是,但无疑,你是我所有兄弟中最有头脑的,现在,我需要你为我提供一些建议。”
麦克道:“汉斯约你见面,肯定是想跟你做笔交易,戴维,我认为你应该赴约,谈得好,那就成交,谈得不好,直接干掉他!”
戴维斯科特沉思了片刻,道:“我却认为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换一个藏身地点。”
麦克疑道:“为什么?戴维,汉斯的这种做法无异于自投罗网,他没什么帮手的,而我们,加上黛安,有十四名好手,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汉斯么?”
戴维斯科特道:“不,麦克,我们瞒不过汉斯的,我们一路回来,并没有发觉身后有人跟踪,但他还是找到了我们,这只能说明,他的身边有高人相助,或者是,我们远远地低估了他的能力。”
麦克怔了下,颇为紧张道:“如果是这样,我们换一个藏身地点又有什么作用呢?不一样还会被他发现么?”
戴维斯科特轻叹一声,道:“你说的对,麦克,说实话,突遇变故,我确实有些心慌了。不过,我认真想了,我不能答应汉斯前去赴约,这样只会把局面搞得更乱,汉斯他敢于向我发出邀约,就说明他做足了准备,我一个人是很难对付得了他的。”
麦克道:“我的老板,听你的口气,感觉你似乎萌生了退意?”
戴维斯科特稍一犹豫,道:“不,麦克,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个废弃矿场巷道中藏着的可是两千吨烟土,我们帮助黛安拿到了这批货,便可以重新整合公司,到时候,我们将会成为公司功臣,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麦克道:“是的,戴维,正因为如此,兄弟们才甘愿追随你来到这陌生的西海岸,可是,我们已经被汉斯盯上了,落了下风,若是不能见到汉斯的话,恐怕我们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因为那汉斯随时可以将我们的藏身地点通知给安良堂。”
戴维斯科特深吸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只身去见汉斯,因为你们的存在,那汉斯并不敢对我怎么样,而我们却可以借此机会摸到汉斯的行踪,并将他的行踪告知安良堂,这样的话,我们才能实现坐山观虎斗的目标。”
麦克点头应道:“戴维,我的老板,你终于恢复了你的英明。”
昨天晚上,耿汉回到了金山不久,便听到了那三声爆破。这当然不是欢迎他归来的炮声,耿汉随即便明白过来,一定是有人发现了他的藏货地点,而这个人,八成可能便是安良堂的曹滨。对耿汉来说,藏货地点被发现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本是预料之中,只是,安良堂曹滨找到他藏货地点的速度还是令耿汉稍有些吃惊。
今早起来,耿汉只带着吴厚顿去到了那座废旧矿场,董彪留下来的那些个机关陷阱对耿汉来说行同儿戏,反倒指引着他找到了安良堂负责监视这座废旧矿场的两名弟兄的藏身之所。以耿汉吴厚顿的身手,解决掉安良堂的这两名兄弟可以说易如反掌,事实上,耿汉也没有丝毫犹豫,杀死了安良堂的那两名兄弟,并留在了那儿直到等来了黛安莱恩和戴维斯科特。
吴厚顿并不是一个只会说大话吹牛逼的江湖骗子,论盗门技能,他比起老鬼来要差了个档次,但在江湖上,却也算得上是个一流的高手,尤其是他的跟踪术,对付起戴维斯科特之流来绝对是绰绰有余。
耿汉不认为戴维斯科特和黛安莱恩的搭档会对他形成威胁,他真正忌惮的是比尔莱恩。既然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同样可以理解为戴维斯科特联手黛安莱恩也不会是安良堂曹滨的对手,而耿汉为止犯愁的恰恰在此,比尔莱恩迟迟不露面,他便无法给安良堂曹滨找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更不能实现了他坐山观虎斗并看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愿望。
因而,耿汉决定要冒个险试上一试,让吴厚顿出面约戴维斯科特见上一面。假若那比尔莱恩已经抵达了金山,只是在幕后操纵而不肯露面的话,那么,戴维斯科特必然会在黛安莱恩的配合下来反查探自己的行踪,反之,那比尔莱恩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而仍旧没有抵达金山的话,戴维斯科特一定会单独行动。
巧的是,戴维斯科特一帮人进到旅店后却单独留下了一个麦克来,这使得吴厚顿在传递信息上也少了许多的麻烦。那麦克很明显是打算出去办点什么事情,但接到了那张字条后迅速折返回了旅店。耿汉在隐蔽处守候了大约有四十来分钟,便看到戴维斯科特独自一人走出了旅店。
待戴维斯科特的身影消失在了旅店所在街道的另一端后,耿汉再守候了近一刻钟的时间,仍旧未看到有可疑的人跟着出来,只能断定那戴维斯科特是准备单独行动。
街道的另一端,吴厚顿像个影子一般跟上了戴维斯科特。
字条上邀约的地点距离这家旅店并不算远,步行也就是十多分钟的样子,吴厚顿一直跟到那戴维斯科特来到了约定地点,却也未能发觉对方背地里安排了帮手。
吴厚顿当然不会跟戴维斯科特见面,耿汉交待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于是,吴厚顿像个路人一般,从戴维斯科特的身边漫步而去。
待吴厚顿回到了住所,耿汉已经等着了。
“我没有发觉到任何异常之处,他真的是单独赴约的。”吴厚顿似乎有些失落,话说完后不由得跟了一声叹息。
耿汉跟着一声长叹,道:“是啊,我同样没有发现问题,看来,比尔莱恩并没有出现在金山。这只老狐狸,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呢?他怎么能那么沉的住气呢?”
吴厚顿道:“那个戴维只带来了十二名手下,就这么点力量,哪里是安良堂的对手啊?汉斯,看来咱们的方案需要调整了。”
耿汉苦笑道:“在没有明确比尔莱恩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之前,我们做出的任何调整都是徒劳。”
吴厚顿道:“如果那个比尔莱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比如,他突然死掉了,他的公司也成了四分五裂,没有人再关心咱们手上的这批货,那我们该怎么办?跟安良堂死拼么?”
耿汉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比尔莱恩是个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他就像是一颗仙人掌的种子,环境越是恶劣,他的生命力就越是顽强,他一定是躲在某个角落中默默观察着,坐山观虎斗的策略不单单只属于我们,比尔莱恩,曹滨,他们同样能够想得到。我说过,这是一场耐心的比拼,谁先沉不住气,谁就会率先被对手干掉。现在看来,戴维斯科特便是那个率先被干掉的家伙。”
吴厚顿道:“他若是率先被干掉了,岂不是对咱们更加不利么?”
耿汉冷笑道:“比尔莱恩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别说一个戴维斯科特,就算是他的女儿黛安莱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你放心,等戴维倒了霉的时候,便是比尔莱恩浮出水面的时候。”
刚回到堂口,那董彪就炸开了。
堂中,赫然摆放着两具堂口弟兄的尸体。
“这他妈是谁干的?谁他妈吃了豹子胆了,敢动我安良堂的兄弟?”董彪如雷般的爆吼,使得堂口上的弟兄无不为之一震。
其中一兄弟上前道:“彪哥,我们按您的指示,去通知他们兄弟两个撤下来,可等我们赶到那边的时候,他们俩的身子都已经凉透了。”
董彪吼道:“集合所有的兄弟,将所有外地人全都给老子抓回来!”
罗猎急忙拦住了:“彪哥,不可冲动,要忍住!”
董彪冷笑一声,手指那两具弟兄的尸身,吼道:“忍住?人家都骑到咱安良堂的脖子上了,你让我怎么忍得住?”
罗猎道:“越是忍不住的时候就更应该忍住!滨哥还在人家的手上,人家可就等着咱们这样冲动失去理智,从而抓住咱们的把柄,并把这些罪名一股脑地安在滨哥的头上。”
提到了曹滨,董彪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怒目圆瞪,却无话语。
罗猎劝阻住了董彪后,开始查验那两具尸身。“彪哥,这俩兄弟不像是死在洋人手下,洋人不善于徒手杀人,他们要么用枪,要么动刀,但这俩兄弟的身上却无明显外伤……”
冷静下来的董彪随即离开座位,来到了罗猎的身旁。
那俩兄弟的死因很快就查明了,一个是被人家一掌击在了心脏部位,震断了心脉而亡,另一个更为蹊跷,浑身上下均不见伤痕,只有眉心处多出了那么一个细微的黑点。
“江湖传说有一种暗器叫梅花针,功力高的人,可以将这种针完全没入敌人的体内。”董彪伸手要来了一方手帕,在那死去兄弟的眉心处擦拭了两下,黑点随即变成了一个殷红的针眼。“杀死这两位兄弟的人显然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罗猎深吸了口气,道:“凶手或许是两人,耿汉,还有吴厚顿。彪哥,你应该还记得,当初在船上的时候,吴厚顿便是以暗器帮咱们脱了困。”
董彪摇了摇头,道:“不一样啊,吴厚顿发出的暗器带有明显的破空声,显然是势大力沉的一类暗器,和这种梅花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一个暗器高手,不可能同时练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暗器的。”
这话说的相当有道理,身为飞刀高手,罗猎自然是体会颇深。但是,董彪的见解却明显忽略了一个基础,幸好罗猎想到了,并说了出来:“吴厚顿在船上发出的暗器显然不是他的本门暗器,他那只是做戏给咱们看,既然是演戏,当然要选用带有破空声的暗器,不然的话,万一真的伤到了耿汉,岂不是亏大发了?”
董彪站起身来,轻叹一声,并点头应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这种杀人的手法,除了咱们中华找不出第二个来。而涉及此案的中华人,除了咱们之外,便是耿汉和那吴厚顿。”
罗猎跟着起身,早有堂口兄弟端来了一盆清水,罗猎洗了双手,寻了个座椅坐了下来,招了招手,叫来堂外候着的弟兄,吩咐道:“把他们先抬下去吧,抓紧买两口棺材来入殓了。”董彪跟着吩咐道:“顺便去通知一下他们的家人,方便的话直接请到堂口来。”
堂口弟兄领命而去。
罗猎接道:“耿汉吴厚顿消失了半个多月,今天终于露面,这说明什么?我猜,他们一定是找到了帮手。”
董彪脱口抢道:“马菲亚!?”
罗猎点了点头,道:“我也猜是他们。”
董彪不由疑道:“马菲亚从不涉及烟土,怎么这一次会来趟这趟浑水呢?……我明白了,耿汉这狗日的还真有一套,想挑起咱们安良堂跟货主之间的争斗,然后他坐收渔利,借助马菲亚的势力将两败俱伤的咱们和货主都收拾了,他得到他想要的货,而马菲亚则得到马菲亚想要的地盘。靠!他玛的,他这小算盘打的,还真是精明啊!”
董彪的话提醒了罗猎,皱着眉,闭着眼,罗猎思考了片刻,道:“咱们最初的想法也是不动声色先看着货主跟耿汉斗上一番,可为何不知不觉间,却是咱们跟货主先干上了呢?”
董彪疑道:“不对吧,罗猎,咱们什么时候跟货主打过照面呢?”
罗猎道:“那几个从纽约赶来的联邦缉毒署探员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针对咱们,要么是耿汉请来的帮手,要么就是货主安排的阴招,而前者,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耿汉是一个华人,没那么大的能耐笼络住洋探员,那就只能是货主安排的阴招,而我们,却已经为此跟胡安干上了一场。我总觉得,咱们似乎是进入到了人家设计好了的步调中。”
安良堂从未涉及过烟土生意,因而,对这个行当毫无熟悉可言,自然不知道能一手拿出上千吨烟土的货主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有一条,董彪却是可以笃定断言,在美利坚合众国,肯定存在着拉不下水来的官员,但绝对没有渗透不进去的部门,除非是钱没花够。就像安良堂,想在金山这块地盘上混出个风生水起,就一定要把众多不同部门的官员给贿赂成自己人,那么,货主一方若是想保住自己的生意,就一定会把缉毒署的探员们拖下水来几个,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可以掌握最及时的信息,做出最及时的应对。
但凡这种被拖下水的探员,在拿到了丰厚的回报的同时,自己的把柄也握在了人家的手上,若是被要挟过来做些不道德的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都会答应。而纽约安良堂,一直都比较本分,从未在社会上招惹过是非,再加上纽约那么大,所以,被轻视甚或是被忽视都是颇为正常的事情。那几个缉毒署探员,或许便是因此而误解了金山安良堂,以为按照货主的要求欺负一下安良堂并非什么大事。
想明白了这些,董彪反而显露出了些许淡然神色。“既然咱们已经进到了人家的步调,那么咱们不妨就悠闲自得地继续往前走走,反正着急想拿到货的不是咱们。若不是看在那枚玉玺的面子上,咱一把火烧了那些烟土又能如何?着急的应该是他们才对,只要咱们稳住了,他们必然会露出破绽出来。”
罗猎颇为认可董彪的想法,点了点头,道:“下午的时候,我便朦朦胧胧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跟你说,建议把监视矿场的那两名兄弟给撤下来,可惜啊,还是晚了一步。”
董彪叹道:“既是打仗,必有伤亡,咱们安良堂的弟兄,没一个怕死的,能站到这个堂口上来的,每一个都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但咱们安良堂的弟兄不能冤死白死,血债必须血来还,我董彪誓要让他们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罗猎切着牙应道:“没错,他们已经欠了咱们三条人命,不把他们全都灭了,这血债就算没还干净。”咬牙发狠之后,罗猎忽地又想到了什么,颇有些犯愁道:“彪哥,我突然觉得咱们不应该招惹那几个缉毒署探员,就像我刚才劝慰你时说的那样,对手可能正盼望着咱们因冲动而犯错,那几名探员,会不会是人家给咱们设下的陷阱呢?”
董彪眯着眼回忆了当晚在胡安托马斯家中的整个过程,稍显迟疑道:“我了解胡安这个人,此人时常摆出一副大义凛然公正廉明的姿态,但实际上却是贪念颇重胆小如鼠之辈,他很聪明,精于算计,从不愿吃眼前亏,却也想不到身后的坑,所以,他做出这种事情来还算是正常。他应该是没想到咱们敢那么快地找上门去,因而缺乏应对之策,又被你完全吓破了胆,所以合盘托出了他所知道的内幕真相……”
罗猎插了一句:“如果这一切都是对手的有意而为呢?他们算准了咱们会反击,故意把那几名探员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只等着咱们对他们动手,那咱们岂不就成了主动钻进人家打好的套中的呆子傻子了么?”
董彪叹道:“是啊!咱们对胡安的住址颇为熟悉,若是在那边设个什么局的话,很容易被咱们发现。但若是换个咱们不怎么熟悉的环境,他们就可以轻易骗过咱们,当咱们对那几名探员动手的时候,可就落下了十足的罪证,到时候,就算把咱们安良堂给查封了,似乎都有了充分的理由。”
罗猎心中不禁一凛。
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只讲证据,若是拿不出充分的证据,就算是布兰科那样的恶人都可以逍遥法外。也正因如此,董彪罗猎才敢于那般恐吓胡安托马斯。但若是在缉毒署探员身上翻了船,落下了恐吓威胁联邦官员的罪证给人家,那么,对方以此为突破口,很可能击溃安良堂在法律上设下的种种防线。查封安良堂恐怕都是小事,给曹滨定下一个足以判刑二十年以上的罪行都是很有可能。
胡安托马斯确实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这种人,在洋人之中当属凤毛麟角。
三天前,税务局最大的头,斯特恩先生找到了他,一见面,斯特恩便从包里拿出了厚厚一沓美金来,胡安目测,那沓美金至少有五百美元。
斯特恩话说的很直白,亦未做过多铺垫,便直接进入了主题:“胡安,有人希望安良堂的汤姆能够在金山消失一段时间,如果你能做得到,那么这些美元便属于你了。”
“曹滨?”胡安托马斯不禁一怔。说实话,面前的这笔钱对他的诱惑力十分巨大,但是,他深知老虎屁股摸不得的人生道理,不敢轻易触犯曹滨。“斯特恩先生,我没有听错吧?我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们发不了什么大财,但相对其他人来说,我们的生活质量还算不错。有着好的生活不去享受,为什么要给自己招惹麻烦呢?”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不能接受
斯特恩道:“你以为我会为了这点钱故意招惹麻烦么?不,胡安,是麻烦主动招惹了我。你是知道的,再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可以退休了,我早已经设计好了我退休之后的生活,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有野蛮人闯了进来,打乱了我的计划,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不配合他们,那么,他们就会拿出足够的证据将我送进监狱。胡安,一直以来,你我都是一体的,我若真的被送进了监狱,恐怕你也会被连累。”
胡安托马斯道:“不,斯特恩先生,你恐怕是上了他们的当了,一直以来,我们小心翼翼,怎么可能被别人掌握了证据?”
斯特恩苦笑道:“他们闯进了我的家中,强迫我打开了保险柜。”
胡安托马斯心头不由一颤,斯特恩口中所称的他们,其手段居然如此暴戾。
斯特恩接着道:“你可能会问我,为什么会放陌生人进到家中来,为什么会配合他们而不是报警,胡安,他们是联邦缉毒署的探员,已经掌握了我们吸食烟土的证据。”
胡安托马斯登时傻眼了。
联邦议会早在十多年前就制定了禁止吸食烟土的法律,金山所在的加州议会随即便响应了联邦议会,并规定,但凡加州政府雇员,均不得吸食烟土,一经发现,立刻开除公职,严重者,将予以法律起诉。而他,以及斯特恩先生,却都是个瘾君子。
“他们并不想真正为难我们,他们只是想和我们做笔交易。”斯特恩看上去很平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没有丝毫的紧张情绪。“他们希望我们以偷税漏税的名义将安良堂的汤姆请到看守所来住上一段日子,等他们把事情办完了,便任由我们处置汤姆。为此,他们愿意付给我们一大笔钱,并承诺事情办完后双方再不见面。我认为,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所以,我答应了他们。事实上,我不答应也不行啊,我可不想在监狱中安排我的退休生活。”
胡安托马斯叹道:“可是,斯特恩先生,你想过没有,将汤姆请过来容易,随便找个项目编个数据就可以做得到,但是,他若是事后追究起来,我们又该如何交代呢?我非常理解先生的想法,事实上,我也不想进监狱,可是,要是惹恼了汤姆的话,他可是随时能杀了我们的呀!”
斯特恩轻叹一声,道:“这个问题我当然想过,我跟汤姆打交道的时候,你还在学校里念书呢,汤姆是个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他在咱们手上的时候,他的组织肯定不会轻举妄动,所以,在这段时间内,我们应该是安全的。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将所有的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汤姆这个人是不会怪罪一个奉公行事执行命令的办事人员的,而我,已经做好了提前退休的准备,虽然提前退休会让我损失一大笔退休金,但为了不坐牢,我也只能这样选择。等到汤姆出来之后,想报复我,却很难再找到我了。”
胡安托马斯当时在心中飞速地算计了起来。
斯特恩既然决定了要做这件事,且找到了他,那么,即便他拒绝了,也难以甩脱麻烦,搞不好别人都落了个悠闲自得,而自己却会遭到报复,就算没被送进监狱,至少也会以吸食烟土的缘由被开除公职。若是答应了斯特恩,不单能捞到一大笔外财,而且,按照斯特恩的设计,他很有可能会逃脱了曹滨的报复。利弊之间,清晰明了!
这时,斯特恩又补充了一句:“胡安,等我得到了提前退休的批准后,我想,我会提名由你来接替我的位置。”
胡安托马斯再也抵挡不住这份诱惑,终于答应了斯特恩的请求,拿走了那一沓多达五百美元的定金。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的相当顺利,胡安托马斯随便找了安良堂的一个经营项目,伪造了数据,做成偷税漏税的假象,然后以此出具公函,向警察局发出了协作申请。胡安托马斯一开始以为警察局最多也就是派上个一个或两个警队应付一下,却没想到,居然得到了卡尔斯托克顿警司的积极响应。
但胡安托马斯还是失算了,他没想到,曹滨的两名兄弟竟然如此莽撞,根本不顾及曹滨的安危,便找上了自己。在面对董彪罗猎的威胁的时候,胡安托马斯原本打算以强硬态度来对抗,一口咬定自己不过是奉公行事执行命令而已,但那一瞬间,胡安托马斯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
安良堂是一个华人组织,而华人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地位相当低下,安良堂若想立足于这个社会并得到别人的尊重,唯有搏命这一条路可走。若是因为曹滨一个人的安危而失去了这份搏命的精神,那么,等着安良堂的必然是衰败。以曹滨的个性,断然不会容许安良堂走上衰败之路,那么,身为曹滨左膀右臂的董彪做出这番搏命的姿态来,也是理所当然。
想明白了这一点,胡安托马斯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恐惧。
论社会地位,他胡安托马斯可是要比安良堂的任一人都要高出几个档次,但要是论实力,论狠勇,安良堂的任何一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送他去见上帝。
因而,胡安托马斯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策略,显露出唯唯诺诺的惧怕心理,对董彪及罗猎的每一句问话均是如实相告。只不过,这种如实却是加了些水分而已。
终于送走了董彪和罗猎两颗煞星,胡安托马斯在无尽后悔中努力思考,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不露痕迹地打探到斯特恩所说的联邦缉毒署探员的姓名和住址呢?
精于算计的人虽然会被诟病为小聪明,但有着小聪明特征的人其智商必然不低。胡安托马斯只是想了片刻,脑海中便形成了一个计策。
第二天一上班,胡安托马斯便找到了斯特恩。胡安托马斯当然不会向斯特恩透露昨晚上所发生的的事情,他不露声色道:“斯特恩先生,我们已经如约完成了他们的要求,做为交易,我想他们是不是到了应该支付余下酬劳的时候了?”
事情办的很漂亮,其顺利程度大大超出了斯特恩的预期,因而,这老头显得相当愉悦:“是的,胡安,我和你有着相同的认识,尤其是我,更需要用这笔钱来提前安排我的隐退生活。”
胡安托马斯道:“斯特恩先生,我对你提出的分成比例没有意见,毕竟,是你担负了主要的责任,而我,也仅仅是付出了一些体力。但是,在对方的酬劳总金额方面,我想得到最有说服力的数字。当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能会伤害到你,但我希望斯特恩先生不要误会,因为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内,你总是这样要求我的。”
斯特恩的心中难免生出些许怒火,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还不能得罪了胡安托马斯,否则的话,他一怒之下去跟安良堂的杰克兜了低,恐怕自己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报销。“胡安,我当然不会误会,生意就是生意,只有讲规矩的生意才会长远。不过,我怎么做才能满足你的要求呢?”
胡安托马斯笑道:“很简单,斯特恩先生,你再和他们接触的时候,带上我。”
斯特恩稍显犹豫,道:“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和你见面,胡安,请你相信我,他们确实提过这方面的要求,除了我,不会跟第二人发生关联。”
胡安托马斯思考了一下,道:“我能理解,斯特恩先生,但是,你若不能做些什么来,我却无法说服自己,你看这样好吗?你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和下榻的酒店,我只需要验证他们的存在,好么?”
这对斯特恩来说简直就是**裸的要挟,可是,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对任何一个参与者来说均是骑虎难下之态势,忍一忍,或许就是风平浪静,但若是因为心中不顺畅而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出来,那就太不划算了。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矛盾之后,斯特恩终于做出了让步。
所谓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数天前敲响斯特恩家门的只有两个人,这两个人中只有一人向斯特恩展示了他的联邦缉毒署探员证件。
得到了这二人的信息后,胡安托马斯当然不会去验证,而是直接去了唐人街的安良堂。
“杰克,说句真心话,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还有汤姆,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伤害他。可鬼知道我……”胡安托马斯将那二人的信息告知了董彪,再拿捏出了一副懊丧的样子,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沓二十张十美元的美钞,放在了董彪的面前。“为了这两百美元,我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来……”
董彪笑眯眯地看着胡安托马斯,却不做任何表态。
胡安托马斯怯怯地看了眼董彪,颇为不情愿地给了自己一嘴巴,并道:“唉,我怎么能这么混蛋呢?”
董彪这才开了口:“好了,是个人总会做错事情,你能知错就改,还算不错。这些钱你就拿着吧,权当是我付给你的酬劳。”
胡安托马斯讪笑着拿回了那沓美钞,放回了口袋中,并献媚道:“杰克,我还有个信息要透露给你,卡尔对这件事非常积极,虽然他并不知道真相,但以我的观察,他似乎很乐意看到汤姆和你触犯霉头。”
董彪笑道:“我知道,卡尔这个东西,虚荣心非常强烈,半年前,诺力手刃了布兰科,他想抢到这份功劳,并以此作为晋级的基础,但汤姆没有答应他,而是向警察局提供了真实情况,所以,他才会记恨在心。不过,你能告诉我这些,说明你真的是把我当做了朋友,胡安,我很欣慰。”
听到了董彪这句肯定的答复,胡安托马斯才算放下心来。
打发走了胡安,董彪敲响了罗猎的房门。
一早吃早餐的时候,董彪见到了晨起锻炼归来的罗猎,但罗猎的神色非常憔悴,一问之下,才知道昨一整夜,罗猎几乎没睡,于是,早饭过后,董彪便将罗猎赶回房间补觉去了。
“我是真不想打搅你睡觉的,可是……”一进屋,董彪便忙着道歉解释。
罗猎苦笑道:“问题是,我根本睡不着,所以,你也就不存在打搅了我睡觉。”
“失眠的滋味不好受啊!小子,要不还是去诊所开些安眠药物吧!”董彪坐了下来,新惯性地摸出了烟盒。
罗猎摇了摇头,道:“席琳娜给我开了药,可我吃了,并不能解决问题,相反,第二天的脑袋还特别胀痛,干脆就不吃了。”
董彪点上了烟,抽了一口,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将烟摁灭了,道:“走,彪哥有办法让你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罗猎再次苦笑,道:“彪哥,你来不是要跟我说事情吗?咱先说完事情,再说睡觉的事,不好么?”
董彪笑道:“彪哥的办法,说事睡觉两不耽误。”
罗猎的状态实在是糟糕,主观上也的确想睡上一觉,于是便乖乖地跟在了董彪后面,出了房间,下了楼。
“给彪哥提辆车来,先看看油箱,油不满的话给彪哥加满喽!”出了楼道口,董彪先吩咐了堂口弟兄,然后转身对罗猎道:“这种天,坐车最容易犯困,咱们晚上要干的活至关重要,你必须好好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晚上的活才能干得漂亮。”
罗猎惊喜道:“胡安来过了?他拿来了联邦缉毒署探员的信息?”
董彪点了点头,道:“刚让我给打发回去了。那边就俩人,住在敦丽酒店,为主的一个叫贝拉克川泊,另一个只知道名不知道姓,叫唐纳德。”
罗猎道:“住的房间号不知道吗?”
董彪摇了摇头,道:“胡安说他没问出来,不过,我想这并不重要,知道了客人的姓名,害怕打探不到他的房间号么?”
说着话,堂口兄弟将车开到了楼道口,停了车,他兄弟将钥匙抛给了董彪,并汇报道:“彪哥,加了一整箱油哦!”
董彪接下了车钥匙,上到了驾驶座上,并为罗猎打开了副驾位置的车门。“要说的也就这些了,你上车再好好想想晚上这趟活该怎么干才能最漂亮,想着想着,估计也就想睡着了。”
初秋的阳光虽然失去了夏季的毒辣,但晒在了身上,还是有些让人想出汗。车子疾驰起来后,带起的风吹在了身上,卷走了大部分的阳光的热量,而人在这种不冷不热的环境下最容易犯困。再加上,董彪将车开的非常平稳,汽车发出的单调的轰鸣声,更像是一首效果极佳的催眠曲。
车子仅仅开出了两公里,罗猎的眼皮便不自觉地打起了架来,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但最终没能抗拒得了身体的反应,终于进入了睡眠状态。董彪颇为得意,点了支烟,单手把着方向盘,还低声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流行歌曲。
董彪不肯浪费汽油,于是便借着这个机会开着车去了敦丽酒店,围着敦丽酒店的外围一连转了三圈,董彪这才调转了车头,驶回了唐人街。
刚驶过了唐人街的路口,前面突见一行人横穿马路,董彪无奈,只得踩下了刹车。汽车猛然一点头,堪堪停在了距离那行人不到三米的地方,董彪顾不上责怪那行人,先看了罗猎一眼。
罗猎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美美地伸了个懒腰,顺便打了个哈欠,道:“坐车睡觉真的不错哎,我现在精神多了。”
董彪抱歉笑道:“别说话,闭上眼,说不定还能睡着呢。”
罗猎用双手搓了搓脸,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皮,道:“差不多够了,再睡的话,估计晚上又要失眠了。”
董彪这才想起来去责怪那名冒失的行人,可是,行人已然走远了。
“走了,回去吧,彪哥,难不成还想追过去把人家打一顿么?”罗猎看穿了董彪的心思,调侃道:“安良堂讲究的可是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哦,就你这种思想,就该遭到安良堂的镇压!”
董彪呵呵笑道:“我是想追上那人来着,但可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彪哥只是怕吓着了人家,追上去安慰两句,有错吗?”
从唐人街回到堂口也就五六分钟的车程,兄弟俩斗着嘴,说着笑,没觉得过瘾便驶进了堂口的大院子。
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但周嫂特意为这兄弟俩留了饭菜,拿起筷子的时候,董彪问道:“晚上的活想好了怎么干么?”
罗猎道:“我觉得昨晚上咱们的设计就挺好的,正常执行就够了。”
董彪道:“刚才我去敦丽酒店兜了几圈,突然有了个想法,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罗猎夹了口菜,边嚼边道:“彪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董彪没理会罗猎的调侃,接着说道:“半年前,你在火车上宰杀布兰科的亲兄弟的时候,不是刚巧被金山邮报的那个叫什么的女记者……对了,海伦鲍威尔,这个海伦对你应该还是很熟悉的,我想晚上把她叫过去,将事情闹得再大一些。”
罗猎刚好扒拉了一口饭在嘴中,听到了董彪的想法,禁不住半张着嘴愣住了,过了两三秒钟,才想起来了嘴里的饭,一边嚼着,一边露出了笑容来。“这主意不错啊!闹出个满城风雨来,对咱们只会更加有利。怪不得滨哥说,有他在身边,彪哥就是半个傻子,他要是不在的话,彪哥的智商就会迅速恢复,看来,滨哥说的还真对呢!”
董彪一边吃着菜,一边呵呵笑问道:“滨哥真是这么说的?”
罗猎郑重点头回道:“当然,不信的话,你去问滨哥呀!”
董彪冷笑两声,道:“行吧,等他出来,看我怎么跟他算账。”
罗猎扑哧一声,差点喷饭,并道:“你敢么?”
董彪随口应道:“趁他不在,吹个牛逼不行啊?”
十分钟吃过了饭,董彪叫来了几位核心弟兄,交代的第一件事便是给金山邮报的海伦传个话,叫她晚上七点半钟守在敦丽酒店的大堂中,到时候,会有一个天大的新闻在等着她。
“你丫给彪哥记住了哦,传话的时候可不能露面,千千万万不能暴露了你的安良堂兄弟的身份,不然的话,咱们可就要遭大麻烦了,明白不?”
那兄弟自信回道:“放心吧,彪哥,干这种事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兄弟有分寸,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那兄弟领了命令率先出去,董彪接着安排道:“你们几个,早点出发,埋伏在敦丽酒店的大堂中,那种地方不适合携带武器,哪怕是匕首都不成,咱们今晚,只能依靠双手,明白么?”
明白才怪!
但安良堂的弟兄执行力都非常之强,只要是滨哥或是彪哥的安排,明白不明白,都是一个严格执行。
终于等到了天色擦黑,董彪开了车,带着罗猎又一次驶向了敦丽酒店。
路上,罗猎忍不住感慨道:“说真的,今晚上的活,咱俩都不是关键,最关键的还是你的英文教员兼秘书陆文栋兄弟啊!”
董彪笑道:“你就放心吧!文栋这小伙,干别的差点,干这种活,绝对是一把好手。”
也是凑巧,这一天下午,海伦刚好结束了上午的采访计划,正在报社办公室中埋头赶稿,这时,一名同事敲响了她的办公室房门。
“海伦,外面有人要我交给你一封信。”那同事进到了海伦的办公室中,将手中一封信件放在了海伦的面前。海伦怔了下,当着那同事的面打开了信封。信件内容极为简单,既没有开头称谓,也没有结尾落款,只有那么干巴巴一句话:晚上七点半后,敦丽酒店大堂中将有大事发生。
“送信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海伦并不忌讳被同事分享了信息,索性还把这句话给了同事过目。
同事耸了下肩,道:“一个小女孩,在门口刚好碰见了我,就委托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她亲口报出了你的名字,而我们邮报只有你一个海伦鲍威尔。”
海伦咂了下嘴,发出了啧的一声,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那同事道:“我感觉这可能是个恶作剧,或者,有人爱慕你,想利用这样的机会为你制造惊喜。”
海伦叹道:“不管是恶作剧还是制造惊喜,我想知道,你是其中的参与者,对吗?”
那同事连声分辨:“不,不,海伦,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真的是碰巧遇见了那个送信的小女孩,这其中究竟实情如何,我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
海伦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不瞒你说,当我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的直觉告诉我,今晚在敦丽酒店的大堂,真的会发生一起重大新闻。你仔细观察这封信的笔迹,写字者一定是在故意隐藏自己的笔迹,他是一名爆料者,肯定会担心自己受到牵连,所以,才会用另一只非便利手写下了这句话。”
那同事仔细观察过了,不由赞道:“海伦,你的观察力真是令人佩服,这封信的笔迹歪歪扭扭,确实像是用另一只非便利手写下的。”
海伦淡淡一笑,道:“我搭档的运气很不好,他请了假,如果你有参与到这件独家新闻报道的兴趣的话,就请你拿起你的照相机,随我一同前往敦丽酒店。”
那同事看了看时间,道:“我当然愿意和金山最优秀的新闻记者海伦女士共事,可是,信上说七点半后事件才会发生,现在才五点半钟,是不是早了些呢?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能不能吃了晚饭再过去呢?”
海伦摇了摇头,道:“做新闻,就得经得起忍受饥渴,爆料者虽然标明了时间,可是,谁又保证事件不会提前发生呢?”
那同事投来了由衷钦佩的一眼,道:“海伦,你说的对,我为我刚才的想法而感到羞愧。我这就去拿照相机,我们五分钟后在报社门口会合。”
海伦鲍威尔带着她的同事赶到敦丽酒店的时候,时间才走到了六点一刻,凭着经验,海伦在酒店大堂中选了一个视线最好的座位。正逢要准备吃晚餐的时间,因而,大堂中的客人并不是很多,但海伦还是发现了蹊跷之处。
“把照相机隐藏好,保持镇定,就像是一名外出归来的游客。大堂的气氛有些怪异,四周分别有几个乔装打扮过的华人,我猜测,今晚很有可能发生的是安良堂的一起行动。”海伦换了个位子,和她同事坐到了同一张沙发上,并将身子偎依在了那同事的肩上,装扮成了一对游玩归来的情侣。
“安良堂?”那同事的身体猛然一颤,却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海伦偎依过来的身子给刺激到了。“海伦,你半年前刊登的那个飞刀小英雄不也听说加入安良堂了吗?”
海伦点了点头,道:“他很有可能是安良堂派去马戏团的,为的就是能歼灭布兰科这伙匪徒,只可惜,我当时没能想这么深远,以至于错过了一件更大的新闻。”
莫说是金山的记者,就算是普通百姓都知道,安良堂要么是闷不做声地做他的生意,要么就是轰轰烈烈干出一件大事来。因而,当海伦观察到酒店大堂中事先埋伏了数名乔装打扮过的华人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同时也是期盼着的,便是安良堂今晚上的行动。对海伦以及她同事来说,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后,再说不紧张那显然是假话,但紧张中却包含着职业造就的莫名兴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着,海伦和她的同事便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中煎熬着,终于煎熬到了七点半钟。就像是经过多次排练一般,当海伦看到自己的腕表上的分针指向了最下端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异样,不禁抬头向酒店大堂门口瞥了一眼,便看见了曾经的飞刀小英雄和安良堂的二把手并肩走进了酒店大堂。
“果真是安良堂的行动!”海伦兴奋之至,很想立刻让同事架起照相机,又生怕自己的莽撞影响到了安良堂的行动。
就这么稍微一犹豫,海伦便只能注视那二人的背影了。
便在这时,从楼梯口处突然冲出一人,一头金色的卷发已经暴露了此人的洋人身份。这个金发洋人径直向罗猎董彪二人冲来,不等此二人有所反应,已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
“砰——砰砰——砰砰砰——”
金发洋人连着射出了六发子弹,在一片混乱中冲出了酒店大堂。
董彪的反应终究是快了罗猎一步,虽然,那金发洋人的第一枪便打中了他的胸膛,但他还是挺身挡在了罗猎的身前,以至于罗猎仅仅是肩膀处挨了一枪,而董彪却身中五枪,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
酒店大堂中事先埋伏的那些个乔装打扮过的华人确实是安良堂的弟兄,也是因为平日里训练有素,此刻突遭如此变故,却也没有多少慌乱,而是迅速围了上来,将受了重伤的董彪罗猎围在了中央。
接着,便听到了罗猎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彪哥,你醒醒啊!彪哥,你不能死啊!”
海伦鲍威尔连忙督促同事道:“快,赶快架起照相机来拍照。”
安良堂的那些弟兄反应极快,迅速用衣服盖住了身中五枪的董彪的头,海伦从人缝中看到,那董彪一动不动,盖住了头的衣服也看不出有呼吸的迹象,显然是死了。随即,罗猎的带着明显哭腔的呼喊证明了海伦的判断。再接着,安良堂弟兄抬起董彪的姿势进一步证明了海伦的判断。
那同事迅速架好了照相机,咔嚓咔嚓拍摄了起来,只可惜,能拍到的仅仅是安良堂弟兄抬着董彪搀扶着罗猎,仓惶撤出酒店大堂的背影。
“对不起,海伦,我的动作还是慢了,只能拍到这些背影了。”那同事一脸愧疚,全然没有被刚才的枪击事件所吓到。
海伦鲍威尔道:“已经很不错了,这将是我们金山邮报的又一篇重大新闻的独家报道。好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连夜撰稿并冲洗照片,争取明天一早能以号外的形式将新闻报道出来。”
敦丽酒店虽然不是顶级酒店,但在金山,也算是豪华级别的酒店,发生了这种事,当然不能隐瞒,在安良堂弟兄尚未撤出酒店大堂的时候,便已经拨通了警察局的紧急报警电话。当海伦帮助同事收好了照相机准备撤离的时候,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那同事不禁赞道:“海伦,还是你的反应比较机敏,换做了我的搭档,此刻很可能会要求再多拍几张照片,或是他再试图采访几人。可这样一来,很可能就被警察堵在酒店大堂中了。”
海伦倒也不谦虚,和那同事并肩向外走去的同时,讲解道:“我们要的只是事件的新闻性,而新闻性只讲时间和真实性,至于事件的幕后因素,那将是另一个范畴。另外,人们总是摆脱不了先入为主的潜意识,我们率先报道了这个事件,那么,人们就自然将我们视为此事件的最权威媒体,待到需要深挖事件真相及幕后故事的时候,人们也会习惯性的相信我们的报道。”
那同事点头应道:“是的,就像你最先报道了诺力在火车上以飞刀杀死了劫匪的新闻,后来,在深挖安良堂和布兰科的那场战斗故事的新闻战时,我们虽然一直落后于竞争对手,但在那场比拼中,我们金山邮报最终还是获得了胜利。”
离开了酒店,走到了街口,迎面已经驶来了一队警车。海伦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看着警车呼啸而过,嘴角处不由扬起一丝带着轻蔑神色的笑来,并呢喃道:“那么,今晚上的事件,其真相究竟是什么呢?警察能破开这个谜团吗?”
那同事应道:“警察恐怕连中枪者是谁都搞不清楚,想挖出事件的真相,还得靠你海伦鲍威尔,毕竟你对那安良堂最为熟悉。”
海伦鲍威尔勉强一笑,道:“事实上,我对安良堂并不熟悉,他们和布兰科之间的故事,我不过是摘抄了竞争对手的报道,并加上了自己的想象而已。”
警察赶到后迅速封闭了案发现场,并开始寻找目击者。
七点半的时间,很多客人已经用过了晚餐,因而,酒店大堂中的人们相对一个小时前多了许多。枪击发生后,大多数客人因为恐慌而四下逃窜,又因事发极为突然,因而,警察们能找到的目击者并不多,就连酒店服务台的侍者们也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场留下了一摊血污以及零散于地面上的六颗弹壳,但这些,对警察的指导意义并不大。
警戒线外,两名男子明面上在冷眼观看着忙碌的警察,实际上,却是在凝神静听周边人们的悄声议论。很少有人看到了枪击的过程,但不少人却看到了一帮华人抬着一具尸体撤离了敦丽酒店的大堂。在金山,能召集来这么多华人的组织,必然是那赫赫有名的安良堂。
那两名男子听到了安良堂三个字,神色不禁为之一变,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匆匆离去。他们的装束打扮跟金山的风格有着明显的差异,很显然是从外地来到金山的游客或是出差人员。这二人并未远离敦丽酒店,而是在附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商谈起来。
“唐纳德,这件事你怎么看?”说话的是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高个。
叫唐纳德的这位面庞白皙个子稍矮的家伙回道:“我不知道,贝拉克,我只知道开枪的并不是咱们的人。”
贝拉克道:“我们没有刻意隐藏我们的信息,目的就是想将安良堂的人引来,但今天的这个事件却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想,一是没想到安良堂的人会那么快找到我们,二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在我们之前对安良堂的人下了手。”贝拉克幽叹了一声,又跟了一句自问:“下手的人,会是谁呢?”
唐纳德道:“会不会是汉斯的人?”
贝拉克摇了摇头,轻叹道:“汉斯惹上大麻烦了,换了我是他的话,一定会放弃了那批货而保住自己的性命,可他却始终不甘心,以为可以挑起我们跟安良堂之间的争斗从而坐收渔利,既可以保住性命,又能够最终取得那批货的所有权,所以,此时此刻,他是不会对安良堂下手的。”
唐纳德做出了一副深思的样子,道:“那会不会是黛安和戴维他们干的呢?”
贝拉克道:“这倒是有可能。货是在黛安手上丢掉的,她急于挽回损失洗刷耻辱,而戴维那伙计,看似精明,实则草包一个,完全有可能做出这种莽撞事情来。”
唐纳德道:“贝拉克,我认为不管是谁干的,对咱们来说,首要的是将这件事报告给老板。”
贝拉克点了点头,道:“是的,唐纳德,你说的非常对,可是,一直以来,都是老板在单线联系我,而我,并不知道老板在哪儿。”
唐纳德耸肩叹道:“那我们也只好在房间中等着老板的召唤了。”
贝拉克道:“不,唐纳德,我们的信息已经泄露出去了,现在房间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场所。”
唐纳德疑道:“你是说安良堂仍然有力量对我们……”
贝拉克打断了唐纳德,道:“不,唐纳德,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安良堂遭此重创,自顾不暇,还怎么能腾出手来对付我们呢?我担心的是凶手那边的人,他们很有可能在狙击安良堂的同时,趁乱对我们下手。上帝啊,这趟浑水究竟有多浑啊!我已经完全困惑不清了。”
唐纳德道:“如果我们不回房间,那老板怎么才能找到我们呢?”
贝拉克长出了口气,道:“老板神通广大,若是想找到我们的话,他就一定能找到我们。唐纳德,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又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但现在看来,这句话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唐纳德,我们并不是老板组织的核心人物,我们只是两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仅仅是曾经做过联邦缉毒署的外围探员。看在钱的份上,我们来到了金山,但我们不可能为了那点钱便把命搭上,你说对吗?”
唐纳德道:“贝拉克,我的朋友,你是被刚才的枪击案给吓到了,是吗?”
贝拉克反问道:“难道你不惊恐吗?唐纳德,被子弹射中的滋味很不好受,我这辈子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体会。”
唐纳德叹道:“说实话,我也很恐惧,可是我们已经拿了老板的佣金,若是不能完成任务的话,我们两个就不可能体面地回到纽约。贝拉克,我同意你的观点,房间既然已经不够安全,那我们就没必要回去,但我们可以呆在酒店大堂中,这样,也方便老板找到我们。”
贝拉克道:“不,我不能接受你的建议,安良堂的人就在酒店大堂中被枪杀了,天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们呢?我已经不在奢求拿到老板承诺的余款了,我打算立刻离开这该死的金山,唐纳德,你是我带到这儿来的,我必须要对你负责,和我一块离开吧,趁着老板现在还腾不出手来寻找我们。”
唐纳德犹豫再三,终于点头同意了。
于此同时,一个陌生人敲响了贝拉克和唐纳德的房间,连敲数声,却始终未见回应,那人只得无奈转身离去。酒店大堂中的警察们收队准备撤离了,那人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下,重新回到了楼上,掏出了钥匙,打开了贝拉克和唐纳德的房间。那人进到房间中,并未对房间进行搜查,只是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了窗前的沙发上,耐心地等着贝拉克和唐纳德的归来。
然而,被枪击案吓破了胆的贝拉克和唐纳德二人再也没回到房间去。
那人在房间中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终究是无奈离去。而此时,酒店大堂中的警察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地面上的血污也已然被清洗干净,一切都恢复到了初始状态,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人径直穿过了酒店大堂,出了门,上了辆排队等客的计程车,驶离了酒店。半小时后,那人在另一家中流水平的酒店下了车,来到了四楼的一个套间中。
“出了什么事情了?这么久才回来?”里屋传出了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
那人规规矩矩立在门口回应道:“确实出事了,我的老板,在敦丽酒店的大堂中,安良堂的杰克遭受枪击而亡,那诺力也是身负重伤。警察赶到的非常及时,封锁了酒店大堂,所以,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并没有见到贝拉克。我去了他的房间,等了他大约半个小时,可他仍未回来。”
里屋的人道:“你是说安良堂的杰克和诺力被人枪杀了?知道是谁干的么?”
第五百八十三章 给你脸了
那人回道:“不,我的老板,可能是我没表达清楚,杰克中枪身亡,但诺力还活着,只是肩膀处挨了一枪,看情况,他那条胳臂恐怕是要废了。”
里屋的人有些不耐烦,道:“这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谁干的!”
“我想……”那人刚开了口,却怔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妄自猜测:“我不知道,老板,事实上,我连肇事者的面庞都没看到,只看到了他的一个背影,个子不算太高,体型偏瘦,穿了一身黑色的嬉皮装,留了一头金色的长发。”
里屋的房间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名上了年纪的洋人叼了根雪茄走了出来。“约翰,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汉斯干的呢?”
约翰上前一步,搀扶住了那位老者,并回道:“在这个当口,有可能对安良堂动手的只有汉斯和黛安,对黛安来说,她最希望得到的结果是亲手干掉汉斯,其次才是那批货,所以,她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寻找汉斯上,而不是枪杀安良堂的人。”
那老者露出了笑容来,温和道:“不管怎么说,这种平衡总算被打破了,安良堂的汤姆被我们送进了监狱,而杰克又遭到枪击身亡,只剩下了一个年轻的诺力,想必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安良堂可以说已经提前退出了这场竞争。那么,接下来汉斯的主要攻击方向便是黛安和戴维的组合了。很好,这非常好,局面很快就会明朗起来,而身处最暗处的我们将会是最后的赢家。”
约翰道:“这都要归功于老板将汤姆送进了监狱,这步棋,实在是精彩。”
那老者道:“如果你今晚能够顺利干掉贝拉克和唐纳德的话,那才叫真正的精彩,不过,这个结局也不错,那二人一定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拔腿开溜了,只要他们不再出现于金山,那么,我们便是最安全的隐身人。”
约翰道:“老板,我们要不要加强一下对黛安的保护?毕竟,她是你的女儿。”
那老者正是比尔莱恩。
气急攻心,一头栽倒,倒不是比尔莱恩的有意之为,但在医院中醒来之后,比尔莱恩便生出一条装病的妙计,如此一来,不单可以蒙蔽了汉斯,也可以看看公司中的那些个要员们肚子里揣着的究竟是一颗怎样的心。
次日上午,耿汉看到了金山邮报的号外,一时惊喜不已,再一时却又惊疑不止。
金山邮报是一家严谨的报媒,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新闻报道中还排列了数张现场照片,这大大增加了此新闻的可信度。然而惊喜之余,耿汉随即产生了一个疑问,谁干的?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如此轻松地干掉董彪重伤罗猎?
黛安莱恩和戴维斯科特绝没有这个能力,而一直隐身的比尔莱恩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安良堂最恐怖的人是曹滨,只要他还在,安良堂的战斗力就不会有明显的下降,这一点,比尔莱恩理应能够看得清楚。
这两个问题始终想不清楚,那耿汉的惊喜心情顿时湮灭了一多半。
“吴先生,这件事恐怕还得辛劳你一趟。”耿汉琢磨再三,对此新闻仍是将信将疑,甚或一度怀疑这是曹滨的故意之为。“我始终不敢相信董彪会如此轻易地被人干掉,说不准,这是曹滨故意使出来的诈术,兵不厌诈这个成语对洋人来说或者陌生,但对你我华人来讲,却是太熟悉不过。”
吴厚顿跟着看过了那篇新闻报道,只是,吴厚顿听得懂英文,也能应付得了日常对话,但就是看不懂白纸黑字,只能是看了新闻中的几副照片。“那也不好说,老弟,纽约安良堂的顾浩然不就被你轻而易举地伤到了么?要不是你手下留情,他岂不是早就去见了阎王?”
耿汉点了支烟,苦笑道:“那不一样,我的吴兄!与其说顾浩然是伤在了我的安排下,倒不如说他伤在了毫无防备上。但现在是什么局面?三方兵戈相见,却又互不知底,只能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那董彪又岂能如此大意呢?”
吴厚顿略加沉思,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甚是蹊跷,咱们于昨日杀了他安良堂的两名兄弟,没见到安良堂的报复,反倒出了这么一档子意外,要说不是计策,还真是解释不通。”
耿汉道:“解释的通也好,解释不通也罢,只要吴先生辛劳一趟,去那安良堂打探一番,或许就能得到答案。”
吴厚顿道:“去是肯定要去的,辛劳也谈不上,只是,需要打探哪方面事宜,还请老弟明示。”
耿汉想了想,却想出了一声长叹来:“我这脑子现在是一盆糊涂浆,根本理不清个头绪,不管真假,那安良堂此时都应该是高设灵堂大肆祭奠,又如何能看出破绽来呢?除非……”
吴厚顿接道:“除非,抓一名安良堂的人审上一审!”
耿汉缓缓颔首,应道:“确实如此,只是白天行事风险太大,兄弟不想让老兄冒险啊!”
吴厚顿忽然笑道:“知情人此时必然龟缩在安良堂的堂口中,大白天抓人显然不可能,但是,我却想到了另外一人,她并非是安良堂弟兄,她甚至是个洋人,可是,她一定知道安良堂的实情。”
耿汉惊疑道:“还能有这种人?”
吴厚顿颇为得意道:“你可知道,那罗猎有个小女朋友叫艾莉丝,这个艾莉丝跟罗猎的关系可不一般,安良堂上下几乎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不单可以自由出入安良堂堂口,跟曹滨董彪也是十分相熟,巧的是,她并不住在安良堂的堂口中。”
耿汉先是一喜,随即皱眉摇头,道:“你知道她住在哪里么?还有,安良堂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难道就不会对她封锁消息吗?”
吴厚顿道:“不试上一试,又岂能做出定论?”
耿汉深吸了口气,背着手踱了几圈,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说得对,不试上一试,确实不能做出定论。”
得到了耿汉的首肯,吴厚顿随即装扮了一番,不过二十分钟,便换了另一副形象,乍一看,活脱一个普通到了极致的劳工模样。
“吴老兄,兄弟对你的能力没有丝毫疑问,但我还是要多嘴叮嘱一句,绝不可冒进,宁愿无功,也绝不可犯错。”那吴厚顿已然准备要出门了,耿汉追上来又叮嘱了一句。
吴厚顿信心满满道:“你就放心吧,对付一个小洋妞,我还是有把握的。”
耿汉估计的没错,此刻,安良堂堂口中,灵堂高设,前来吊唁的人们是络绎不绝。一条唐人街上,几乎所有的商铺在门口都扎了一朵白花。
吴厚顿来到了唐人街,刚准备打听艾莉丝的住址,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既然艾莉丝跟罗猎的关系那么近,那么,此刻艾莉丝包括艾莉丝的家人此时也应该在安良堂的堂口中吊唁董彪才是。于是,吴厚顿改变了计划,随着人群,来到了安良堂堂口的大门外。
进去,显然有些胆怯,那吴厚顿也只能是远远地守望着堂口里的情况。
过了午时,从堂口大门走出了一群男女,其中虽然没有那个叫艾莉丝的小姑娘,但吴厚顿还是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面庞,艾莉丝的父亲,西蒙神父。
那日,艾莉丝被人劫持,吴厚顿可是在暗中见到过这位曾经的神父,另有一人吴厚顿也是稍有印象,应该是老鬼的徒弟,罗猎的大师兄,赵大新。吴厚顿心中盘算着,此二人,随便抓获一个,说不准都能得到堂口内的真实情况。
跟踪原本就是吴厚顿的强项,虽然是白天,难度稍微大了一些,但路上的行人颇多,对吴厚顿来说倒也简单,只是,那数人却始终不曾分开,这让吴厚顿有些恼火。
这帮男女最终进到了一个院子中,吴厚顿在远处等了许久,同时也矛盾了许久,这肯定不是抓舌头的好时机,但就这样放弃了,却又心有不甘。就在吴厚顿的心情到了最为矛盾的时候,那院落的大门终于打开了,西蒙神父一个人走出了院子。
吴厚顿大喜过望,连忙跟上。
西蒙神父的情绪看上去很是低落,一路上连头也不愿抬一下,自然感觉不到身后的异常,就在他转向一个小巷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猛然一转身,便被一把锋利的匕首顶住了喉咙。“不许叫喊!”吴厚顿阴沉着脸恶狠狠地威胁道:“往后退,一步一步往后退!”
西蒙神父惊慌失措,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并道:“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只求你不要伤害我!”
吴厚顿冷笑道:“我不要钱,我也可以答应不伤害你,但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话。”
西蒙神父哆里哆嗦地连声应道:“好,好,你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
吴厚顿逼着西蒙神父退到了墙根,道:“我问你,安良堂的董彪真的死了吗?”
西蒙神父道:“没有!杰克是个好人,他怎么能死呢?”吴厚顿不禁一怔,随即又听到西蒙神父跟了一句:“他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吴厚顿心中登时窜上了一团火来,忍不住扬起了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抽在了西蒙神父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确实痛快,但同时,右手中的匕首也离开了西蒙神父的喉咙。
西蒙神父顺势一个踉跄,待直起身来的时候,手中一把左轮已然指向了吴厚顿。
同时,头顶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彪哥,你输了!”
吴厚顿大惊失色,面前这把左轮已然难以对付,头顶上的声音又分明是那罗猎,而罗猎手中的飞刀,比起面前的左轮更加难以伺候,更让吴厚顿绝望的是,那罗猎口中称呼的,居然是彪哥。
董彪果然没死!
那则新闻果然是曹滨的使诈!
向前冲显然不行,面前左轮的子弹可比自己快多了。向上跳也不是个好的选择,鬼知道那罗猎的飞刀会招呼到自己身上的哪个部位。
只能向后飞奔!那一瞬间,吴厚顿做出了自认为最英明的决定。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董彪的声音:“南无影吴前辈,没想到啊,咱们又见面了!要不要切磋切磋,看看是你的身法快还是老子的子弹快?”
绝望中的吴厚顿使出了最终的绝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嗖——”两道寒光并着一声破空音响,射向了吴厚顿的左膀右臂。
随着吴厚顿的一声闷哼,袖筒中滚落出一只铁质簧管,落在了地面砖石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身后,董彪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子,你大爷的又赢了彪哥一局!”
罗猎从巷口的墙头上跳了下来,拍了下西蒙神父的肩,关切道:“感觉怎么样?”
西蒙神父点头应道:“很刺激,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董彪蒙着一张脸,只露出了两只眼来,掂着手枪走了过来,用枪把敲了下吴厚顿的脑袋,笑骂道:“你他妈害得老子连输了两局赌约,靠,这笔账你看该怎么算吧!”
罗猎笑道:“第三局你还是个输的命,彪哥,敢不敢加大赌约?”
董彪撩起腿来,踢了吴厚顿一脚,恐吓道:“你他妈可得给老子撑住了,打死都不能招一句,不然,害得老子再输钱的话,看老子不活扒了你个老东西的皮!”
本着就近原则,同时也是因为堂口正在热热闹闹地办着董彪的“丧事”不适合待客,因而,这老少三人将吴厚顿带去了赵大新他们所居住的院子。
路上,吴厚顿已然想好了一套狡辩的措辞。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老夫!老夫虽然未能助你安良堂夺得玉玺,但老夫已然尽力了。”吴厚顿忍住了左膀右臂各挨一刀的钻心疼痛,振振有词道:“老夫一早看到报纸,说你董二当家于昨晚中枪身亡,心中悲痛,本是前来吊唁,却在路上遇到了那个洋人,老夫见他鬼鬼祟祟,疑他与刺杀董二当家的人有关,于是便上前逼问。却不想被你们误会。”
罗猎拍起了巴掌,道:“这理由编的真好,我都差点信了,可是,我跟彪哥都开口说话了,你老人家为何还想用你的暗器伤人呢?”
吴厚顿道:“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谁能确定这不是一个陷阱?再说,巷口中回声颇大,你二人的声音实难分辨,老夫难免判断失误,下意识做出了拼死一博的反应。”
董彪在一旁看着热闹,鼓励道:“对,就这样,打死都不能认下这壶酒钱,也好让老子扳回一局。”
赵大新掀开了门帘,走进屋来,坐到了罗猎身旁,冲着吴厚顿道:“你便是跟我师父齐名的南无影,是么?”
吴厚顿拿捏出成名人物的做派,口中却谦逊道:“那只是江湖朋友所赠的名号,实不敢自称跟崔老鬼齐名。”
赵大新笑了笑,道:“哪能呢!我师父曾经跟我聊起过南无影做下的几件大案,对南无影甚是佩服,我记得师父最为佩服南无影的一项本事便是他的缩骨功,无论身上的绳子绑的有多紧,他都能逃脱出来,吴前辈,要不你就给他们露上一手好了。”
缩骨解锁,乃是老鬼最得意的一项绝技,苦练虽是必须,但更需要天赋,赵大新也好,罗猎也罢,包括当初的安翟,均不具备修习缩骨功的天赋,因而,也就没能继承下来老鬼的这项绝技。
至于吴厚顿,虽然于盗门各项技能均可称作一流高手,但对缩骨解锁之术,却是一窍不通。“老夫双臂中刀受伤,又如何向你们展现缩骨神功?”吴厚顿强词狡辩,脸上神色却能做到坦荡。
罗猎忍不住笑道:“你可拉倒吧!你若是真的南无影,又怎么能伤在我的飞刀之下呢?”
赵大新跟道:“就是,连我师父都佩服不已的南无影,岂能是我辈这点三脚猫功夫所能冒犯到的呢?”
吴厚顿仍旧强辩,道:“岁月不饶人,老夫毕竟已近花甲,力量,速度,反应,均不如从前,伤在你等手下,又有何异常?”
董彪在一旁乐得不行,打岔道:“罗猎,你小子服不服输?我就说嘛,你若是不说出实情来,这老家伙一定会死扛到底。”
罗猎耸肩撇嘴,无奈道:“好吧,这一局,算你赢了。”转而再对吴厚顿道:“你恐怕不知道吧,所谓北催命南无影,实际上并非二人,都是我师父闯下的名号,南无影当时在南方成名的几件大案,是我师父在南方游历的时候做下的。你,不过是一个冒充名号的赝伪货色。”
吴厚顿明显一愣,嗫啜道:“怎么可能?”
赵大新喝道:“怎么就不可能!?就我师父做下的那几件大案,又岂是你等宵小之辈能够做下的?姓吴的,别硬撑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罗猎跟道:“你能拿来欺骗我们的,无非就是五年前的那件名单之案,能从内机局高手中盗走那份名单确实了不起,但若有内机局的高手妥善安排可就稀松平常了,就算是换成了我罗猎,也一样能轻松盗走那份名单!”
赵大新冷哼一声,接道:“将名单交到你手上的那高手叫耿汉,他便是被我师父逐出师门的大师兄,他还有个英文名叫汉斯。姓吴的,我说的没错吧?”
吴厚顿愣了足足有一分钟之多,最终长叹一声,哀道:“既然你们已经如此认定,那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杀了老夫就是!”
董彪从一旁晃荡过来,拍了拍吴厚顿的肩,冲他竖了下大拇指,然后对罗猎道:“我输了你两局,只扳回了一局,彪哥心有不甘啊!你小子敢不敢再跟彪哥赌上一局?我赌他绝对扛不住食人鱼的噬咬,最多搭上一只脚,他就得崩溃。”
罗猎笑道:“我倒是变了观念,我觉得吴前辈是条汉子,莫说一只脚,就算搭上两条小腿,他也绝对不会皱下眉头。”
董彪一脸严肃,道:“那好,赌约已成,即刻实施,立见分晓,来人啊!把鱼缸搬上来。”
食人鱼原本产于南美亚马逊河流域。几百年前,冒险家们踏上了南美大陆这块美丽富饶的土地,当他们发现了食人鱼的时候,立刻被这种鱼的特性所吸引,因为,在这种鱼的身上,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随后的上百年中,食人鱼逐渐成了这些冒险家们最为钟爱的观赏鱼,并将这种鱼带离了南美大陆,传到了欧洲,北美,以及全世界各个殖民地。
吴厚顿在美利坚呆了五年多的时间,当然见到过食人鱼,也领略过食人鱼的凶残。食人鱼体型虽小,但其性情却十分凶猛残暴。一旦被咬的猎物溢出血腥,它们就会疯狂无比,用其像外科医生的手术刀一般锋利的牙齿疯狂地撕咬切割,直到仅剩下一堆骸骨为止。
门外,罗猎的五师兄六师兄二人应声抬进来了一口大鱼缸,里面的食人鱼不多,也就是三四十条,但这也足以令吴厚顿心惊胆战。
“吴前辈,请吧,你是打算先失去左脚呢?”董彪似笑非笑,却又严肃认真,道:“还是想先失去右脚?咱们相识一场,这点面子,我董彪一定给你。”
吴厚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了。
他倒不是一个怕死的人,想当初被内机局捕获,也算是死过一回了。若是两眼一闭,一把锋利的兵刃穿心而过,这种死倒也干脆,没什么可怕。可是,被食人鱼一点点将自己的皮肉吞噬撕咬下来,这种痛楚,这种恐惧,却是吴厚顿怎么也抗不过去的。
“我,我,我认输!”吴厚顿磕巴数声,终于认了怂,随即便像一只泄了气的皮囊,瘫倒在了地上。
董彪乐道:“这就对了嘛!老吴,念在你帮我又扳回一局的份上,等待会问完了话,老子请你喝酒啊!”
罗猎应道:“彪哥,现在说输赢是不是有些早了,吴前辈说认输,那不过是权宜之策,等你问他话时,他随便扯个谎便骗过你喽。”
董彪掐着吴厚顿的后脖颈,将他的头拧了个圈冲向了那口鱼缸,并问道:“你敢扯谎骗老子吗?”
吴厚顿惊恐作答道:“不敢,董二当家,小的一定如实相告。”
董彪呲哼了一声,道:“那我问你,纽约安良堂的顾先生,是谁下的手?”
吴厚顿唯诺答道:“是汉斯,就是那个耿汉,他做的安排,下手的人是黛安莱恩。”
罗猎插话问道:“黛安莱恩?就是咱们在火车站看到的那个女人么?”
吴厚顿点头应道:“就是她。”
罗猎咬着牙从牙根处挤出四个字来:“她死定了!”
董彪跟着问道:“你说的那个黛安莱恩是什么背景?是耿汉找来的杀手么?”
吴厚顿道:“不,不是,她是老板比尔莱恩先生的女儿,配合耿汉执行这项计划,其实也是在监视着耿汉。”
董彪点了根香烟,退到一旁,坐在了一口箱子上,掂着二郎腿,问道:“比尔莱恩又是只怎样的鸟?”
吴厚顿道:“我没见过比尔莱恩,只知道他是美利坚合众国最大的烟土商,耿汉说,美利坚这边的货,有八成以上来自于比尔莱恩。”
董彪再问道:“这只老鸟也来了金山,是么?把滨哥弄进监狱就是这只老鸟搞的鬼,对么?”
吴厚顿惊道:“曹滨进了监狱?哦,小的不清楚比尔莱恩的行踪,但小的以为,黛安莱恩从船上也逃了出来,那么,耿汉的计划便一定暴露了,为了那批货,比尔莱恩一定会赶来金山。至于他做了些什么,小的是真不知道。”
董彪自己也意识道这话问的确实有问题,不由一笑,自我圆场道:“谅你也不知道。那什么,说说耿汉的整个计划吧,虽然那王八蛋的阴谋诡计已经让我们猜了个七七八八,但老子还是想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个老东西可要把握好了,可别让老子失望。”
吴厚顿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耿汉原本就是宫中侍卫,在其中当属数一数二的高手,内机局其实便是耿汉创建,只是后来被他亲手调教出来的李喜儿给抢了权力。耿汉咽不下这口气,便一心想着将李喜儿除掉,刚好这时耿汉意外获得了一份勾结逆党的当朝官员名单。”
“这份名单对耿汉来说形如鸡肋,耿汉对大清朝还有些忠心,对名单上的这些个官员恨之入骨。但若将这份名单交给内机局,又唯恐被李喜儿抢去了功劳,以至于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于是,他便将小的从内机局大牢中放了出来,借小的之手,将那份名单盗了去。”吴厚顿说着,脸上不由荡漾出几丝愤恨神色,同时长叹了一声,接道:“小的也尝试过摆脱耿汉的控制,可换来的却是耿汉严厉的惩处,以至于小的再也不敢生出二心来。”
董彪冷哼道:“别他妈扯远了,说重点!”
吴厚顿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在小的盗走那份名单之前,耿汉已经将消息透露了出去,太后在宫中还盼望着能尽早得到这份名单,接着便传出了名单被盗的消息。太后自然是勃然大怒,责成内机局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那份名单。”
罗猎插话问道:“那为何当时会传说是逆党聘请了高手盗走的那份名单呢?”
吴厚顿应道:“那不过是耿汉的故意之为,意在混淆内机局视听。”但见罗猎没再追问,吴厚顿再深吸了口气,接道:“耿汉心机极深,他对自己的前程已然失去了信心,于是便想着伺机大捞一笔,太后对这份名单的重视使得耿汉嗅到了机会,于是,他便通过小的向内机局提出了条件,用名单来交换烟土在大清朝的销售权。”
董彪忍不住问道:“那为何又会跑到美利坚来呢?”
吴厚顿轻叹一声,道:“起初,内机局李喜儿是答应了这个条件的,耿汉便来了美利坚寻找货源,他找到了比尔莱恩,也谈妥了交易条件,可没想到,那李喜儿之所以会答应,乃是想诱骗小的跟耿汉上当,从而一网打尽。也亏得小的警觉,发觉了李喜儿的阴谋,于是便远渡重洋来到美利坚寻找耿汉商量对策,却不想,刚一下船,便遭了老鬼的暗算,丢掉了那份名单。”
罗猎恨恨道:“所以,耿汉就借助某种手段,将尾追而来的李喜儿一行引到了纽约,为的就是报复我师父。”
吴厚顿摇头道:“恰恰相反。老鬼盗走小的怀中的那份名单的时候,耿汉就在不远处,他念及老鬼对他有授业之恩,因而眼睁睁看着老鬼得手而未有任何举措……”
董彪不由笑道:“你可拉倒吧,就他那种人,还会感激师恩?”
吴厚顿稍微一怔,叹道:“就算是耿汉忌惮老鬼手段而不敢有任何举措吧!”
罗猎冷笑道:“什么叫就算?分明就是。”
吴厚顿苦笑回道:“不管怎么说,那份名单对耿汉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丢了它,倒也省心。将李喜儿引去纽约的目的绝不是报复老鬼,而是想借老鬼与纽约安良堂之手,除掉李喜儿,以解耿汉他心头之恨。”
董彪长出了口气,道:“这样的说法,倒也是合乎情理,也罢,这并不重要,老子暂且信你就是。”
吴厚顿道:“可惜那李喜儿虽然年轻,但做事却颇为沉稳,在纽约呆了几十天,居然只是为了查获耿汉的罪证,直到他差不多花光了携带的盘缠,才利用老鬼和顾浩然之手,除掉了内机局中跟耿汉走的比较近的几名弟兄,返回到了大清朝。”
董彪忍不住骂道:“草他妈,老子听说到这事的时候,还他妈为之喝好,真没想到,鬼叔他跟顾先生居然被李喜儿当枪使了一回。”
说开了口的吴厚顿有些刹不住车的感觉,没受到董彪那句骂人话的影响,接着道:“耿汉是一个相当有毅力的人,在这件事上的失败并没有让他气馁,反而使他坚定了信念,认为只要找到了能让大清朝无法拒绝的条件,那么就一定能发大财。于是,他便想到了那枚开国玉玺。小的和他走了多个国家,用了两年的时间,终于寻访到了那枚玉玺的下落。”
罗猎不由接问了一句:“法兰西博物馆?”
吴厚顿点了点头,道:“没错,正是法兰西博物馆。打探到准确消息后,耿汉便找到了比尔莱恩,通过比尔莱恩的运作,将法兰西博物馆邀请到了纽约开办展览。耿汉下了一盘很大的棋,他将开国玉玺即将重现于世的消息透露给了逆党,吸引了逆党的首领人物前来美利坚,并以此为契机,将李喜儿等内机局精英也引到了美利坚来。逆党首领的金蝉脱壳之计便出自于耿汉,对比尔莱恩来说,找到一个议员来接待逆党首领,包括整个行程安排均非难事,但如此一来,却达到了一箭双雕的效果,既可以向法兰西博物馆的人做出大清朝要对那枚玉玺下手的迹象,又可以将李喜儿交给你们金山安良堂清除干净。”
董彪听得几乎呆了,不由呢喃咒骂道:“草泥马的,老子自以为干了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没想到被耿汉那王八蛋也当了枪使了一回。”
罗猎轻叹一声,道:“那耿汉果真是个人才,只可惜用错了地方。不过,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既然耿汉惦记了那枚玉玺,又何必故意制造出紧张气氛使得法兰西博物馆的人更加警觉呢?这不是有意在给自己增添困难么?”
吴厚顿道:“法兰西博物馆的安防措施绝非是我等水平可以染指,即便是你师父出手,恐怕也多半是空手而归的结果。那耿汉虽未入盗门,但毕竟跟你师父修习了近两年,对盗门之术的感悟却是颇深。盗术的最高境界并不是飞檐走壁信手拈来,而是设下骗局,让物主乖乖地将宝物送上门来。”
罗猎下意识接道:“这么说,那个大清朝特使是假的咯?”
吴厚顿长出了口气,回道:“那所谓的特使,便是老夫,哦,不,便是小的假扮。耿汉制造出了逆党联手纽约安良堂雇佣了数名最顶尖盗贼的假象,给了法兰西博物馆莫大的压力,因而,当小的假扮成大清特使向法兰西博物馆提出以一百万两纹银赎回那枚玉玺的时候,法兰西博物馆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小的带着作假的一百万两纹银的票据去跟他们交易,假银票自然交易不来真玉玺,但也足以让小的能将那枚玉玺看个清楚,随后便以真假难辨为由,暂停了那场交易,只是要求他们不要在展览期间将那枚玉玺展出。借着这个空档,耿汉请来了工匠高手,依照小的的记忆,仿制了一枚赝品。”
董彪忍不住道:“于是你便带着这枚赝品,假装再次与法兰西博物馆进行交易,从而偷梁换柱,将真的玉玺换了出来,是么?”
吴厚顿叹道:“若是能如此简单,那法兰西博物馆的安防措施岂不是形同虚设?小的若是能有如此手段岂不就成了真的南无影了?”
罗猎起初跟董彪有着同样的想法,却被吴厚顿连着两个反问给扭转了过来,但否定掉了刚才的想法后,罗猎又实在猜不透那耿汉用的是什么策略将真玉玺拿到了手,于是,充满了好奇且颇为急切地埋怨董彪道:“彪哥,你别打岔好么?只管听吴先生说就是了!”
吴厚顿察觉到了罗猎神色上的变化,又听到罗猎对他的称呼重新改回了吴先生,心中不由一喜,以为得到了跟罗猎谈谈条件的机会,于是道:“答案小的自然会说,但小的却想跟几位英雄提个条件……”
董彪一听这话,登时暴跳,叱道:“你他妈还敢跟老子谈条件?窝靠,幸亏没把这鱼缸抬回去,来人啊……”
吴厚顿急忙摆手改口道:“董二当家莫要发怒,小的只是想讨口水喝。”
董彪随即缓和下来,先点了支烟,然后摆了摆手,吩咐罗猎的六师兄道:“去给他倒杯水来吧。”
此时罗猎笑道:“吴先生想提的条件绝不是喝口水那么简单,不过,你也不必开口,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只要你真心配合我们,我们一定不会为难你,甚至还会送你一笔钱,将你送回大清朝。”
吴厚顿心中大喜,但在脸面上极力保持平静,却在喝水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呛到了。连咳了数声,总算平静下来,吴厚顿喝完了杯中水,抹了把嘴巴,道:“罗家小哥能做得了董二当家的主吗?”
董彪忽地又暴怒起来,从箱子上跳了下来,飞起一脚,踢在了吴厚顿的屁股上,叱骂道:“给你脸了是吗?你他妈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吗?老子把话给你说明白了,问你的话,你爱说不说,老子自由处论,但你他妈给老子拎清楚了,不该说的话,不该问的事,说了问了,就是他妈在找死,知道吗?”
吴厚顿挨了一脚,登时老实了,揉着屁股,唯唯诺诺应道:“知道了,董二当家的,小的一定不再冒犯各位英雄。”
董彪没好气道:“别他妈废话了,赶紧接着往下说!”
“耿汉得知这枚玉玺下落的时候,法兰西博物馆才从那名大兵手中将这枚玉玺收上来三个多月,耿汉动不了法兰西博物馆,却能查到那个法兰西大兵的姓名和住址。耿汉带着小的找到了那名大兵,并将他推下了山崖摔死了他,小的当时还埋怨耿汉多事,但等到那枚赝品做成之时,小的才真正明白了耿汉的深意。”吴厚顿谈吐间,眼神中不由透露出一丝恐惧,嘴角处也是下意识地抽出了两下。“做出这枚赝品的工匠高手于次日突然无缘无故地死在了法兰西博物馆工作人员下榻的酒店中,他的身上,便藏着那枚赝品玉玺。”
董彪皱紧了眉头,道:“是耿汉干的么?”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不想争辩
吴厚顿点了点头,道:“他装扮成了一个来自于大清朝的大师,给办案人员以及法兰西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讲了一个故事。”
罗猎惊道:“我记得你在救生艇上说过,但凡对这枚玉玺起了觊觎之心的人,都落不得一个好下场,是这种故事么?”
吴厚顿长叹一声,道:“越是诡异的事情,越是解释不清的事情,就越是容易让人深信不疑,耿汉解释说,这枚开国玉玺之所以被大清朝弃用,便是因为它具有一种魔力,大清的开国皇帝皇太极在制作了这枚玉玺后不到一年便暴病身亡,而那个抢走了玉玺的法兰西大兵也莫名其妙的失足坠崖而死,眼前的这个身上藏着假玉玺的人也因为对玉玺产生了觊觎之心而无端死亡,接下来,只有上帝才知道还有谁会因它而送命!”
董彪感慨道:“这种事,若是说给了普通人听,或许只会换来呵呵一笑,但说给了玩收藏玩古董的人听,基本上会让听着毛骨悚然。”
吴厚顿深吸了口气,接道:“就在当晚,法兰西博物馆的一名工作人员再次死于非命。”
罗猎道:“我想,耿汉当晚杀死的这个法兰西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一定是距离那枚玉玺最近的人,对吗?”
吴厚顿缓缓点头,道:“那人被耿汉以内力震断了心脉,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死因来,而现场又查不到任何端倪,法兰西博物馆的人不得不信了耿汉的那则故事。他们在恐慌中再次找到了小的,想尽快将那枚玉玺脱手,从最初小的开出的一百万两纹银的价格压低到了五万两纹银即可,但就在谈判的时候,小的也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董彪不由赞叹道:“好一个耿汉,真是够黑的,连五万两银子都不愿意出!”
罗猎却疑道:“装死不难,但要经得起检验,却是不容易做到,吴先生,你是怎么做到封闭住自己心脉的呢?”
吴厚顿苦笑道:“小的哪有那番能耐?小的只是做个样子,刺激一下法兰西洋人们的恐惧罢了。这一切都是耿汉算计好了的,当小的倒地身亡后,耿汉及时赶到,不单帮小的掩盖了破绽,还彰显出他做为大师的预知能力。这中间还有些过程,但小的却做为尸体被藏了起来,因而不甚清楚,总之是耿汉成功地让法兰西博物馆的那帮洋人相信了他的话,将那枚充满了魔咒的玉玺交给了耿汉。”
董彪唏嘘道:“三条无辜人命,换来一枚玉玺,耿汉这生意做得真是精明啊!”
吴厚顿再苦笑了两声,接道:“得到了那枚玉玺之后,后面的事情也就简单了,耿汉毕竟在宫中待过数年,重新联络起来也是极为方便,太后得知玉玺信息后非常高兴,当即答应了耿汉提出的条件。有了大清朝的肯定答复,耿汉向比尔莱恩提出了用最大的货轮一次运输五千吨烟土的要求,饶是比尔莱恩这样的人物,也难以一次性筹措出这么多的货,最后勉勉强强才凑出了两千吨。小的当时还纳闷,这么多的货,运到了大清朝,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卖的完,还得搭上在当地的仓储成本,划不来啊!谁能想到,那耿汉最终的计划,却是私吞了这批货,独自发笔横财。”
董彪冷笑道:“所以,耿汉便安排那个黛安莱恩用清洗过的印第安毒箭伤了纽约安良堂的顾先生,只为了将滨哥调离金山。”
吴厚顿叹道:“若想实现私吞了那批货的目的,就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背黑锅的强敌,金山安良堂自然是最适合扮演这个强敌角色。可是,曹滨的心思太过缜密,小的毫无把握能够骗过他的眼睛,无奈之下,也只好出此下策。调走了曹滨,剩下了董二当家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董彪眦睚怒眉,刚要发作,罗猎却噗嗤笑出了声来,指着董彪道:“彪哥,你别拿这幅样子来吓人了,人家吴先生说的一点也没错,咱们二人确确实实是被骗到了,生气也好,发火也罢,却是不得不服,因为咱们所做的一切,全都掌握在了人家耿汉的手中。”
董彪愣了下,随即跟着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摆出了一副得意的神色,道:“你这话既对也不对,咱们是上了那耿汉的套,被耿汉牵着鼻子走了一圈,还差点搭上了咱兄弟俩的命,可是,这中间咱们也一定做了耿汉没想到的事,不然的话,他的整个计划又怎么会失败了呢?”
吴厚顿皱着眉头道:“董二当家,现在说耿汉就已经失败了还有些为时过早吧?”
董彪方才就想发作,却被罗猎拦住了,可吴厚顿偏偏长了一张欠抽的嘴,再次给了董彪理由,那董彪岂肯轻易放过?噌地一下从箱子上跳将下来,原本是想给吴厚顿来上一脚,半道路过鱼缸时却突改主意,弯身抄起了一条食人鱼来,抛在了吴厚顿的身上。
吴厚顿大为惊恐,连忙用双手拨挡,却连扯到了臂膀上的刀伤,登时疼的是龇牙咧嘴。
董彪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罗猎道:“没错,现在就说那耿汉失败了的确有些为时过早,但彪哥所言也是不差,若非我俩做了那耿汉没有想到的事情,那么,耿汉的计划理应已经获得了成功。说吧,吴先生,到底是那件事出乎了耿汉的预料呢?”
吴厚顿忍住了痛,回道:“耿汉千算万算,漏算了轮机舱的运煤通道。以他的能耐,一旦发现了你俩的行踪便可轻松控制住你们,这时,小的便会出手相助,救下你俩后迅速逃离货船。接下来,耿汉便会点燃他事先埋设好的炸药,并嫁祸给你,炸药一旦爆炸,那货船必然沉没,船上的假货也就成了真货,至于船上能够侥幸逃脱多少人都不重要,因为根本没有人能想得到那一船货物只是金山最普通的泥土。可是,他偏就没想到,你董二当家居然能从运煤通道中返回了轮机舱,并将轮机舱炸出了一个大洞来。”
罗猎疑道:“不对吧?既然那耿汉已经准备炸船了,彪哥引爆了炸药只会帮到他,怎么能说毁了他的计划呢?”
吴厚顿苦笑道:“总得留下几个人来作证吧。不然的话,耿汉说不清道不明,那比尔莱恩会放过他吗?就是因为董二当家先一步引爆了炸药,使得耿汉措手不及,连接发生意外,才导致被黛安莱恩识破了计划。”吴厚顿长叹一声,再跟上了一句:“最不幸的是,那黛安莱恩居然活了下来!”
董彪咬牙恨道:“是啊,就是因为那黛安莱恩活了下来,可爱的艾莉丝才会遭了她的毒手!”
吴厚顿猛然一惊,失口道:“什么?那个洋人小姑娘被黛安莱恩给杀了?”
罗猎摇了摇头,道:“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吴先生,还是接着说说耿汉之后的补救计划吧。”
吴厚顿知晓艾莉丝在罗猎心中的地位,担心自己被迁怒而无法保住性命,于是,便赶紧交代了实话:“耿汉在发觉到安良堂有异动之后,便去了东海岸的大西洋城,找到了当地马菲亚组织的头头山德罗甘比诺。耿汉说,他会挑起比尔莱恩跟你安良堂之间的争斗,待到你们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山德罗便可以出来收拾残局,将你们双方全部摆平,到时候,山德罗甘比诺可以得到金山这块远大于大西洋城的地盘,而耿汉则可以从容不迫地运走他那批货,继续完成他没能完成的计划。”
罗猎看了眼呆在一旁始终未言一语的西蒙神父,问道:“西蒙,你认识这个山德罗甘比诺吗?”
西蒙神父点了点头,回道:“十八年前,我还在马菲亚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
董彪笑道:“三岁看老,他当时虽然只是个孩子,却也能看出一些性格特征来,对吗?西蒙。”
西蒙神父点了点头,道:“是的,山德罗继承了甘比诺家族的特点,做事有头脑讲手段,但这孩子却有一个不足之处,思维太过缜密而导致不够果敢。”
吴厚顿在一旁呆傻呢喃道:“他怎么能是个马菲亚呢?我怎么能那么倒霉呢?”
西蒙神父并不属于甘比诺家族,因而对山德罗的了解也只能是限于表面,况且,十八年过去了,山德罗早已经从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成长为了三十五六岁的一方霸主,性格特点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却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事情。
董彪也只是随口一问,之后便将注意力重新转向了吴厚顿。“老子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耿汉这狗东西现在藏身何处?是跟那帮马菲亚守在一块么?”
吴厚顿老老实实回答道:“小的和耿汉没跟马菲亚待在一起,马菲亚住在圣安广场那边,耿汉和小的住在火车站附近。”
董彪喝道:“说具体点!具体到门牌号码。”
吴厚顿苦笑道:“小的来了美利坚仅五年,虽能听得懂洋人话,也能说几句洋人话,可那洋人的字,小的却是一个也认不得。要么这样吧,董二当家,小的给你画出来得了。”
火车站距离圣安广场并不算远,吴厚顿一幅图画出了两个藏身地来。“小的跟耿汉住的是一个两间房的公寓,给马菲亚他们找的是两幢别墅。”
董彪对金山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吴厚顿一边画,他一边想,待吴厚顿画完,他在脑海中已然想到了那两处住所的所在位置,于是收起了吴厚顿画图的纸,划了根火柴,烧掉了。
吴厚顿尚在惊愕,便听到了罗猎的问话:“我也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真实姓名究竟叫什么?吴厚顿这个名字,我想一定不会是你的真名吧。”
吴厚顿回道:“小的确实姓吴,名单字一个喧,吴厚顿这个名字是小的从大清朝过来时偷来的船票及证件的主人,也是图个方便,这五年就一直用这个名字了。”
罗猎看了眼董彪,董彪却冲着罗猎摊了下双手,罗猎的眼神是在征求董彪的意见,询问一下董彪究竟想怎样处理吴厚顿,但董彪回了个没意见悉听尊便的意思。
“那好吧,我说过,只要你诚心配合,我们便不会为难你,还会给你一笔钱,送你回大清朝。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只能先委屈委屈你了。”罗猎说罢,拍了三下巴掌。
门外立刻进来了两名安良堂的弟兄,给吴厚顿带上了手铐脚镣。
“我还是叫你吴先生吧,叫别的总觉得别扭。”罗猎离开了座位,走到了吴厚顿的面前,道:“我也不想这样待你,而且,你的左膀右臂还各挨了一刀。可你这一身本事却不容小觑,我们也只能如此慎重待你了。”
一旁董彪补充道:“手铐脚镣都戴好了没?戴好后搜搜他的身,这老小子的身上恐怕不止一样暗器。”
那俩堂口弟兄搜过了吴厚顿的身,却是一无所获,董彪不信,要亲自上来搜身。罗猎劝住了:“算了,彪哥,他就算真藏了什么其他暗器,也没机会再使用了,就算有机会,恐怕也没这个胆量。把他押回堂口去吧,咱们节省点时间,还要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呢!”
----
就在吴厚顿被押往安良堂的路程中,同一时刻,躲在火车站附近的耿汉突然生出了一丝担忧来。万一那报上的新闻是一则曹滨故意安排的虚假消息,万一那安良堂已经在唐人街周边布下了天罗地网,万一那吴厚顿稍有闪失落入了安良堂之手……
耿汉越想越是担忧。
山德罗既然打定了主意,自然不会半途而废,但他以及他准备带来的众多手下尚未赶到金山,按照之前的约定,他恐怕最快也要到明日这个时刻才能走下火车。就眼下,耿汉能调动的力量仅仅是山德罗派来的那六名先遣弟兄,而这点力量,绝不可能掰得过安良堂曹滨的手腕。
担忧之余,耿汉甚至开始后悔。
这原本是一个相对平衡的三角关系,三方势力彼此制约,任一方均不敢轻举妄动,正如他自己剖析的那样,这是一场耐心的比拼,哪一方没能沉住气,那么那一方便很有可能被率先踢出局去。他能想得到这一层,那么,安良堂的曹滨或是纽约的比尔莱恩同样能够想到这一层,既然三方均不敢贸然行事,那么,只能判断所谓的董彪中枪身亡罗猎身负重伤的新闻报道要么是杜撰,要么就是安良堂故意做戏。
想到这儿,耿汉不由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假若自己对安良堂的推断是正确的话,那么,安良堂此举的意图无非就是想造成一个安良堂无力为继的假象,让另外两方忽略了己方,这种策略下,安良堂只会加强暗地里的行动,尤其是在他们的老巢唐人街一带,一定会布满了各种暗哨甚或陷阱。吴厚顿虽然有着一身不弱的本事,更有着相当丰富的江湖经验,可跟曹滨相比,他终究还是弱了许多。
耿汉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吴厚顿在他整个计划中扮演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为了能让他演绎好这个角色,耿汉不得不将自己的计划向他和盘托出。而耿汉同样看的很清楚,吴厚顿这个人说到本事确实有一些,但是要说骨气的话,那就只能是摇头叹气了。因而,耿汉判断,一旦吴厚顿落入了安良堂曹滨的手上,那么自己也就成了一个几无遮掩的人。甚至,那吴厚顿为了能求得一条性命会带着安良堂的人主动找到这儿。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那耿汉陷入到了无尽的懊丧中。
对危机感,耿汉并不陌生。五年前,还在内机局的时候,他的地位权利被李喜儿冲击的七零八落,那时候,危机感便时时刻刻伴随着他。之后,接着名单事件的机会,他脱离了内机局,开始运筹帷幄他的一夜暴富的计划,危机感同样没有离开过他。耿汉将危机理解为了危险的机会,因而,每每遇到危险和困难之时,他总是能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且能够思索出化解危险或是困难的办法。
而这一次,同样不该是个例外。
那批货虽然价值不菲,但对安良堂来说,却犹如粪土,曹滨想要的,无非是他手中的那枚开国玉玺,若不是想依靠那批货把自己给引出来的话,恐怕曹滨早就一把火将那批货给烧个一干二净了。但是,那批货对比尔莱恩来说,却是身家性命,容不得半点闪失。
耿汉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他毁了那批货,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呢?比尔莱恩肯定是无法接受,而曹滨因此失去了引诱他耿汉现身的筹码也一定不能接受。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后,耿汉不由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来,既然三方均已经得知了藏货地点,那么,他若是铤而走险,做出了要毁了那批货的举动,无论是比尔莱恩还是安良堂曹滨,势必再无法保持镇定,一定会沉不住气率领手下前去挽救。
如此一来,两强必定相见,定然会有一场恶斗。
计策生成,主意打定,耿汉反倒是更加轻松。俗话说得好,光脚不怕穿鞋的,他耿汉原本就是一无所有,在这场豪赌中他押上的赌注也都是骗来借来的,即便全都输出去,又有何可惜?只要手中玉玺还在,失去了这批货,换一个主顾,同样能够骗来下一批货。
一身轻松的耿汉随即写了个字条,留在了房间中的桌面上,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了房间,并锁好了房门。在楼梯口出,耿汉犹豫了片刻,他原本的打算是到圣安广场那边知会山德罗那六名手下一声,情况有变,他们必须更换藏身地点,但犹豫之后,耿汉改变了主意,如果安良堂的曹滨因为找不到他而对那六名马菲亚动手的话,只会让山德罗更加坚定除掉安良堂的决心,对自己来说,显然是利大于弊的一件好事,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背着行李包,耿汉上到了楼顶,再翻越了几处楼房屋脊,耿汉来到了对面的一幢楼顶,从那儿,可以清楚地看到原来住所的情况,同时,也有着非常方便的退路。
每一个人,或多或少,总会有些好奇心。那耿汉虽然想出了能让比尔莱恩和安良堂不得已而火拼的良策,但眼下的时机并不合适,他需要等到山德罗带着他的主力军赶到金山之后才能实施他的计策,否则的话,当出现两败俱伤而他却无力收拾残局的情况,那可就不怎么划算了,要知道,无论是比尔莱恩还是曹滨,他们组织的自我疗伤能力都应该相当不错,若不能一网打尽的话,只怕会落了个放虎归山且后患无穷的结局。
天色已然暗淡下来,吴厚顿仍旧不见身影,很显然,自己做出的最坏打算恐怕成为了现实。耿汉只是困惑,那吴厚顿出发时还不到十一点钟,若是落在了安良堂手上,早就应该审讯完毕了,那么,安良堂的人怎么迟迟不见影踪呢?按理说,他们应该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啊!
从耿汉的藏身地点横跨过两条街,便是黛安莱恩和戴维斯科特他们所下榻的旅店。自从被汉斯发现了行踪后,戴维斯科特便陷入到了无尽的忧虑中。
戴维斯科特并不怎么担心汉斯,因为他知道,身为一名华人,汉斯在美利坚合众国没几个帮手,虽然个人实力出众,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和他收下的弟兄,分分钟便可以灭了汉斯。只是,戴维斯科特极为担心那汉斯会不讲规矩地将自己的信息传递给安良堂。
前日晚,戴维斯科特赴约未果,回来之后就跟麦克商量要不要更换一个藏身地点,但商讨的结果是更换还不如不换。汉斯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那么势必会在暗中监视,贸然更换藏身地点,不一定就能躲开汉斯的视线,反倒会在汉斯面前丢尽了脸面。
忐忑了两天,到了当日的上午,戴维斯科特和黛安莱恩同时也看到了那则刊登在金山邮报号外上的新闻。
“安良堂的杰克身中五枪当场死亡,当初在火车上斩杀劫匪的飞刀英雄诺力同时身负重伤……上帝啊,这是真的吗?”黛安莱恩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喜,欢呼了起来:“戴维,你知道吗?就是他们二人,潜入了我们的货船,并炸沉了它,使得我差一点葬身海底。”
戴维斯科特的双眉拧成了一坨,男人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比起女人来都要沉稳一些,考虑的问题也会更加全面一些。那戴维斯科特心中也是惊喜,但脸上却是沉静如水,他在苦思一个问题,谁干的?
黛安莱恩听到了戴维斯科特的呢喃自语,不假思索道:“肯定是汉斯下的手,他有这个能力!”
戴维斯科特摇了摇头,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黛安莱恩有些不快,稍带情绪道:“安良堂是他实现阴谋的最大障碍,而杰克和诺力则是安良堂的主力,干掉了这二人,安良堂的实力至少会打个对折,汉斯当然会抓住这样的机会。”
戴维斯科特不由冷笑一声,他想到了前日晚上的汉斯之约,约而不见,使他不禁改变了对汉斯的认识。“不,黛安,汉斯绝不是这样简单的一个人,他应该清楚,以他的实力,不管是对付我们还是对付安良堂,他恐怕都没有几分胜算。而刺杀了杰克和诺力,对安良堂实力的影响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大,只要汤姆还在,安良堂就是一棵无法撼动的大树。”
黛安莱恩有些光火,提高了嗓门道:“戴维,最初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你信心满满,即便凭你自己的力量,也可以在对抗安良堂的同时帮我结果了那汉斯,可是,你现在却像一只胆小的仓鼠一般,躲在这破旧旅店中不敢露面,戴维,你实在是让我感到失望。”
戴维斯科特也来了脾气,吼道:“你知道什么!?”吼过之后,戴维斯科特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降低了嗓门,道:“我亲自去了唐人街,侦查过安良堂,他们给我展现出了组织严密且训练有素的形象。你再想,他们早我们一步发现了藏货地点,但他们却什么都没做,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安良堂的曹滨胸有成竹,在稳坐钓鱼台,等着我们一个个上了他的圈套。黛安,我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但是,我们不能有任何的轻敌思想。在没搞清楚局势之前,我们绝不可轻举妄动。”
黛安莱恩显然没被说服,振振有词道:“安良堂眼下两名核心人物一死一重伤,他们肯定无暇顾及到那批货物,而汉斯几乎是孤身一人,对我们根本形成不了威胁,所以,我认为此时应该是我们将货物远走的最佳时机。”
戴维斯科特不由一怔。黛安莱恩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安良堂从来不碰烟土生意,他们之所以会掺和到这趟浑水中,想必是为了汉斯手上的那枚玉玺,那批烟土对他们来说,唯一的价值便是能将汉斯引出来。若此时接受了黛安莱恩的建议,那安良堂会有过激的反应吗?戴维斯科特不敢确认,但有了想试上一试的冲动。
“戴维,机会稍纵即逝,容不得丝毫犹豫,等到汉斯找来了援手,那么我们的难度将会更大!”黛安莱恩声情并茂,极力劝说。
戴维斯科特犹豫了。
如果这真是个机会的话,那么,抓住了这个机会,不单意味着可以获得那两千吨的烟土,同时也意味着他戴维斯科特就此走向人生的辉煌时刻。而一旦错过,还能否获得那两千吨烟土就得另当别论,而且,他想一步登天的愿望也很有可能就此湮灭。
那就拼上一把!
戴维斯科特在心中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其中,一半的原因在于戴维斯科特的赌性,人生在世,无处不是一个赌,只不过赌注有大有小罢了。另一半的原因则是戴维斯科特做为男人的本性,黛安莱恩在男女之事上的能力彻底征服了戴维斯科特,使得他沉迷于此无法自拔,若是被黛安莱恩看扁了,那绝对不是戴维斯科特所能接受的。
“好吧,黛安,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戴维斯科特下定了决心,反倒轻松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我这就去安排,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今天下午便可以开工。”
黛安莱恩面露喜色,叮嘱道:“戴维,我们要的是速度,不要过多考虑成本,去找那些有能力的专业货运公司,我们争取连夜将这批货运出金山。”
金山的货运公司可是不少,但能做到一次性运走两千吨货物的却是一家也没有。戴维斯科特连同他的手下弟兄分成数组,拜访了十余家货运公司,多数公司一听到这样的要求便婉言拒绝了,只有两三家颇具规模的货运公司给出了合理的建议,他们可以连夜将货物运到火车站,再由火车货运将这么多货物尽快运出金山。但火车货运哪有那么简单,三天之内的火车车厢早就被别人预订一空。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戴维斯科特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年轻人追上了他。“斯科特先生,您好,您是要运输货物是吗?为什么不考虑货轮呢?我公司上午刚好有一艘货轮靠港,今晚便可以卸下货物,如果您可以考虑的话,我们可以给予你一个非常优惠的价格。”
戴维斯科特下意识地拍了下脑门,整个中午,连带半个下午,脑袋里考虑全都是公路,从未动过水路的念头,而船运,虽然慢一些,将那批货运回纽约的话恐怕要比铁路多用一倍多的时间,但是,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好办法,而戴维的问题便是能否连夜将货运出金山。很显然,货船是可以满足这项要求的。
那个年轻人见到戴维斯科特露出了笑容,连忙向他发出了邀请,道:“我们老板刚巧就在前面的那家咖啡馆里喝咖啡,斯科特先生,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如现在就跟我去喝杯咖啡,顺便跟我的老板谈一谈。”
戴维斯科特自是欣然同意。
跟着那小伙来到了前面的那家咖啡馆,戴维斯科特一进门,登时便愣住了。“莱恩先生,我的老板,您怎么会在这儿?”
比尔莱恩指了指面前的座位,道:“戴维,能在金山见到你,我很欣慰,你的忠诚感动了我。坐下吧,戴维,坐下慢慢说,你着急要做的事情,现在并不适合。”
戴维斯科特怀着忐忑的心情坐到了比尔莱恩的对面,颤抖着声音问道:“莱恩先生,您不是生病了吗?”
比尔莱恩笑了笑,道:“是啊,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我又怎么能知道谁才是真心忠诚于我呢?”
戴维斯科特暗自吸了口冷气,道:“实在抱歉,我的老板,我虽然非常迫切地想把汉斯的脑袋拧下来,可是,到今天为止,我都没能找得到他的身影。”
比尔莱恩慢悠悠喝了口咖啡,道:“这不怪你,我的孩子,汉斯的能力我是清楚的,如果他不愿意露面的话,这世界上便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事实上,我也没能找到他,但是,只要那批货还在,我相信,坏孩子汉斯是一定会露面的。”
戴维斯科特轻叹一声,道:“可眼下,我和黛安一致认为,此刻正是将货物运回纽约的最好时机。”
比尔莱恩的双眸中忽地闪现出浓浓的杀机,使得对面的戴维斯科特不由一凛。“那些货放在那儿,丢不了,但汉斯的人,我却先要得到,你明白吗?我的孩子!”
戴维斯科特唯唯诺诺道:“莱恩先生,你是我的老板,您的指令我必须无条件执行,可是,黛安那边,我很难说服她。”
比尔莱恩大笑了两声,道:“黛安是我的女儿,这一点,肯定没错。但在工作上,她却是一个新人,根本没多少经验。所以,我已经安排人将她送上了驶回纽约的火车。”
就像是被夺走了手中糖果的孩童,戴维斯科特心中极尽委屈,但脸上却不得有丝毫显露,只能在言语上挣扎一番:“我的老板,您为什么要送走黛安呢?把她留下来,不刚好是对她的一次磨炼吗?”
比尔莱恩笑道:“不,我的孩子,黛安欺瞒了你一件事。货船沉默之后,黛安侥幸逃脱,回到了金山,她为了调动安良堂来拖延汉斯的下一步行动,想用印第安毒箭给安良堂提个醒,结果却误伤了安良堂诺力的女朋友。我们原本跟安良堂是井水不犯河水,却因为黛安的这个小小失误,使得安良堂上下发誓要除掉黛安。让她参与到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中确实可以让她增长经验,但对她来说,还是太过危险了,甚至会因此而影响到我们。她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是该回去反省的时候了。”
老板的安排,戴维斯科特原本就不敢反驳,而比尔莱恩的这番解释又是合情合理,戴维斯科特更是无话可说。
“你和黛安应该是看到了金山邮报的号外新闻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比尔莱恩停顿了一下,又喝了口咖啡,接着说道:“如果那则新闻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么,你和黛安的判断将是正确且英明的,可是,金山邮报的记者看到的却是假象,他们是被安良堂的杰克给骗了。”
戴维斯科特惊道:“你是说杰克中枪身亡只是曹滨安排的一场骗局?”
比尔莱恩淡淡一笑,道:“不是汤姆,汤姆已经被我送进了监狱,和外界完全隔离。这场骗局应该是杰克的手笔,只可惜,杰克相比汤姆还是粗犷了一些,在表演上留下了不少的破绽,而我的人刚好就在现场,看穿了那些个破绽。洛瑞,你来告诉戴维,昨天晚上,你在敦丽酒店的大堂中,都看到了些什么。”
洛瑞便是那个谎称货运公司的业务员,并将戴维斯科特轻松骗到咖啡店中来的年轻人,进店之后,他一直规规矩矩立在比尔莱恩的身后,听到比尔莱恩让他说话,脸上不禁流露出自豪的神态。“老板将汤姆送进了监狱,而经办人就住在敦丽酒店,我们并没有刻意掩盖那两名经办人的信息,目的就是想将安良堂剩下的两员大将杰克和诺力引来敦丽酒店。老板相信,以杰克和诺力的能力,是完全可以找得到那两名经办人的,但是,他们一定想不到,老板已经在敦丽酒店布下了天罗地网。”
“昨天傍晚,敦丽酒店的大堂中陆续出现了一些乔装打扮过的华人面孔,我以为,这应该是安良堂杰克和诺力准备当晚行动的预示,事实上,我的感觉是正确的,七点半钟的样子,杰克和诺力果真出现在了敦丽酒店的大堂中,只是,他们尚未走到酒店服务台的时候,从楼梯口中突然窜出一个金发小子,冲着他们两个连开了六枪。事发突然,而且,那杰克还是率先中枪,但他却还能想着用身体护住诺力,这一点,表演的痕迹太重了。”洛瑞说着,嘴角处显露出一丝轻蔑笑容。
戴维斯科特道:“不,洛瑞,这并不能说杰克在表演,如果我和老板遭遇了枪击,我也能做得到在中枪之后,仍然会有清醒的意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射向老板的子弹。”
洛瑞微微一笑,接道:“好吧,戴维,我承认你能做得到,我也不想跟你争辩杰克他能不能做得到,我想说的是,这是杰克在表演中的一个破绽,至少,他引起了我的怀疑。”
戴维斯科特道:“对不起,洛瑞,我并不是想跟你争辩什么,我不过是有感而发,我对我的言论感到抱歉。”
第五百八十五章 栖身之所
洛瑞摆了摆手,道:“谢谢你的坦诚,戴维,我接受你的歉意,请允许我接着陈述昨晚上我发现的那些破绽。”但见戴维斯科特安静下来,洛瑞接道:“那名金发男子连开六枪后趁乱逃走,那些事先就埋伏在酒店大堂中的安良堂的人全都过来围在了杰克诺力身边,却没有一个去追击那金发男子,这是破绽之二。我必须承认,那杰克装死的本事实在是高,躺在地上,胸口处纹丝不动,就像是真的停止了呼吸一般,尤其是他的手下用衣服盖住了他的头,那衣服也毫无起伏,但我认为,这却是他的第三个破绽。”
洛瑞深吸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的手下为什么会用一件极薄的衣服蒙住他的头呢?我认为,这是他们在故意向外人展示杰克装死的本事。或许,上述三个破绽还不能说明什么,但第四个破绽却是最为致命的。他们显然做了细致的分工安排,可惜缺乏练习,慌乱中,他们忘记了处理留在地面上的血污。”
戴维斯科特忍不住插话道:“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清理地上的血污呢?”
洛瑞轻蔑一笑,道:“是的,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在撤离前清理掉地上的血污,可是,如果那真是人身上的鲜血,流在了地面上,不用太久就会凝固,而且其颜色也会暗淡下来,从鲜红色变成黑紫色,对吗?”
这是常识!戴维斯科特不由地点了点头。
洛瑞缓缓摇头,笑道:“可是,杰克留下的那一滩鲜血,直到警察来了,仍旧保持了鲜艳的红色,而且,根本没有凝固的迹象。”
戴维斯科特惊道:“这显然不是人血!那帮警察看不出来吗?”
洛瑞嗤笑道:“警察看没看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被现场的两名记者看到了整个过程,而且还拍下了照片,那两名记者为了摆脱警察的纠缠,在警察赶到之前,慌忙离去。因而,我想他们并没有发现这些个破绽。”
戴维斯科特疑道:“杰克如此做为,他又是什么目的呢?”
洛瑞耸了下肩,道:“我只知道,昨晚上在敦丽酒店发生的这起枪击事件不过是安良堂的杰克导演出来的一场闹剧,至于他抱有怎样的目的,我想,我们的老板比我更有发言权。”
比尔莱恩微微颔首,道:“是的,洛瑞,我当然比你更有发言权,因为,我掌握的信息更加全面。在这场角逐中,我们可以躲在暗处,汉斯同样可以藏到了地下,而安良堂却做不到,他们虽然占了地头蛇的优势,可他们却始终处在明处。而且,他们对汉斯对我们,所能掌握到的信息极为匮乏,因此,可以说实力最强的安良堂却始终处于被动状态中,这一点,我相信你们都能看得出来,是么?”
戴维斯科特不由地点了下头。
比尔莱恩接道:“尤其是汤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我们送进了监狱,这更使得杰克和诺力意识到了他们的处境和他们的弱点,我故意卖了个破绽给他们,却成了我的败笔之处,我想,应该是过程太过顺利,使得他们产生了疑心,从而冷静下来,想出了这么一招,其用意就是想蒙蔽住我们的视线,造成他安良堂已经无力继续参与到这场角逐中来的假象。”
戴维斯科特恍然道:“我懂了,如果我们和汉斯均相信了这个结果,那么,三足鼎立之势就演变成了两虎相争,而他安良堂便可以坐等我们跟汉斯的两败俱伤。”
比尔莱恩欣慰笑道:“是的,我的孩子,你很聪明,一点就透。杰克的这一招数如果能够得逞,那么,他们将从明处转为暗处,而我们和汉斯,则被迫从暗处转为明处。单就实力而言,安良堂以一敌二,仍旧有七成以上的胜算,而我们,还有汉斯,一旦浮出了水面,那将注定得到一个失败的结局。”
戴维斯科特由衷赞道:“老板就是老板,果然不同凡响,这件事若是按了我和黛安的想法去做,恐怕就正中了安良堂杰克的下怀。”
比尔莱恩叹道:“现在,就要看汉斯的了,希望他也能看穿杰克的阴谋。这件事,原本就是我和汉斯之间的私事,跟安良堂毫不相关,所以,我并不希望安良堂参与其中。是汉斯将安良堂拖了进来,但如今,汉斯也应该能够意识到,安良堂才是他的最大敌人。”
比尔莱恩向戴维斯科特展现了他的老谋深算,使得戴维斯科特佩服不已,差那么一丁丁就要顶礼膜拜。但现实情况却是当天下午,直至当天夜里,确实是将那批货运出金山的最佳机会,而且,还是唯一的机会。
当然,其前提是比尔莱恩的手上真的有那么一艘空了舱的货船。
汉斯想出了能让比尔莱恩和安良堂两强相遇并难免一战的铤而走险的策略,那么当天夜里就会为此而去准备各项工具,自然无法顾及到那批货。
而董彪罗猎捕获了吴厚顿,知晓了其中各个环节的秘密并基本上看清楚了眼下的局势,却没有贸然行事,只能说明他们还在等机会,而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也会放松了对那批货的注意力。
“那还有什么好商讨的呢?”目送堂口弟兄将吴厚顿押走,董彪将目光转向了罗猎,诡异笑道:“我现在可是个死人哦!”
罗猎陡然一怔,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什么都不要做?”
董彪笑道:“我都说了,我现在是个死人,既不想说话,也不想做事,只想着痛痛快快喝顿酒然后继续装死睡觉。”
罗猎赔笑道:“彪哥,你就晚个十几二十分钟再喝酒睡觉装死,不行吗?”
董彪道:“除非,你小子愿意陪我喝上两杯。”
罗猎原本以为,董彪讯问出那耿汉的藏身之所,意在要对耿汉动手,故而要跟董彪商讨下该如何动手。可董彪如此回复,只能说明他并无动手之意,罗猎难免有些困惑,急于想知道董彪这肚子里装的到底是怎样的打算。
“不就是想找人陪你喝两杯吗?有大师兄在,又有西蒙在,用不着非得是我陪你吧?”罗猎厚着脸皮来到董彪身后,给董彪捶了几下背,讪笑道:“彪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啥打算,你就说出来嘛!”
董彪很是惬意地享受着罗猎的服务,不时变换着身体姿态,一会是左肩,一会又是脖颈,爽够了之后,才开口道:“滨哥不在,彪哥做主,那我就跟你说句实话吧,耿汉对咱们来说不重要,咱们只是想要他手上的那枚玉玺,如果他愿意主动将玉玺交到咱们手上的话,咱们又何苦自找麻烦非得跟他过不去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妥,再看了赵大新一眼。
赵大新道:“你不用看我,我跟他的那一篇恩怨已经掀过去了,从今以后,他死他活,跟我没多大关系。”
董彪笑道:“就是喽!至于那批货,对咱们来说,分文不值,或许咱们都产生过毁掉那批货的念头,心想着若是毁掉了那批货就能少坑害了好多人,可这种想法根本不对。那些个瘾君子不会因为货少了价涨了就断了烟瘾,恰恰相反,烟土的价涨上去了,很多人掏不起这份钱了,只会更加祸害别人。所以啊,彪哥对那批货的态度无非就是引耿汉现身的一个诱饵,只要有那批货在,何愁耿汉不落在咱们手上啊!”
罗猎疑道:“但咱们已经知道了耿汉的藏身地点,直接动手,不更是简单吗?”
董彪轻叹一声,道:“那耿汉岂是简单之人?他一时昏招,使得咱们捕到了吴厚顿,你能保证他在吴厚顿出发之后就没反过醒来?最关键的,动了耿汉,打破了这种平衡,就很可能让那个黛安产生放弃心理,而她一旦跑回了纽约,为艾莉丝报仇的难度就会陡然增大数倍。彪哥可以不碰耿汉,甚至可以放弃那枚玉玺,但彪哥不能不帮他兄弟先报了艾莉丝的仇!”
罗猎被感动到了,鼻子一酸,几近哽咽:“彪哥,谢谢你。”
董彪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自家弟兄,不必客气。彪哥能力一般,但认定的事情,必将倾尽全力。”
西蒙神父突然插话道:“杰克,汉斯那边不可掉以轻心啊,山德罗的实力在甘比诺家族中虽然偏弱,但他毕竟是甘比诺家族正统,如果有必要,他可以随时找到援手。”
董彪不屑笑道:“就算他整个甘比诺家族全都来了金山,那又能如何?他有三千手下,我有十万劳工,敢跟我安良堂血拼?只能落下个有来无回的结果!”
赵大新跟道:“彪哥的话,我信!在金山,可以不给滨哥面子,也可以不给彪哥面子,但没有谁敢忽略金山近二十万华人劳工的力量,这才是金山安良堂真正的实力。”
西蒙神父在唐人街生活也有了两三个月,对安良堂在华人劳工心中的领袖地位相当了解,但他仍旧保留了自己的意见,认为那些未经过训练且手无寸铁的劳工们根本不是马菲亚的对手。只是,此等状况下,他不便再跟董彪发生争执,只能是耸耸肩,淡淡一笑,将肚子里的话闷了回去。
董彪再道:“吴厚顿迟滞不归,那耿汉即便是蠢到了家也会明白其中蹊跷,定然不会轻举妄动,只能是赶紧换一个藏身的窝点。现在就看那黛安了,我他妈真担心她没看到报纸,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假若她知道了,以一个女人的性格特点,一定会沉不住气的。”
罗猎道:“但问题是她背后还有一个老狐狸,彪哥,我感觉咱们的招数骗不了比尔莱恩那只老狐狸。”
董彪肃容道:“彪哥设计出这么一场闹剧原本就没打算骗得了任何人!”转而再跟上一声不怀好意的笑,那董彪接着说道:“彪哥就是不想看到这种死气沉沉的局面,才故意弄出点动静来刺激刺激他们,这不,昨晚上才搞出的事情,今中午就有了收获。搞不好,等到了明天,还会有新的收获呢!”
这显然是董彪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因为,昨天中午获知了那两名联邦缉毒署探员的信息后,董彪和罗猎随即便商讨起将他们俩抓回安良堂的办法,商讨过程中,二人几乎同时意识到如此顺利地便得到了那二人的信息似乎有些蹊跷,因而不得不产生了怀疑,认为这很可能是对方给自己布下的一个陷阱。罗猎当时建议说能否将计就计,设个局打乱对方的部署,于是便有了这个枪击事件的发生。
演出完毕后,大伙回到了堂口,宵夜时,罗猎和董彪闲聊,闲聊中董彪有了灵感,这才有了今天的圈套,只是,这个圈套原本不是为吴厚顿安排的,而是为那两名探员背后的势力所准备,却阴差阳错捕获到了吴厚顿。
吴厚顿交代的足够细致,使得董彪对当前的局势有了重新认识,以一敌二,凭借安良堂的实力以及在金山的根基,必然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但若是想将耿汉手中的玉玺以及那个箭伤顾先生毒杀艾莉丝的黛安的性命同时纳入囊中的话,似乎有些奢求了。因而,董彪及时作出了调整,在二选一的情况下,选择了先为艾莉丝和顾先生报了仇再说。
罗猎感激董彪做出的选择,但在他的心中,并不打算放过耿汉。和董彪的态度有所不同的是,罗猎对那枚玉玺的兴趣并不怎么太大,他只是认为,艾莉丝之死,那黛安虽是直接凶手,可耿汉却是始作俑者。此二人,罪恶相当,都得以项上人头才能赎了自己所犯下的罪恶。不过,做事必须有先有后,既然那黛安乃是直接凶手,理应率先纳命,故而罗猎认同了董彪的想法。
意见取得了一致,接下来便只能满足董彪的愿望,西蒙神父亲自下厨,整出了一桌好菜,赵大新拿出了汪涛甘莲结婚时用剩下的好酒,跟西蒙神父二人联手,和董彪对战起来。罗猎始终认为,正是因为自己喝了酒导致反应能力下降才使得艾莉丝为了救自己而送了性命,因而,在心中发誓从今以后一定是滴酒不沾。所以,在饭桌上,虽然面前也看了一杯,却始终没有碰一下。
董彪的酒量相当了得,赵大新联手西蒙神父,仍旧不是对手,董彪这边才刚刚有了些许酒意,那赵大新便已经神情呆滞了,而西蒙神父也好不到哪儿去,说起话来,一条舌头似乎都已僵硬。
“彪哥,别看我,我是不会再碰酒杯的。”罗猎苦笑一声,将面前酒杯中的酒倒进了董彪的空杯中。
董彪端起杯来,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角,却突然动起了感情。“罗猎,你知道滨哥为什么一直没有娶老婆吗?”
罗猎当然不知道,只能默然摇头。
“滨哥说过,你很像二十年前的他,彪哥一直把他这句话当成个玩笑,因为彪哥实在没看出来你小子跟二十岁的滨哥有哪一点的相似之处,说长得像?你比他帅多了去了,说性格像?彪哥到觉得你小子更像我。但是,艾莉丝出事后,彪哥终于看到了一个跟二十年前的滨哥一模一样的罗猎,你们俩啊,都是重感情的人,二十年前,滨哥的未婚妻死在了滨哥的眼前,滨哥跟你一样,差一点就没能重新振作起来。”董彪说着,双眸中闪烁出晶莹的泪花,一声长叹后,拎过桌上的酒瓶,对着瓶口,直接灌了几口。
罗猎拿起董彪的碗,为他盛了碗汤,顺便问道:“滨哥的未婚妻是怎么死的?”
董彪像是喝酒一般,端起罗猎为他盛的汤,一饮而尽,往下碗来,唏嘘应道:“我那嫂子是自己撞上了仇人的刀尖,为的只是不拖累滨哥,能让滨哥放手一搏,可她又怎能想得到,她这一死,累的滨哥二十年没碰过女人。这二十年间,我多次劝过滨哥,劝他能放下这个负担,嫂子在九泉之下也不愿看到滨哥如此,可每次啊,滨哥都是一笑带过。”
罗猎疑道:“不对啊?堂口弟兄都说滨哥有好几个相好呢,我还见到过其中两个哩!”
董彪大笑道:“他们知道个屁啊!你见到的那两个,其实都是你彪哥的相好。”董彪再拎起了酒瓶,对着瓶口又灌了两口,道:“咱们安良堂要跟洋人们做生意,洋人们需要看到一个正常的滨哥,滨哥身边没有女人,一年可以,两年也可以,但三年五年,八年十年,始终会有些流言碎语,所以啊,彪哥才出此下策。你说,一个对女人不负责任的男人,总比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的名声要好一些,对么?”
罗猎点了点头,并笑道:“那彪哥你呢?你为什么也不结婚呢?”
董彪瞪起了双眼,道:“你傻呀?彪哥好几个相好,娶哪个?不娶哪个?他玛的美利坚合众国竟然规定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靠!老子为这事都愁了十好几年了!”
罗猎调侃道:“那你可以带着她们回大清啊?”
董彪点了根烟,惬意地抽了两口,忽然斜了罗猎一眼,道:“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岔了呢?彪哥想跟聊的可不是讨几个老婆的事情,罗猎,彪哥很担心你会重复了滨哥的苦……彪哥知道艾莉丝在你心中有多重,彪哥也知道一提起艾莉丝来你的心有多痛,可是啊,再重再痛,你也得勇敢地去面对。彪哥不会劝人,可彪哥实在看不下去你现在的这幅样子。”
罗猎拿过董彪的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学着董彪的样子抽了起来。“彪哥,我何尝不懂这些道理呢?可我每天晚上一闭上双眼,脑子中便全是艾莉丝,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却控制不了。彪哥,你不用再劝我了,怎么劝都没有用的,或许为艾莉丝报了仇,我便会好一些。”
董彪苦笑道:“二十年前,滨哥也是这般说法,可他手刃了仇人之后,却依旧快乐不起来,他只能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安良堂的事业上。在别人眼中,滨哥有钱有势,生活得幸福无比,可他心中的苦,出了我阿彪,又有谁能知道?罗猎啊,你可不能步滨哥的后路啊!彪哥希望能看到一个快快乐乐的罗猎,可不想看到又一个滨哥式的罗猎,那样的话,你这一辈子可就真的毁了哦。”
罗猎一口烟吸到了肺中,却没能经得住烟油的刺激,呛咳了起来。“彪哥,不要再说了,我说过,给艾莉丝报了仇之后,我会好起来的,现在,我什么都不会想,只想着该如何才能给艾莉丝报了仇。”
董彪捏着烟屁股,猛吸了一口,然后将烟憋住了,摁灭了烟头,再缓缓地吐出一口带着薄薄烟雾的气来,笑道:“好吧,不让说那就不说!”再拍了拍已经伏在桌面上睡着了的西蒙神父,嚷道:“哥们,不早喽,还是回家睡觉吧!”
赵大新是在自己的家中,自然有人伺候,罗猎可以放之不顾,但西蒙神父醉醺醺地已然难以自理,罗猎只能将其送回家中。艾莉丝的离去,终于促成了西蒙神父和席琳娜的复合,只是,这复合的代价实在是有些巨大。
将西蒙神父交还给了席琳娜,罗猎陪着董彪走在了唐人街的街上,不经意间,又路过了艾莉丝中箭的那个街口。触景生情,那罗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凝视着路口处的那棵树木。
便在这时,两名堂口兄弟迎了上来,其中一名禀报道:“彪哥,火车站那边的兄弟传话过来,刚刚到站的一列货车上下来了一大帮壮汉,看其样子,很像是西蒙神父所说的马菲亚。”
罗猎猛然惊醒,抢在董彪之前问道:“有多少人?”
那兄弟答道:“他们分成了好几股子,看到的大概有四十多人,但不敢确定还有没有没看到的。”
董彪乐呵呵应道:“山德罗!?老子真想看看这山德罗到底长了几个脑袋几条腿,居然真敢跑到我金山来抢地盘,行吧,既然大家都想玩一把大的,那咱安良堂也没有理由说帕斯。传彪哥命令,堂口进入戒备状态,所有弟兄回堂口待命,另外,你再带几个人开车去把咱们仓库里的家伙事全都提出来!”
----
天色已然不早,吴厚顿仍旧未归,耿汉只能判定他落入了安良堂的手中。至于为何没看到安良堂的人影,耿汉一时也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很是困惑,但耿汉并没有打算改变他的铤而走险的计划。
就在耿汉准备放弃等待的时候,视线中突然了一个马菲亚兄弟的身影。耿汉陡然一惊,此时马菲亚兄弟找上门来,莫非是他们受到了攻击前来向自己通报?
耿汉不敢立刻迎上去与之见面,生怕其身后还有埋伏,只能悄悄地跟住了。那位找上门来的马菲亚兄弟敲了耿汉的房门,却没得到应答,只能悻悻然回去,在走出这片居民楼房的时候,已然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那马菲亚兄弟不动声色,继续稳步前行,但右手悄然插入了怀中,在经过前方拐角处的时候,那马菲亚兄弟突地闪身,贴在了拐角墙壁上,同时拔出了枪来。
“阿方索,是我,汉斯。”耿汉确定了那马菲亚兄弟的后面并无埋伏,于是上前自报了家门。
阿方索松了口气,收起了枪,颇有些不满道:“汉斯,你在搞什么鬼?我们约定好的,如果你觉察到了危险,要在房间阳台上摆出一盆花来,可你并没有这样做,反而是在跟踪我。”
耿汉无奈抱歉道:“我很抱歉,阿方索,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至于原因,却是一言难尽。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来找我的目的了。”
阿方索耸了下肩,道:“山德罗到了,他想尽早见到你。”
耿汉不由大喜道:“山德罗已经到金山了?我的朋友,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快带我去见他吧,我一分钟都不愿再耽搁了。”山德罗的提前抵达对耿汉来说确实是一个惊喜,在这场三方角逐中,他始终处于最弱势的一方,原因就在于他的实力实在太弱,一旦浮出水面,另外两方的任一方都可以随时将他踢出局去。但山德罗的到来将彻底改变了这种局面,或许在人数上他还比不过安良堂,但在质量上,耿汉相信,山德罗的硬实力绝对可以抗衡了安良堂,至于比尔莱恩一方,势必成为最弱的一方。
在圣安广场附近的那两幢连体别墅中,耿汉见到了山德罗。
拥抱之后,耿汉略有歉意道:“山德罗,我的朋友,我为你安排的栖身之所实在是太小了,委屈了你和你的手下弟兄。”
山德罗叼上了雪茄,身旁早有兄弟拿出了打火机打着了火,山德罗侧着头点着了雪茄,惬意地喷了口烟,微笑道:“不,这儿很好,汉斯,我们是来战斗的,而不是来度假的。”
耿汉颇有些感动,跟着点了支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我们不会在这儿呆太久时间的,我已经计划好了,我要做出毁了那批货的举措,从而逼迫比尔莱恩一方和曹滨一方为了挽救那批货而发生火并,他们双方的火并一旦开始,我想,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山德罗道:“这一招确实有些冒险啊!我的朋友,你要想把他们引出来,那么,你毁掉那批货的举措就必须是真实的,万一这其中发生了纰漏,比如,比尔莱恩或是曹滨没有能及时赶到的话,汉斯,你可能会蒙受巨大的损失。”
耿汉道:“谢谢你的提醒,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比尔莱恩是只老狐狸,他有着无比的耐心,而安良堂的曹滨只是想得到我手中的玉玺,他们也会拥有足够的耐心,可是,这样拖下去对我们来说却是越来越不利,所以,我决定冒这个险,哪怕真的出了纰漏,甚至将那批货全都毁了,我也绝不后悔。”
山德罗点头应道:“很好,汉斯,你有这样的决心和魄力,我感到非常欣慰,我和你一样,有着速战速决的想法。你说的很对,拖得久了,对我们来说只会更加不利,放手一搏吧,我的朋友,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
耿汉道:“事不宜迟,我打算明天就施行我的计划,山德罗,我需要你的支持,尤其是在人手上。”
山德罗吧嗒了两口雪茄,弹掉了灰烬,指着身旁的一圈手下兄弟,道:“为了金山这块迷人的地盘,我带来了我最精锐的部下,除了我山德罗甘比诺之外,其余五十名兄弟,任由你汉斯调遣,当然,我的朋友,你不能把他们全部带走,你总得给我留下几个,陪我打打牌说说话,不然,我会感到寂寞的。”
耿汉笑道:“我用不了那么多的人手,山德罗,你能分配给我十到十五名兄弟就已经足够了。”
山德罗随即叫来了阿方索,吩咐道:“阿方索,我的兄弟,现在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带上你的人,跟汉斯去做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胡安托马斯从斯特恩那里套来了那两名联邦缉毒署探员的信息,并将信息及时地转告了董彪,这才安心下来。可是,仅仅安心了一天,便被金山邮报的号外报道给吓到了。
安良堂的杰克身中五枪当场毙命,那诺力也挨了一枪,却只是重伤而未丧命,枪击案发生的场所是敦丽酒店……胡安托马斯登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汤姆曹是一个怎样的人,胡安托马斯比谁都清楚,跟他并肩作战二十余年的好兄弟杰克身遭不幸,必然会导致汤姆的疯狂报复,而且,这个消息瞒他瞒的越久,那么他报复的疯狂程度便会越深,甚至,连自己以及斯特恩都被被牵连进去。
顾不上晾干身上的冷汗,胡安托马斯连忙找到了斯特恩。
斯特恩也是刚刚看到了报道,此时,内心中的恐惧情绪正在翻腾,听到了胡安托马斯的一声呼唤,整个身子不由猛地一颤,待看清了叫他之人原是胡安托马斯的时候,斯特恩才稍稍缓了缓神,幽幽叹出了一口气来,回道:“胡安,你吓死我了。”
胡安托马斯已然看到了斯特恩手中的报纸,于是便开门见山道:“斯特恩先生,恕我直言,可能这一次我们两个是引火烧身难逃干系了。”
斯特恩道:“是啊,好在汤姆被封闭了与外界的联系,他一时半会还得不到消息,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这件事情。”
胡安托马斯道:“意外发生在敦丽酒店,斯特恩先生,我想,杰克和诺力一定不是去敦丽酒店访亲问友,这世上绝不会存在如此巧合的事情,它一定和那两名探员有关。斯特恩先生,我们不能再犹豫了,我们必须在他们双方之间做出选择。”
越是被要求不能犹豫,那斯特恩却越是显示出犹豫的神态。“胡安,我能理解你的担忧,可是,这两头我们都得罪不起……”
胡安托马斯有些着急,道:“斯特恩先生,你必须要清醒过来,汤姆绝不是一个可以忍气吞声的人,他一定会展开疯狂的报复。我们做不到两头都不得罪,我们只能选择其中一方,若是选择了联邦探员,那么就一定要对汤姆以及他的安良堂赶尽杀绝,否则的话,你我性命堪忧啊!若是反过来选择了汤姆,那么,我们最好尽快将消息告诉他,并表明我们的态度,或许,那汤姆还会原谅我们。”
斯特恩以双手拇指抵在了太阳穴上用力地按压着,叹道:“你说得对,胡安,我想我们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去敦丽酒店找到那两名探员,问问他们究竟是怎样的打算。”
胡安托马斯耸了下肩,无奈道:“那好吧,斯特恩先生,我留在这儿等着你的消息。”
斯特恩疑道:“胡安,你不打算和我一块去吗?”
胡安托马斯苦笑叹道:“斯特恩先生,你说过,他们只会单独与你相见,这种关键时刻,我们要是冒犯了他们,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斯特恩无法反驳胡安托马斯的理由,只能接受了他的意见。
在这种要命的时刻,斯特恩仍旧不肯放弃那两名联邦缉毒署探员的态度令胡安托马斯很是不满,他知道,斯特恩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无非就是心中还惦记着对方承诺过的报酬余款。对这笔钱,胡安托马斯也是馋涎欲滴,但是,相比斯特恩来说,胡安托马斯更加清醒。得罪了那两名探员,或许会遭到报复,有可能丢了公职,更有可能被送进监狱,甚至有可能被他们干掉。但是,惹恼了安良堂的曹滨,可就没那么多可能了,其结局是一定会丢了性命。孰重孰轻,胡安托马斯看得要比斯特恩更加清楚。
斯特恩的选择虽然令胡安托马斯很是恼火,但他毕竟是精于算计,在当着斯特恩的面的时候,他在心中便算计出一套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打算出来。
待斯特恩那边一离开,胡安托马斯立刻伪造了一份结案手续,带着这份手续以及一份当日的金山邮报,他开着车去了关押曹滨的监狱。
胡安托马斯并没有着急向监狱方面出示了他伪造的结案手续,而是要求监狱给他提供一间审讯室,他要先跟曹滨单独见上一面。
“汤姆,实在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将你请到了这儿。”胡安托马斯见到曹滨之后,开门见山,将事件过程向曹滨做了坦白,并把责任全完推到了斯特恩的头上。“汤姆,我已经向杰克承认了错误,并征得了他的原谅,他要求我打探到那两名联邦缉毒署探员的姓名和住址,我也做到了。”
曹滨淡淡一笑,回道:“很好,既然如此,我想杰克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可是……”胡安托马斯努力地使自己的表情显得很是悲伤,从公文包中拿出了那份报纸,递给了曹滨:“汤姆,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杰克,他……唉!”
曹滨看到了报纸上的新闻,起初也是猛然一惊,一股悲愤之情似乎要冲爆了胸腔,但强迫自己冷静后再看了一遍新闻报道后,曹滨平静了下来。
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二十多年的并肩作战,使得曹滨无比地了解熟知他那位兄弟,甚至超过了董彪对自己的熟知了解程度。不是说董彪不可能遭人暗算,也不是说董彪的能耐大到了没有人可以杀死他,但一个屁不放白挨了五枪的过程,却是那董彪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的事情。还有那罗猎,这小子如此警觉且反应神速,在他走进酒店大堂的时候,就应该是左右手心各自紧扣了一柄飞刀,枪响之时,必是他飞刀射出之时,那金毛小子岂有从容不迫连开六枪的道理?
看穿了这些破绽的曹滨在心中断定报纸上刊登的这则新闻要么是胡诌八扯,要么就是董彪罗猎的故意之为,但在没搞清楚那俩兄弟为何做出此等闹剧的缘由之前,曹滨还是决定要配合那俩兄弟把戏演下去。
“胡安,你刚才说,那两名联邦缉毒署探员就住在敦丽酒店,是吗?”曹滨的脸色阴沉的吓人,那声音更是冰冷地让人只想发抖。
胡安托马斯颤声道:“是的,汤姆,我想,应该是杰克和诺力为了你的案子前去调查,却不想落进了他们设下的陷阱。汤姆,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情,真的没参与到他们的阴谋中。”
第五百八十六章 联络方式
曹滨像是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冷冷地看着胡安托马斯,缓缓道:“你能赶来告诉我这些,说明你说的是真心话,但那个斯特恩就不一样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胡安托马斯暗自松了口气,连忙从公文包中取出了那份结案手续,道:“汤姆,我豁出去了,这份结案手续可以证明你是无罪的,只要你在上面签了字,那么你就可以走出这座监狱。汤姆,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救出你来,就必须以最短的时间离开金山,否则的话,我可能性命不保!”
曹滨没有着急接过那份结案手续,而是冷笑了两声,道:“我不点头,在金山谁敢威胁你?胡安,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我出去之后,你随即将你的家人接到我安良堂中来,我倒想看看,是何方神圣敢追杀到我堂口中来?”
胡安托马斯心中不由得一阵惊喜。
斯特恩口中所说的那两名联邦缉毒署探员以这种不合规手段将曹滨送进了监狱,已然引起了胡安托马斯的怀疑,但看在美元的份上,以及考虑到自己责任轻微的缘由,他还是配合了斯特恩。随后发生的酒店大堂枪击案,使得胡安托马斯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对方绝非是联邦缉毒署的真正探员,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安良堂的某个仇家装扮成了联邦缉毒署探员。
胡安托马斯不知道安良堂有哪些仇家,这些仇家的实力究竟有多大,但他清楚,在金山这块地界上,安良堂的曹滨还从来没吃过亏!因而,若是必须押上身家性命赌一把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押在安良堂这边。
曹滨的承诺正是胡安托马斯的期望,不得已而陷入了这潭浑水中,胡安托马斯才感觉出自己有多么的渺小,无论是哪方的人随便趟上一脚,掀起的波澜在人家对战的双方眼中或许算不上什么,但这点波澜却足以淹死了自己。但有了曹滨的承诺,就等于给他以及他的家人穿上了救生衣,除非曹滨败了,否则的话,自己绝对是安然无恙的结局。
曹滨会败么?安良堂能输吗?
胡安托马斯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百个不字来。
“谢谢你,汤姆,谢谢你的信任,更要谢谢你对我的帮助。”胡安托马斯将手续摆放到了曹滨的面前,并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只钢笔,递给了曹滨:“汤姆,恭喜你重获自由,也恭喜我自己,终于纠正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监狱长是一个识时务的家伙,原本就不想得罪安良堂,因而,对那份伪造的结案手续也没细查便签了字准备放人。顺利办完手续,走出监狱大门时,方才是下午三点钟不到的样子。
监狱距离市区有些距离,胡安托马斯赶过来的时候,路上就花了一个半小时,推算下来,就算胡安托马斯先回家一趟,接上自己的家人,那么,赶回到安良堂堂口的时间也不过是傍晚的五六点钟。然而,胡安托马斯过来的时候心中始终是忐忑不安,而回去的时候又过于欢喜,居然忘记了检查一下油箱中的油够不够用,结果抛锚在了半道上。
胡安托马斯无奈,只能拎着油桶步行前行,走了大约三公里的样子,才见到了一家加油站,买了油回来,再给车子加上,如此一来,便活生生耽搁了两个多小时。因而,当他开着车带着曹滨以及自己的老婆孩子赶到安良堂堂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堂口中,近百名兄弟整整齐齐排成了数排,队伍面前的空地上,堆满了各色武器,武器堆的后面,董彪正激动地说着什么。
“滨哥?”堂口看门的弟兄看到了车上端坐在副驾位子上的曹滨,立刻欢呼起来:“滨哥回来了!滨哥回来了!”
众弟兄听到了这欢呼声,均不禁一怔,随即下意识转身回望,却见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驶来,旁边跟着那门卫弟兄仍旧在欢呼着:“滨哥回来了!”
安良堂的弟兄们果真是训练有素,滨哥虽是老大,但下达集结队伍命令的却是彪哥,在彪哥没有发话之前,兄弟们最多也就是回首张望一下,脚下却丝毫没有移动。
董彪罗猎二人也听到了门卫弟兄的欢呼声,但隔着百余弟兄排起的方阵,却是连曹滨坐着的汽车也看不到,只是这么稍微一愣的功夫,车子已然驶过了门口的林荫道,来到了水池边。曹滨跳下了车,向着弟兄们挥了挥手。
弟兄们这才看清楚了,果真是滨哥回来了,那一瞬间,哪还有人能顾得上堂口的规矩,立刻将滨哥围了起来。董彪罗猎二人也急忙迎向了这边。
“滨哥!真的是你回来了啊!”董彪连推带搡,从众弟兄围成的人墙中劈出了一道缝隙,来到了曹滨的面前,身后,则紧紧跟着个罗猎。
曹滨故作愠色,招呼道:“报纸上刊登的新闻,果然是你们这对老少都不正经的兄弟搞出来的闹剧!害得我连个牢房都坐不安心!”
曹滨身后紧跟着的胡安托马斯听不懂曹滨的中文,但清楚地看到了活生生的董彪,顿时傻了眼,嗫啜道:“杰克,你没死?那报纸上……”
董彪一个跨步,迈到了胡安托马斯的身旁,一把揽过了胡安托马斯的肩,换做了英文开心道:“是你小子把滨哥救出来的,对么?”
胡安托马斯摇头道:“不能说救,杰克,我只是在弥补我的过错。”
董彪豪放道:“错不在你,胡安,你能知错就改,还甘冒风险将滨哥从大牢中救出来,单凭这一点,我杰克就把你胡安当兄弟看了!”
曹滨道:“差不多说两句就行了啊,赶紧给我和胡安弄点吃的来,这一路走了五个多小时,连口水都没得喝。哦,对了,给胡安一家安排个最宽敞的客房,打今天开始,他们一家就住在堂口了。”
滨哥的吩咐自然不用董彪亲自去做,早有堂口弟兄带着胡安托马斯一家领命而去。
曹滨在董彪罗猎的陪同下走向楼门口的时候,看到了那堆武器,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么大的阵仗,你们兄弟俩想干什么呀?”
董彪回道:“打仗啊!?反正不是拿来种地的。”
罗猎跟着解释道:“耿汉找了马菲亚做帮手,就在刚才,咱们在火车站的盯梢的兄弟传来了话,那个叫山德罗的马菲亚,带来了四十多手下。”
曹滨听了,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哦,人数还真是不少呢。”
董彪跟道:“他们人多,咱们人也不少,想抢咱们安良堂的地盘?做梦!”
曹滨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道:“还是等我打发了肚子再跟你们慢慢说吧。”
饭菜需要现做,曹滨先去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了睡衣,踏着双拖鞋,来到了书房。董彪只是看到了曹滨的这套行头,心中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不禁问道:“滨哥,你的意思是不跟马菲亚开战?”
周嫂送上了茶水,曹滨点上了雪茄,顾不上答复董彪,先猛抽了几下雪茄,再喝了两口茶水,这才开口道:“你们两个就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昨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吗?”
董彪和罗猎相视一笑,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将这三天的事情向曹滨述说了一遍,尤其是吴厚顿的招供之词,述说的更为详细。刚刚说完,后厨的兄弟便送来了饭菜。
“你俩都想明白了?一定要跟马菲亚开战么?”曹滨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很是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董彪应道:“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咱们也不能认怂啊!”
曹滨夹了口菜,看了眼罗猎,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罗猎向董彪讨了支香烟,放在鼻子下嗅着,略加沉思后,回道:“马菲亚不同于内机局,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最好,但我觉得,咱们做不到。”
曹滨点了点头,道:“没错!马菲亚和咱们有一点非常相似,都是穷苦出身,不打不拼,根本得不到立足之地,因而,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们屈服。”
董彪道:“那就只能开战!等他们成了一具具尸体的时候,屈服或是不屈服,都不重要了。”
曹滨瞥了眼董彪,呲哼了一声,道:“罗猎说,马菲亚不同于内机局,这话你没听懂吗?”
董彪耸肩撇嘴,道:“我当然听懂了,可人家已经欺负到了咱们头上,不反击又能怎样?既然是打仗,那就有牺牲,安良堂兄弟,没有一个是怕死的!”
曹滨不喜不怒,只是白了董彪一眼,也不回话,闷头吃起饭来。
吃饱喝足,曹滨推开了碗筷,重新拿起了雪茄,美美地抽了一口,道:“阿彪,你知道我看到报纸的那一瞬间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董彪先是摇了下头,随即笑开了,回道:“肯定是被吓了一跳呗!”
曹滨轻叹一声,缓缓摇头,道:“那一瞬间,我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董彪登时沉默下来。一旁的罗猎也意识到曹滨所说的那个晚上,理应是他失去未婚妻的那一天。
“我们已经失去了两个兄弟,我不想再看到第三个兄弟离我们而去。”方才在述说的时候,董彪说到了那俩兄弟的惨死,曹滨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当他再提及此事的时候,双眸中分明流露着浓浓的苦涩:“罗猎二师兄和四师姐成婚那天,我把西蒙神父请到了堂口,向他讨教了马菲亚的种种特性,阿彪,罗猎,你们知不知道,跟马菲亚一旦开战,死伤的弟兄绝不是个位数,即便灭掉了山德罗,马菲亚还有四德罗,五德罗,到时候,金山再也谈不上和平,唐人街恐怕每一天都会有人横尸街头,告诉我,这值得吗?”
罗猎深吸了口气,微微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艾莉丝的模样。“滨哥,不管你怎么说,那耿汉的性命,我要定了!”罗猎忽地睁开了双眼,射出了矍铄的光芒:“就算搭上了我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曹滨将雪茄的火头在烟灰缸中转了一圈,蹭去了上面的灰烬,淡淡一笑,道:“耿汉是耿汉,马菲亚是马菲亚,咱们不要将他们混为一谈,好么?”
董彪不由地向罗猎投来了混沌的一眼,而罗猎同时回敬了困惑的一瞥,哥俩只能是相视苦笑。“滨哥,那马菲亚可是耿汉请来的帮手哦,怎么能将他们分别而论呢?”罗猎沉不住气,率先提出了质疑。董彪随即附和道:“就是,咱们倒是可以放过马菲亚,但能放过耿汉吗?”
曹滨夹着雪茄,虚空点着董彪罗猎的额头,斥道:“你们俩啊!怎么就不能退一步看问题呢?那耿汉跟马菲亚之间又有多少关联呢?你们刚才不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那马菲亚之所以答应了耿汉,无非就是看中金山这块地盘,想把他们的赌场开到这边来,如果,我们答应了他们,那么他们还会助纣为虐帮助那耿汉么?”
董彪惊道:“滨哥,你要将咱们的赌场生意让给马菲亚?”
罗猎跟道:“滨哥,万万不可啊!这绝对是引狼入室,放马菲亚进来容易,可再想赶走他们那就难了去了哦!”
曹滨摆了摆手,抽了口雪茄,将口中烟雾叹出后,道:“你俩还记得我刚从纽约回来的那天,跟你说过些什么吗?”
不用董彪罗猎多想,曹滨直接说出了答案:“那天,我跟你们说总堂主要求咱们各个分堂口都要开办些实业,让你俩都好好想想,还记得吗?罗猎,你当时还建议开办一家玻璃厂,都记不起来了么?”
罗猎锁着眉头回应道:“记得当然是记得,可这事跟马菲亚能有什么关系呢?”
曹滨没有直接回应罗猎,而是感慨道:“二十年来,咱们安良堂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经历了无数风雨,面临过无数危难,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可是,俗话说得好啊,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尤其是咱们安良堂混到了这个份上,已然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还留在捞偏门这个行当上,恐怕迟早都会被人家给灭了啊!”
董彪颇有些不服气道:“滨哥,你是在担心马菲亚会灭了咱们么?”
曹滨先是面生愠色,却终究是噗嗤一笑,手指董彪道:“你满脑子都是跟马菲亚开战,对么?马菲亚的实力确实不弱,但想灭了咱们,恐怕也是白日做梦。我担心的并不是哪个帮派,我口中所说的人家,指的是美利坚的联邦政府。”
董彪惊道:“滨哥,你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曹滨道:“那倒没有。不过,半年前许公林跟我聊了一些国家层面的问题,其中就提到了帮派,我很是赞同他的见解,一个国家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必定要整肃社会的不安定因素,而帮派,则首当其冲。阿彪,你来告诉我,在金山这块地界上,哪个帮派最大?哪个帮派最狠?”
董彪挠了挠头皮,笑道:“当然是咱安良堂。”
曹滨又问道:“要是问另外一个人呢?比如,在街上随便找一个人来问,他会做出怎样的答案呢?”
罗猎抢道:“或许会有不同的答案,但问的人多了,排在第一的答案肯定是安良堂。”
曹滨轻叹一声,道:“是啊!假若此时联邦政府下定决心要打击帮派,你们认为,金山的哪个帮派会最倒霉?”
董彪不吭声了,罗猎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一声叹息。
“所以啊,总堂主高瞻远瞩,提出了安良堂的转型建议,别的分堂口怎么想,我曹滨无权干涉,但咱们金山堂口,一定要相应总堂主的号召,尽早尽彻底地摆脱掉偏门生意。”曹滨说着,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却发现杯中已然没有了茶水,于是冲着董彪敲了敲茶杯盖。
董彪连忙起身为曹滨续水。
罗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恍然道:“滨哥,我懂了,将赌场生意让给马菲亚,不光是咱们转型做正当生意所必须走的路,还可以借着马菲亚的树大招风,实现咱们安良堂的安全着陆。”
曹滨露出了赞赏的神色,道:“西蒙神父跟我说过,马菲亚对外只讲利益,不讲感情。耿汉能说服山德罗前来金山死磕咱们,无非是他让山德罗看到了机会,如果咱们主动跟山德罗谈判,用赌场生意来交换耿汉以及耿汉手中的玉玺,那山德罗能不答应吗?他就一定有把握能打赢咱们吗?他就不珍惜自己手下弟兄的性命吗?”
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情,换个位置去审视,便可得到不一样的结果。方才还在信誓旦旦要跟马菲亚决一死战的董彪已经悄然改变了主意,不由笑道:“你还别说,幸亏胡安那小子把滨哥您给抓进监狱去了……”
曹滨翻着眼皮打断了董彪,道:“你什么意思?”
董彪赔笑道:“我的意思是说监狱里的环境比较安静,你才能想到这些策略。”
罗猎捂嘴笑道:“我猜,滨哥现在有一种想把你扔到楼下去的冲动。”
曹滨气得咬牙道:“一点没错!你说你不是个猪脑子吗?马菲亚的事情,是你们刚刚才告诉我的,这想法也是我刚刚想到的,扯什么监狱大牢的事呢?”
董彪犟道:“你要真是刚想起来的话,那为什么二十天前,你就把西蒙神父叫到堂口来打听马菲亚的特性了呢?”
曹滨怒瞪双眼,手指房门,喝道:“再敢废话,我让你从外面把门给关上!”
董彪吓得缩了下脖子,果真不敢再多言语。
罗猎道:“滨哥,这办法听上去很是不错,可有个问题,咱们怎样才能联系上山德罗呢?那个吴厚顿虽然供出了马菲亚的藏身地,但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想他们应该已经更换了藏身之所。”
曹滨笑道:“别忘了,咱们身边,可是有个做过马菲亚的西蒙哦。”
罗猎不屑道:“前天上午他碰见马菲亚也是巧合,眼下吴厚顿落在了咱们的手上,耿汉还有山德罗一定会倍加小心,你让西蒙又怎么能轻松找到他们呢?再说,联系马菲亚的时候还得避开耿汉,实在是太难了,滨哥,我对西蒙不抱有信心。”
曹滨道:“你是不知道,任何一个组织,都有它独特的联络方式,马菲亚对所属成员始终无比严厉,脱离组织者必死无疑,所以,他们并不担心自己的独特联络方式被泄露了秘密,因此数十年来,始终未曾改变过。所以,只要西蒙愿意,他一定能联络上山德罗。”
罗猎叹道:“可这样一来,他的身份也就暴露了,会有危险的!”
曹滨道:“马菲亚的规矩虽然森严,但也不是说不能商量,以耿汉一个人的性命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金山这块地盘,对山德罗来说,已经是赚大发了,这等情况下,要求他放过西蒙,我想,这并不是不可能。再说,你们不是说那西蒙跟山德罗并非是一个家族的吗?那山德罗一定会睁只眼闭只眼,认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董彪忽然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曹滨急道:“你干嘛去啊?”
董彪转过头来,道:“我憋不住了,想废话,所以,我先从外面把门关上。”说着话,那董彪已然出了房间,将门带上后,又补上了一句:“兵贵神速,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咱们今夜里就联络山德罗,我这就去把西蒙给找来。”
西蒙喝大后的这一觉也睡了有三个来小时,等到董彪叫醒他的时候,酒意已经消退了不少。再听到董彪说汤姆要找他商量事情的时候,顿时来了精神。“汤姆找我,一定是为了马菲亚!”西蒙神父顾不得洗上一把脸,拉着董彪便要出门。
席琳娜追了上来,给西蒙神父披了件外套,关切道:“天气冷了,你也不年轻了,要多注意身体。”
西蒙神父回以一个拥抱。
上了车,秋风吹来,西蒙神父的神志更加清醒了一些,这才想到了曹滨入狱的事情,于是问道:“杰克,汤姆是怎么离开监狱的?”
董彪开着车,笑道:“老子装死吓到了胡安那狗日的,于是就把滨哥乖乖地送回来了。”
西蒙神父道:“上帝保佑,幸亏汤姆回来了。”
董彪哼笑道:“西蒙,我怎么听你这话中有话啊?”
西蒙神父淡淡一笑,没有作答。
车子很快便回到了堂口,董彪将西蒙神父带进了曹滨的书房。
一进屋,西蒙神父便抢着嚷道:“汤姆,这么晚你找我来,是不是想让我帮你联络山德罗?”
董彪和罗猎异口同声惊道:“你怎么知道?”
西蒙神父仍旧没有作答,而是看着曹滨。
曹滨点了点头,道:“是的,西蒙神父,上次我和你的促膝长谈就谈到了这件事,而今天,山德罗主动找上门来,我想,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西蒙神父道:“我支持你,汤姆,我说过,在马菲亚的眼中,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相信山德罗一定会接受你的建议。”
曹滨轻叹一声,道:“但是,西蒙神父,你必须考虑清楚了,当你向山德罗发出联络信号的同时,也意味着你隐藏了多年的身份再次曝光。当然,我会极力保护你的安全,但任何事情没有绝对,西蒙,你懂我的意思吗?”
西蒙神父的面色突然凝重起来,道:“那个汉斯虽然不是杀死艾莉丝的直接凶手,但整个事件却因他而起,艾莉丝被毒杀身亡,他汉斯难逃干系,只要能为艾莉丝报仇,即便搭上我西蒙的性命,那又如何?”
曹滨起身,走到西蒙神父身旁,张开了双臂,拥抱了西蒙神父,并道:“谢谢你,西蒙,艾莉丝不单是你的女儿,我汤姆同样将她当做了女儿,我答应你,一定让你手刃了汉斯,为艾莉丝报仇!”
西蒙神父解开了上衣纽扣,拎出了脖子上挂着的项坠,却是一颗普通的左轮手枪的子弹。“汤姆,这是我从西西里带过来的,我以为它对我来说再也不会用到了,留着它不过是对家乡的一个念想,却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董彪不禁疑道:“你说这颗子弹是你从西西里带来的?这都多少年了,还能打得响吗?”
西蒙神父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打得响,但联络方式只在这颗子弹的弹头上,当它被射向天空的时候,会发出一种很刺耳的哨音,白天的话我不敢保证,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哨音可以传遍半个金山市。”
董彪可是玩军火的行家里手,听了西蒙神父的话,立刻伸出手来,道:“交给我吧,最多十分钟,我就能让它焕然一新!”
西蒙神父将子弹交给了董彪,同时道:“在发射子弹的地方,你还要点燃三堆火来,这三堆火要成正三角形,中间相隔三步,如果山德罗听到了子弹的哨音,就一定会主动找到你。”
董彪点头应下并转身离去。
西蒙神父再对曹滨道:“我希望能陪着你们一同去见山德罗,如果他因为我的原因而不愿意和你达成交易的话,我会当场接受他的处置,哪怕他执意要结果了我的性命。”
曹滨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不,西蒙,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担心的是山德罗不能信守承诺,在事后安排人暗杀你。我想,我为山德罗提供的交易条件已经足够诱人了,如果他仍不满足,那也只好开战,我曹滨纵横江湖二十余年,还没向谁低过头!”
罗猎跟道:“是的,西蒙,你要相信汤姆,他答应了你手刃汉斯为艾莉丝报仇,又怎么肯将你交给山德罗呢?这种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连我都不会答应的。”
西蒙神父点头应道:“我当然相信汤姆,我也相信你,诺力,我要说的是我很想在抓获汉斯的这件事上多出一份力,哪怕搭上我西蒙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曹滨点了头应道:“好,西蒙,我答应你,咱们一同去见山德罗。”
-----
耿汉领着阿方索以及阿方索的手下弟兄十余人去准备他的计划,山德罗则留在了别墅中跟几个核心弟兄喝起酒来。洋人的喝酒方式跟华人不同,他们喝酒的时候并不需要下酒菜,一副扑克牌便是他们佐酒的最好方式。耿汉明知道这两幢别墅的藏身地点应该被吴厚顿交待出去了,但耿汉并未向山德罗说明。或许是因为他因为兴奋而忘记了,也或许是他另有意图。
山德罗也不在乎这个藏身之所究竟安全不安全。他自信以他的实力,就算是安良堂倾巢攻来,也决然奈他不何。酒刚喝到兴致上,耳边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厉的哨声。这哨声对山德罗来说颇为熟悉,但他却一时愣住在牌桌旁。
手下弟兄提醒道:“山德罗,我的老板,这可是我们的同伴在召唤我们呢!”
山德罗没好气地回应道:“我当然听得出来,但问题是,谁在召唤我们?难道是阿方索他们遇上了麻烦?”
手下弟兄笑道:“怎么可能?阿方索他们跟汉斯去了北边市区,但这哨声,却是从南边传来。”
山德罗锁眉凝目,疑道:“不是阿方索,又会是谁呢?难道是我们前来金山的消息被叔父他知道了?”稍一怔,山德罗又摇头自语道:“不,叔父他不可能知道,你们没有机会向叔父传递信息。好吧,不管他是谁,我们总是要去一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带上武器随我赶过去?”
耿汉没有为山德罗他们准备车辆,而夜间又叫不到计程车,山德罗只能带着一帮手下用自己的双腿测量着路程。好在并没有多远,也就是走了二十多分钟,便看到前方空地上燃起了三堆火来。
“山德罗,你终于来了,我是金山安良堂的堂主,我叫曹滨,你可以叫我汤姆。”三堆火的后面,停着一辆车,车子旁边,发出了曹滨的声音。
山德罗的一帮手下反应奇快,立刻掏出怀中手枪,山德罗却挥手制止了手下。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准于四周已经布下了数名枪手,而看当下情形,对方并不想对自己不利,否则的话,己方这些个人至少要有一半已经被打成了筛子。“汤姆,我是山德罗,我想,你身边一定有我的同伴,是吗?”山德罗虽然处在不利的状况下,却也未曾慌乱。
西蒙神父应道:“是的,山德罗,我叫西蒙马修斯,十八年前,我属于卢切斯家族,说起来,你应该见过我的,只是过了二十多年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认识我。”
山德罗放纵大笑,道:“西蒙马修斯,我当然记得你,卢切斯家族没能处决了你,十八年来一直当做了耻辱。怎么,你现在投靠了安良堂了,是吗?”
西蒙神父回道:“不,山德罗,我不属于任何组织。但我跟安良堂的汤姆是朋友,他想跟你做笔交易,一笔很大的交易,我无法拒绝,所以便用了这种方式将你叫来。”
山德罗又是一阵放纵大笑,笑罢之后,道:“交易?很好,我喜欢交易。但你们若是想用枪口逼迫我答应你们的交易条件的话,那你们可就想错了。山德罗宁愿拥抱枪林弹雨,也绝不会屈服于别人的枪口之下!”
曹滨拍着巴掌从车后现身出来,并道:“我也不喜欢拿着枪跟别人谈交易。山德罗,我带着足够的诚意邀请你到火堆中间谈一谈,就我们两人,不拿任何武器。”曹滨说完,脱去了身上的外套,向山德罗展示了他身上果真没有携带武器,然后率先步入到三堆火堆的中间,站住了。
山德罗不甘示弱,从怀中掏出枪来,抛给了手下,然后缓缓踱到了曹滨的身边。“说吧,你想怎样交易?”
曹滨道:“我知道,你答应汉斯的请求而帮助他,只是因为你想得到金山这块地盘,我也承认,如果汉斯的计划能够成功的话,你将成为金山新的霸主。可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和你一样,对那批烟土根本不感兴趣,因而绝不会跟比尔莱恩先生火并。所以,你必须想明白,跟我安良堂单挑,你到底有几成胜算呢?千万不要落下一个金山拿不下,大西洋城保不住的遗憾结果。”
山德罗呵呵笑道:“汤姆,你的谈判技巧很出众,但是,我更愿意听到的是你开出来的交易条件。你可以保存你的实力,我也可以放弃金山,但是,只是将我劝说离开,应该不是你的初衷吧?”
曹滨微微一笑,道:“你说的很对,山德罗,如果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地盘的话,并不需要通过西蒙来约见你。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可以将金山的赌场生意全都交给你。”
山德罗被惊到了,不由插话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曹滨淡淡一笑,道:“你没有听错,我不单可以将赌场生意交给你,而且,还可以向你保证,我安良堂从今往后再也不涉足赌场生意。”
山德罗深吸了口气,迟疑道:“那么,你的要求又是什么呢?”
曹滨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把汉斯交给我!”
山德罗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道:“就这一项要求吗?”
曹滨点了点头,回道:“是的,山德罗,我的要求只有这一项。”
山德罗犹豫片刻,道:“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你的诚意。”
曹滨肃容道:“他伤了我纽约安良堂的堂主,又杀了我接班人的未婚妻,单凭这两件事,就足以让我不计一切代价杀了他。另外,他所窃取的大清朝开国玉玺,对我的国家和我的同胞有着无比重大的意义,我必须得到它!”
山德罗长出了口气,道:“汤姆,你很坦诚,而且,你还是一个勇敢的人,我愿意相信你的承诺和你的解释,可是,出卖朋友的事情,我山德罗做不出来。”
曹滨冷笑两声,道:“好吧,山德罗,如果你真把汉斯当做朋友的话,那么,就当我们今晚上没见过面好了。汉斯被那批货所拖累,迟早会落在我的手中,只可惜,金山这块地盘,你山德罗却再也别想着染指。另外,我还想送你一句话,大丈夫理应跟匹配自己身份地位的人交朋友,而不应该跟只会利用你的人交朋友。”言罢,曹滨耸了下肩,轻叹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要往车子那边走去。
“等一下,汤姆,请等一下。”山德罗在背后叫住了曹滨。“你的忠告我很受用,你说得对,交朋友就应该交跟自己匹配的人物,汤姆,我愿意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但是,你需要容许我稍稍改动一下你的条件,可以吗?”
曹滨点了点头,道:“我在听,山德罗,既然是相谈,你当然有权力提出你的建议。”
山德罗道:“让我亲手将汉斯交到你的手上,我确实做不到,但是,我可以将汉斯带到你的面前,至于结果如何,那也只能看你汤姆的手段和能力。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汤姆,如果这样仍旧不能满足你的话,那么我想我们也只能当做从来没有见过面。”
曹滨沉吟片刻,道:“山德罗,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朋友之间,不需要过多计较,你能将汉斯带到我的面前,这已经足够了,所以,我打算接受你的建议。”
山德罗道:“那么,这项交易是不是可以成交了呢?”
曹滨点了点头,伸出了右手,并道:“当然!”
山德罗再上前一步,握住了曹滨的手,道:“安良堂的堂主都是一诺千金的人,汤姆,我相信你一定会兑现承诺。明天一早八点钟,在汉斯的藏货地点等着我,我将兑现我的诺言。”
曹滨应道:“明早八点钟,汉斯的藏货地点见,等我处理完了汉斯,就会立刻兑现我的诺言。”
山德罗露出了笑容,道:“如果不是时间上的问题,我真想邀请你喝上两杯。”
第五百八十七章 围剿
曹滨笑着回道:“会有机会的,山德罗,我会经常光顾你在金山开办的赌场,不管输赢,你总是要陪我喝两杯不是?”
山德罗放声大笑,并主动张开双臂拥抱了曹滨。“汤姆,能和你做朋友,是山德罗这一生以来最开心的事情。”
曹滨也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并道:“我也一样,山德罗,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高兴过。哦,山德罗,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西蒙马修斯,他是我的朋友,希望你能够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山德罗耸了耸肩,道:“西蒙马修斯并不是甘比诺家族的人,我无权处置他!汤姆,请你告诉他,忘掉之前的事情吧,如果他也喜欢在赌场玩上几把的话,山德罗甘比诺的所有兄弟都会对他敞开怀抱表示欢迎。”
一场交易化解了一场战斗,而这场交易对双方来说都是相当满意,曹滨甩掉了犹如鸡肋一般的赌场生意,并将枪打出头鸟的风险转嫁给了山德罗,而山德罗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金山赌场生意,并可以以此契机逐步扩展自己在金山的势力范围。皆大欢喜的局面下,没有哪一方会考虑到做为这场交易筹码的耿汉的委屈。
可怜那耿汉被蒙在鼓里,不单忙碌了近乎一整夜,直到黎明时分才赶回来合了一会儿眼,还要在一大早就得起床去实施他的计划。
七点差一刻,耿汉见到了山德罗,毫不知情的耿汉仍旧沉浸于自己的计划当中:“早啊,山德罗,今天对我们至关重要,我需要你的全力配合,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些时候,你便可以接手金山的赌场生意了。”
山德罗开心回道:“是的,汉斯,今天确实很重要,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取得成功,我期盼着接下金山赌场生意的那一刻。”
耿汉不明就里,还在为山德罗的积极态度而感到欣慰。“山德罗,今天我需要更多的人手来帮助我实施计划,我想,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么?”耿汉掏出了烟来,他并没有一大早就要抽烟的习惯,但一夜几乎没睡,他必须依靠尼古丁的刺激来保持精力。
山德罗严肃道:“我当然会支持你,而且是全力支持,汉斯,今天我将亲自带队,辅助你完成你的计划。”
耿汉激动道:“那太好了!山德罗,等我们得到了我们想要的目标,我一定陪你好好喝上几杯。”
耿汉租了三辆卡车,一辆拉着他实施计划所需要的各种工具材料,另外两辆载着山德罗的四十多手下兄弟,浩浩荡荡杀向了那座废弃矿场。
烟土可燃,因而怕火,毁掉那些烟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点把火给烧了。可是,那批烟土存放于几乎密不透风的废弃巷道中,要么烧不起来,要么烧起来的话就难以扑灭。因而,耿汉采取的是另外一种办法,引水灌注,并加入石灰。
这种办法的优点在于可控性比较强,想终止行动的话,只需要切断水源即可,但缺点就是太过复杂繁琐,但是一个引来水源就够一大帮人忙上一两个小时的了。
山德罗始终没有过问耿汉的计划,一开始是不想过问,而眼下,则是不需要过问。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们便可以抵达目的地,而当他们到达的时候,相信曹滨的人已经等在了那边。他只需要再看上十几二十分钟的热闹,那曹滨便可以处理完耿汉,而那时,便是他山德罗甘比诺接手金山赌场生意的时刻。
八点差五分,三辆卡车依次停在了矿场巷道前的空地上,耿汉跳下车来,招呼山德罗的手下弟兄道:“兄弟们,辛苦了啊,都听我的安排,等忙完了,我请各位吃大餐!”
可是,耿汉的招呼并没有得到积极的响应。
耿汉来不及纳闷,便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董彪的声音:“哦,汉斯先生,你好啊,自打船上一别,也有小一个月没见面了,你明显瘦了,精神状态也差了许多,真是辛苦你了。”
董彪声音响起的时候,耿汉陡然一惊,他没有急于转身观看董彪的位置,而是先以余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两侧环境,看过之后,耿汉不由心中一凉,很显然,这四周已经被安良堂所包围,至少有几十名枪手在各自的埋伏位置上等着他。
“山德罗,你竟然出卖我!”一时寻求不到逃走机会的耿汉将怒火发泄到了山德罗的头上。
山德罗跳下车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汉斯,你不能这样污蔑我,我只是配合你来完成你的计划,除此之外,我又做了些什么呢?”
耿汉咬了咬牙,道:“那好,那就让你的兄弟拿起武器,和安良堂拼死一战!”
山德罗摇了摇头,回道:“不,汉斯,我不能下达这样的命令,我们之间达成的约定是等安良堂和比尔莱恩两败俱伤后我帮你来收拾残局,我并没有承诺你要跟安良堂决一死战。汉斯,请原谅,我不会让我的兄弟白白送死的。”山德罗说着,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招招手,带着他的四十余名弟兄退到了一旁。
耿汉只得转过身来,面对董彪。
董彪扛着他那杆毛瑟98步枪,若无其事地立于二十米开外,这个距离,任由耿汉有多大的能耐,也决然伤不到他,而他,却能在一秒钟之内,连着向耿汉招呼了至少三发步枪子弹。
董彪身旁,罗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死死地盯住了耿汉,他的左右掌心中扣紧了两柄飞刀,只待那耿汉稍有异动,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将飞刀射入仇人的胸膛。
耿汉明知道自己已然身陷囹圄,却仍是不慌不乱,缓缓摘下了背上的背包。
董彪立刻端起枪来,喝道:“再动一下我就开枪!”
耿汉瞥了一眼董彪,眼神中不尽鄙夷之色,他拉开了背包拉链,拎起背包底角,将背包中物品全都倒在了地上。“董二当家的,我知道你们最想得到的是什么,相比我的性命,你们可能更想得到的是那枚玉玺。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身上就这么一个背包,包中却没有那枚玉玺。开枪吧,董二当家的,枪声一响,咱们一了百了,岂不痛快?”
董彪怒道:“你他妈当我不敢开枪?”
话音未落,枪声已然响起,只是,那一枪并未对准了耿汉,而是击在了耿汉脚前一拃远的地上。
耿汉纹丝不动,脸上的不屑神情更加浓烈:“董二当家,我知道你们安良堂财大气粗,浪费几颗子弹无足轻重,可我想说的是,你就不觉得丢人吗?端着杆步枪吓唬我这个手无寸铁之人,能算是哪门子的英雄好汉?”
董彪笑道:“哟哟呵,这话说的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呢,那你说吧,怎么样才是英雄好汉的做为?”
耿汉深吸了口气,道:“放下你手中的枪,和我单挑对决,赢了我,我自然将玉玺双手奉上,并任由你处置。”
董彪耸了下肩,似笑非笑,道:“那老子要是输给你了呢?”
耿汉淡定回道:“放我走!”
董彪大笑道:“这他妈哪是什么英雄好汉的做为呢?这他妈分明是痴呆蠢货的白日做梦!姓耿的,老子告诉你吧,老子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什么英雄好汉,老子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持强凌弱仗势欺人,你他妈想单挑是不?可老子偏要给你玩一出群殴大戏。兄弟们,有谁想教训这狗日的?站出来,打个招呼!”
罗猎率先向前迈出了一步,八个方向,各有数名安良堂弟兄现出身来。
“怎么样?姓耿的,你他妈是英雄,你他妈是好汉,你他妈给老子来一个铁臂扫**如何?只要老子揍你揍得开心,当一回奸人也没啥大不了。”董彪笑呵呵调侃着耿汉,那杆步枪却始终未能放下,依旧瞄准了耿汉的方向。
耿汉自知已是难逃一死的结局,索性豪气大发,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能赚一个的心理,向前迈出了两步,拿了个起手式,沉声喝道:“来吧!我耿汉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
安良堂的弟兄们却是纹丝不动立于原地,像是在街上看卖艺人表演一样看着耿汉。
那耿汉一个起手式摆了足足有一分多钟,却不见对手上来,只得悻悻然收起了姿势。“董二当家,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董彪始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瞅着耿汉,慢悠悠回道:“打啊!怎么能不打呢?这不正在打吗?你没觉得我安良堂弟兄的目光都像是两把快刀一般在你身上切来割去吗?”
罗猎对耿汉的恨超过了任一人,起初只想着痛痛快快地手刃了仇人,但随后便被董彪改变了心思,觉得像这样戏弄一下仇人也是相当不错的感觉,于是便跟在董彪后面调侃道:“姓耿的,你见过猫捉老鼠吗?你说,有哪只猫儿在捉到了耗子后会一口咬死呢?不玩够,不玩到肚子饿,它是绝对不会咬死耗子的。现在你就是那只耗子,耐点心吧,陪我们好好玩玩,等我们玩够了,玩累了,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死去喽!”
耿汉暴怒道:“你们简直就是一群腌臜泼皮!士可杀而不可辱,姓董的,姓罗的,有种就下场来跟你耿爷比划比划,看你耿爷是怎样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的!”
董彪呵呵笑道:“这不正在比划吗?你要是觉得不刺激,那就给你来点刺激的好了!”那董彪阴险一笑,枪口一压,便扣动了扳机。
“砰——”
耿汉登时抱住了右脚翻滚在地上。
江湖上的好汉确实不少,挨了一刀却面不改色的大有人在,但吃了颗枪子还能镇定自若的却基本没有。这枪子若是打在了躯干上没伤到骨头的话,或许还有那么寥寥几个真正好汉能做到咬着牙硬撑下来,但这脚掌上却全是骨头,一颗手枪的子弹都能将一只脚掌打废,更别说那比手枪威力大了数倍的步枪子弹了。
饶是那耿汉自认为自己有多英雄有多好汉,仍旧是吃不住疼痛而痛苦翻滚哀嚎。
“窝靠!好端端的枪怎么说走火就走火呢?”董彪竖起枪来,左看看右看看,露出了一脸的坏笑,并扔给了罗猎一把左轮:“小子,把你飞刀先收起来,这种人,不配享受你的飞刀,还是赏他两颗花生米吧!”
罗猎收起了飞刀,握着左轮,再向前迈出了一步,肃容道:“耿汉,咱们新账旧账攒了不少了,今天是不是到了该彻底清算的时候了?刚才彪哥的那一枪,是为纽约顾先生出口恶气,接下来的这一枪,是我代师父惩罚你!”
“砰——”
左轮的枪声显然比不上步枪,但也足以令耿汉腾出一只手来捂住另一侧的肩膀。
罗猎再向前一步,冷冷道:“我大师兄为人善良,忠厚老实,你却要挟他做了你的内机局线人,害得我大师兄差点就结果了自己的性命,这罪行,值不值得再挨一枪?”
“砰——”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手抖,这一枪只是打中了耿汉的大腿,却没伤到他的骨头。
耿汉身中三枪,却没疼得昏过去,咬紧了牙关,恶狠狠应对道:“来呀!杀了我呀!杀了我就再也没有人知道玉玺的下落了!”
罗猎冷笑道:“不杀你,你又会告诉我们玉玺的下落吗?”
董彪叼着香烟扛着步枪踱了过来,笑道:“姓耿的,想求饶的话,就明说,别拐弯抹角的,会折损你英雄好汉的形象的!”
耿汉目眦欲裂,咬牙吼道:“姓董的,我耿汉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董彪委屈道:“你这人也忒他妈不讲道理了吧?老子才打了你一枪,那小子却干了你两枪,你不恨他,却反过来恨我,天理何在?还讲不讲公道了?”
罗猎道:“差不多了,彪哥,他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带回堂口吧,西蒙还等着呢!”
董彪招了招手,叫过来了两名堂口弟兄,架起了耿汉。“你俩跟罗大少先回去,彪哥留在这儿等着比尔莱恩先生。”
罗猎迟疑道:“彪哥,我也要留下来!”
董彪轻叹一声,道:“兄弟啊,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这杀人报仇,也得一个个来!那耿汉挨了三枪,挺不了多久的,你啊,还是赶紧回去吧,跟西蒙两个,一人捅他几刀,先给艾莉丝送上一个祭品再说。”
罗猎不依,道:“耿汉该死,但他毕竟不是直接杀害艾莉丝的仇人,让西蒙捅他几刀就够了,我要留下来等着那个黛安。”
董彪无奈道:“留就留呗,反正彪哥也管不了你了。”
罗猎不愿回去,董彪只得再多叫了两名兄弟,将耿汉扔到了车上,驶回了堂口。
处理完耿汉,董彪将步枪丢给了罗猎,然后迎向了躲在一旁的山德罗他们。
“哦,我的马菲亚朋友们,你们等着急了吧?我叫杰克,是汤姆的兄弟。”离老远,董彪便张开了双臂,一是向山德罗他们表示了他的热情,同时也是向对方表示他没有武器。“汤姆他还有些麻烦事要处理,他委托我向你说声抱歉。”
山德罗明显一怔,急道:“汤姆是什么意思?”
董彪上前拥抱了直挺挺的山德罗,笑道:“我的朋友,你不必怀疑汤姆的诚意,他虽然没来,但他让我为你带来了这些玩意。”说着,将手缓缓地伸进了怀中。
山德罗陡然紧张起来,但仍旧是一副淡然神态,不过,他的兄弟已然按耐不住,拔出抢来,对向了董彪。
董彪面带微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沓纸张,在山德罗面前晃了晃,道:“金山一共有八家赌场,安良堂拥有其中的五家,另三家也占了一些股份,汤姆已经在转让文件上签过了字,山德罗,我现在正是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将拥有安良堂之前所有的赌场生意。”董彪说完,将手中那沓纸张递给了山德罗。
山德罗接过那沓纸张,展开后仔细看了,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显。“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拿着枪对准我的朋友?”山德罗一边训斥着自己的手下,一边张开双臂,重新拥抱了董彪:“杰克,我昨晚跟汤姆见面的时候,你手中的那杆步枪应该一直对准了我,是吗?”
董彪直言不讳笑道:“请原谅,山德罗,在你和汤姆的交易没达成之前,你可是我们安良堂的头号劲敌,我要为汤姆的安全负责,我不得不这样对你。”
山德罗放纵大笑,道:“能被你们作为头号劲敌,我感到非常骄傲,杰克,谢谢你的坦诚,我喜欢你的直白。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昨晚交易的时候,汤姆说他想得到汉斯的目的有一项是为了玉玺,可是,今天我看到你的处理方式,似乎对那玉玺并不感兴趣,杰克,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董彪回道:“如果我的解释不能使你解除困惑的话,我想,你一定会对这场交易产生疑虑,是吗?山德罗。”
山德罗点了点头,道:“我是一个喜欢坦诚对待朋友的人。”
董彪笑道:“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山德罗,你相信命运的说法吗?”
山德罗道:“虽然我并不相信,但我知道,有很多人是相信命运的。”
董彪道:“个人有个人的命运,国家有国家的命运,在我的祖国,将国家的命运称作了龙脉国运,而耿汉手中的那枚玉玺,据说就承载了大清朝的龙脉国运。可是,汤姆和我的朋友们却立志要推翻大清朝的统治,所以,就不能让这枚玉玺重新回到大清朝的手中。换句话说,只要那枚玉玺依旧留在美利坚共和国,对汤姆和我来说,就等于达到了目的。山德罗,不知道我的解释能否让你解除困惑呢?”
山德罗点了点头,道:“我听懂了,谢谢你,杰克,不过,我并不能理解你们的这种行为,杰克,你告诉我,做这种亏本的生意,你和汤姆就不心痛吗?”
董彪的神色暗淡了许多,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山德罗,实话实说,你手中拿着的这些个赌场生意,每天可以为我安良堂带来近两千美元的收益,把它转让给你,要说不心痛,你会相信吗?”
山德罗耸了下肩,道:“所以,我才向你提出了疑问。”
董彪淡淡一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钱是永远赚不完的,没有了赌场生意,我们安良堂还可以做点别的生意补回来,但我们要是没有了家国情怀,岂不是形同行尸走肉么?所以,这交易划得来!”
山德罗道:“我懂了,就像我们马菲亚一样,只要是为了西西里,我们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杰克,谢谢你不厌其烦帮我解除了困惑,我很喜欢跟你聊天,但今天不行,我想,比尔莱恩先生就要赶来了,你会忙着接待他,所以,我们就先告辞了。”
董彪道:“是的,山德罗,如果比尔莱恩先生看到了你们仍然在场的话,他很可能会拒绝和我交流的。”
对比尔莱恩来说,那批货便是他的生命,甚至,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因而,在抵达金山之后,比尔莱恩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那批货。
之前向金山调集货物的时候,比尔莱恩就知道汉斯将货储存在了一座废旧矿场中,因而,寻找起来并不像安良堂那样艰难。找到了货物之后,比尔莱恩才稍稍定心,开始思筹对策。他并没有将汉斯放在眼中,虽然汉斯在过去的五年时间中多次向他证明了自己的非凡能力,但是,汉斯的心思过于集中,以至于在这五年中始终处在穷困潦倒的境况中,若非是他比尔莱恩的资助,恐怕那汉斯连饭都吃不饱。
没有财力,必然就没有势力,一个人的能耐再怎么大,最多也就是搞搞暗杀之类的小活,像这种涉及两千吨货物的大事,没有足够的势力和实力,那么就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比尔莱恩忌惮的只是安良堂。
汉斯在行动之前没少跟比尔莱恩灌输过安良堂的潜在威胁,因而,他对金山安良堂的情况颇为熟悉。曹滨无疑是安良堂的大脑,而董彪则是安良堂的双拳,若是能除掉此二人,那么,安良堂也就成了个空架子。将曹滨送进监狱的计策大获成功,但在除掉董彪的环节上出现了意外,鬼知道那天董彪这人是怎么想的,居然演了一出中枪身亡的闹剧,彻底打乱了比尔莱恩的部署。
比尔莱恩只能重新调整计划,在局势不明之前先将安良堂放置一边,借这个时间转而来搜寻汉斯的下落。也正因如此,比尔莱恩才决定收回黛安和戴维这一队人马,加强自身的实力,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将汉斯逼出来。
其中,必不可少的便是对藏货地点的监视。
董彪带着安良堂的弟兄在那座废旧矿场布下埋伏的时候,比尔莱恩的人已经看到了,并迅速分派出人手向比尔莱恩做了汇报。对董彪的重新出现,比尔莱恩到没有多少意外,只是,对董彪的意图,他却是困惑不解。之后没过多久,手下人再传来信息,说汉斯出现,带了四十余壮汉乘坐三辆卡车奔着藏货地点去了。
比尔莱恩登时惊喜,他以为,安良堂与汉斯之间的一场火并即将开始。
于是,比尔莱恩火速集结了自己的队伍,分成了三支力量,向那座废旧矿场靠拢过去,打算埋伏在外围,等那双方火并之后,自己一方再现身打扫战场。
路途中,便听到了枪声,可是,那枪声一共也就响了三下,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待比尔莱恩接近那座废旧矿场的时候,三辆卡车迎面驶来,卡车上载着的显然是汉斯带去的人,只是,提前一步躲到了路旁的比尔莱恩似乎在车上并没有见到汉斯。稍一犹豫,那三辆卡车呼啸而过,在追还是不追的问题上比尔莱恩又是一个犹豫,那三辆卡车便已然消失在了漫天尘土中了。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了比尔莱恩的预料,他想到过两败俱伤的结果,也想到了其中一方脆败的结果,唯独想不到双方只开了三枪便各自撤离的结果。
就在比尔莱恩困惑万分拿不准下一步何去何从之时,矿场方向冒出了滚滚浓烟。
比尔莱恩心中陡然一凛,难不成留下来的安良堂要烧了那批货不成?
情急之下,比尔莱恩来不及过多考虑,急忙率领手下冲向了那座废旧矿场。
距离那矿场大门尚有二十余米之时,突然响起几声枪响,其中有两枪还打在了冲在最前面的戴维斯科特的脚下,扬起了一小片尘土。
“都给我停下来,谁敢再往前一步,别怪我手中的步枪不长眼睛!”矿场空地的另一端,现出了董彪和罗猎的身影。
这便显示出了地头蛇的优势,距离二十米以上,手枪便不再是长枪的对手,而距离超过了三十米,董彪手中的一杆长枪可以完胜比尔莱恩的数十把手枪。比尔莱恩也不是不能配备长枪,但长枪的携带及运输实在是有些麻烦,而在当地购买的话,又担心会暴露了身份。
“阁下就是安良堂的杰克,对吗?”比尔莱恩喝止了手下,站到了队伍的最前端,朗声道:“我与你安良堂从未有过恩怨,而你守着的那批货原本就属于我比尔莱恩,杰克,我想安良堂成名已久,总该守些江湖规矩吧!”
董彪直接骂道:“放屁!你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还能说出从无恩怨的话来?我问你,我们老大汤姆,是谁把他送进的监狱?”
比尔莱恩耸了耸肩,回道:“这件事我并不知情,杰克,如果你非要往我身上泼脏水的话,请你拿出证据来。”
董彪吐了口痰,道:“我呸!这老货,还真他妈无赖。”骂人的话,还是母语用的顺溜,再加上董彪有着跟罗猎说话的意思,因而用了中文骂完了比尔莱恩,再对罗猎道:“接下来你上,就一个底线,拿他女儿来交换这批货,不然,立刻毁了这批货。”
干枪仗,董彪是把好手,干嘴仗,那董彪更是个高手,然而,董彪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罗猎,这倒不是为了锻炼罗猎的干嘴仗的能力,而是他需要宁心静气端枪瞄准,不能给比尔莱恩留下强攻的机会。
罗猎挺身而出,喝道:“比尔莱恩先生,既然,你说了我身后的这批货原本就属于你,那么,你是不是应该承认汉斯就是你的人呢?”
比尔莱恩道:“他曾经是我的人,听清楚了,我说的是曾经,但现在他背叛了我,便已经不再是我的人了。不过,他偷窃的我的货物总该要还给我,那货物就在你们的身后。我不想袒护汉斯什么,事实上,我也想杀了他,所以,你们想如何处置汉斯,无需跟我打招呼,我想要的只是这批货,我不想跟你们发生任何矛盾。”
罗猎以汉斯为由,挖了一个小坑等着比尔莱恩,但比尔莱恩的回答却是滴水不漏,使得罗猎只能换招:“比尔莱恩先生,请你听清楚了,我们也不想和你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至于我身后这批货,我们也承认它属于你比尔莱恩先生,但是,我们之间有件事必须要解决,你的女儿,黛安莱恩,用印第安毒箭伤了我纽约安良堂的顾先生,害得他差点丢了性命,虽然救了回来,但今后的健康却无法得到保证,比尔莱恩先生,这笔账,你我之间该如何计算呢?还有,同样是你的女儿,同样是使用印第安毒箭,杀害了我的未婚妻艾莉丝马修斯,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比尔莱恩愣了一下,随即便露出了笑容,回道:“你叫诺力是吧?诺力,在你们的国家,父母与孩子可能一辈子都属于一家人,孩子的行为,父母始终要为他们担当责任。但这儿是美利坚合众国,你应该知道,美利坚的父母只会抚养他们的孩子到十八周岁,为他们担当责任十八年,再往后,孩子就会独立,父母便不再会为他们继续担负责任。黛安的行为是在汉斯的授意下进行的,如果触犯到了你们,你们完全可以去找她讨要说法,甚或将她送上断头台。而不应该向我来询问这个问题,更不应该让我来替她担负责任。你明白吗?诺力。”
罗猎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这比尔莱恩的回答可谓是有理有据有节,若想将之驳斥倒,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关键时刻,董彪再次出马,一声暴喝后,道:“少废话!比尔莱恩,我就跟你挑明了吧,想拿回这批货,可以,不过要拿黛安莱恩来交换,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见不到黛安莱恩,那你就等着跟你的这批货说再见吧!”
比尔莱恩举着双手做出了冷静的手势,道:“杰克,你的要求对我来说将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还好,你给了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要求,杰克,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在两个小时之内,不要对我的这批货做任何动作。”
说完,比尔莱恩带着一众手下,退到了后面约二十来米的有树木做掩体的地方。
戴维斯科特急切道:“莱恩先生,你不能将黛安交给他们,那样的话,黛安会被他们处死的!”
比尔莱恩笑道:“当然,即便我有这个想法,我也做不到,黛安已经上了开往纽约的火车,只有上帝才能在两个小时内将她送回来。戴维,我看得出来,你对黛安动了真情,这很好,戴维,黛安有了你的保护,她会安全很多。”
戴维斯科特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等待?我们的另外两路人马已经到位,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从三个方向发起突袭,安良堂是绝对顶不住我们强大的火力的。”
比尔莱恩冷哼一声,回道:“现在他们的防范意识很强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会疲惫下来,到时候,我们获胜的把握不是更大些么?”
比尔莱恩不愧是只老狐狸,安良堂的弟兄们果真被他算计到了。莫说那些藏在暗处的弟兄,就连守在巷道口上的董彪罗猎二人,似乎都有些松懈。
董彪将他的毛瑟98步枪立在了一旁,在巷道口捡了块凸起的土堆坐了下来,从怀中摸出了香烟,点着了一支,双眼似乎也有些迷离,像是想瞌睡却又靠香烟死撑住不睡的样子。那罗猎更是过分,连打了数个哈欠后,干脆坐在地上靠着巷道口的墙壁上闭上了双眼,看模样,真像是睡着了一般。
董彪一支香烟抽完,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终于不愿再死撑不睡,向后仰倒了身子,合上了双眼。
这一切,全都看在了远处的比尔莱恩的眼中。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比尔莱恩立刻令戴维斯科特向两翼的部下发出了攻击的信号。
三队人马以三个方向同时向安良堂的阵地发起了海涛一般的攻击浪潮。
于此同时,像是正在瞌睡的董彪罗猎二人陡然清醒过来,却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姿态,一枪不发,刺溜一下便躲进了巷道之中。
更蹊跷的是,所谓的阵地似乎根本不存在,比尔莱恩指挥着三路人马都已经会师到了巷道口前的空地处,仍没有听到一声枪响。
“莱恩先生,我们,我们似乎中了安良堂的圈套。”戴维斯科特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向比尔莱恩说出了他的担忧:“我感觉,我们好像是被安良堂的人从外面给包围了!”
比尔莱恩有着相同的不良预感,但顾及脸面,一时不肯承认。“不,戴维,我更认为这是安良堂的杰克和诺力在跟我们故弄玄虚,他们两个躲进了巷道,即便安良堂的人从外面围困住了我们,但投鼠忌器,他们也不敢对我们贸然攻击。现在最重要的是攻进巷道中去,活捉了杰克和诺力二人。”
洋人也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比尔莱恩尚不知曹滨已然出狱,还道是那董彪便是安良堂目前的贼王,因而,做出这样的决策来,在某种程度上讲,应该是英明的。
只是,那巷道并不容易攻进去。
一是客观条件,外面明亮,而里面黑暗,董彪罗猎二人躲在里面看得清巷道口处往里面进攻的人,自然是枪响人倒,一颗子弹放倒一个敌手。但进攻的人却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只能凭借着里面枪声出处,胡乱估计着方位,拼上几条人命,往里面放上一通乱枪。
二一个,便是准备工作的充分性问题。安良堂天不亮便赶来做了准备,在巷道中作业了坚固的工事,躲在工事中放冷枪,既惬意无比,又安全万分。而且,那工事中事先准备的枪械弹药可是不少,就算是五发子弹干掉一个,那比尔莱恩的手下也消耗不完三分之一的弹药。
“爽不?”打掉了外面的第一轮攻击,董彪放下了手中步枪,换了两把左轮。距离太近,步枪的威力已然无法显现,而且,步枪换子弹明显不如左轮快,因而,一杆步枪绝对不如两把左轮来的更加痛快。
罗猎干脆利落地回道:“不爽!你干掉了俩,我才打中了一个,爽个毛啊?”
董彪赔笑道:“彪哥错了,待会等他们再进攻的时候,彪哥悠着点,让你爽个够!”
罗猎叹道:“只怕滨哥不会再给我们爽一把的机会了。”
果然,罗猎的话音刚落,巷道外便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董彪的脸上登时布满了愠色,气鼓鼓冲着罗猎骂道:“你小子,简直就是个乌鸦嘴!”
攻击巷道失利,白白地伤了三名弟兄,比尔莱恩还在恼火中,那密集的枪声已然响起,眼睁睁看着身旁的弟兄哗啦啦倒了一片,那比尔莱恩在恼火之余更是惊恐,能在远距离之外向己方发起攻击,还能造成己方伤亡,那么攻击方所使用的武器必然是制式步枪,而安良堂绝不可能拥有那么多条制式步枪,即便是金山警察局,也拿不出如此猛烈的火力,唯一的可能,便是联邦军队参加了这场对他们的围剿。
第五百八十八章 替身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在遭受如此重创的情况下依旧能保持冷静并做出了精准的判断。
从外围向比尔莱恩发起攻击的果真是联邦军队。
在昨晚上和山德罗交易的时候,曹滨知道了汉斯的计划。汉斯既然敢于铤而走险,那么一定有把握将比尔莱恩引出来,这对安良堂来说绝对是一个极佳的机会,中华人讲的是父债子还,反过来,子债父还也一样讲得通,黛安莱恩犯下如此罪孽,她老子比尔莱恩也理应一起得到惩罚,因而,曹滨也好,董彪也罢,均生出了全歼比尔莱恩的想法。至于,罗猎,那更不消多说。
但是,一心想将安良堂洗白的曹滨却不想用自己的兄弟同比尔莱恩厮杀。于是,他连夜去找了金山警察局的卡尔斯托克顿警司。
卡尔斯托克顿这家伙很有意思,因为布兰科一案,曹滨没有遂了他的意愿,因而对曹滨怀恨在心。当警察局接到胡安托马斯发来的协助公函的时候,这伙计脑子一热,便带队随着胡安托马斯来到了安良堂的堂口,耀武扬威一通之后,心中的恨意消减了不少,随即,对曹滨是否会报复的担忧又占据了主要位置。因而,在将曹滨送往监狱的路上,这伙计便变了脸色,开始主动讨好起曹滨来。
夜深之时,曹滨按下了卡尔家的门铃,自然令卡尔斯托克顿紧张至极。曹滨一通解释后,那卡尔仍旧是将信将疑,不肯为曹滨打开房门。
逼得曹滨只能是隔着一道房门跟卡尔斯托克顿说了实情:“卡尔,你的做为虽然很令我生气,但绝对不至于让我报复你,事实上,我也意识到,在布兰科一案上,我的做法也有些欠妥,你用这种方式向我表达了你心中的不满,我想,这应该是朋友之间正常的摩擦,说开了,也就应该结束了。我今晚来找你,正是想弥补我在布兰科一案上对你的歉疚,卡尔,你可能还不知情,指使胡安托马斯将我陷害入狱的人叫比尔莱恩,他可是美利坚合众国最大的一个鸦片商,你也知道,联邦政府正要清理这些鸦片商人,如果你能破获了比尔莱恩团伙,那么,在布兰科一案上的遗憾,一定能双倍赚回。”
曹滨说的真切,那卡尔斯托克顿没理由不相信。
卡尔打开了房门,曹滨并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并和卡尔斯托克顿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继续解释道:“如果你对比尔莱恩感兴趣的话,明天一早,我会赶来警察局,并引领你们围困住比尔莱恩团伙,而且,还能保证你们得到一个人赃俱获的结果。但是,我必须向你提出警告,比尔莱恩的团伙十分庞大且火力凶猛,单凭你的部下,很难与之敌对。卡尔,我建议你求助于联邦军队。”
需要动用军队的案子一定是大案甚至是特大案,感觉到了立功机会的卡尔斯托克顿登时兴奋起来,对曹滨回应道:“谢谢你,汤姆,谢谢你不计前嫌为我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不过,我很担心时间太紧,来不及走完申请军队协助的手续,当然,我会尽我所能去争取时间,我担心的是万一,万一来不及,我们该怎么办?”
曹滨笑了笑,道:“如果来不及得到联邦军队的协助,那么,我只能派上我安良堂的弟兄。卡尔,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弥补你在布兰科一案上的损失,但我同时希望,你能为我安良堂作证,安良堂和比尔莱恩之间的战斗,绝不是帮派之间的火并,卡尔,告诉我,你一定会为我作证的,是吗?”
卡尔斯托克顿满心欢喜,自然是连声承诺。
运气相当之好,联邦政府于去年底才刚刚下定了缉毒扫毒的决心,此时正处于重视程度的快速上升期。联邦军队对鸦片早已是深恶痛绝,因而对联邦政府的这项决议是举双手赞成,并在多个场合下表明了军队态度,尽全力支持联邦政府的缉毒扫毒决议。因而,警察局的局长听完了卡尔斯托克顿的汇报后,只用了一个电话,便得到了当地驻军出动一个步兵连的承诺。
一个步兵连也就是两百来人,去掉连部文员和伙食班,也就是一百六七十条枪,单就数量对比,比尔莱恩虽在下风,却也不至于不堪一击,但若就火力以及战斗力来讲,比尔莱恩就算再多出一倍的手下,也难逃溃败的结局。这还是在联邦军队没动用机枪的状态下。
混乱中,巷道中的罗猎想冲出去捞点便宜,却被董彪一把拉住了:“我的个少爷啊!你还是省省吧,那子弹可不长眼,滨哥带来的联邦军队又不认识你是谁,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吧!”
其实,也用不着董彪阻拦,因为,巷道外那枪声也就密集了一小会,待罗猎安静下来之时,外面的枪声也跟着稀落了下来。
与其说这是一场战斗,倒不如说这只是一场屠杀。
在联邦军队强大的火力面前,比尔莱恩的三路人马总数多达六十余人的队伍简直就是不堪一击,仅仅三两分钟,便倒下了近三十人。剩下的三十余人,则在慌乱间随便寻了个掩体,将自己藏了起来,莫说反击,就连露下头来都不敢,只因为稍有动静,便会遭致联邦军队的火力覆盖。
关键时刻,戴维斯科特展现出了他的保镖本性,保护着比尔莱恩躲在了一个废旧设备后的狭窄空间。败局已定,那比尔莱恩也失去了一贯的从容镇定。
“莱恩先生,我们投降吧,抵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此时的戴维斯科特心中充满了后悔,若不是他一时冲动,这会儿,他一定是在纽约的家中享受着阳光和泳池。“莱恩先生,好在我们并没有去碰那些货物,而汉斯也没有了机会出庭指证我们,联邦法院获得不了足够的证据证明我们是那批货的主人,最多只能判决我们是帮派火并。”
在美利坚合众国,帮派之间的火并犹如家常便饭时常发生,绝大多数情况下,火并双方不管输赢都不会诉诸法律,更不会为警方提供证据,偶尔有人落在了警方的手上,也会咬死口说自己是正当防卫,就算实在开脱不了罪行,也可以找人来顶罪。而顶罪的人对任何一个帮派来说都是常规配备,哪怕明知道是死罪,也绝不会存在找不到人的情况发生。
比尔莱恩审时度势,认为戴维斯科特所言绝非是危言耸听,围剿他们的显然不是安良堂,而是正规的联邦军队,跟他们作战,原本就没有取胜的可能。而自己这边,因为太过自信能歼灭了守卫在此的安良堂势力,居然忽视了环境因素,被引诱到了这块战无法战,逃无法逃的绝境中来。
“好吧,戴维,你说得对,投降或许是最佳的选择。”比尔莱恩虽心有不甘,却也是无可奈何。
戴维斯科特随即脱下了外套,再脱掉了自己的白色上衣,抓在手中,挥舞了起来。戴维斯科特的动作起到了带领作用,藏在各处的伙伴们纷纷效仿,一时间,那一片地块上,四处飘扬着白色衬衫。
五十米开外,联邦军队的阵线后,卡尔斯托克顿的脸上登时布满了愁云。
按照军队禁止杀戮俘虏的规矩,当敌方挑起白毛巾表示要投降的时候,是严禁再开枪伤人的。但若是就此结束了战斗,那么,接下来势必进入漫长的法律诉讼环节,在法庭没有做出最终裁决之前,卡尔斯托克顿绝对享受不到这案子给他带来的红利,更让人头疼的是,若是法院最后裁决比尔莱恩贩卖鸦片的罪名不成立的话,那么对卡尔斯托克顿来说,不单没有红利可以享受,甚至还会因此遭受损失。
因此,卡尔斯托克顿所期望见到的是一具比尔莱恩的尸体,而绝非是一个能喘气说话的人!
带兵的上尉下令停止了射击,并将下一步行动的决定权交给了卡尔斯托克顿。卡尔一脸愁云,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曹滨,却见到了曹滨一脸淡然的模样。卡尔忍不住冲着曹滨嘀咕道:“汤姆,你不觉得有些麻烦吗?”
曹滨淡淡一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回道:“再等等!”
枪声彻底停歇下来,一片安静中,戴维斯科特举着白衬衣率先起身从掩体后走了出来。眼看着戴维安安全全的样子,比尔莱恩的一帮手下纷纷效仿,抛掉了手中的枪械,举起了白衬衣,跟在戴维身后,从掩体后现出身形。
卡尔斯托克顿双眼似乎要冒出火来,着急喝道:“汤姆,你倒是说句话呀!”
曹滨依旧是面如沉水,淡然道:“再等一下。”
巷道中,董彪听到枪声停歇了下来,立刻放下了手中左轮,重新拿起了他的毛瑟步枪,给罗猎打了声招呼:“小子,跟在彪哥身后,掩护彪哥。”
罗猎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从工事中翻身出来,猫着腰摸到了巷道口处,借着尚未被发现的机会,端起枪,冲着联邦军队的方向,一连开了三枪!
“砰砰砰——”
董彪这三枪非常连贯,三枪开完的总用时也不过一秒钟,便是这一秒钟内响起的枪声,使得联邦军队的士兵们不等长官的命令,直接扣动了手中步枪的扳机。
混乱中,董彪一个侧滚,闪到了巷道一侧,身后负责掩护的罗猎趁机向巷道外“砰砰砰”连开了三枪,也管不上打中没打中,紧跟着也是一个侧翻,将身子贴在了巷道的另一侧。
联邦军队的士兵们的这一次排射和上一次有所不同,上一次排射的时候,士兵们还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冲着活人开枪,一多半的士兵都出现了手抖甚至是整个身子在抖的现象,但有了经验之后,再次扣动扳机的时候就沉稳多了,反应出来的结果便是射击的精准度大大提升,一轮排射过后,视野内全都是横七竖八躺着的真假尸体。
卡尔斯托克顿惊喜之余,连忙下令手下警队并亲自带队上前打扫战场,聪明如他,已然觉察到那莫名其妙的三声枪响必然跟汤姆有关,人家帮了大忙,自己当有回报,只有率先控制了现场,才能帮助汤姆掩盖了其中的猫腻。
那上尉连长也觉察到了个中蹊跷,只是尚未来及反应,曹滨的一沓美元已经塞了过来:“上尉辛苦了,没别的意思,只是代表警察局向各位表示感谢,兄弟们辛苦一趟,总该喝杯咖啡抽支烟修整一番。”
上尉连长不过是在执行上峰的命令,命令执行完毕,拿着那沓美元收兵归队才是明智之举,否则,认真追究起那三枪出处的话,拿不到那笔外财不说,自己的部下也难免会落下麻烦。多一事肯定不如少一事,于是,那上尉笑眯眯地收下了曹滨塞过来的那沓美元,还热情地拥抱了曹滨。
安顿好了联邦军队,曹滨大踏步向前,并提醒卡尔斯托克顿道:“卡尔,重点是比尔莱恩,他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东西,非常容易辨认!”
卡尔斯托克顿带着他的部下,将现场六十余真死假死的尸体全都翻了个遍并补了枪,可就是没发现一个上了岁数的人,待曹滨赶到现场的时候,卡尔斯托克顿只能冲着曹滨无奈地摇了摇头。
“让他给跑了?”曹滨显然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卡尔斯托克顿耸了下肩,摊开了双手,回道:“可惜了,汤姆,我太着急了,居然一个活口也没留下,不知道是那个老东西溜走了还是根本没参与。”
曹滨一时没搭理卡尔,而是冲着巷道内喊道:“杰克,诺力,出来了!”
卡尔会心一笑,和曹滨并排站在一起,迎来了董彪罗猎二人。
“什么?比尔莱恩跑了?”董彪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急眼,拎着步枪,便往高出窜。可是,这一片小山包众多,地面崎岖不平,又哪里还能看得到比尔莱恩的身影。
罗猎更是惋惜痛恨,可茫茫四野,再想去追一个亡命之人,犹如大海捞针。
曹滨拍了拍罗猎的肩,想劝慰两句,可嘴巴张开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只能是一声轻叹。
罗猎咬着牙根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取了他们父女两个性命!”
董彪悻悻然从高处归来,叹息道:“功亏一篑啊!等那老东西回到了纽约,再想捉到他,可就真难了!”
罗猎陡然一凛,双眸闪出异样的光芒,愣过之后,大喝一声:“火车站!到火车站堵他!”话音未落,脚下已经迈开了步伐。
董彪急道:“滨哥,这边我就不管了哈!”言罢,撒丫子便向罗猎追了过去。
曹滨喝道:“阿彪,你的枪!”
已经奔出去十多步的董彪甩下了一句话:“你帮我拿回去!”
曹滨苦笑摇头,转过身来,对卡尔斯托克顿道:“咱们接着干活吧,我带你们去查获那批鸦片。”
从风井口下去查探显然不适合警察,安良堂在夜间已然准备了足够的爆破材料以及挖掘工具,警察中也有经过爆破训练的,至于挖掘,更不用多说,只需卖力即可。
经过数个小时的奋战,卡尔斯托克顿带领着部下,终于打通了巷道。
火把光芒的照射下,依稀可见那巷道中所堆放的大木箱,一个摞着一个,一排连着一排。
“这……装的都是鸦片么?”卡尔斯托克顿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曹滨应道:“是的,一个木箱大约重两百多磅,这里面至少有一千个这样的木箱……”曹滨说着,突然卡顿了一下,双眉立刻拧成了一坨。
方老三说,这些木箱一个重约两百来斤,那么计算下来,十只木箱才能凑够一吨的重量,而多达两千吨的货物,理应有上万只木箱才对,可是,这巷道中所见,以及方老三所述,均是一千左右。
也就是说,这废旧矿场中藏有的鸦片,仅仅是耿汉盗取的鸦片总量的十分之一。
瞬间的醒悟,使得曹滨懊恼不已。在华人心中,读书识字做文章才代表了有学问,加减乘除之算术再怎么精通也不过就能混个账房先生的差事,成不了多大的气候。便是在这种落后思想的作祟下,曹滨也好,董彪也罢,包括罗猎在内,在算术方面,都难说能够及格,因而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两百吨?汤姆,你是说这些鸦片的总量多达两百吨?”卡尔斯托克顿的惊呼将曹滨从懊恼中拖了出来,很显然,人家卡尔斯托克顿的算术明显要优于曹滨。
“是的,卡尔,一次性查获两百吨的鸦片,我想,这应该是美利坚合众国自发布禁毒令以来查获到的最大一宗贩毒案件了。”曹滨口头上应付着卡尔斯托克顿,但心中却在思考着这数量上的偏差究竟意味着什么。
卡尔斯托克顿兴奋道:“这已经不能单单用最大一宗贩毒案件来形容了,汤姆,这宗案件所涉及到的鸦片总量将会是全国其他破获的案件的总和,天哪,我真不知道这案件曝光后将会引发怎样的轰动。”
曹滨道:“卡尔,我能理解你的兴奋心情,但我想说的是,你的兴奋有些早了。”
卡尔斯托克顿猛然一怔,道:“汤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滨轻叹一声,道:“比尔莱恩藏匿的货物多达两千吨,而这儿只有两百吨,卡尔,金山还有一千八百吨的鸦片等着你查获。”
卡尔斯托克顿登时傻呆。
警察办案,其动力一方面来自于职业使命,另一方面则来自于立功晋升。对普通警员来说,或是对刚穿上警察制服的小年轻来说,其办案动力可能更多地来自于使命感,但对于混到了警司职务的卡尔斯托克顿来说,使命感或许还会存在,但肯定处于严重缺损的状态。查获了一宗总数量高达两百吨鸦片的答案,足够让卡尔斯托克顿攒够了立功晋级的资本,因而,对剩下的那一千八百吨鸦片,卡尔斯托克顿只会感觉到无比的压力,却毫无动力。
“汤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是吗?”呆傻中,卡尔斯托克顿明知道曹滨所言多半为真,但还是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当做是曹滨再跟他玩笑。
曹滨稍一顿,道:“我查获的消息是比尔莱恩的手下私吞了他的货物,总数高达两千吨。当然,我并没有亲眼看到这些货,但我相信,我的消息来源是真实的。卡尔,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所以,我才会对你说,你兴奋的有些早了。”
卡尔斯托克顿道:“汤姆,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朋友的话,我希望,你能将这个信息深埋在你的肚子里,如果被别人知道了,我的生活将会彻底被打乱,这一千八百吨的货物将成为压在我头上的一座大山,让我吃不下睡不着。汤姆,我求你了。”
曹滨很能理解卡尔斯托克顿的苦处,查获了这起案件,立功晋级自然是没的说,但是,假若上峰知道另有九倍的鸦片被藏在金山的某个角落中的话,那么,这任务自然会落在卡尔斯托克顿的身上,将这一千八百吨的鸦片找出来了,自然不用多说,那卡尔斯托克顿继续立功,继续晋级,但若是找不到,恐怕其结果只会让人难堪。
找到这些货物或许不难,但问题是,货主比尔莱恩并未捕获,他势必卷土重来,而任何一个挡在他面前的人,都将处在危险当中。
对卡尔斯托克顿来说,身上的警服已经不再那么的神圣,已然成为了一份讨生活的职业而已,能安安稳稳的拿份薪水过着体面的生活,又何必冒着危险去履行那份倒霉的职责呢?
“卡尔,我非常理解你的难处,换做了我,也会有和你一样的顾虑,但是……”曹滨说到了转折处,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卡尔斯托克顿,嘴角处扬起了一丝不易觉察到的笑容。
听到了曹滨口中的但是,卡尔斯托克顿登时紧张起来,呆呆地回看着曹滨,等待着曹滨最后的宣判。
“但是,卡尔,你也要理解我的难处。比尔莱恩是我安良堂的仇人,我不能放任他轻松离开金山,二十年来,得罪我汤姆,得罪安良堂的人,不管他是谁,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规矩,从不能被打破。”曹滨的神色越发严肃,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不可冒犯的尊严。“而剩下的那一千八百吨鸦片,将会是让比尔莱恩留在金山并逼迫他现身的唯一希望。所以,我不能帮你隐瞒这个事实。”
卡尔斯托克顿黯然摇头,道:“汤姆,汤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早知道是这样,昨晚上我就不该听你说话。”
曹滨淡然一笑,道:“我说过,我能理解你的难处,我还说过,你是我的朋友,卡尔,我们认识也有十多年了,你听说过我汤姆为难过朋友吗?”
卡尔斯托克顿登时来了精神,急切道:“汤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曹滨微微一笑,道:“我对上帝还不够虔诚,所以上帝不会那么眷顾我,不过,我相信好办法总该会想出来的,我缺少的只是时间,相信我,卡尔,我会把剩下的鸦片全都找出来,也一定会将比尔莱恩给捉到,但你必须配合我,暂时不要公布案情,给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卡尔斯托克顿为难道:“汤姆,我当然愿意给你留出充沛的时间,可是,案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就算使出浑身解数,最多也只能拖延到明天早晨。”
曹滨点了点头,表示了理解,并道:“这些时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如果今晚上我仍旧想不出办法来的话,估计再给我多少时间也是徒劳。卡尔,这是我们共同的利益,希望你能竭尽全力。我先回去了,你继续坚守吧,晚上八点钟之前,我会派人来通知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曹滨说完,转身就要离去,可走出了几十步,又折回身来,对卡尔斯托克顿道:“安排辆警车送我回去呀!”
曹滨一早去了警察局,随后是换乘了警车来到了这座废旧矿场,这儿离安良堂尚远,若是没有汽车,走回去的话,还不知得浪费多少时间。这个细节,曹滨和卡尔原本都不应该忘记,可是,曹滨走出了几十步才想起来,而卡尔斯托克顿直到曹滨提起才意识到,这足以说明此二人的思想有多混乱。
事实确实如此。
当曹滨意识到这儿存放的烟土只是总数的十分之一的时候,整个思维便已经混乱了。耿汉的铤而走险倒是好解释,毕竟这儿只是储存了十分之一的货物,即便真的损毁了,也不至于太过惋惜。但是,比尔莱恩为什么会因为这十分之一的货物而被耿汉骗来呢?
身为老板,比尔莱恩不可能一点也不掌握耿汉的事情,因而,曹滨推断,比尔莱恩应该早安良堂一步发现藏货地点,而他在查探货物的时候,理应发觉这并非是货物的全部,那么,按照正常逻辑,那比尔莱恩应该集中精力去找寻剩下的十分之九才对,怎么会纠缠于这十分之一呢?
这个问题看似不怎么重要,但实则决定了比尔莱恩的去向,假如那十分之九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两千吨烟土只是耿汉炮制出的一个谎话的话,那么,比尔莱恩现在要做的一定是想尽一切办法逃离金山。反之,若那十分之九真实存在的话,比尔莱恩一定会留在金山。
满脑子已成浆糊的曹滨坐在车上,越琢磨越是糊涂。他只能寄希望于对耿汉的审问。
可是,当他紧赶慢赶回到了安良堂的时候,那耿汉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一向沉稳的曹滨也忍不住发起了火来:“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怎么能让他死了呢?”
堂口弟兄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领头的兄弟嗫啜回道:“滨哥,对不起啊,弟兄们没想到,他居然会咬舌自尽。”
曹滨登时愣住。
自杀的方式有很多,投河,跳崖,刎颈,刺心……等等这些方式都不算太难做到,唯有这咬舌,却绝非一般人能够实现。
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曹滨只能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罗猎董彪二人急火攻心,居然以双腿狂奔了十好几里路,直到董彪累的气喘吁吁再也无法坚持的时候,这二人才想到火车站依旧尚远,用腿丈量,绝不是个办法。于是,二人商量,一个在路边拦车,继续奔向火车站堵拦比尔莱恩,另一个改变方向,先回堂口一趟,带上兄弟开上车,将火车站围个水泄不通。罗猎报仇心切,坚持要先一步抵达火车站,那董彪无奈,只好折回堂口。
待董彪叫上了弟兄,开出了车来,二楼曹滨的书房窗户悄然打开了。“歇歇吧,比尔莱恩不会傻啦吧唧自投罗网的。”
曹滨道:“把罗猎叫回来,比尔莱恩暂时不会离开金山的,守在火车站只是徒劳。”
董彪惊疑道:“滨哥,你在说什么呀?所有的货全都落在了警察手中,比尔莱恩也只是孤身逃走,他怎么还会留在金山呢?或许,他不会选择乘坐火车逃离,但我觉得他一定会……”
曹滨打断了董彪的疑问,道:“阿彪,我们犯下了一个低级错误。”
董彪仰着脸看着曹滨,神色更加疑惑,不由抢道:“低级错误?什么错误?”
曹滨道:“当初你跟罗猎上了那艘货船,看到了多少货物?再想想你在巷道中看到的又有多少?”
董彪眨了眨眼皮,回道:“都不少!罗猎不是说了嘛,他估计至少也得有上千吨甚至两千吨的货,后来,吴厚顿的招供也证明是两千吨的货。滨哥,这有什么问题吗?”
曹滨轻叹道:“那我问你,在巷道中你所看到的木箱有多少?”
董彪回道:“至少也得有个一千多!”
曹滨再道:“一个木箱大概是多重?”
董彪想了想,道:“我没去试,也试不动,不过,那个方老三说过,一个木箱少说也得有两百斤重。”
曹滨苦笑道:“那你算算,这些货能够两千吨吗?”
董彪掰着手指盘算了一会,却仰脸反问道:“滨哥,一吨是多少斤啊?”
曹滨哀叹了一声,道:“我还是直说了吧,无论是从方老三的描述还是从你在巷道中的所见,都表明我们寻找到的货物远远不够两千吨,我计算了,那巷道中藏匿的货物,最多也就是两百吨,是我们所知道的货物总量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另有十分之九,多达一千八百吨的货物仍旧没被发现,比尔莱恩查探过巷道中的货物,他肯定知道个中蹊跷,所以我推断,比尔莱恩为了剩下的那一千八百吨货物是绝对不会离开金山的。”
董彪被惊到了,站在楼下仰着脸,半张着嘴,一动也不动。
曹滨再叹一声,接道:“这件事远没到结束收尾的时候,这其中有不少疑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匆匆赶回来,只为了能从耿汉的口中得到答案,却怎想,他居然咬舌自尽了!”
董彪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只是这反应使他看上去更加木讷:“耿汉咬舌自尽了?他怎么能下得去嘴呢?”
曹滨又道:“听滨哥的,安排几个兄弟把罗猎替换回来,咱们仨得花些时间将这件事重新捋一捋,不然的话,始终呆在云里雾里,只会着了那比尔莱恩的道。”
董彪傻呆着点了点头。
罗猎匆忙赶到了火车站,来不及喘上两口气便四处巡查,当然是一无所获。罗猎虽然心切,但并未因此而失去理智,他很清楚,若是此刻没能在火车站堵住比尔莱恩的话,那只能说明这个老东西并不打算借助火车出逃,而自己这边失去了先机,再想堵住比尔莱恩的话,恐怕已是奢求。因而,当堂口弟兄赶来替换他时,罗猎没有表示出多少意见,顺从地和堂口弟兄做了交接,开着车返回了堂口。
见到了曹滨,随即便知晓了这个低级失误,一连串的疑问也紧跟着出现在了罗猎的脑海中。和曹滨一样,他的思维也陷入了混乱当中,根本理不清个头绪出来。“滨哥,只有一个办法,提审耿汉,只要能撬开了他的嘴,这些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
不等曹滨开口,董彪先一步嚷道:“这狗日地咬舌自尽了!”
罗猎也是惊了一下,稍稍一愣后,不由叹道:“这人曾经掌控内机局,好歹也能算是个枭雄,怎么能用这种龌蹉的方式结果自己的性命呢?”
曹滨猛然一怔,呢喃道:“是啊,我怎么会忽略了这一点呢?难道说,这耿汉另有隐情?”曹滨摸出雪茄,叼在了嘴上,忽又拿了下来,看了眼董彪,吩咐道:“阿彪,派个兄弟去把大新接过来。”
董彪道:“你怀疑是大新说了假话?”
曹滨瞪起了双眼,喝道:“我是怀疑那耿汉身上有蹊跷!”
董彪撇了下嘴,赶紧去了。
曹滨再对罗猎道:“走,咱们去看看那耿汉的尸身,说不准能发现些什么。”
堂口的弟兄对那耿汉没多少敬重,将其尸身随便扔在了一个杂物间,胡乱找了块破布蒙在了尸身上,再在房门上挂了把锁便算完事。恢复了冷静的曹滨并没有在乎这些细节,当堂口弟兄揭开了耿汉尸身上的破布的时候,曹滨只一眼便瞧出了端倪:“他不是死于咬舌。”
罗猎很是惊疑,不由问道:“滨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堂口弟兄跟道:“滨哥,我们分明看到他吐出了一截舌头!”
曹滨道:“若是你们没看到他吐出一截舌头便断定他是咬舌自尽的话,那你们也是蠢到家了!但是,咬断舌头也要分主动和被动,主动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一是疼痛难耐,二是口中会有大量鲜血涌出,此人难免会发生呛咳,因而,一多半咬舌自尽的人不是因流干了血才死掉,而是在呛咳中被血块堵住了喉咙憋死了自己。这种死法,非常痛苦,往往是死不瞑目且留有极为痛苦或是后悔的神色。”
罗猎不由查看了耿汉的双眼,虽然也是死不瞑目,但耿汉留下来的神色却十分诡异,看不出他在临死前有多少痛苦,反倒感觉他那神色间似乎还有些兴奋满足。
曹滨接道:“看他的模样,在咬舌之前,很可能是中了毒,这种毒迷失了他的神志,使他在恍惚之间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又因那毒性有着麻醉的作用,让他感觉不到断舌的疼痛,因而,在他临死的时候,并没有痛苦的神情。”
那堂口弟兄道:“没错,滨哥,这耿汉在吐出那截断舌之前,突然疯癫了起来。”
曹滨点头应道:“这就对了,疯癫便是毒性发作的表现。”
罗猎忍不住问道:“滨哥,什么毒会那么诡异?”
曹滨摇了摇头,叹道:“我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我和你彪哥基本上没接触过大清江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也都是道听途说,若是你师父还活着,他肯定能告诉你真实的答案,我虽然从老鬼兄那儿得知了不少大清江湖的故事,但毕竟还是少了。”
罗猎疑道:“中的什么毒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关键问题是,是谁给他下的毒呢?”
那堂口弟兄接道:“应该是他自己,车到堂口的时候,我们几个拖他下车,他就势低头咬掉了胸前的一颗纽扣,我想,那毒一定是藏在了纽扣当中。”
曹滨道:“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滨话未说完,已然听到了外面董彪的叫喊声。
罗猎先应了一声,然后出门,将董彪和赵大新带了进来。
很显然,在路上的时候,董彪便已经将情况告知了赵大新,因而,赵大新一进得屋来,便来到了耿汉的尸身前,仔细端详了片刻,不禁摇头叹道:“像,实在是太像了,但他却不是耿汉!”
董彪罗猎难免一惊,而曹滨却淡然点头。
“真的耿汉长了一双招风耳,而这人的耳朵,一点也不招风。”赵大新一边解释,一边伸出手来,在那尸身的脸颊根处搓了几下,同时道:“他应该戴了一张人皮面具,去端盆水来,用水浸湿了,才好揭下这张人皮面具。”
那堂口弟兄闻言,立刻转身出去,不一会,便端了一盆清水回来。赵大新将水全都倒在了那尸身的脸上,然后再去揉搓,果然找到了人皮面具和真人皮肤的粘合部。
揭下了人皮面具,再看过去,那尸身的长相跟耿汉本人的差别便彰显无疑。
“果然是个替身!”曹滨不由发出了一声长叹。
第五百八十九章 凶杀案
董彪搓手顿足,万般惋惜道:“可惜了咱们一天两千块利润的赌场生意,竟然只换来了这么个结果,这狗日姓耿的,可是把咱们给坑惨喽!”
罗猎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毕竟借助此事让那山德罗顺理成章地接下了这块烫手的山芋,有他那么一块招牌替咱们遮风挡雨,咱们也算不上亏。”
董彪道:“你可拉倒吧,若是没有姓耿的这件事,咱们将赌场卖掉,一样能引来挡箭牌不说,还能卖出个好价钱。”
曹滨沉下了脸来,喝道:“阿彪你吵吵个什么!?吵吵来吵吵去,能起到个什么作用?亏了也好,赚了也罢,那都是眼前小利,重要么?当前咱们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董彪顿时蔫了下来,悻悻道:“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
挨训的虽然是董彪,但同样也捎带了罗猎。罗猎心中自然有数,偷看了董彪一眼后,赶紧闭上了嘴巴。
沉寂了片刻,忽听到曹滨幽幽叹了口气,自语道:“如果我是那耿汉,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呢?”
曹滨的自语提醒了罗猎和董彪二人,他俩也不禁跟着曹滨的思路问了自己,假若自己便是那耿汉,接下来将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报仇!?
罗猎和董彪得出了相同的答案。
耿汉视为同伙的山德罗出卖了耿汉,搁在谁身上,也不可能咽的下这口气,而耿汉既然能够掌管内机局,那么一身本事势必了得,寻觅到机会杀了山德罗对他来说并非是一件难事。
曹滨对这个答案却不肯苟同。“我要是耿汉的话,就绝不会去碰山德罗。杀了山德罗对耿汉来讲或许是易如反掌,可如此一来,就等于给自己多竖了一个强敌,这对他只有弊而无利,他理应不该给自己找麻烦。”
罗猎想了想,觉得曹滨所言还是很有道理。关键时刻,那耿汉用了替身,这只能说明耿汉对山德罗早已经起了疑心,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山德罗。这种情况下,耿汉仍旧没有改变计划,就表明那耿汉应该是有意而为。既然是有意而为,那么被出卖后的恨意就不该那么强烈,甚至不会产生恨意。
董彪依旧坚持己见,道:“我觉得那耿汉还是要找山德罗报仇的,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呢?没有了帮手,那比尔莱恩也没了实力让他利用,我要是耿汉的话,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翻盘希望,只能是杀了山德罗并尽可能地嫁祸给咱们,若是能挑起马菲亚和咱们之间的战斗,他或许还有机会。”
罗猎道:“我怎么觉得那耿汉并不像是在单打独斗呢?一直以来,咱们认定了耿汉只有吴厚顿一个搭档,可是,这个替死鬼又该怎么解释?他肯定不是耿汉临时找来的。”
立在一旁的赵大新突然迈到了那具尸身前,三两下撕扯开尸身的上衣,并发出了一声惊呼:“果然是内机局的人!”
曹滨陡然一凛,道:“何以见得?”
赵大新手指那尸身的左侧胸膛,道:“梅花烙!这梅花形状的烙印,便是内机局鹰犬的身份标识。”赵大新说着,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扣,袒露出右侧胸膛,接道:“外围线人于右侧胸膛烙下梅花印记,直属人员于左侧胸膛烙下梅花印记,我右侧胸膛上的这块疤痕,便是因为我剜去了那个梅花烙印留下来的。”
曹滨长出了口气,道:“这就对了,那耿汉果真不是在单打独斗。”
董彪道:“怎么讲?难道那吴厚顿没说实话么?”
罗猎道:“恐怕吴厚顿并不知情。”
曹滨点了点头,道:“罗猎说的没错,这可能是只属于耿汉的秘密,就连咱们,也被他骗过去了。”
董彪急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那耿汉还能跟谁联手?”
曹滨道:“他不是在跟谁联手,而是他掌握了一支极为隐蔽的队伍。阿彪,还记得半年多前咱们跟内机局的那一战么?”
董彪点头应道:“当然记得!”
曹滨道:“咱们设计将李喜儿引去了洛杉矶那边,但在金山,他却留下了一支队伍,目的是炸掉我和许公林乘坐的车厢。这支队伍在得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警察局在咱们消灭李喜儿之前就发出了全国通缉令,那些人没有渠道是很难离开美利坚的。而且,他们也不敢抛头露面出来工作,若是没有人资助他们的话,他们是绝难生存下来的。”
罗猎跟道:“一定是耿汉收留了他们!”
曹滨道:“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讲得通。”
董彪恍然道:“那么说,昨晚上咱们约见山德罗谈交易,那耿汉是完全有条件监视到山德罗的异常行为的,因而才于今日找了替身来替换了他。”
赵大新插话道:“入了内机局的人,都做好了随时送命的准备,因而,那耿汉在其中找一个替死鬼并不难。”
罗猎忽然笑开了,道:“那耿汉还真是诡计多端啊!不过,他却没想到滨哥居然会借助警察局还有联邦军队来对付比尔莱恩,说到底,咱们还是赢了他半招。”
董彪道:“还真是那么回事呢!假若咱们真的依靠自己跟比尔莱恩血拼起来,那耿汉再从后面捅咱们一刀的话,那咱们还真是要吃大亏了。”
曹滨忽地一怔,然后低声喝道:“不好!”
罗猎董彪二人同时看向了曹滨,异口同声问道:“怎么了,滨哥?”
曹滨微微摇头,道:“你们刚才的话提醒了我,那耿汉找了替身来演了这出戏,那么他很有可能就埋伏在那附近,比尔莱恩逃走之时,咱们没能觉察到,但埋伏在附近的耿汉却很有可能发现了他。比尔莱恩若是落到了耿汉的手上,那咱们就很难再揭开剩下的那一千八百吨货物的去向之谜了。”
董彪大咧咧道:“怕他个逑?只要那批货还在金山,咱们就不怕那耿汉不露出尾巴来。”
曹滨长叹一声,道:“你说的倒是简单,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卡尔那边,还在等着我的回话呢,这案子到底该怎么了结才会对咱们更加有利呢?是实话实说,就承认只发现了两百吨鸦片,还是装个糊涂,不报数量,做出完全结案的态势呢?”
罗猎道:“我想还是实话实说吧,无论是比尔莱恩还是耿汉,他们对巷道中藏了多少货一定是心知肚明,蒙是蒙不过去的,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对咱们来说,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办法,就像彪哥说的那样,咱们怕他个逑啊?只要剩下的货还在金山,就不怕他们不会露面。”
曹滨也是一时被各种疑问搅乱了思维,现在稍微清晰了一些,也就想明白了卡尔斯托克顿那边怎么结案事实上对结果并不重要,于是便吩咐董彪道:“那好吧,阿彪,你辛苦一趟,去告诉卡尔一声,怎么对他有利就怎么结案好了,至于还有一千八百吨鸦片没被找到的事情,我们这边会帮他瞒下来的。”
董彪笑道:“这种事还需要我亲自跑一趟吗?随便找个弟兄去一趟不就得了?”
曹滨轻叹道:“可你的步枪我忘记带回来了。”
董彪只是一愣,然后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
比尔莱恩的三十余手下跟在戴维斯科特之后,纷纷挥举着白衬衣从各自掩体中现出身来,而此时,将己方困在这片绝境中的联邦军队也停止了射击,比尔莱恩灵光一闪,认为这是上帝赐予他的逃走良机,于是,他先是匍匐侧行,当新一轮枪声响起的时候,拔腿狂奔,终于逃离了险境。
虽然上了年纪,但比尔莱恩一直以来勤于锻炼,在短时间内的体力上并不输年轻人多少。一口气奔出了一里多路,并确定身后并无追兵追来,比尔莱恩才停下了脚步,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这是一场预料之外的惨败,比尔莱恩怎么也想不到那安良堂竟然不顾忌帮派规矩而求助于警察及军队,这种行为显然是可耻的,一旦传播开,必将被所有帮派所鄙夷唾弃。但眼下,比尔莱恩却只能打落门牙往肚里咽,若是连自己都交代在这块贫瘠土地上了,那安良堂的可耻行为也就成了秘密,再无他人知晓。
喘过一阵粗气后,满怀悲愤心情的比尔莱恩只能继续艰难前行,他所有的人手在这一战中消耗殆尽,留在金山只有生命危险,再无翻盘机会,因此,他必须尽快回到纽约,重整旗鼓后再次杀回,或许还有获得最终胜利的可能。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了异样的动静,慌乱间,比尔莱恩猛然转身,枪口所指,却是空无一物。稍微一愣,余光中忽觉寒光一闪,握枪的手腕顿觉一阵剧痛,一柄三英寸长的薄刃飞刀赫然扎在了自己手腕的正中。
“比尔莱恩先生,你还好吗?”一侧树干之后,闪出了耿汉的身影,“你说你这不是犯傻吗?呆在纽约安度你的晚年不好么?干嘛非得那么较真要跟我比拼到底呢?”耿汉手中掂着又一柄飞刀,踱到了比尔莱恩的面前,脸上的笑容尽显狰狞之色。
比尔莱恩用另一只手端着受伤的手腕,咬着牙,忍受着剧痛,恶狠狠回应道:“汉斯,你这个魔鬼!上帝是不会原谅你的!”
耿汉放声大笑,道:“上帝?莱恩先生,别忘了,像你这种做大烟生意的人,原本就不会得到上帝的原谅,当然,我汉斯也不会奢求他的原谅。”
比尔莱恩怒斥道:“你是个卑鄙小人,汉斯,你是不会得到好下场的,那批货,没有我的帮助,你根本不可能运出金山!”
耿汉摇了摇头,叹道:“莱恩先生,你始终是这样傲慢,如果当初你答应我五五分成的条件,那么,你我会走到如此境地吗?可惜啊,就是因为你的傲慢,惹恼了我,才逼得我想出了这个计划来报复你。莱恩先生,只有你才能猜得到我设下的瞒天过海之计,只要除掉了你,那么,再也没有人能想得到那个巷道的深处,还藏了剩下的一千八百吨货物。至于能不能运出金山,那就不烦你操心了,只要没有人能找得到它,那么,它终究属于我汉斯的。”
耿汉微笑说完,手腕一抖,手中飞刀激射而出,整个刀刃没入了比尔莱恩的脖颈中。
比尔莱恩凸瞪着双眼,双手下意识抬起想捂住脖颈处的伤口,却只抬到了胸前,整个人便直挺挺仰倒在地。
耿汉打了声唿哨,树林中顿时闪出数人来。
“挖个坑,把他埋了吧,坑要挖深点,别让野狗嗅到了气味再把他的尸体给刨出来。老人家这一辈子也不容易,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物!”耿汉吩咐完了手下,然后闪到了一旁,点上了一支香烟。
他跟比尔莱恩最后的对话确实是肺腑之言,最初的时候,耿汉并没有打算要黑了比尔莱恩的货物,甚至,他一开始也没打算向比尔莱恩提出五五分成的过分要求。是比尔莱恩的那种身为大英帝国子民天生的傲慢以及对华人不自觉的鄙视,彻底惹恼了耿汉,这才使得他向比尔莱恩提出了五五分账的过分要求,在遭到比尔莱恩无情拒绝后,耿汉才产生了黑下比尔莱恩货物的想法。
如今,比尔莱恩已然成了历史,他也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可是,耿汉却始终无法兴奋起来。
在他的计划中,今天本应该是个好日子,安良堂的人会跟比尔莱恩的人大打出手,待其两败俱伤之时,山德罗会帮助他将安良堂以及比尔莱恩一道给收拾了。如此,他几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便可以独享那批多达两千吨的烟土。
可是,耿汉怎么也想不到关键时刻山德罗居然会出卖他。
只是这一个意外倒也好办,耿汉并不想在这种时刻招惹山德罗,不能利用也就算了,若是再多一个山德罗这样的敌人,对耿汉来说只有百弊而无一利。但耿汉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曹滨居然引来了警察和联邦军队。
高倍望远镜中,耿汉清晰看到,比尔莱恩的人在强大的联邦军队的火力打击下毫无还手之力,那一刻,他虽不至于心灰意冷,却也是失望至极。
也幸亏他留了后手,将那座废旧矿场分做了三个部分,在最深处的一段巷道以及两侧分支巷道中藏匿了绝大部分的货物,只留了十分之一的货物在那中间一段巷道中。这一招是很难瞒得过比尔莱恩的,但对安良堂那些个毫无此方面经验的人来说,却是极难想得到。
这对耿汉来说算是个安慰,只要货物还在,那么希望也就存在,虽然眼下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将这批货物安全提出并装上远洋货轮,但耿汉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安良堂的注意力势必会松懈,到时候,或许办法便会自动浮出。
连着抽了三支烟,手下已然将比尔莱恩埋葬了,耿汉回首看了眼那废旧矿场的方向,留下一声叹息,带着十多名老部下悄然返回到了市区中。
“老大,兄弟们闷了半年多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来一趟,不会是一点活不干就要再回去闷着吧?”问话的是刘进,单从称呼上便可以得知,这刘进跟耿汉的关系要比李喜儿密切了许多。
事实也是如此,在李喜儿尚未架空耿汉之前,内机局的弟兄们跟耿汉均是兄弟相称,但李喜儿依靠干爹支持迅速上位后,这内机局的氛围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做事勤快的,手里有活的,不一定能捞到好,但那些善于拍马溜须阿谀奉承的,却每每能得到重用。刘进看不惯,五年前耿汉脱离内机局的时候,他就想跟着耿汉一道留在美利坚,单被耿汉劝住了。半年前,内机局李喜儿举全部之力来到美利坚,原本以为能立下奇功,翻转老佛爷对内机局严重不满的不利局面,却不想,被耿汉和刘进的内外联手巧妙配合一步步送进了金山安良堂布下的陷阱,落了一个全军覆灭。
“心急怎么吃得了热豆腐呢?大刘,你们才闷了半年就受不了了?我为了今天的计划,可是忍气吞声了五年整啊!”回想起自己所经历的这五年,耿汉也是不由地唏嘘起来。“大刘啊,包括其他兄弟,你们也都听好了,凡成大事者,须看得远,忍得住,狠得下,三者缺一不可。咱们今天虽然损失了一成的货物,但换来了咱们在战略上的主动权。如今,咱们最大的障碍比尔莱恩已经作古,挡着咱们发财的只剩下了安良堂,而安良堂的曹滨看似精明,实则一般,他决然不可能想到咱们的藏货地点仍旧在远处。因而,咱们只需要再忍耐数月,待风声缓和下来之时,便是你我兄弟发财之日!”
耿汉的话不单只是说教,更是一种鼓动,弟兄们听了他的话,稍显颓废的精神状态立刻有了明显的改观。
刘进道:“老大,向辉兄弟挨了三枪,又落到了安良堂的手中,他一定会服毒自尽。老大,这笔账不能只算在安良堂的头上,他山德罗也该有份!”
刘进的话激起了耿汉对山德罗的仇恨。
昨晚上,他带着山德罗的手下阿方索一帮人忙里忙外地准备着今天的计划,同时安排了刘进负责盯梢山德罗,他的多疑居然得到了回报,刘进虽然没听到山德罗和曹滨究竟谈了些什么,但二人相见的事实却被刘进看了个正着。耿汉想不出山德罗能有什么出卖他的理由,也想不出山德罗能有什么理由不出卖他,因而,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选了名兄弟做了他的替身,这兄弟便是刘进刚才口中所称的向辉。
今一早,山德罗的行为证明了他的背叛。当时,藏在远处的耿汉在望远镜中看到了这一切,自然是恨得牙根紧咬。当时,若是他手中的短枪能有个三百米以上的射程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冲着山德罗打光枪中的子弹。
在这之后的种种变故使得耿汉来不及记恨山德罗,但眼下终于得闲,又被刘进这么一提,耿汉心中的恨意再次燃烧起来。“你说得对,大刘,向辉兄弟的仇,他山德罗理当承担一半,不杀了他,我誓不为人!”
刘进继续献策道:“老大,咱们杀了山德罗,可以嫁祸给安良堂,若是能引发马菲亚和安良堂之间的战火,那么,对咱们来说,可是百利而无一弊啊!”
“问题是怎么做才能嫁祸到安良堂身上呢?”耿汉一边呢喃,一边摸出了香烟。
刘进的思路也是仅仅到此,对于怎么做的问题并没有多少考虑,因而只能是安静地陪着耿汉在思索。
耿汉点上了烟,一口接着一口地瞅着,两道剑眉几乎触及到了一起。“此事着急不得,必须从长计议,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搞清楚那曹滨究竟给了山德罗什么好处才使得他毅然决然地背叛了我。”
刘进道:“这好办,咱们派两个兄弟盯住他们就是了。”
耿汉缓缓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我估计,向辉兄弟身为我替身的事情当下应该被曹滨发觉了,他一旦醒悟过来,很快就能想到你们几个的存在,更能够想得到咱们会对山德罗下手,那么,对山德罗的监视,很可能就会成了咱们的自投罗网之举。对那曹滨,我虽是蔑视,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所遇见的所有对手中最有脑子的一个,咱们啊,决不能掉以轻心。”
刘进道:“兄弟以为,曹滨能给予山德罗的好处无非就两种,一种是短期的好处,比如给山德罗一大笔钱,第二种便是长期的好处,比如承诺山德罗一起经营金山的赌场生意。若是第一种的话……”
耿汉打断了刘进,道:“不可能是第一种,山德鲁的个性我了解,他想要的是地盘,不是眼前的利益,一大笔钱?就算安良堂掏空了家底,也不一定能打发了山德罗的胃口。除非是……”耿汉猛然一惊,接着摇头道:“曹滨将金山的赌场生意让给了山德罗?这怎么可能呢?”
刘进跟道:“是啊,金山的赌场生意那么红火,安良堂在其中可是独占了八成以上的利润,这么大一块肥肉,那曹滨怎么舍得让给山德罗呢?抛开利益不说,单说这脸面,如此一来,那安良堂的脸面岂不是丢尽了么?”
耿汉苦笑道:“单说利益,倒也不是不可能,安良堂对我手中玉玺的觊觎之心尤为强烈,为了能得到它,即便掏空了家底也是在所不辞。不过,正如你所言,若将金山赌场生意拱手相让的话,那安良堂以及他曹滨的脸面势必丢尽,人们不会深究缘由,只会认为是安良堂怕了马菲亚,如此一来,那安良堂势必会失去了他在金山的立足之本。这代价,实在是太大,我实在是不敢相信它存在的可能性。”
刘进哀叹道:“这两样若都不是,那又会是什么呢?”
耿汉突然失去了耐性,摁灭了手中烟头,令道:“不管那曹滨是用了什么利益引诱了山德罗,山德罗都应该为他的背叛行为付出代价!弟兄们,立刻休息,待养足了精神,咱们今夜便去取那山德罗的性命!”
中秋时节的金山夜晚,月高星繁,风清气爽。
对山德罗甘比诺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以近乎为零的代价取得了整个金山赌场业的控制权,如此丰功伟业,在甘比诺家族中绝对是独占鳌头,即便放眼整个马菲亚组织,也无人能出其右。
山德罗更为欣慰的是这桩生意一点后遗症都没有,曹滨虽然没有亲自跟他交易,但委托董彪交给他的手续却是非常完整,正如那董彪所言,他只需要在那份转让协议上签下他的名字,那么安良堂在金山所有的赌场产业便完全归属了他,而做为交易筹码的耿汉,那曹滨会留下活口吗?
即便留下了活口,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山德罗亲眼所见,那耿汉的右脚以及左肩各中了一枪,即便侥幸活了下来,那也势必落下残疾。一个废了一条腿和一个臂膀的残疾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又有什么值得顾虑的呢?
兴奋中的山德罗一身轻松,带着手下兄弟先是借着浏览金山风景的机会熟悉了一下这座城市,天色擦黑时又带着兄弟们找了家餐厅胡吃海喝了一顿,吃饱喝足,再去了一家夜总会爽到了深夜,最后叫上了两个漂亮妞,左拥右抱,在兄弟们的陪伴下回到了栖身的别墅。
山德罗在房间里闹腾的动静实在是不小,惹得那一帮手下个个是血脉喷张,但没有老板的允许,又不敢抛下老板去偷欢,于是只能尽量远离那惹人上火的动静,聚集在了另一幢别墅中打牌赌钱继续喝酒。折腾到了深夜,山德罗终于偃旗息鼓,搂着两个漂亮妞进入了梦乡,而那一帮手下兄弟也是累了困了,放下了手中的酒瓶和扑克牌,就地找了地方歪倒睡觉。
站岗放哨?
那根本不需要!
内机局的人,玩起枪来,那实在是欠了不少的火候,十米之内,头大的一个靶子,五枪能打中一枪的都算是好手,至于玩步枪,那更是差了一个没谱,开一枪至少要瞄准五秒钟以上,否则的话,就别指望能打的中三十米外的一头大象。这也是李喜儿等人落进董彪设下的陷阱后,几无还手之力的主要原因。
但是,除了长枪短枪之外,在其他的技能上,内机局训练出来的人个顶个的都是些高手。尤其是趁着夜色,干一些翻墙撬锁迷翻主人等常人所不齿的事端。
耿汉对那两幢别墅的结构是相当的熟悉,在带领弟兄们出发之前,便已经画下了图给弟兄做了详尽的讲解,来到了现场后,不需耿汉再要如何吩咐,立刻闪出二人来,猫腰摸向了那两幢别墅,在门上寻了个缝隙,插进了一根细细的管子,管子的另外一头,则点燃了迷香。
十分钟后,那二人向耿汉这边挥了下手,立刻再有二人上前,拿出钢丝铁锥等工具,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锁。
耿汉和刘进二人,各带一队兄弟,摸进了别墅之中。
那帮子马菲亚放纵了一整天,单是喝下的酒水,就足够他们迷糊的了,再加上迷香的作用,待内机局兄弟的短刃贴在了一个个的脖子上,都没见到有一个能惊醒过来的。
窗外透来的月光映射在刘进的面庞上,避免不了的阴影显得刘进的面容更加狰狞。
杀!
刘进默不作声,只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另一幢别墅中,耿汉刚一进了房门,便是左右开弓,四柄飞刀依次激射而出。甚至连眨下眼的功夫都不到,那卧在沙发上的两个,以及靠在椅子上的两个,脖颈处均没入了一柄飞刀。
耿汉无声冷笑,挨个验过尸体并拔出了飞刀,然后向身后弟兄做了个手势,一行六人,向楼上摸去。
挨个搜完了每一个房间,确定再无山德罗的手下,耿汉带着手下兄弟,一脚踹开了山德罗睡觉的卧房。巨大的声响终于惊醒了山德罗,猛然睁开双眼,却看到门外涌进来数条人影。
“啪嗒”一声,耿汉打开了房间灯光,首先看到的却是两个从床上惊慌爬起的赤**人,耿汉双手挥出,两道寒光闪过,那俩女人中刀翻到,抽搐了数下便已然断气。
山德罗反应极快,在灯光打开之前,手已伸到了枕下,入睡之前,在枕头下藏把手枪是他的习惯,无论何时何地,这个习惯他始终坚持着。可是,不等他将手枪拿出,脖颈处已然架上了两柄冰冷的短刃。
“山德罗,我很遗憾,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样对待你,可是你却非得逼着我这样对你。”耿汉手中把玩着一柄飞刀,脸上的神色略带着几分笑意,只是口吻极为冰冷。
山德罗渡过了最初的惊慌,镇定了下来,不顾脖子上的两把短刃,翻身坐在了床上,笑道:“汉斯,你真的敢杀了我么?你是了解马菲亚的,你杀了我,便是和整个马菲亚为敌,任凭你汉斯走到天涯海角,马菲亚也一定会杀了你为我报仇。”
耿汉淡淡一笑,微微摇头,道:“山德罗,你错了,我相信你已经将今天所发生的的事情汇报给了你的叔父,也就说,在你们马菲亚的意识中,我汉斯已经是个死人了,而死人是不会再有杀人行为的。山德罗,说实话,我很期盼看到你叔父因为找不到真正的凶手而着急上火,我更期盼你叔父因为判断错误而跟安良堂大打出手。山德罗,我敢打赌,你的死,一定会非常有趣。”
山德罗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重新布满了惊慌神色,急切道:“不,汉斯,你不该这样做,杀了我,对你并没有多少好处,我叔父是不会误判的,他相信安良堂的人品,不会怀疑到安良堂的头上。汉斯,你听我说,留我一条性命,我一定会帮助你得到你想得到的货物。”
耿汉轻叹一声,道:“实在对不起,山德罗,你觉得我还会再信任你吗?那批货已经被警察查封了,我没有了希望,只剩下了对你的仇恨。山德罗,当你决定要出卖我的时候,就从没想过会有今天的结局吗?”
山德罗慌乱解释道:“汉斯,我知道我错了,我以为,他们想要的只是你手中的玉玺,哦,不,我知道,无论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的,不过,汉斯,请你考虑一下,杀了我,或许可以出了你心中的恶气,但对于实现你的愿望,并没有帮助。你的货虽然被查封了,但你仍旧有发财的机会,我们可以共同享用金山这块地盘,我可以扶持你成为西海岸最有实力的烟土商,就算是比尔莱恩,他也无法在威胁到你,汉斯,求你了,好好考虑一下吧!”
耿汉踱到了那俩女人的尸身前,收回了飞刀,同时笑道:“山德罗,你可能还不知道,比尔莱恩先生再也无法威胁到我的安全了,他此刻已经去了上帝那边,他的肉身,被我埋在了那座废旧矿场的附近。另外,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并不想成为西海岸最大的烟土商,因为我根本不打算在美利坚合众国长期生活下去,所以,你描绘的蓝图根本打动不了我。”
单纯的杀人并不能给杀人者带来愉悦感,只有被杀者在临死前的恐惧和求饶,才会令杀人者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和享受,耿汉是带着被出卖的愤恨踹开的山德罗的房门,自然不会让他轻易死去,他需要尽情享受山德罗在临死前的那种恐惧给他带来的愉悦。
山德罗果然显露出了足够的恐惧神色,惊恐道:“汉斯,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答应你,只要是你提出的条件,我都答应你。”
耿汉终于得到了满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便在这时,那山德罗猛地一缩身子,甩开了脖子上的两把短刃,同时一个侧滚,滚动中摸出了枕下的手枪,手枪的保险早已打开,山德罗的滚动余势未消,手中的手枪已然响起。只是,和枪声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奔向山德罗咽喉处的寒光,以及凌空刺过来的两柄短刃。
刘进料理了那幢别墅中的所有马菲亚,此时已经等在了山德罗卧房外的走廊中,闻得房内有变,刘进立刻冲进了卧房。那山德罗已经成了一个血人,除了一张白兮兮的脸没有伤痕外,其他地方就没有一处完好。而耿汉则捂住了左侧肩膀,手指缝中渗漏出些许血迹。
“老大,你受伤了?”刘进慌忙脱下自己的上衣,撕掉了一条袖子,要为耿汉包扎。
耿汉拒绝了,并道:“用不着,也就是擦破了点皮!”
刘进不敢违拗,只好重新穿上少了一条袖子的上衣,并汇报道:“那边一共三十六人,全都用刀送他们见了阎王。”
耿汉不禁皱起了眉头,道:“这边只有四人,加一块是四十人,而山德罗一共带来了四十二名手下,怎么会少了两人呢?少了的这两人又去了哪里了呢?”
卡尔斯托克顿调集了所有能调集来的人手,忙活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把巷道中的鸦片全都搬运出来并清点完毕。
整整两百吨之多!
这个结果震惊了金山警察局。于是,全警察局的人都赶来了这座废旧矿场,意欲在这场罕世大案中能够分到一杯羹。
做为案件破获者,卡尔斯托克顿享受到了他大半辈子都没享受到的虚荣感,然而,这种爽到了极致的感觉到了天明时分却戛然而止。留在局里的值班人员赶过来通知说,在圣安广场附近的两幢别墅中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受害者多达四十余人。沉浸于荣耀当中的卡尔斯托克顿自然不肯去碰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凶杀案件,可是,整个警察局的人却将目光全都投向了卡尔斯托克顿。
局长大人以爱惜羽毛体恤下属的口吻对卡尔斯托克顿道:“卡尔,我知道你很辛苦,但你在同事间已经树立了神探的形象,所以,这场凶杀案必须由你来主持侦破,希望你能够不负众望,尽早破案。”
这分明是因为妒忌心而导致的打压手段。你卡尔斯托克顿办了这么大一个案子,不是很厉害吗?那好,刚好有这么一件凶杀案,你就接着厉害吧!真就让你侦破了,那大家没话好说,怎么奖励你表彰你,大伙都没意见,但是,这凶杀案要是侦破不了,呵呵,那只能证明你破获两百吨鸦片的大案不过是瞎猫碰上个死耗子,运气而已。这样的话,大伙的心理才能平衡,警察局才能够保持河蟹的气氛。
卡尔斯托克顿无奈,只能带着他的部下,忍受着疲惫困意以及饥饿,驱车十余英里,赶到了位于圣安广场附近的凶杀现场。
当地警署的警队已经将现场隔离开来,围观的群众虽然很多,但尚能保持正常的秩序。卡尔斯托克顿的警车车队穿过了人群,进入到了警戒线之内,刚下了车,便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
卡尔斯托克顿不禁皱起了眉头,同样是血腥气味,上午在那废旧矿场中嗅到的是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而此时嗅到的感觉,却是有些恶心。
好在身后的部下及时递上了口罩。
卡尔斯托克顿仔细查验了两幢别墅中的尸体,东边一幢别墅中的死者,全都是一刀毙命,尸身上找不到第二处伤痕,而西边别墅中的死者更为诡异,一楼客厅中死了的四个人,只有喉咙处一道窄窄的伤口,二楼的主卧房中,两具女尸亦是如此,但另一具男尸却是血肉模糊。
“狗屎,这种案子,让老子怎么破?”卡尔斯托克顿既没有询问这两幢别墅的归属,也没询问这些死者的身份,只是郁闷于警察局同事的妒忌而愤恨不平。
第五百九十章 直觉
好在有一年轻助手看出了些许端倪,提醒道:“卡尔,你注意到没有,这些脖子上挨了一刀的死者,像是死在了飞刀之下!”
卡尔斯托克顿陡然一怔。
飞刀?
他立刻想到了被誉为飞刀英雄的安良堂那个叫诺力的年轻小伙。
莫非,这案子是安良堂做下的?
“你能否辛苦一趟,去唐人街,将安良堂的汤姆请到这儿来。”卡尔斯托克顿不敢相信这是安良堂所为,又打消不了这种疑虑,于是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将汤姆请来,看他如何解释。那助手就要转身去执行命令,卡尔斯托克顿忽然叫住了他,道:“汤姆可是个大人物,只是你一个人去请他,不够尊重,我想,我应该亲自走一趟才对。”
卡尔斯托克顿开着警车赶到安良堂堂口的时候,曹滨才刚刚起床,尚未来及用早餐,而董彪罗猎二人,根本就不见人影。听到堂口弟兄的禀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的曹滨主动下了楼,在水池旁见到了卡尔斯托克顿。
“汤姆,实在抱歉,这么早就要打搅你,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卡尔斯托克顿很是心急,没来及一句客套寒暄,便直奔了主题:“圣安广场在夜间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多达四十三人,其中有四男两女死在了飞刀之下。是的,我可以确认,他们脖子上的伤口千真万确是飞刀所造成的,今年三月份的时候,我查验过伊赛脖子上的伤口,半个月后,我又查验过布兰科脖子上的伤口,我有足够的这方面经验。”
卡尔斯托克顿将自己对罗猎的怀疑表述的十分婉转,饶是如此,他仍旧担心会惹起曹滨的过激反应,于是,一边说着的时候,一边观察着曹滨的表情,心中打算,只要曹滨稍有不悦,便立刻改口解释。
曹滨耐心地听完了卡尔斯托克顿的陈述,微笑道:“卡尔,我相信你的职业技能,既然你辨别出来那些伤口乃是飞刀所致,那么我想,凶手一定是一个善于使用飞刀的人。不过,你可不能怀疑诺力,因为我安良堂从来不偷偷摸摸地杀人,更不会杀了人还不认账。”
卡尔斯托克顿心忖,鬼才会相信你的话!天知道这二十年间你安良堂究竟杀了多少人?只不过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证你安良堂而已。
单看曹滨的神色,出了淡定坦然外看不出有一丝其他情绪,卡尔斯托克顿不得不暂时打消了对安良堂的怀疑,改口道:“当然,汤姆,我当然相信你们,我的意思是说,诺力是一个飞刀高手,我能不能请他去查看一下现场并帮我分析一下案情呢?”
曹滨道:“昨天事情很多,也很混乱,诺力他睡得很晚,此刻可能还没起床,这样吧,我陪你去看看。”
因为听到卡尔斯托克顿说案发现场就在圣安广场附近,曹滨随即想到了山德罗一帮人,从数量上讲,也刚好能够符合,因而,那曹滨才有了兴趣,宁愿放着早餐不吃,也要答应了卡尔斯托克顿。
曹滨对山德罗的那帮手下并不熟悉,但他和山德罗却是见过面的,而且,山德罗浑身上下均是血肉模糊,可一张脸却是完整无缺。所以,当卡尔斯托克顿将曹滨引到了二楼主卧房后,曹滨已然确认,死的这些人,正是山德罗以及他的一众手下。
“卡尔,跟我到楼下来。”曹滨在前,卡尔斯托克顿随后,二人来到了楼下客厅。“卡尔,让你的人将他们翻过来,露出后背。”
卡尔斯托克顿带着疑问执行了曹滨的指令。
“卡尔,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曹滨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卡尔斯托克顿惊道:“他们的背上纹了一模一样的骷髅图案!难道,他们是一个帮派组织?”
曹滨点了点头,道:“卡尔,你看到的骷髅纹身,是马菲亚的标志。马菲亚活跃在东海岸一带,他们的势力范围从未涉及过金山,你对他们不熟悉也是正常。”
卡尔斯托克顿道:“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来到了金山?又为何被人杀死在这儿?上帝啊,我的感觉非常不好,恐怕金山就此要进入到一个血雨腥风的时期了。”
曹滨道:“如果你真想知道答案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死在二楼卧室中的那个男子叫山德罗甘比诺,是马菲亚甘比诺家族的大老板的亲侄子,他带着人来到金山的目的只有一个,想接手金山的赌场生意。”
卡尔斯托克托猛然一怔,急忙拉着曹滨走到了一旁的僻静出,心急火燎道:“他威胁到了安良堂的生意,所以,汤姆,你便出手杀了他们,是么?”
曹滨淡淡一笑,回道:“假若如你所说,山德罗他们如此不堪,那他又哪来的自信敢来金山和我安良堂争抢地盘?那马菲亚组织又如何能够独霸东海岸呢?你再仔细研究一下案发现场,这些尸体很明确地告诉了你,他们在死亡之前,没有丝毫反抗,甚至,连要死的意识都没产生便去见了上帝,这说明什么?”
卡尔斯托克顿凝思道:“这说明他们疏于防范?”
曹滨点头应道:“是的,卡尔,你很聪明,一点就透。正是因为疏于防范,才会被凶手以迷香迷倒了他们的神志,才会造成死之前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的状况。”
卡尔斯托克顿疑道:“我虽然没遇到过马菲亚,但也听说过他们的传说,按理说,他们不会这么愚笨呀?”
曹滨道:“你说得对,他们原本不应该如此愚笨。可是,当我把他们想要的赌场生意转让给了他们,而且,他们拿来做筹码的汉斯也难逃一死的时候,他们放松了警戒心,也就不难理解了。”
卡尔斯托克顿更加迷惑了,呢喃道:“你怎么会将赌场生意转让给他们呢?他们拿来做筹码的汉斯又是一个什么人呢?汤姆,你把我说糊涂了。”
曹滨笑了笑,道:“卡尔,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想不想把这案子给破了呢?”
卡尔斯托克顿笃定点头,道:“当然,我可不想被那帮人当笑话看。”
依照规矩,帮派之间的争斗是不可以求助于警方的,不然,只会遭到其他帮派的一致唾弃。但曹滨早就有了脱离帮派的念头,前一晚上,他跟山德罗达成了交易,也就标志着安良堂脱离帮派的进程已经启动。故而,曹滨才会无所顾忌地将卡尔斯托克顿拖了进来,并成功请到了联邦军队前来助拳。比尔莱恩没能想到这一点,因此吃了大亏,全军覆灭不说,还将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
耿汉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却也没想明白其背后的真实原因,只道是那曹滨贪图一时便宜才做下这等不守规矩之事。毕竟那比尔莱恩来自于纽约,跟金山江湖帮派之间的瓜葛牵连并不大,而且事发地点又远离市区,只要完整灭掉比尔莱恩,这种龌蹉之举也就成了秘密。即便被传播出来,那安良堂也有充足的理由予以辩解。
这种思想引导下,耿汉以为那曹滨跟警方不过是一锤子买卖,各自得到了各自想要的利益,也就要一拍两散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进而,耿汉判断,他做下的这场凶杀案,警方肯定得不到曹滨的协助,而且,他故意展露了隐藏多年的飞刀绝技,一定能将警方的怀疑方向引到安良堂罗猎的身上。当然,耿汉并不指望警方能给安良堂带来多大的麻烦,他只希望警方能够保持这样的怀疑,直到马菲亚派来大队人马为山德罗报仇。
耿汉心中盘算的小九九很是精巧,警方因飞刀而将疑点集中在了罗猎身上,却又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只能将案件压在档案柜中,待马菲亚得知山德罗遇害的消息而派出大队人马前来为山德罗报仇的时候,势必会建立私下关系向警局了解案情,届时,警方的人一定会把自己的主观意识传递给马菲亚。到那时,安良堂才算是迎来了自己的真正麻烦。
如果那耿汉能够再多一些耐心大一点格局,在斩杀山德罗之前多问上几句他跟曹滨之间的交易内容,而不是一味地追求自己的愉悦感,那么,耿汉就会在杀掉山德罗之后多花些时间来找寻曹滨转让赌场生意的那些手续,若如此,耿汉不单会搞清楚曹滨心中所想,更会因为拿走了那些手续,而使得安良堂陷入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境地。
只可惜,耿汉并没有那么做。或许是山德罗的背景给了耿汉莫大的压力,也或许是因为山德罗的那一枪惊吓到了他,总之,在杀了山德罗之后,耿汉并没有彻底搜查这两幢别墅,便带着自己的人撤离了现场。
铁了心要洗白自身脱离帮派并转型正当生意的曹滨将事件的来龙去脉简单却又清晰地告诉了卡尔斯托克顿,最后道:“凶手无疑是那汉斯,如果你能够再仔细搜查一下这两幢别墅,尤其是山德罗的卧房,我想,你很有可能找到我将赌场生意转让给山德罗的那些个手续文件。”
必须侦破案情否则就会被警察局同事联手打压的卡尔斯托克顿信从了曹滨,随即向部下下达了将现场再彻底搜查一遍的命令,之后,又对曹滨道:“汤姆,若是能找到那些手续文件,一定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但这对侦破此案并无多大的帮助作用,而我,却迫不及待地需要缉拿到那个汉斯。汤姆,作为朋友,我希望能得到你不遗余力的帮助。”
曹滨微笑道:“卡尔,你错了,更想抓到汉斯的人是我,所以,你方才的那句话理应由我来说才对。”
卡尔斯托克顿急切道:“不,汤姆,我没有错,我当然知道你也很想抓到汉斯。可是我了解你,你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在这件事上你只会看中结果而不会看中过程,换句话说,是一个月抓到汉斯还是三个月抓到汉斯,你可能并不在乎。但我不行,汤姆,如果不能够在一个月内将汉斯绳之以法的话,那两百吨的鸦片,我可就白费力气了。”
曹滨不由摇头,道:“我能理解到你的心情,可是我必须坦诚相告,想在短时间内抓到汉斯只有一个办法,戒严整个金山市,然后挨家挨户地搜查,或许可以将汉斯逼出来。”
卡尔斯托克顿苦笑道:“汤姆,你明知道这办法根本行不通,这个案件根本够不上申请全城戒严的标准,即便能够申请下来,我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挨家挨户搜查啊!”
曹滨轻叹一声,道:“所以啊,你不能着急。那两百吨的鸦片,白辛苦就白辛苦了吧,只要你能坚持的住,你终将能够获得本当属于的功劳,但要是操之过急的话,恐怕只会落下个鸡飞蛋打的结果。卡尔,请相信我,我一定能抓到汉斯,并挖出他藏匿的剩下的那一千八百吨的鸦片。”
卡尔斯托克顿跟着叹道:“我当然相信你!汤姆,你是知道的,我们在处理这种帮派争斗的案件上非常无力,事实上,我也只能依靠你。”
正说着,卡尔斯托克顿的部下找到了那些手续文件,颇有些兴奋道:“死者很聪明,他将这些文件藏在了床垫下,要不是我们富有经验,还真不容易能找得到。”
曹滨点了点头,道:“很好,卡尔,能找到这些文件,不单可以证明我安良堂的清白,同时还表明那汉斯并不了解真相。所以,你接下来需要做到的是,顺着汉斯的思路想法,对我安良堂继续保持怀疑,并展开一系列的调查。”
卡尔斯托克顿怔了下,随即便明白了曹滨的用意。
就在此二人心照不宣之时,围观群众中,闪过了一个靓丽的女人身影,那女人正是黛安莱恩。
前天下午,戴维斯科特以及他手下的弟兄全部出动,黛安莱恩一个人留在了藏身的旅店中,她不知道自己提出的建议究竟是对还是错,更不知道戴维斯科特接受了她的建议后会有怎样的结果,但她并没有一丝后悔的情绪。以她的性格,实在是忍受不住这种毫无作为的藏匿,她认为自己必须有所行动,只有步步紧逼,才能逼迫汉斯浮出水面,才能尽快解决问题。
留在旅店中的黛安莱恩也没闲着,她在心中反复推演着计划中的明日行动,力求少出错甚至不出错并且能成功地将汉斯逼迫出来。便在这时,比尔莱恩的两名贴身保镖敲响了黛安莱恩的房门。
黛安莱恩当然识得这二人,对此二人带来的父亲的信息和指令既没有多少惊喜的感觉也没有生出多少突兀的感受,有的只是厌烦和憎恨。这也难怪,每一个自以为是的年轻人总是有那么一点看不起自己的父母,而黛安莱恩更为甚之,她理解不了比尔莱恩做事时的谋略,只认为比尔莱恩年纪大了,优柔寡断且刚愎固执,不然也不会被汉斯欺骗并落下了如此结果。只是这些,也不过引发了黛安莱恩对她父亲的厌烦之情,而之所以会产生憎恨,则是因为比尔莱恩在这件事上连她都骗了。
当黛安莱恩接到父亲让她返回纽约的命令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抗拒。汉斯之骗局,虽然不是她黛安莱恩做出的决策,但毕竟是在她的直接参与下走到了今天的这一步,假若她不能亲自将货物追回并惩处了汉斯的话,那么,她在父亲比尔莱恩创建的这个鸦片商业王国中只能以公主的身份见人,再也无法实现当上一方霸主的目标。另一方面,在潜意识中,戴维斯科特向她描述的前景确实打动了黛安莱恩。假若她能够独立追回货物并惩处了汉斯的话,那么,她就有资格取代父亲的地位,坐上这个鸦片商业王国的王座。
黛安莱恩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抗拒神色,顺从地跟随着那二人登上了驶往纽约的火车。比尔莱恩派来的这二位保镖确实被黛安莱恩的表现给蒙蔽了,上了火车之后,对黛安莱恩的戒备心逐渐降低,以至于黛安莱恩终于寻觅到了机会,甩掉了那二人,重新回到了金山。
黛安莱恩虽然欠缺经验,但并不欠缺智商,她知道,父亲比尔莱恩能找到她,那么就说明戴维斯科特已然被比尔莱恩所掌握,以她的能力,完全没可能将戴维斯科特从父亲手中抢回来,而她又不愿意归附到父亲的羽翼之下,因而,回到金山之后,她便独自一人去了那座废旧矿场。
只是,黛安莱恩抵达的时候,战斗早已停歇,卡尔斯托克顿正指挥着警力向外搬运那些货物,而矿场巷道外的空地一侧,整整齐齐地排放着六十余具尸身。黛安莱恩不敢靠近,无法辨认这些尸体,但从其中一具尸体所穿的裤子和鞋子上,黛安莱恩辨认出来,那正是和她有过数次肌肤之亲的戴维斯科特。
那一刻,黛安莱恩犹如五雷轰顶,思维登时嵌顿,整个人都处于麻木状态中。
这种麻木状态至少维持了半个多小时,之后,黛安莱恩才慢慢清醒过来。
黛安莱恩不敢确定父亲比尔莱恩在不在这片尸体当中,但她很清楚,即便父亲侥幸逃脱了被杀戮的命运,那也是元气大伤,恐怕再也无法组织起足够的力量来对抗汉斯。如此绝境下,黛安莱恩非但没有绝望,反倒生出了一股子不甘失败的拧劲来。那批货已经落到了警察的手中,再想夺回来已然成了妄想,黛安莱恩生出的拧劲只是想杀了汉斯,为父亲,为戴维斯科特,同时也是为了自己而报仇雪恨。
铁下心来的黛安莱恩开始盯梢安良堂,她了解汉斯,那是一个卑鄙小人,同时也是心狠手辣的男人,安良堂毁了他的发财梦想,那么汉斯一定会报复安良堂。
盯梢的结果便是让她看到了这场凶杀案的现场。说是现场,也不过就是在外围看看热闹,至于那两幢别墅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黛安莱恩却是无法亲眼看到,也只能是听一听周围人们的议论,并从中辨析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来。但是,看热闹的人们说什么的都有,使得黛安越听越是糊涂。
就在黛安莱恩准备要撤出的时候,警察们开始往外抬尸体了,当黛安莱恩看到那四具死在飞刀之下的尸体的时候,心率骤然狂飙起来。
五年前,刚涉人事的黛安莱恩第一次见到汉斯的时候,便喜欢上了这个个头不高但十分干练且长着一张比起西方洋人要清秀了不知多少倍的脸庞的东方男子。那之后,只要有机会,黛安莱恩总是要缠着汉斯,让他传授自己几招来自于东方的技击技巧。汉斯一身所学颇多,应付黛安莱恩绰绰有余,原本并没有打算向黛安莱恩展示他的飞刀绝技,但黛安莱恩醉翁之意不在酒,白天黑夜地缠着汉斯,终于被她撞到了汉斯在温习飞刀技艺。
因而,当黛安莱恩看到了那四具尸体脖颈处的飞刀伤痕的时候,只一眼,便断定凶手必是汉斯无疑。
黛安莱恩无法知晓被杀死的这些究竟是何人,而汉斯又为何要对他们痛下杀手,但黛安莱恩却判断出那些尸体上的致命伤绝非是汉斯一人所为。
女人多习惯依赖自己的直觉,而黛安莱恩的直觉告诉她自己,汉斯的帮手一定是来自于他的国家。既然是华人,那就非常容易辨认,而汉斯以及他的帮手,这些个华人肯定不会藏匿与华人聚集的唐人街。
这一刻,黛安莱恩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再被动去盯梢安良堂,而是转变成主动找寻汉斯及其帮手的蛛丝马迹。
这显然是一个极为糟糕的决定,对黛安莱恩来说,她的能力突出点乃是格斗技击方面,在跟踪反跟踪上只能说是勉强及格,至于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找寻一帮刻意隐藏的人,黛安莱恩的能力连及格都谈不上。更何况,那耿汉以及他的内机局部下,在隐藏潜伏方面均受过最严格的的磨炼,莫说是黛安莱恩,就算是安良堂倾巢出动,也绝难捕获到他的一丝一毫的信息。
但上了拧劲的黛安莱恩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愚蠢,离开了案发现场后便开始了她自以为聪明有效的查询行动,以案发现场为原点,向四周扩大范围,挨家挨户地打探沿街商铺,有没有见到过举止稍显怪异的华人。
黛安莱恩开始行动的时候,曹滨依旧留在案发现场接受警方的盘查。卡尔斯托克顿领悟到了曹滨的意图,做起戏来,颇为认真。为了更加逼真,现场盘查之后,卡尔斯托克顿还将曹滨请去了警局,正儿八经地走完了录口供的各项程序,直到午饭后,才将曹滨送回了安良堂。
一上午没见到滨哥,等到吃完了午饭才见到滨哥坐着警车回到了堂口,那董彪罗猎二人自然有一肚子的疑问要关切滨哥。曹滨也没瞒着,一五一十将发生在圣安广场的这件凶杀案给那哥俩陈述了一遍。
董彪的眼神登时亮了,不等曹滨把话说完,便抢着说道:“我就说嘛!那耿汉肯定会去找山德罗报仇,耿汉会使飞刀,这一点咱们知道但马菲亚的人可能不知道,而咱们罗少爷使的一手好飞刀却是天下尽知,所以,耿汉便想着借这一招将屎盆子扣在咱们头上,从而引起马菲亚与咱们之间的仇杀,他才好坐等渔翁之利。”
待董彪说完了,曹滨才斜去了一个眼神,道:“彪哥就是彪哥,厉害啊!我们没想到的,彪哥都想到了,我们没判断对的,彪哥都判断对了,既然彪哥那么厉害,那就接着帮我们分析下去,那耿汉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董彪傻眼了,先愣了下,然后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什么,你们先说着,我去给你们倒杯茶去。”
待董彪起身后,曹滨向罗猎问道:“你怎么看这事呢?”
罗猎耸了下肩,道:“我以为,那耿汉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滨哥,在案发现场虽然找到了你签过字的转让手续,但山德罗却没在这份手续上签过字,所以很容易被马菲亚的人认为这是咱们杀人后的遮掩手段。再说,耿汉做过内机局的大首领,想问题做事都不会那么莽撞,杀完人之后,他一定会仔细搜查那两幢别墅,说不定,他已经看到了这份手续,之所以不拿走,存粹就是在装傻,以便将水搅合的更浑。”
曹滨并不认同罗猎的推测,毕竟罗猎没有勘验过现场,只是依照对耿汉的了解做出的揣测,而他,却是真切细致地勘验了现场,认为那耿汉杀过人后并没有仔细搜查。但这种认识判断也只能说是极有可能,而非绝对。因而,曹滨并没有驳斥罗猎的观点,只是点了点头,应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不管怎样,倘若为山德罗报仇的马菲亚赶来了金山,对咱们来说,都是个不小的麻烦,所以,我想的是要在尽快的时间内将耿汉逼出来,抓到了他,或许所有的麻烦也都迎刃而解了。”
董彪端了两杯茶水回到了房间,接着曹滨的话题说道:“想把耿汉逼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剩下的那一千八百吨烟土,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出其他什么办法来。”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罗猎的眉头顿时紧锁,而曹滨端起了茶杯停滞在了半空,而且,还忘记了揭去茶杯盖。
董彪接道:“今一早,我把堂口的弟兄们全都派出去了,两个方向,一是金山所有的废旧矿场,二是几个港口码头的货场仓库,虽然我也知道希望不大,但还是忍不住要试一试。”
曹滨终于回过神来,揭去了茶杯盖,将水面上的茶叶吹到了一边,呷了一小口茶水,然后道:“阿彪说的没错,归根结底,那一千八百吨的烟土才是最关键所在,只要找到了它,就一定能将耿汉逼出来。但我并不同意你的方法,如果能够那么轻松地找到剩下的那批货的话,那耿汉也就不是耿汉了。”
罗猎跟道:“昨天滨哥问过咱们一个问题,假若咱们就是那耿汉,接下来会怎么做,我把这个问题做了下调整,再问自己,如果我是耿汉的话,会将这批货藏在哪里呢?从昨晚到现在,我只想到了三个字,灯下黑。”
董彪不禁一怔,惊疑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有可能将货藏在了唐人街附近?”
罗猎摇了摇头,回道:“那倒不会,他还没这个能力在咱们眼皮子下面搞事情,不过你要是让我再说个一二三来,我也说不出,只是这三个字反反复复跳出在我的眼前。”
曹滨苦笑道:“你这个直觉还是对的,只是,咱们安良堂的这盏灯实在是太亮堂了,以至于整个金山都可能是灯下黑。”
董彪再次跟那二人唱起了反调,道:“咱们安良堂没那么亮,耿汉也无需用什灯下黑的计策,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洞,人家用了那么长的时间设计出来了一整套的计划,咱们既不熟悉人家的套路,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摸清楚那耿汉的思路。滨哥,依我看,咱们就别再费那个脑筋了,就按我的笨方法来,将金山掘地三尺,我就不信找不出那批货来。”
曹滨的目光突然跳动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怔了下之后,却没说话,只是端起了茶杯,继续沉思。而罗猎显然不赞同董彪的建议,刚想开口,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得到了曹滨的应允回应,敲门的堂口弟兄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口便汇报道:“滨哥,彪哥,有兄弟在圣安广场北侧一带发现了一个洋女人正在四处打探华人的消息,看情况像是在找耿汉他们。”
董彪罗猎二人同时一怔,异口同声惊道:“黛安莱恩?”
被复仇之心冲昏了头脑的黛安莱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最初觉察到身后有人跟踪她的时候,黛安莱恩心中还有一丝窃喜,以为是自己的绝妙招数引来了汉斯一伙的注意,可随即便警觉到事情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那些可疑身影不单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前方及两侧似乎都有人在盯着她。
那一刻,黛安莱恩终于想到了安良堂三个字。
相比汉斯,安良堂的人才是最想要了她性命的人。
意识到愚蠢并觉察到危险的黛安莱恩并没有慌乱,她转身到了一家商铺前,装作拿钱的样子将手伸进了随身的坤包中,握住了坤包中藏着的一把手枪。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前后张望了两眼,选定了脱身的路线。
“砰——砰——”
黛安莱恩快速出枪,连着两枪撂倒了两名路人,然后趁乱向前飞奔,只需要奔出十余米,右侧便有一条小巷,小巷中的房屋墙壁要矮的多,以黛安莱恩的身手,窜上屋顶并遁迹于小巷之后并非难事。
可是,黛安莱恩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刚窜进小巷,一对铁拳便迎面砸来,黛安莱恩不敢硬接,只得猛然拧身,顺势一个侧滚,堪堪躲过那对铁拳,但等在小巷中的显然是个高手,不等黛安莱恩身形稳定,一个后鞭腿已然递到。黛安莱恩无力躲闪,只得以双手呈合抱之势硬生挡下这一脚,可对方力大,黛安莱恩吃消不起,被那一脚突破了防守,踢中了胸口。
好在合抱的双手消去了那一脚的多半力道,黛安莱恩的胸口挨了这么一脚,虽也是气血翻腾,但却能借势后翻,退出了小巷。
等在巷口处的正是董彪,两拳一脚逼退了黛安莱恩后,董彪并没有急着追出去,而是捡起了黛安莱恩被一脚踢飞的那只手枪。
黛安莱恩借助那一脚之势,连着两个后翻,退出了小巷,刚欲转变方向,却见一道寒光迎面激射而来,黛安莱恩不及躲闪,被射来的飞刀命中了肩头。也是她反应极快,在连续遭到重创之时,尚能保持了清醒的头脑,她知道,对方有备而来,早为她布下了天罗地网,再想突出重围已然是无望之念,于是便迅速退到了街边,顺手揽住了一个刚从店铺中逃出来的洋人小姑娘的脖子。
黛安莱恩在揽住那洋人小姑娘的脖子的同时,咬紧了牙关将肩头处的飞刀拔了出来,抵在了那洋人小姑娘的脖颈处。并歇斯底里地嚎叫道:“来啊!来杀了我呀!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我的刀快!”
董彪罗猎二人一左一右,相隔五米之远,站到了黛安莱恩的面前。
“比就比喽!看看是我手中的枪快,还是你手上的刀快?”董彪举着捡来的那把手枪,对准了躲在洋人小姑娘身后的黛安莱恩。
罗猎淡淡一笑,道:“用不着比,她肩头的伤口若是不能及时包扎的话,迟早会流尽身上的血液,到时候只怕她连手中的飞刀都拿不住。”
黛安莱恩冷笑道:“那就试试好了,看谁能撑到最后。”
罗猎说的没错,那柄飞刀虽然没伤到黛安莱恩的动脉,但刀伤颇深,血流如注,若不包扎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自行止住血流的。但黛安莱恩却没得选,只能死撑下去,只要能撑到警察赶来,那么安良堂的人总不至于当着警察的面杀了她,落在了警察的手中,也就等于讨到了一条性命。
黛安莱恩的这点小九九岂能瞒得过像董彪这样的老江湖?随即便明白了黛安莱恩意图的董彪冷哼一声,举着枪便向前逼了过去,人质的安全与否对董彪来说实在算不上多大点事情,若是侥幸没死,算她家的祖宗攒了阴德,若是被黛安莱恩给捅死了,警察包括法庭也怪罪不了他多少责任。然而,董彪这边刚移了一步,便被罗猎给拦住了。“彪哥,别冲动,别伤了那个小姑娘。”
董彪看了眼罗猎,再看了眼那个簌簌发抖的洋人小姑娘,顿时明白了罗猎的心思,定然是这个洋人小姑娘让罗猎想起了艾莉丝来,若是因为报仇心切而再误伤了一个小姑娘的性命的话,艾莉丝在天堂之上必然会很伤心。
远处已然响起了警笛声,黛安莱恩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得意之色,而面前的董彪罗猎二人显然仍是束手无策。
便在这时,一辆黑色汽车疾驶而来。
“吱——”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后,那辆车猛然停住,开车之人尚未消退了身上的刹车惯性,便已扬起了一条长鞭。
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众人也就是眼前一花,那黛安莱恩握住飞刀的手臂已然被长鞭击中,这一鞭的力道之大,使得黛安莱恩的整条手臂完全耷怂下来,那柄飞刀亦是叮当落地。
“滨哥?”罗猎不禁惊呼了一声。
曹滨手中的长鞭再在空中绕了个圈,顺畅收回到了车上,一声低喝,道:“上车!”
董彪早已经两个大步迈出,一把锁住了黛安莱恩的喉,在罗猎的协助下,连拖带拽,将黛安莱恩扔到了车上,曹滨不等董彪罗猎二人坐稳了座位,脚下油门已经踩到了底,汽车发出了剧烈的轰鸣声,带着一屁股的黑烟窜向了街道的另一头。
甩开了警车,曹滨减慢了车速,单手掏出了一根雪茄叼在了嘴上,再撒开了方向盘,顶着风以双手捂成了灯笼,划着了一根火柴点燃了雪茄。抽了两口后,曹滨随手将雪茄递给了董彪。
董彪接下雪茄,一边就着雪茄上的火点了支香烟,一边赞叹道:“滨哥,就你这一手顶风划火柴的绝活,我阿彪看样子是一辈子都练不出来了!”
曹滨没好气地白了董彪一眼,接过董彪还回来的雪茄,叼在了嘴上,稍显含混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心慈手软了?那女人要是落在了警察手上得有多麻烦?”
董彪抽着烟赔着笑,道:“我,我这不是正准备动手,你就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