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开小灶
一顿红烧肉让西蒙神父尝到了甜头,他抓住一切机会讨好罗猎,目的只是想再为艾莉丝烧一次红烧肉。
罗猎频频摇头,道:“西蒙,不是我不帮你,可你也要想一想,再怎么好吃的菜,连吃两顿最多三顿,也要腻了。所以啊,这一招不能多用啊!”
西蒙神父叹道:“可是,我是多么地想看到艾莉丝开心地吃着我烧的菜啊!”
罗猎道:“那你可以学别的中华菜啊?只要是做的好吃的中华菜,艾莉丝都很爱吃的。”
西蒙神父双眼闪出光亮来,急切道:“诺力,你可以继续教我吗?”
罗猎笑道:“你当我是大厨啊?那道红烧肉也只是我偶然间从大师嫂那边学来的……对了,西蒙,你可以去请教我大师嫂啊!”
西蒙神父担忧道:“我跟你大师嫂并不熟,再说,她现在就要临产了,多不方便啊!”
罗猎想了想,觉得也是。“那怎么办呢?纽约倒是有不少中华餐馆,可是,那些餐馆……”罗猎禁不住摇了摇头。真正的大厨才不会远渡重洋来人家洋人的地方开餐馆,那些个唐人街的餐馆,无非是那些有了点积蓄又不想再做劳工的华人租个店面做一些家常便饭。“对了,西蒙,我想到了一个地方,保管你能学到最正宗的中华菜。”
罗猎想到的,便是顾先生的安良堂。
顾浩然并不希望在自己的堂口整日要看到一个洋人的面庞,可是,他又不愿意薄了罗猎的面子,毕竟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乃是兄弟堂口的接班人。
“先说好了哦,罗猎,你难得向顾叔开次口,顾叔肯定不能薄了你的面子,但是,我不管那洋人是不是神父,人品又如何如何,他来我堂口学习厨艺可以,但绝不能四下里随意走动,来了,就直接进厨房,学完了,直接离开堂口,能做得到吗?”
罗猎的回答自然是没问题。
顾浩然的安良堂大厨的英文水平很一般,而西蒙神父基本听不懂中文,因而,在学菜的过程中,存在着严重的沟通障碍。万般艰难中,西蒙神父还是坚持了下来,花了三天的时间,终于又学会了一道菜,剁椒鱼头。
西蒙神父随即在菜市场买了一个好大的鱼头。洋人们也爱吃鱼,但从不吃鱼头,对鱼肉的要求也很苛刻,不能有毛刺,还得去了鱼骨。因而,菜市场的鱼头卖的还非常便宜。买好了鱼头,西蒙神父兴冲冲来到了彭家班的厨房。
罗猎不在,厨房中,汪涛和甘莲正在卿卿我我。看到西蒙神父手中拎着的硕大鱼头,甘莲不禁苦笑道:“西蒙神父,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西蒙神父兴高采烈地边比划边道:“我学了一道中华菜,叫,叫……”
甘莲接道:“是不是叫‘剁椒鱼头’?”
西蒙神父连连点头,应道:“对对,‘剁椒鱼头’,今天,我要为大家展现我的学习成果。”
甘莲道:“可是,西蒙神父,咱们可没有足够大的铁锅啊!”
西蒙神父不禁一愣。
也只是片刻,西蒙神父随即转身出门,一路小跑,跑出了马戏团驻地,在附近一连找寻了数十家商铺,总算买到了合适的铁锅。
“欧耶!这世上没什么难题能阻挡了一个父亲对他女儿的爱!”西蒙神父为自己加油鼓劲后,又是一路小跑回到了彭家班的厨房。
然而,厨房和饭厅却是空无一人。
“晚是晚了些,可是,这个时间他们也不应该都吃过了呀?”西蒙神父百思而不得其解。
彭家班的人全都聚集在了兰诺斯丘医院产房的门前,就在西蒙神父正在四处寻觅合适的铁锅的时候,罗猎为大伙带来了好消息,大师姐甘荷就要生产了,已经被医生送进了产房。
大伙都在焦急地等待,赵大新更是连坐都不肯坐,在产房门口踱过来踱过去。
“大师兄,麻烦你能不能安静一下,来来回回的,把人的眼睛都晃晕了。”罗猎嬉皮笑脸地挑逗着赵大新。
赵大新转过身来瞪了罗猎一眼,只停下来了几秒钟,便下意识地重新踱起了步来。
“大师兄,洋人医生的水平还是很高的,你就放心地坐下来等着吧,要不然,等会都没气力抱孩子了。”二师兄汪涛也跟着劝道。
赵大新重重地叹了一声,坐在了走廊边上的连椅上。只是片刻,那产房的门不知道是被风吹了一下还是被里面的人碰了一下,总之是发出了定点声响,那赵大新像是被刺激到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冲向了产房的房门。
确定为无意义之举措后,赵大新悻悻然重新踱步。
罗猎很是无聊,打起了六师兄的主意。“六师兄,别看书了,看书多没意思,来,我跟你做个游戏。”
六师兄满富贵跟罗猎的年龄差距最小,可也比罗猎大了八岁之多,近五年下来,早就养成了让着罗猎的习惯。听到师弟的要起,满富贵合上了英文书。
“六师兄,来,看着我的手指头。”罗猎伸出了右手食指,在满富贵的面前左右摇晃:“对,就这样,很好,我知道你看书看累了……”
满富贵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现在,你已经来到了一片幽静的森林中……你没有同伴,只有你一个人……你有些困了,所以你想睡一会……”罗猎颇有信息地继续施展着他刚学到没多久的催眠术。
满富贵骨碌碌转了一圈眼珠子,莫名其妙道:“我不困啊!为什么要睡?”
罗猎呆呆地看着六师兄,双眸中流露出来的,尽是失望。
艾莉丝来的晚了,接到消息的时候,她还在排练,而且,她在那个节目中起到了重要的串联作用,若是提前离开,势必会影响到整个节目的排练。排练结束后,艾莉丝一路飞奔,到了产房门口,看到大伙还都在等着,艾莉丝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开心道:“上帝保佑……我要成为第一个抱小宝宝的人。”
罗猎呲哼一声,怼道:“恐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第一个抱宝宝的人不是医生就是护士,怎么可能轮到你呢?”
艾莉丝做了个旋转的舞蹈动作,歪着头,给了罗猎一个白眼,道:“医生护士除外!”
罗猎又是一声呲哼,道:“即便如此,那也应该是宝宝的妈妈最先抱宝宝。”
艾莉丝又转了一圈,再给了罗猎一个白眼,道:“大师嫂也要除外,我只跟你们比!”
甘莲笑着调侃道:“艾莉丝,你那么喜欢宝宝,为什么不考虑自己生一个呢?”
艾莉丝傻乎乎回道:“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一个人怎么能做得到?”
甘莲继续戏谑,道:“那就找罗猎帮你啊!”
艾莉丝也不害臊,转头去看罗猎。
可是,鬼马精灵的罗猎在甘莲刚一开口的时候便意识到了不妙,早已起身去往洗手间了,这姊妹两个的玩笑,他权当是没听到。
便在这时,产房的门打开了,两名护士小姐推着一辆病床车走了出来,车上,躺着一脸疲惫却又充满了幸福的甘荷,甘荷的身边,则是一个襁褓。
赵大新第一个冲了上去。
那一瞬间,他居然没有顾及到襁褓中的孩子,而是怜爱地捧住了甘荷的脸颊,道:“师妹,你受累了。”甘荷登时泪目,流着泪微笑着应道:“师兄,你也受累了。”
艾莉丝果然是第一个抱起了宝宝的人,抱在怀中,艾莉丝便要去解开襁褓,被护士小姐急忙拦住了。艾莉丝委屈道:“我只是想看看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护士小姐微笑回答道:“是个男孩,他所有的信息在出生卡片上都有记录。”
大伙将襁褓传了一圈,每个人都抱了一会,最后才传到了赵大新的怀中。抱着自己的儿子,赵大新傻傻地笑开了:“赵振华,叫爸爸……”
佯装去卫生间的罗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冲冲赶来,看了眼赵大新怀中的孩子,登时皱紧了眉头:“不对啊,这孩子长得怎么一点都不像大师兄呢?更不像大师嫂。护士小姐,你们是不是抱错孩子了?”
其中一名护士小姐面带愠色回应道:“我们兰诺斯丘医院怎么能发生这种低级错误呢?”另一名护士小姐的性格要温和一些,解释道:“婴儿长期在羊水中浸泡,刚出生的时候皮肤会有自然褶皱现象,所以,还无法看出婴儿的长相。”
罗猎听了这个解释,虽然不甚满意,却也只能耸耸肩呆在一旁了。
众人将甘荷母子送入了病房,又陪到了下午近三点钟,直到大伙都饿得有些撑不住了,这才想起来中午根本就没吃饭。
“回去吧,都回去吃饭。”赵大新终于从傻愣状态中走了出来,又恢复了他大师兄的一贯作风:“二师弟,四师妹,医生说你们大师嫂最好能吃点带汤汁的食物……”
甘莲理解接道:“我知道,大师兄,二师兄早就准备好了。”
回到了马戏团驻地,艾莉丝和罗猎争先恐后地奔进了厨房找吃的。二人在厨房中扑了个空,却在餐桌上发现了惊喜。
“诺力,这是谁做的菜,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艾莉丝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厨房,拿出了筷子。“哦,好辣,可是,我很喜欢。”
罗猎只知道西蒙正在安良堂中学做菜,但对他学会了什么菜却是一无所知,因而,对这一道味道尚可但品相欠佳的剁椒鱼头也是说不出出处来。
甘莲跟着进了房间,看到了餐桌上的那道菜,幽幽地叹了一声,道:“西蒙神父真是不容易。”
艾莉丝惊疑道:“四师姐,你是说这鱼头是西蒙做的?”
甘莲点了点头,道:“十点多的时候,西蒙拎着这个鱼头进了厨房,可是,咱们却没有适合的铁锅来做这道菜,西蒙就一路小跑出去买铁锅了,估计是等他买来铁锅的时候,咱们已经去了医院。”
艾莉丝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沉静了下来。
罗猎关切道:“艾莉丝,你怎么啦?”
艾莉丝稍有伤感道:“我在想,西蒙他可能也没吃午饭。”
罗猎道:“不会的,他没有等到我们回来,一定是出去在外面吃了。”
艾莉丝黯然摇头,道:“诺力,你能帮我去吧西蒙叫来一块吃吗?”
罗猎不怀好意地笑道:“艾莉丝,你这是打算原谅西蒙了吗?”
艾莉丝忽地来了精气神,嚷道:“他想得美,他抛弃了我整整十五年,我至少也要惩罚他十五个月。”
罗猎冷哼一声,怼道:“你就吹吧!反正在美利坚合众国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准吹牛说大话。”
艾莉丝抛过来一个轻蔑的眼神,挑衅道:“敢不敢打赌?”
罗猎起身就往外面走,边走边道:“赌你个头!”
艾莉丝在身后喊道:“诺力,你去哪,你是生气了吗?”
罗猎回道:“是的,我很生气,所以我要去找西蒙述说对你的怨言。”
罗猎真的去找了西蒙,他有心促成西蒙和艾莉丝父女两个的和解,那么,每一次相处的机会都应当倍加珍惜,更何况,这一次是艾莉丝首先提出来的。只是,当罗猎敲响西蒙神父的房间门时,却没能得到西蒙神父的回应,隔壁房东出来应话,说西蒙神父去了曼哈顿,已经去了很久了。
一晃眼,便是一周过去了,甘荷出了院,在赵大新的陪同下,抱着儿子回到了大家的身边。这肯定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时刻,于是,罗猎提议,是不是多弄几个菜,大伙喝点酒,一块高兴高兴。同样是吃货的艾莉丝第一个表示了赞同。师兄师姐们自然也不会反对,于是,汪涛和甘莲拿了钱,出去张罗买菜。
罗猎又提议道:“二师兄和四师姐做的菜真是不敢恭维,我认为,如此重要的宴席,咱们应该请一个真正会做菜的大厨来。”
赵大新冷哼道:“你大师嫂刚出院,还在月子中,你忍心让她下厨房?”
罗猎神秘一笑,瞥了眼一旁的艾莉丝,道:“我可是听说西蒙神父的厨艺大涨,不单学会了做红烧肉和剁椒鱼肉,还学会了糖醋里脊,椒盐排骨,四喜肉丸……”
近段日子,罗猎可是没少跟艾莉丝交流中华的各种美食名菜,每一道菜都会说的艾莉丝口水横流,当下,罗猎一开口便报出了好几个令艾莉丝馋涎欲滴的菜名来,那艾莉丝怎么能忍受得了:“不要说了!诺力,你还不赶紧去吧西蒙叫过来呀!”
做菜这门手艺,想学精了,很难,但若只是入门,却是简单。西蒙神父虽然无法突破语言障碍这道难关,但他善于观察记忆,人又勤快,因而,在有了一定基础后,其厨艺得到了突飞猛进的提升。对罗猎的邀请,西蒙神父自然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出门的时候,还特意背上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什么呀?西蒙,你怎么还背个包呢?”罗猎不解西蒙神父用意,禁不住问了一声。
西蒙神父呵呵笑道:“这包里全都是各种佐料。”
罗猎不由地冲着西蒙神父竖起了大拇指来:“嗬,真是没想到啊,你还是有备而来。”
艾莉丝不知道是有意在躲着西蒙神父还是真的坐不住,跑去排练厅跟别的节目组排练去了,西蒙神父虽然没见到艾莉丝,但知道他做的每一道菜,艾莉丝都会品尝,因而,仍旧是十分开心地一头扎进了厨房。
傍晚时分,大伙团聚在餐桌周围,餐桌上,堆放了十几道各色菜肴。
赵大新开了瓶红酒,给每个人都倒上了,刚要开口说话,却被罗猎抢了先:“恭喜大师兄喜得贵子啊!也恭喜咱们彭家班有了第三代,行了,别的都是废话,开吃开喝吧!”
艾莉丝的中文水平已经相当不错,因而,大伙在一块的时候很少说英文,即便西蒙神父在场,大伙也是亮出了各自的家乡话。西蒙虽然听不太懂,但能随时看到艾莉丝,那心情,也是格外开心。
吃喝了一会,罗猎突然站起身来往外走。
艾莉丝急忙问道:“诺力,你去干嘛?”
罗猎这次没用嘘嘘这种词汇,而是用了一个很是优雅的说法:“我去方便一下。”
艾莉丝的中文水平虽然很不错,日常对话完全应付得来,但方便这种词汇,却还是第一次听到,于是便侧脸向甘莲问道:“四师姐,罗猎说他去方便,方便是什么意思呢?”
甘莲莞尔一笑,附在艾莉丝耳边做出了解释。
艾莉丝听懂了,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酒足饭饱,大伙准备散场,西蒙神父虽然意犹未尽,却也只能起身告辞。
“西蒙,谢谢,你今天做的菜真的很棒!”罗猎向西蒙神父表达了由衷的谢意。其他人也跟着向西蒙神父表示感谢和赞美,包括艾莉丝,“谢谢你,西蒙,真希望每天都能吃到你做的菜。”
便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使得西蒙神父婆娑了泪眼。
为了避免尴尬,罗猎转头对艾莉丝用中文道:“你想得美?”
艾莉丝咯咯笑道:“我长得也美!”转而又对西蒙神父道:“西蒙,下次能吃到你做的菜会是什么时候呢?”因为被罗猎打了个岔,艾莉丝一时忘记了改回英文。西蒙神父只听懂了艾莉丝叫他的名字,所问的问题却是一头雾水。
罗猎替西蒙神父做了回答:“等西蒙方便的时候吧。”
艾莉丝登时瞪圆了双眼,张大了嘴巴,惊愕道:“诺力,你在说什么?西蒙可是我的父亲,你怎么能让他在方便的时候……”
众人一片愕然。
甘莲最先反应过来,捂着嘴呵呵笑开了,笑了几声后,才向大伙做了解释。
众人从愕然顿时转变成了哄笑。
艾莉丝也明白了此方便非彼方便,不由跟着也笑开了,笑得是前仰后合,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唯有西蒙神父始终是一头雾水。当他看到艾莉丝突然瞪圆双眼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的时候,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心情却陡然紧张起来,但也就一瞬间的事,那甘莲说了几句,大伙又哈哈大笑,而艾莉丝笑得更是过分,西蒙神父的心情才再次放松下来。
罗猎注意到了西蒙神父的尴尬,于是走过去,在西蒙神父的耳边悄声道:“刚才,艾莉丝对我有了点误会,她在吼我的时候,说西蒙可是我的父亲。西蒙,这说明艾莉丝心中是认你的,所以,你可要加油哦!”
西蒙神父听了罗猎的悄悄话,显得很激动,并郑重地点了点头。
西蒙神父先走了一步,汪涛带着老五老六,三人收拾餐桌打扫卫生,而艾莉丝跟着甘莲去了甘荷的房间。
赵大新总算是逮着了机会,一把拉住了要跟着甘莲艾莉丝去看小宝宝的罗猎。“小七,等会再去,大师兄有些话想跟你说。”
罗猎翻着眼皮回道:“肉麻的话,婆婆妈妈的话,你还是少说为妙,我不爱听。”
赵大新苦笑道:“可我还是要说,小七,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获得了重生。”
罗猎夸张地打了个哆嗦,道:“果真肉麻!”
赵大新又道:“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想得最多的便是后怕,当时要不是你拦着我,唉,便不会有大师兄现在这么幸福的一家人。”
罗猎直勾勾看着赵大新,一脸坏笑道:“可我后悔了,咋办呢?”
赵大新一怔,随即就明白了过来,呵呵笑道:“可不是嘛,本来这彭家班的班主就会是你了,可惜,你大师兄却还活着。”
罗猎打了个响指,转身就走,边走边嚷道:“对喽,你猜对喽,所以,我现在要把对你的不满全都发泄到赵振华的身上去喽!”
赵大新微笑凝视着罗猎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地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呢喃自语道:“这个小七,真是拿你没办法,唉,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
“催眠只是一种手段,而读心才是核心。”闲暇之余,凯文戈登饶有兴趣地给罗猎灌输着他那一行的理论基础。
凯文戈登从来没带过学生。对他来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的思想根深蒂固,因而,想拜他为师的人倒是不少,可他却视而不见,一个不收。但罗猎不同,一是碍着西蒙神父的面子,凯文戈登不得不收下这个小伙子,二是因为罗猎存粹是因为好奇心才投入到他凯文戈登的门下做了学生,即便将来在此行当上的成就超过了老师,那么,做老师的凯文戈登也不用担心会被学生抢了饭碗。
罗猎在凯文戈登的诊所中从来没把自己当过外人,会说话有眼色的优点发挥的淋漓尽致,使得凯文戈登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来自中华的年轻人。
“读心术听上去似乎很玄奥,其实却很简单,用科学的词汇来描述,其实就是心理学。我们每个人对同一件事务会有不同的认识,即便他把这种认识深深地埋在了心里,可是,在他无意间的语言以及表情和肢体动作等方面,我们还是能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举个简单的例子,诺力,刚才我说话的时候,你将自己的身体向我这边倾斜了一些,这就说明,你很可能对我说话的内容产生了兴趣。”凯文戈登在罗猎身上找到了当老师的乐趣,因而,对罗猎讲解起理论知识来,也是不厌其烦。
罗猎跟凯文戈登学习已经有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了,对催眠术的手法和技巧也都掌握了个差不多,但实施起来的效果却总是不尽人意。而好奇心则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自身对催眠术的逐渐熟悉不断下降,因而,继续学习的动力和积极性都出现了一定的问题。
凯文戈登虽然是第一次当老师带学生,但他精通读心术,所以,罗猎的这种思想变化,他看得非常清楚。
“我们在对病人实施催眠的时候,需要我们做到和病人的心灵相通,这样,催眠的效果才会达到最佳。那么,怎么样才能做到心灵相通呢?”凯文戈登说到这儿,不经意地卖了个关子,端起杯子来饮啜了一小口咖啡。
罗猎接道:“就需要我们通过对病人无意间的言语、表情以及各种下意识的动作来判断病人在想些什么,对么?”
凯文戈登露出了欣慰笑容,道:“诺力,你真聪明,你说的完全正确。”
罗猎又道:“可是,每个人的心理不同,习惯不同,他所表现出来的无意间言语、表情、和各种下意识动作也会有所不同,那么,我们又该如何评判呢?”
凯文戈登道:“差异不可避免,但共性也是客观存在,初学者可以先从共性着手,若是悟性颇高,可以再去研究其差异性。诺力,我这儿有本书,可以送给你,当你读完了这本书,或许你就会有所感悟。”
罗猎接过书来,随手翻看了几页。洋人的书和中华的书有着很大的区别,中华的书,即便是用蝇头小楷来编撰,那页面上也没有多少个字,但洋人的书页上却是字小量大。因而,同样厚度的一本书,中华书或许一天就能读完,但洋人书至少也要花个两三天才行。
“谢谢你,凯文,我一定会认真把这本书读完。”
一本书,只是读完很简单,不管有多厚,所花的时间总是有限。但若是想读懂一本书可就不那么简单了,极端情况下,即便用去了一辈子的时间,也很难完全读懂一本书。凯文戈登送给罗猎的这本书,从字面上并不难读懂,但从其内容上,却甚是博大深奥。待罗猎总算是有所感悟的时候,赵振华已经满月了。
这一日,赵大新找到了罗猎,跟罗猎商量起归程的事情。“小七,咱们跟环球大马戏团的合约只剩下两个月不到了,这段时间因为大师兄的原因,咱们始终不能登台演出,大师兄始终觉得有些愧对小安德森先生。眼下,你家大侄子也满月了,这季候也到了夏天,出趟远门对你大侄子和大师嫂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啊,我就在想,咱们是不是跟小安德森先生打声招呼,提前两个月解除合约,大伙一块回金山得了。”
罗猎也是过腻了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仅仅是一个对催眠术读心术的兴趣无法支撑他继续留在纽约无聊下去,因而对赵大新的提议很是赞同:“好啊,说实在的,我早就想回去了。”提到了金山,罗猎自然想到了安良堂的滨哥彪哥,而彪哥承诺过他,要叫他练枪。练枪或许很辛苦,但打枪却是很痛快,罗猎幻想着能在彪哥那儿得到足够用的免费子弹,能让自己打个痛快。
“你要不要征求一下艾莉丝的意见呢?大师兄担心她一下子失去了登舞台表演的机会,她会很难过。”赵大新依旧是之前的大师兄,考虑问题很全面,彭家班每一个人的感受他都很重视。
罗猎应道:“大师兄,你还是不怎么了解艾莉丝,她之所以会迷恋舞台,只是因为她喜欢唱歌跳舞,至于舞台有多大,观众有多少,她并不在乎的。再说,等咱们回到了金山,滨哥一样会帮她找到继续登上舞台唱歌跳舞的机会,她又怎会不开心呢?”
赵大新道:“那我就放心了。小七,今天你就不要去凯文的诊所了,陪我一块去见小安德森先生,好么?”
小安德森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的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
“亲爱的赵,诺力,你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们么?在环球大马戏团最为低落的时候,你们选择了留下来,拿着一半不到的薪水,吃着最简单的饭菜,陪着我走完了最艰难的一段路程,现在,环球大马戏团成了行业翘楚,可你们却要向我说再见了,我的朋友,我知道此刻我不能再挽留你们,但上帝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你们能够改变主意啊!”小安德森真情流露,双眸中闪现出蓝色的泪光。
赵大新道:“小安德森先生,请你理解我们,彭家班真的是演不动了,我的左臂受了重伤,连带着右臂也有些不灵便,飞刀表演的质量大打折扣,而诺力一个人在舞台上孤掌难鸣。至于我们彭家班表演的其他节目,客观地说,质量水平都很一般,配不上这份薪水。所以,我们还是决定急流勇退,不给环球大马戏团拖后腿。”
小安德森道:“我懂,我都懂,我的朋友,那和胡两个人让我对中华人失望透顶,但你和你的师弟师妹们却又让我对中华人无比崇敬。是的,每个国家每一个民族,都有好人和坏人之分,而你们,我的朋友,显然属于前者。”
罗猎笑道:“小安德森先生,你也一样,也属于前者。”
小安德森笑道:“谢谢你对我的认同和赞赏,诺力,我想知道,你是属于前者呢还是属于后者?我一直以为你也是个好人,可是,你却要拐骗走了我们美丽的艾莉丝,你知道,环球大马戏团中会有多少人恨你恨得咬牙吗?”
罗猎耸肩笑道:“从这个角度看,我可能真不是个好人。”
跟罗猎的玩笑使得小安德森的心情看上去好了许多,他从办公桌的抽屉中取出了一本支票,拿起钢笔,唰唰唰写了几笔,然后撕下刚开好的支票,来到了赵大新的面前。“我承诺过你的师父老鬼先生,当环球大马戏团渡过难关后,一定会将彭家班欠下的薪水双倍奉还。赵,我亲爱的朋友,你必须要让我完成这个诺言。”
这是一张全国通兑的现金支票,小安德森开出的金额是两千美元,赵大新只瞄了一眼,便连连摆手,道:“小安德森先生,实在抱歉,这笔钱我不能拿。”
小安德森肃容道:“老鬼先生,还有你们,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可你却不允许我兑现自己的诺言,这会让我寝食难安。赵,我可以理解你们,但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赵大新道:“即便如此,那也不用支付这么多钱啊!”
小安德森道:“我把欠下你们的薪水转化成马戏团的股份了,以此计算,这笔钱并不多。我的朋友,收下它吧,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今后还有没有脸面说我是你们的朋友。”
罗猎在一旁劝说道:“大师兄,收下吧,不然,小安德森先生会生气的。”转而又看了小安德森一眼,罗猎接道:“单是生气也就罢了,我担心他会很伤心。”
小安德森道:“诺力,你就像钻进了我的身体中一样,洞察了我的一切。”
赵大新轻叹一声,只好收下了支票。
从小安德森的办公室出来,赵大新问道:“小七,我去买火车票,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罗猎摇了摇头,回道:“我就不跟你去了,顾先生那边,凯文那边,都需要我过去跟人家打声招呼说声再见。”
金山的纬度和纽约相差不多,但太平洋的季风却比大西洋要凉爽了许多,再加上金山的城市规模连纽约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因而,金山的夏季要比纽约好过了许多。
曹滨对归来的彭家班表示了热烈的欢迎,设下接风宴,并亲自做陪。
“五年的时间的不算太长,却也着实不短,谢谢你们,带走了一个稚气未脱的罗猎,还来了一个英俊潇洒的罗猎,这杯酒,我敬你们,同时也是敬你们的师父老鬼。”数月不见,曹滨的鬓角又多了几丝银发,但看其精神,却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董彪跟道:“五年前,你们还都很年轻,彪哥那会才三十几岁,转眼间,你们都到了早该成家却没成家的年纪,而彪哥也跟在滨哥后面成了不惑之人。光阴似箭啊,所以,彪哥劝你们,抓紧时间把家成了,就像你们大师兄一样,多幸福啊!”
董彪的话明显有所指,所指方向,很清楚的便是汪涛甘莲这一对,可是,艾莉丝却非要往自己身上揽,这姑娘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冲着董彪道:“彪哥,我和诺力还都年轻,不过,只要诺力同意,我是不会有意见的。”
罗猎登时尴尬至极。
可那董彪,却像是抓住了难得的机会,连忙冲着罗猎调侃道:“罗猎,当着大伙的面,你就表个态呗!”
亏得还有大师兄厚道,又心疼罗猎,及时起身为了罗猎解了围:“滨哥,我们师父不在,还想请滨哥为我二师弟和四师妹做个主。”
曹滨微笑颔首,道:“老鬼的徒弟,便是我曹滨的侄子,这个主,滨哥给你们做了。”
汪涛拉着甘莲连忙起身向曹滨敬茶,甘莲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在甘荷严厉的目光下,还是扭捏着顺从了汪涛。
曹滨接过了汪涛敬来的茶盏,道:“你们先安顿下来,滨哥给你们选个好日子再把喜事给办了,就这个月吧,大新,你要多担待些,该置办的都办齐了,钱不够,来找滨哥。”
赵大新规规矩矩道:“钱倒是不缺,这些年在环球大马戏团也积攒了几千美元呢,他俩的喜事,就缺个长辈做主,今天滨哥点了头,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董彪拿着一双筷子虚空点着赵大新,戏谑道:“你个傻不拉几的货色,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讹滨哥点钱?要是换做了罗猎,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家底子亮出来。是吧,罗猎?”
罗猎翻了翻眼皮,便将董彪带沟里去了:“彪哥,你什么时候能给兄弟们娶个彪嫂回来呀?”
接风宴结束,曹滨回了堂口,董彪安排了车辆送艾莉丝去了席琳娜那边,接着便把彭家班众人带到了一处四合院。
“这院子是咱们安良堂起家时的堂口,滨哥一直没舍得拆了重建,你们别看它有些陈旧,这房子盖的可真是扎实,墙后顶高,冬暖夏凉,所有的家具全都是上等的红杉树材。”董彪对这座四合院充满了感情,一边跟大伙说着,一边闲不下来的这里摆弄一下那里又擦拭擦拭。“正堂三间,中间的可以拿出来做客堂,两边两间,大新你看着怎么用吧。西边两间正厢房,老二你们小两口的,东边两间偏厢房,老五老六你俩住。”
董彪安排完了,那罗猎却傻了:“彪哥,那我睡哪儿呢?院子当中?天当被地做床?”
董彪笑道:“你跟我回堂口,滨哥吩咐了,打明天开始,给你开小灶。”
罗猎撇嘴道:“我才不要吃小灶,我要跟大伙一块吃。”
第五百六十二章 训练
董彪噗嗤笑出了声来,道:“他们年纪都大了,吃不了小灶,再说,这些小灶对你师兄师姐来说也不感兴趣。老五老六,你们想学枪吗?想练搏击吗?想学马术吗?就是嘛,我猜你俩现在只想学怎么样才能尽快找到婆姨,对不?”
罗猎惊呼道:“这个小灶啊!不过,听上去蛮刺激的,彪哥,你刚才说了个搏击,搏击是什么?是拳击吗?”
董彪呲哼了一声,道:“搏击就是搏击,我也说不清楚,等你见了你的搏击师父,就会明白了。”
看着彭家班众人将行李都搬进了各自的房间,董彪拍了拍罗猎的肩,招呼道:“罗大少爷,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罗猎跟着董彪出了院子上了车,却突然笑道:“彪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在滨哥面前不叫我罗大少爷呢?”
董彪一怔,随即笑道:“你当我是不敢,对么?好吧,你赢了,彪哥确实不敢,被你滨哥削了两回了,可是,罗大少爷,彪哥是真想促成这件事,怎么样,给彪哥个面子呗。”
罗猎冷哼一声,干脆回绝道:“门都没有!”
车子上了路,驶到了唐人街上,罗猎五年前的记忆一下涌现了出来。
便是在这条街上,身无分文的他和安翟摆起了算命摊,依靠着安翟的那点不入流的算命本事,小哥俩居然没被饿着。想到了安翟,自然也就想到了师父,跟他们两个已经有三年的时间断了联系了,也不知道他们爷俩现在还好么?
车子驶过唐人街,罗猎记得,再拐个弯,便要到了安良堂的堂口了。“彪哥,时间还早哩,咱们不能在外面转悠转悠吗?”罗猎凑近了董彪,嬉皮笑脸提了个要求,全然忘记了刚才回绝董彪时的干脆利落。
“怎么?想去欣赏一下金山的夜景?也好,那咱们就去海滨大道转一转,金山的海关警署可就在那儿。”董彪说着,转过头来看了罗猎一眼,脸上闪现出一丝坏笑。
罗猎还清晰地记得,便是在海关警署的门口,他第一次见到了董彪。罗猎对董彪的第一印象可谓是差到了极点,不单是长相凶恶,在滨哥面前还尽显媚态。之后的短暂相处,更是验证了罗猎的第一印象,尤其是董彪逼着安翟答应以命换命的条件才肯为他治病。那时候的罗猎,对董彪不单只有恨,更多的是怕。
但现在却完全相反。罗猎对曹滨还有着强烈的敬畏之心,但对董彪,却只有亲近感。董彪吹胡子瞪眼的时候或许能吓得了别的弟兄,但罗猎却知道,那都是董彪的虚张声势,只要做兄弟的在心中尊敬他,他绝对不会对兄弟有任何欺负的行为。
“去那干嘛?非得勾起我痛苦的回忆你才会开心吗?彪哥,我是想去见一个人,西蒙神父,艾莉丝的父亲。”罗猎先是说了句玩笑话,然后一本正经地对董彪说了实话。
“艾莉丝的父亲?那不就你将来的老丈人吗?嗯,是该见见。他在哪座教堂?”董彪拍了下开车司机的肩,示意他不用转弯,向金山市区的方向直行。忽地又想到了什么,董彪疑道:“艾莉丝的母亲不就是席琳娜护士吗?我跟她很熟的,可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过艾莉丝的父亲呢?”
罗猎道:“西蒙神父不知道是何原因,十五年前离开了席琳娜和艾莉丝母女,直到我们在洛杉矶演出的时候,西蒙神父看到了艾莉丝,父亲的直觉使得他向小安德森做了求证,这才确定了艾莉丝果然是他的女儿。”
董彪笑道:“依我看啊,你这个老丈人不是好玩意,神父不允许结婚,他一定是为了当上神父才抛弃席琳娜和艾莉丝母女俩的。”
罗猎道:“最初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西蒙神父否定了这种说法,他虽然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但我相信,他并没有撒谎。他为了艾莉丝,已经放弃了他所拥有的一切,虽然艾莉丝始终不肯叫他一声父亲,但西蒙神父仍旧深深地爱着艾莉丝,从洛杉矶到圣迭戈,再到亚特兰大、华盛顿以及费城,最后到纽约,西蒙神父一直都是无怨无悔地陪伴着艾莉丝。”
董彪轻叹一声,道:“如今艾莉丝回到了金山,于是,西门神父也就跟着来到了金山,是么?”
罗猎点了点头,道:“西蒙神父很可怜的,他离开了圣约翰大教堂,也就没有了收入,这么长时间来,单是住酒店就花了不少的钱。对了,彪哥,你能不能帮西蒙神父找间房子住呢?”
董彪道:“你老丈人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罗猎的事,就是你彪哥的事,简单,小事,等会你见了他,就跟他说,只要他愿意,就来唐人街住好了,咱安良堂的空房子,可多了去了。”
罗猎喜道:“谢谢你,彪哥。”
董彪突然撇嘴坏笑道:“等明天给你开了小灶,你不恨我,便是烧高香喽!”
罗猎不服气,反诘道:“不就是苦点累点么?放心,我是罗猎,不是罗大少爷,这点苦累,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的。”
董彪一连冷笑数声,笑得罗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话可不要说得那么满那么早,当初,滨哥给我开小灶的时候,我可是背地里把滨哥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好几遍。彪哥尚且如此,我就不信你小子能挺得下来。”
金山市区哈瑞森大街335号是一幢不怎么起眼的灰黑色大楼,大楼不算太高,从外面看,也就是四层的样子,但这幢大楼的占地面积却是不小,四四方方的,横宽和纵深相差不多,都要有五六十米。大楼入口处竖了一块牌子,上面写满了入主本幢大楼的各个机构或是公司的名字。
从一层到三层,牌子上都列了许多不知名的机构或是公司名,但在第四层上,只列了一个:国王搏击俱乐部。
“就这儿么?彪哥,我怎么觉得这儿就像是骗人钱的培训机构呢?”罗猎看了看这块招牌,再抬头看了看这幢大楼,不禁流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董彪道:“怎么?嫌它不够气派,是么?”
罗猎应道:“那倒不是,就是感觉不像是个练功夫的地方。”
董彪笑道:“山不在高,有什么来着?”
罗猎接道:“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董彪道:“是喽!这家俱乐部的创始人叫宾尼,中量级拳王,想当年绝对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滨哥在他手下也撑不过三分钟。后来年龄大了,打不动了,就弄了这么个俱乐部。诺力,可别小看它,里面可谓是藏龙卧虎,随便找个人出来,都有可能把彪哥打个半身不遂。”
罗猎耸肩笑道:“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进了大楼,爬了三层的楼梯,董彪在前罗猎随后,二人走进了俱乐部。
“切,我就说嘛,这有啥好稀罕的?”罗猎视线所至确实稀松平常,除了一些锻炼力量的器材有些唬眼外,几座対擂拳台和铺了木地板的练习场地普通至极且陈旧失色。最主要的,那拳台和练习场地中的成员拉开的架势,一看便知是菜鸟。
董彪没搭理罗猎,而是冲着一个黑人大个招呼道:“嗨,兰德尔,去把宾尼叫来。”
那黑人大个翻了翻眼皮,懒洋洋应道:“是杰克啊!好久不见,我的朋友,宾尼他还没到,你可以换个时间来找他,或者是等他吃过了午餐。”
董彪在休息区随便捡了个沙发坐了下来,摸出了香烟,点上了一支,道:“敢跟我打个赌吗?一美元,我赌宾尼他十分钟之内肯定到。”
黑人大个满脸不悦地走过来甩下了一个铁皮盒子做董彪的烟灰缸,同时嘟囔道:“也就是你杰克,换个别人敢在这儿抽烟,我一把就给他扔楼下去。”
董彪一支烟刚抽完,门口处现出了一个身影来,“杰克,我的好兄弟,没想到你比我来的还要早。”董彪迎了上去,并张开了双臂,道:“宾尼,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宾尼的个头不算太高,和董彪相差不多,要比自己矮了三四个厘米,但宾尼的肩膀很是厚实,远远看去,感觉上要比董彪壮实一些。待那二人拥抱寒暄完毕并肩向罗猎这边走来时,罗猎这才看清楚,那宾尼居然已经是个半大老头了。
“这就是汤姆跟我说的那个小伙子?他叫什么来着?”宾尼看着罗猎,口中问话却是冲着董彪。
罗猎大大方方站起身来,伸出了右手,道:“你好,宾尼,我叫诺力。”
宾尼点了点头,却没跟罗猎握手,转过身来对董彪道:“在绝对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都是狗屎,杰克,做为兄弟,我必须直言不讳,他太弱了,现在就交给我简直是浪费时间……”
罗猎听了宾尼的这番话,好不容易对他建立起来的好感登时烟消云散,抢在董彪之前,并打断了宾尼,道:“宾尼,你没试试,怎么就知道我太弱了呢?”
宾尼活动了一下脖子肩膀,指了下不远处的一个吊式加长沙袋,道:“有不服输的精神确实不错,但也要有不服输的能力,去,用一个组合拳把它打的飞起来,要是能打出一个十五度的倾斜角度,我就收回我刚才的话。”
罗猎压住了心中怒火,走了过去。
待走进了,罗猎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那个沙袋,长度至少有两米,一个人根本环抱不过来。心里虽然敲着鼓,但罗猎面色自若,先调整了好了腰带的松紧度,然后扎了马步,气运丹田,一掌挥出……
那沙袋却仅仅是微微抖动。
罗猎咬紧了牙关,全然不顾章法,使出十二分力气,左右重拳连续击出。
那沙袋仅仅是抖动的幅度大了一些。
“杰克,汤姆是俱乐部的股东,在这儿你有说话的权力,所以,你可以让诺力每天来参加上午的训练,等他达到了要求之后,我会破例亲自下场训练他。”宾尼做出了很是无奈的样子来。
董彪淡淡回道:“汤姆说,如果诺力第一阶段的训练就能得到宾尼的指导,他会考虑对俱乐部追加投资。”
趁着这二人说话的空档,罗猎围着那个沙袋转了一圈,在上方发现了一个铭牌,上面除了注明了沙袋的生产商以及材质外,还标注了沙袋的各项数据,高210厘米,直径55厘米,重量五百八十公斤。
一千一百六十斤?怪不得自己打不动,就这种重量,又有几个人能像宾尼说的那样一个组合拳便能将它打得扬起了三十度角来?
心有不服的罗猎不顾礼节嚷道:“宾尼,这种沙袋应该是重量级选手的训练工具,而我的体型,最多也就是中量级。”
宾尼摇了摇头,拍了下董彪的肩,道:“汤姆的建议很不错,但我得先把那个小伙子给收拾了。”说罢,宾尼走到了条形沙袋前,也没做什么准备,上来便是连续的三个右手刺拳,同时脚下一个侧步移动,又挥出了一计摆拳,那沙袋在宾尼的四记重拳之下,摇晃出了至少有三十度的角度来。“老了,真的老了,三十年前,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以将这种沙袋打得飞起四十五度角来。”
宾尼撂下了这么句话给了罗猎,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走开跟几步之外的董彪去商谈曹滨追加投资的建议了。罗猎呆呆地立在沙袋旁,若有所思。
只是一瞬间,罗猎便笑开了。
在智慧面前,什么绝对力量,都是狗屁!
“宾尼,我能做得到让这沙袋飞起四十五度角!”罗猎再一次触犯了礼节。
宾尼并没有因为罗猎的失礼而发怒,只是笑着回应道:“诺力,你想到了共振技巧,这很好,但是,你的对手却不会像沙袋那样配合你。”
罗猎心头陡然一凛。
宾尼说得对,借助共振原理只要掌握了出拳或是出掌的节奏便一定能让那沙袋飞起来,但练习搏击的目的并不是证明自己有多聪明,而是要战胜对手。
“宾尼,我错了,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我练习力量,等达到了你的要求,我再请你亲自指导我!”罗猎走到了宾尼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宾尼尚未反应,董彪却先用中文问道:“罗猎,此话当真?”
罗猎极其严肃地点了点头。
董彪随即冲着宾尼笑道:“哦,我的兄弟,看来,你的矜持使得你错过了一大笔投资。”
宾尼委屈地摊开双手道:“这不公平!杰克,我已经答应了你,我们已经达成了口头约定。”
董彪笑道:“哦,上帝,看看这个宾尼,为了钱,他竟然连原则都不要了!我问你宾尼,诺力现阶段只能参加上午的训练,你能起得来床么?”
宾尼耸了下肩,道:“你说得对,杰克,为了汤姆的投资,我确实可以放弃我的原则,我可以带着诺力直接参加下午的训练。”
董彪揽住了宾尼的肩,笑道:“你赢了,我的好兄弟,其实,即便你不打破你的原则,汤姆的投资还是会打到你的账户上的。”
宾尼摇头叹息,道:“杰克,你真狡猾,上帝安排我认识你,还把你当成了兄弟,简直就是对我的惩罚。”
董彪哈哈大笑起来。
宾尼转头对罗猎道:“每天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半,三个小时的训练,不能迟到,不能早退,不得请假,除非是被上帝召唤去了,告诉我,我的孩子,你能做得到吗?”
罗猎坚定点头,应道:“宾尼,我一定能做得到。”
宾尼眯着眼再次打量了罗猎两眼,点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的人虽然学习能力要强于普通人,但他往往会因为聪明而偷懒。诺力,我希望你是一个能吃苦的聪明人,这样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搏击高手,明白吗?”
罗猎再次点头,应道:“我明白,宾尼,我想,我是不会输给二十年前的杰克的。”
董彪呵呵笑道:“跟我比?诺力,我想你选错目标了。你彪哥可是个天赋异禀骨骼奇佳的练武天才……”董彪的前半段用的是英文,但到了后半段,感觉英文表达不够劲,于是便换做了中文。
宾尼没听懂董彪的后半句中文,却对董彪的前半句做出了认同:“是的,诺力,如果你将比较的目标定做了杰克,那么我想你真的错了,杰克便是我最担心的那一种人,聪明,但不能吃苦,总是习惯于偷懒。”
被宾尼揭穿了老底,董彪却不恼怒,只是笑着对宾尼道:“宾尼,你也是个聪明人,你知道了汤姆已经确定要对你追加投资,你也知道汤姆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物,所以,你便对我肆无忌惮起来。可是,你却忽略了一点,你的兄弟,我,杰克,才是这件事的经办人,追加投资的上限我做不了决定,但我可以掌握具体的金额。尤其是资金什么时候才能到位的问题,更是我说了算。宾尼,你现在还有改口的机会,只是,时间必须限定在十秒钟之内,十,九……”
宾尼立刻举起了双手,求饶道:“是我错了,是我在撒谎,事实上,杰克是一个有毅力的人,至今为止,仍旧是我最优秀的学员,没有之一。”
董彪这才满意了。
宾尼接着嚷道:“主啊,原谅我吧。”
这二人还在插科打诨,那边罗猎已经脱去了上身衣衫。
玩飞刀的,除了在舞台上表演,可以将刀套明目张胆地绑在身上任何一个部位。但以飞刀为搏杀兵刃的人,都会将刀套藏在身上的某个部位,根据手法和习惯的不同,有的会藏在腰间,有的会藏在怀中,而罗猎的飞刀绝技传承与大师兄,藏刀的地方则是两条前臂的内侧。这使得罗猎养成了个习惯,即便是大热的天,也要穿着长袖衫,而且,还要相对宽松。
罗猎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体型,因而,在穿着宽松长袖衫的时候,宾尼根本看不出罗猎的基本条件,只是依照他洋人的习惯观点,看到罗猎略显瘦弱,便做出了很弱的判断。脱去了衣衫后,罗猎摘下了双前臂上绑着的刀鞘,然后光着臂膀,上了力量锻炼的器械。
环球大马戏团的练功房中也有着各式各样的力量锻炼器械,虽然不尽相同,但原理几乎一样,因而,罗猎对这些器械并不陌生。
先拿了一对二十磅的哑铃做了一组哑铃操,活动开身体后,罗猎上了胸肌训练器台,前一个使用者使用时用的是单侧三十磅的标准,但罗猎却自觉的增加了十磅的重量。
这个细节,被不远处刚结束了跟董彪插科打诨的宾尼看到了。老头急冲冲赶过来,指点道:“不,诺力,你不能着急,要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
罗猎笑了下,回道:“我懂,宾尼,在纽约的时候,我用的标准是五十磅,一路坐火车过来,有六七天没怎么锻炼了,所以,我减去了十磅。”
宾尼一怔,再次打量了罗猎几眼,禁不住走上前捏了下罗猎的臂膀以及三角肌,叹道:“天哪,我居然看走眼了,这孩子的基础原来相当不错。”
做老师的,永远只会喜欢那些优秀的学生,宾尼也是一样。当他发现罗猎的基本素质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的时候,他对罗猎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转变。之前是碍着曹滨的面子不得不接下,随后又因为那笔投资而违心答应亲自指导,但现在,却是十分积极主动地做了罗猎的老师。
董彪在一旁抽着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老少两个,心思却时不时地飘向了二十年前。那时候,他也就是二十岁不到,比眼前的罗猎大不了一岁两岁的,除了一身的力气之外别无它物。在美利坚,敢跟洋人干仗的华人劳工少之又少,而董彪则是少数中的少数,不单跟洋人监工干起仗来,还将洋人打成了重伤。曹滨看中的便是董彪这种宁愿不要命也得要气节的臭脾气,花重金将董彪从洋人警察局中捞出来,并交给了宾尼来训练他的搏击技能。
那时候,宾尼刚刚退役,一身的血气方刚却仍在鼎盛时期,董彪可是没少挨宾尼的教训,若是不放聪明点,只怕会废在了宾尼的手上。
二十年过去了,宾尼老了,性格脾气也温和了许多,看他在指导罗猎时的模样,甚至都有些慈祥的感觉。
等到了中午,宾尼指导罗猎的一堂训练课总算结束,董彪邀请宾尼出去共进午餐,却遭到了宾尼的坚决拒绝。“不必了,杰克,中午这段时间我必须要补个午觉,天知道我今天怎么能起的那么早,或许,是因为我感觉到了汤姆追加投资的决定。”
董彪也不强求,和宾尼再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罗猎离开了俱乐部。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已经看到了地狱的模样?”出了门,董彪便跟罗猎开起了玩笑。
罗猎耸了下肩,道:“宾尼的训练比较系统,相比之前我自己练要合理许多,但训练量么,也就是那么回事。”
董彪戏谑道:“金山附近大小养牛场几百个,咱们有足够的牛可以吹,不在乎这一天两天哈。”
罗猎笑道:“你当我是在吹牛么?”
董彪来到了车前,拉开了车门却没着急上车,倚在车头上又点了支烟,道:“这么说来,那练枪和骑马可以同时进行咯?”
罗猎上了车,撇嘴道:“闲着也是闲着,我随便,你决定。”
董彪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呀!行吧,有你这句话,我这段日子就有事可做了。”
午饭要是有宾尼的参与倒也简单了,随便找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餐厅便可打发,可宾尼不参与,只有董彪罗猎二人,这午餐反倒是犯了难为。市区内都是西餐厅,兄弟俩都觉得吃西餐既不好吃还又贵。
“不爱吃西餐,那就只能回堂口喽!”董彪扔了烟头,上了车,准备调头驶回唐人街。
罗猎想了想,道:“要不,咱们去西蒙神父那里吧,说不准能蹭他一顿呢!”
董彪道:“他昨天才搬了家,哪有那么快就安顿好了?”
罗猎笑道:“你忘了昨天咱们临走的时候我怎么交代他的了?艾莉丝随时都有可能来吃他做的菜!彪哥,你可不能低估了西蒙对艾莉丝的那份父爱哦!”
董彪调好了头,踩下了油门,道:“听你的,大不了就是多费点油嘛!”
董彪给西蒙神父找的住址距离赵大新他们的住址相距不远,也就隔了一个街口,房子不大,但厨房却不小,西蒙神父自然是满心欢喜。罗猎临走前交代的那句话确实让西蒙神父兴奋不已,他顾不上旅途劳顿和搬家的辛苦,连夜将厨房打扫了个干净,并在第二天一大早买下了不少的食材佐料做足了艾莉丝随时登门的准备。
只是,没等来艾莉丝,却等来了罗猎和董彪。
“西蒙,能弄点吃的来么?我们从市区过来,到现在还没吃呢!”一进门,罗猎也不客气,直接向西蒙神父提了要求。
西蒙神父岂能怠慢了对自己有恩的两位,连忙去了厨房,不多会,便端出了两盘菜一盘面包。即便是中西合璧的一餐也要比纯西餐吃的舒服。
“诺力,你说艾莉丝她肯来吃我烧的菜么?”西蒙神父看着罗猎和董彪狼吞虎咽吃着自己做的菜,不由得想起了女儿来。
罗猎咽下了口中食物,喝了口清水,道:“西蒙,相信我,艾莉丝一定会来的。”
西蒙神父叹了口气,道:“来金山已经两天了,我想,艾莉丝已经见到了席琳娜,不知道席琳娜听到了我的名字会有怎样的反应。”
罗猎道:“艾莉丝跟我说过,她说,席琳娜这十五年间是有机会再婚的,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一个人将艾莉丝拉扯大。艾莉丝说,席琳娜是依旧爱着你才不会再婚的。”
西蒙神父苦笑摇头,感慨道:“席琳娜是不可能还爱着我的,我只求她不要恨我,或者,只求她不去干涉艾莉丝的选择。”
罗猎不以为然道:“西蒙,你要有信心,对自己要有信心,对艾莉丝更要有信心,艾莉丝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姑娘,虽然她很会为别人着想,但也不容易被别人影响了思想。”
罗猎话说的很轻松,但内心中却不由地有所担心。假若席琳娜真的如西蒙所担心那样仍旧恨着西蒙的话,那么,席琳娜的情绪必然会影响到艾莉丝。虽然,艾莉丝的主观意愿并不会因席琳娜的态度而发生转变,但她一定会为席琳娜的情绪而感到难过。
罗猎的担心并非多余,蹭完了西蒙神父的午饭,罗猎董彪二人开车回到了堂口,离好远,便看到艾莉丝静静地等在了堂口铁门外。
“艾莉丝,你怎么等在了外面呢?为什么不进去等我呢?”车子尚未停稳,罗猎便跳下车去。
艾莉丝迎了上来,一头扑进了罗猎的怀中,两行眼泪像是突然决堤了一般汹涌而出:“诺力,我该怎么办?席琳娜不接受西蒙,还要我跟他保持距离,诺力,我不想让席琳娜难过,可我也不想让西蒙难过……”
罗猎一只手揽着艾莉丝,伸出另一只手来,刮了下艾莉丝高高挺的鼻梁,并捏了下艾莉丝耸翘的鼻尖,笑道:“有诺力在,就不会让美丽的艾莉丝难过,好了,不哭了,跟我来,让我知道详细的过程。”
“我是昨天晚上跟席琳娜提起西蒙的事情的,她听到后很是惊愕,然后拒绝了我的建议,还要求我不要再去见西蒙。”跟着罗猎进了房间,艾莉丝趴在罗猎怀中又哭了一会,才哽咽开口。
罗猎轻拍着艾莉丝的后背,柔声道:“席琳娜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呢?”
艾莉丝从罗猎怀中起身,接过罗猎递过来的手帕,擦干了泪水,道:“席琳娜说,教会是不会容许西蒙擅自离开的,西蒙迟早会惹上麻烦,还说,若是不能跟西蒙保持足够的距离,就一定会被牵连到。诺力,你说,这会不会是席琳娜故意找来的借口呢?”
罗猎道:“以我对席琳娜的了解,她并不是那种人。艾莉丝,即便是你,也不知道西蒙离开圣约翰大教堂的方式,那么,席琳娜又怎么能断定西蒙是擅自离开呢?另外,西蒙曾经向我否认了十五年前他是因为想当上神父才离开你们的,我想,西蒙他不是一个爱撒谎的男人,虽然始终不肯告诉我真实原因,但我想,这件事应该跟席琳娜有关。”
艾莉丝凄切道:“我也问过席琳娜,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流着泪要求我远离西蒙。”
罗猎道:“那你愿意离开西蒙吗?”
艾莉丝再一次流下了两行热泪:“不,诺力,我从小就非常羡慕那些能得到爸爸疼爱的孩子,我幻想着终有一天我可以牵着爸爸的手步入婚礼的殿堂,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接受西蒙,但我绝不想失去他。”
罗猎道:“我明白了,艾莉丝,西蒙也不想失去你,我看得出来,为了你,他什么都能豁的出去,甚至包括他的生命。”
艾莉丝哽咽道:“我知道,我能够感受的到,上帝啊,我是多么希望席琳娜能原谅他啊!”
罗猎道:“艾莉丝,你要坚强起来,伤心和难过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勇敢的去面对,才能获得你想要的结果。”
艾莉丝抽噎道:“诺力,你会帮助我的,对吗?”
罗猎点头道:“那当然,艾莉丝,我会倾尽全力帮助你。不过,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等我练完了枪,我就带你去找西蒙,我想,他应该明白,是到了该说出真相的时候了。”
安顿好了艾莉丝,也到了跟董彪约定好了的练枪时间,安良堂并没有专门的练枪场地,因而,董彪开着车将罗猎带到了城外的荒山野岭中。
“不管是长枪还是短枪,手臂的稳定性永远是第一要素,把这两块青砖挂在胳臂上,平举十分钟!”董彪指了指车子的后箱,然后摸出了他的万宝路。
罗猎蔑笑道:“简单,以前跟大师兄学飞刀的时候,也这样练过。”罗猎打开了车子后箱,拿出了董彪为他准备的两块青砖。
青砖不算多重,也就是两磅左右的样子,重量虽轻,但挂在前臂上平举,短时间的难度极小,绝大多数人都能做得到,但能够平举超过三分钟的,比例就大大降低了。而能够平举到十分钟的,更是凤毛麟角。饶是罗猎练习过,到了一半的时间的时候,双臂也开始颤抖起来。
“撑不住就别硬撑!”董彪靠在车头上,慢悠悠吐着烟圈,神情中不乏嘲讽的意思。
罗猎没搭理董彪,而是闭上了双眼,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硬撑的话,会伤到胳臂的,那可就得不偿失喽!”董彪换了个姿势,仍旧慢悠悠吐着烟圈,脸上的嘲讽意味则更加浓烈。
罗猎闭着双眼回应道:“彪哥,你知道我最久的记录是多少吗?挂的青砖跟你的差不多重。”
董彪接了支香烟,笑道:“你爱吹多少吹多少,反正不到一小时。”
罗猎道:“那我换个问法,彪哥,你最多能举多长时间?”
董彪笑道:“跟你一样,也是不到一个小时。”
罗猎只是淡淡一笑,闭上了嘴,彻底不再搭理董彪。
董彪一连抽了三支烟,就算抽一支烟只需用三分钟,连抽三支,那也是接近十分钟了,罗猎的双臂虽然颤抖的厉害,却仍然不肯放弃。
董彪叹了口气,扔掉了手中烟头,走过去拍了拍罗猎的后背,道:“可以了,彪哥认输了,我总算明白了滨哥的良苦用心,原来,跟赵大新学飞镖并不是荒废时间。”
罗猎依旧不肯放下双臂,只是问道:“到十分钟了吗?”
董彪哼了声,回道:“到了,早就到了,你平举了至少有十二分钟。”
罗猎这才垂下了双臂。
董彪晃悠回了车旁,从后箱中稍有些吃力地拎出了一只箱子来,丢在了罗猎的脚下,并道:“其实,让你挂砖练平举纯粹是彪哥逗你玩,手臂的稳定性是很重要,但练习手臂稳定并不需要挂砖。还有,想练成一名神枪手,练不练手臂稳定性并不是前提条件。”
罗猎环抱双臂,双手交错揉捏前臂肌肉,问道:“那练枪的前提条件是什么呢?”
董彪指了指罗猎脚下的那口箱子,道:“天赋,以及足够多的子弹!”
罗猎疑道:“那之前你教我的握枪姿势就不重要吗?”
董彪反问道:“那你说,飞刀的出刀方式重要吗?”
罗猎道:“重要,但最关键要适合自己,只有适合自己的出刀方式才是正确的方式。”
董彪笑道:“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感觉到舒适,那么任何一种握枪姿势也都是正确的方式。”
罗猎再问道:“那瞄准呢?不同的握枪姿势应该有不同的瞄准方式吧?”
董彪摇了摇头,道:“你发射飞刀的时候要瞄准吗?好,你不用回答我,我只告诉你,你脚下的这口箱子中有两把左轮和一千发子弹,随便打,等打光了这些子弹,你的很多问题也就自然有了答案。”董彪说着,用脚尖踢了下那口箱子,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罗猎打开了那口手提箱,箱盖上嵌了两把崭新的左轮手枪,而箱体中,装满了整整二十盒手枪子弹。
“开始吧,你爱怎么打怎么打,我就不陪着了,难得这空气如此清新,微风阵阵,正是上车眯上一觉的大好时机……”董彪再叼了支香烟,晃晃悠悠回到了车上。
第五百六十三章 抽烟喝酒
“砰——砰——”
不等董彪眯上双眼,荒野中已经响起了左轮的枪声。
站着右手一枪,蹲下左手一枪,翻个前滚翻,再来一个左右同时一枪……那罗猎在心中欢呼,这哪里是什么吃苦受罪练枪法啊,这简直就是过年放爆竹寻开心啊!
打了十枪是暴爽,打了五十枪叫痛快,可打了一百发子弹的时候,罗猎便感觉到了艰难。两条臂膀起初做挂砖平举的时候就有些酸胀了,又经受了各自五十枪的后坐力冲击,两条胳臂已近麻木,莫说瞄准,就算举起枪来,都是无比艰难。
“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打了两盒子弹?”董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罗猎的身后,脸上重新显现出了嘲讽的表情。
罗猎没好气回道:“就你行?你来练练左右连放一百枪?”
董彪冷哼一声,示意罗猎将枪扔过来。
接下了枪,董彪从箱子中拿出了两盒子弹,然后选了棵四拃左右粗细的树木,撤出了二十来步,冲着罗猎淡淡一笑,然后翻身以跪姿左右开弓,射光了枪中子弹,迅速换弹,中间毫无间隙,直到打光了那两盒子弹。
而那棵树木,则拦腰折断。
董彪潇洒起身,将两把空枪扔还给了罗猎,扬了扬眉,晃了下脑袋,然后再呲哼一声,转身回车上去了。
罗猎目瞪口呆。
手枪快速射击,准度已是难以保证,不间断连开一百枪,换做了罗猎,恐怕连大方向都难掌握住,更不用说能射中那棵树木了。而董彪射出的那一百发子弹,则保持了极高的准度,几乎全射在了同一水平线上,而且,必须是左右同时从树木外侧逐渐向中间靠拢,才能令树木拦腰折断。
这枪法,罗猎只能是在心中感慨说叹为观止。
“这小灶果然是不好吃啊!”罗猎哀叹一声,甩了甩胳臂,重新为两把左轮装满了子弹。
终于打完了箱子中的子弹,罗猎累的也瘫在了荒地上。
董彪笑眯眯踱了过来,蔑笑道:“感觉怎么样?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哀嚎说小灶不好吃?”
罗猎唉声叹气,道:“这荒山野岭的就咱们两个,除了我,还有谁的哀嚎会被你听到啊?”
董彪摇头哼笑道:“那咱明天还能照旧么?”
罗猎翻身坐起,双手交互揉着胳臂,坚定道:“当然照旧,多大事?不就一天一千发子弹么?信不信我能打到你破产为止?”
董彪哈哈大笑,道:“你想多了,小子,没有安良堂不做的生意,包括军火,你知道么?这种快过期的子弹其实是很便宜的,跟废铜烂铁差不多的价格。”
罗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来,甩着双臂,道:“早说呀,你不知道,我刚才打枪的时候还心疼着要花好多钱呢!”
回去的路上,罗猎央求道:“彪哥,这两把左轮就送给我了呗!我觉得用起来挺顺手的。”
董彪看着车,扭过头来看了罗猎一眼,不屑道:“你要这两把破枪干嘛?”
罗猎道:“怎么能说是破枪呢?明明是新枪啊!”
董彪道:“打了一千发子弹,还能称得上是新枪?膛线都快要磨平了。”忽地又想到了什么,董彪哈哈大笑起来。
罗猎一头雾水,问道:“我又不懂枪,值得你这样笑话我吗?”
董彪再看了罗猎一眼,道:“我可不是在笑你,我是在笑李喜儿那帮土鳖,从伟大的美利坚军火零售商们手中花高价买来的枪支便是你手中的这种枪,看上去还崭新崭新的,其实跟废铁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罗猎恍然道:“怪不得那天他们只有挨打的份却没有还手的机会,原来买来的都是这种废枪啊!”
回到了堂口,罗猎的体力也恢复了个差不多,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董彪不禁锁紧了眉头叹道:“你小子是什么材料拼出来的?怎么就累不死你呢?”
回到了房间,罗猎却没看到艾莉丝的身影,原本乱糟糟的房间却被艾莉丝收拾地整整齐齐,在书桌上,罗猎看到了艾莉丝留下来的字条:诺力,我先回去了,我想,在我没有说服席琳娜之前,还是不要见西蒙为好。
捏着艾莉丝留下的字条,罗猎不由叹息了一声。
时间,可以解决掉这世上的很多为难之事,但同时另有一些事情却是时间所解决不了的,更有一些事情,拖得越久便会更加棘手。就像艾莉丝和西蒙父女两个的问题。于是,罗猎顾不上先洗个澡换身衣服,便跟值班的兄弟打了声招呼,出了堂口,去了西蒙神父的住处。
西蒙神父正在准备晚餐,见到罗猎,不自觉地向罗猎的身后张望了一眼,却没见到心中所想,脸上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失望的情绪。“诺力,我想你还没吃吧,留下来陪我一块吃好了。”
罗猎道:“不必了,西蒙,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你很幸运,你猜中了席琳娜的反应,现在,艾莉丝很痛苦,她不想放弃你,又不愿意看到席琳娜难过。西蒙,我很乐意帮助你,可是,我如今也是倍感无助,我想,你到了必须说出真相的时候了,不然的话,艾莉丝很可能会因为席琳娜而离开你。”
西蒙神父的神色登时从失望变成了痛楚,道:“诺力,求求你,诺力,我真的不想再次伤害到艾莉丝,请你理解我!”
罗猎长叹一声,道:“西蒙,我无法理解你,如果你以此为借口,很可能得到的结果是伤害了艾莉丝一辈子。”
西蒙神父愣住了。
罗猎又道:“在我们中华,有这么一句话,叫长痛不如短痛。或者,当你说出真相的时候,会再次伤害了艾莉丝,可是,你若是不肯说出来,便会永远地让艾莉丝感到心痛。西蒙,你是个男人,不能让艾莉丝背负那么多的负担。”说完,罗猎掉头就走。
“等一下,诺力,请等一下。”西蒙在身后叫道:“诺力,我想,你比我更了解艾莉丝,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该不该告诉艾莉丝,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罗猎站住了脚,转过身来,道:“我答应你,西蒙。”
西蒙神父缓缓地点了点头,道:“随我来,诺力,我先给你看样东西。”
走进屋中,西蒙神父背对着罗猎脱掉了上衣,其背上,赫然见到两个交叉在一起的骷髅图案的纹身。“我不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我来自于意大利的西西里,三十年前,在我来到美利坚合众国之前,便已经加入了马菲亚。”
罗猎心头不禁一凛。马菲亚是横行于意大利西西里地区的一个黑帮组织,因为其成员作案后总是习惯在现场留下一只黑色的手掌印而又被称作黑手党。近五十年来,欧洲掀起了向美利坚的移民浪潮,大批的马菲亚涌向了美国,扎根纽约,活跃于美利坚最为富饶的东海岸地区,他们几乎完全操纵了东海岸的赌博业、色情行业,同时还是毒品贩卖、军火走私的主力军。诸如绑票、杀人、抢劫等各色犯罪行为对马菲亚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马菲亚内部帮派林立,大头目对各自帮派实行家族式统治,也就是说,一旦入了马菲亚,除非死亡,否则绝无退出的可能。
“席琳娜知道你是马菲亚吗?”罗猎想到了艾莉丝对他转述的席琳娜的话,怪不得说西蒙迟早都会惹上麻烦。
西蒙神父穿回了上衣,道:“席琳娜是一个单纯美丽的好女孩,她认识我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两只骷髅头代表的是什么意义,那时候,我发疯一样的爱上了席琳娜,为了席琳娜,我甘愿背叛了马菲亚。我以为,美利坚那么大,马菲亚不会因为少了一个西蒙马修斯而大动干戈,于是,我便带着席琳娜来到了西海岸的洛杉矶。在洛杉矶我渡过了人生中最为快乐的四年。”
“我再也没有使用过暴力,虽然,我的生存技能并不多,但我有一身的力气。只要能赚到钱,什么样的脏活累活我都乐意去做,我要用干干净净赚来的钱养活席琳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到洛杉矶一年后,艾莉丝出生了,我更加勤奋,因为,只要我一想到艾莉丝,浑身就充满了力量,就不会再感到劳累。也许,是我的诚意感动了上帝,圣约翰大教堂的主教接受了我,给了我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
“可是,我却低估了马菲亚处置一个背叛者的决心和毅力,就在艾莉丝即将过三周岁生日的时候,我所背叛的组织找到了我。马菲亚对背叛者从来就没有心慈手软过,他们不仅想要了我的性命,还要将席琳娜艾莉丝一并处死,以达到以儆效尤的目的。我可以接受马菲亚的处置,但我的席琳娜和艾莉丝确是无辜的,我忍无可忍,做出了反抗,杀死了前来洛杉矶寻找到我的两名马菲亚成员。”
打开了话匣子的西蒙神父沉浸于对往事的追忆中,时而露出幸福的微笑,时而又悲痛愤恨。
“我带着席琳娜和艾莉丝躲进了圣约翰大教堂,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个权宜之策,马菲亚迟早还是能找到我。我恳请圣约翰大教堂的主教大人能救救席琳娜和艾莉丝,只要能让她们活下来,我愿意回纽约接受任何惩罚。可是,席琳娜却对我已经失望透顶,就在那天晚上,我向上帝忏悔的时候,她带着艾莉丝走了,这一走,便是整整十五年。”
“上帝原谅了我这个迷途知返的孩子,主教大人将我留在了教会中,马菲儿也是上帝的孩子,自然不敢在教会中放肆,但他们却没有放弃对我的追杀,整整五年,我都没能迈出圣约翰大教堂半步。直到五年后,我成为了神父,马菲儿这才肯罢休。可是,我却再也找不到我的席琳娜和艾莉丝了。”
罗猎唏嘘不已,道:“她们母女二人早已经离开了洛杉矶,来到了千里之外的金山,你又如何能找得到她们?”
西蒙神父叹道:“是我连累了她们,我对不起她们母女两个。我必须承认,我贪恋神父地位,我并没有下定决心去寻找她们母女二人,我以为,我可以忘记席琳娜和艾莉丝,从而开始我新的生活。但我错了,那天,我神使鬼差地去看了你们环球大马戏团的演出,在舞台上,我见到了艾莉丝,那一刻,我几乎敢断言,舞台上这个美丽的姑娘一定是我的女儿。果然,当我找到小安德森先生的时候,他告诉了我艾莉丝的名字。艾莉丝是我给我女儿起的,她本该叫艾莉丝马修斯,但我消失了,席琳娜让艾莉丝跟了她的姓,叫艾莉丝泰格,但我想,这并不重要,不管艾莉丝姓什么,她总归是我的女儿。”
罗猎点头应道:“那当然,不管是天翻地覆还是星转斗移,血缘关系却是永远也改变不了。”
西蒙神父道:“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的,诺力,对我来说,艾莉丝肯不肯叫我一声父亲不重要,在将来的日子中我还能不能再见到艾莉丝在为她烧菜吃也不重要,我只想着艾莉丝能够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我甚至开始后悔三个月前的决定,我不该跟艾莉丝相认,不该贸然出现打搅了艾莉丝平静的生活。”
罗猎道:“不,西蒙,你不该这么想。艾莉丝渴望被父亲疼爱,哪怕这份父爱迟到了十五年。我看得出来,这段日子里,艾莉丝最开心的时刻并不是和我在一起,也不是在舞台上得到了观众们的掌声,而是吃到了你为他做的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的时候。西蒙,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个男人,就应该勇敢去面对一切,就像你二十年前那样,为了你心中的爱,甚至连马菲亚都敢背叛。”
西蒙神父的双眸中闪烁出泪花来,激动之余却又饱含凄苦,轻轻一声叹息,西蒙神父垂下了头来:“可是,我战胜不了我的心魔,我生怕艾莉丝知道了我曾经是一名马菲亚而痛恨我。席琳娜是见识过马菲亚的残忍和狠毒的,她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所以,她不敢让艾莉丝跟我走的太近,我知道,她也是为了艾莉丝好。诺力,如果不是你逼我,我已经打算放弃了,回洛杉矶,回圣约翰大教堂,即便回去做不了神父了,只要有个栖身的地方也就够了。只要我知道我的女儿能够幸福,我就足够满足了。”
罗猎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双手抵在了额头上重重揉搓。“我问你,西蒙,你能保证你已经完全摆脱了马菲亚的纠缠了吗?”
西蒙神父长叹一声,道:“我不知道,但我想,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他们应该已经忘记了西蒙马修斯这个人名,事实上,这十五年来我过得很安静,马菲亚再也没找过我的麻烦。”
罗猎点了点头,沉思片刻,道:“马菲亚的老巢在纽约,西蒙,我真不知道你跟着我们回到纽约的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为了我,你还要抛头露面去曼哈顿找凯文,为了艾莉丝,你每天往返与布鲁克林和曼哈顿之间只为了能多学几道菜。西蒙,我敬佩你的勇气。”
西蒙神父苦笑摇头,道:“你或许以为在纽约的时候我会每天提心吊胆,不,诺力,你错了。在没见到艾莉丝之前,在圣约翰大教堂,我或许还会有提心吊胆的时候,生怕某一天被马菲亚打了黑枪。但自从我见到了艾莉丝之后,我便明白了我之前为什么还会提心吊胆,那只是因为我还不知道席琳娜和艾莉丝的下落,不知道她们还是不是活在人世间,更不知道假若她们还活着能不能活得很好。是这份牵挂才使得我如此珍惜生命。但是,当我见到了艾莉丝,见到了她身边的你,我便已然解脱了。在纽约的时候,我甚至希望马菲亚能够突然出现,一枪击毙了我,那样的话,我便再也没有了痛苦,我便再也不用违拗上帝的意愿。”
罗猎叹息道:“书中说,父爱如山,我从小就没有了父亲,所以,对父爱如山却始终找不到感觉。但今天,从西蒙你的身上,我读懂了什么叫父爱如山。放心吧,西蒙,这里是金山,不是纽约,马菲亚的势力还无法触及到这儿,在金山,尤其是唐人街,还没有哪方势力敢招惹到滨哥的安良堂。你就在这儿安心地住下来,艾莉丝那边,包括席琳娜,我来帮你处理。”
西蒙神父感激道:“谢谢你,诺力,谢谢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罗猎露出了笑容来,道:“你生了一个非常美丽非常优秀的女儿,这便是对我的报答,没有什么还能比这份礼物更加珍重。西蒙,我在帮你的同时,也是在帮助艾莉丝,帮助艾莉丝,实际上就是帮助我自己,所以,你不必感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同一时间,在席琳娜的住所,艾莉丝正在低声抽噎。
席琳娜坐在艾莉丝身旁,抚慰道:“艾莉丝,妈妈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向上帝保证它的真实性,你可能并不了解黑手党,他们凶残成性心狠手辣,尤其是对背叛者更是毫不留情。西蒙是得到了教会的庇佑才使得黑手党不得不放弃了对他的追杀,可是,当他离开了教会,将会产生怎样的麻烦呢?艾莉丝,听妈妈的,离西蒙远一点,拒绝他,让他回到圣约翰大教堂,这是对你的保护,也是对西蒙的保护啊!”
艾莉丝抹着眼泪问道:“席琳娜,你告诉我,你还爱着西蒙吗?”
席琳娜微笑摇头,道:“这么久了,都过去了。”
艾莉丝道:“不,席琳娜,你撒谎,我看得出来,你还爱着他。”
席琳娜幽叹一声,道:“妈妈承认,妈妈还忘不了西蒙。如果西蒙没有加入过黑手党,妈妈会爱他一辈子。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妈妈若是说还爱着西蒙,那么只会害了他。”略一停顿,席琳娜又低头呢喃道:“也会害了妈妈和艾莉丝啊!”
艾莉丝幽怨道:“可是,席琳娜,现在跟十五年前并不相同。那时候,黑手党一心只想杀了西蒙和你……”
席琳娜微笑插话道:“艾莉丝,我的孩子,黑手党并没有打算放过你。”
艾莉丝摇头叹道:“好吧,是咱们一家三口。那时候,西蒙是孤身一人,不可能做到跟黑手党相对抗,只能是寻求教会的庇佑。但现在不一样,席琳娜,诺力会保护我们的,他是安良堂的人,席琳娜,你是知道安良堂的势力的,在金山,黑手党是不敢招惹安良堂的。”
席琳娜苦笑道:“我当然知道,艾莉丝,十年前妈妈就认识了汤姆。可是,艾莉丝,汤姆的安良堂只会保护中华人,而我们,并不是中华人。所以,当黑手党真的找上门来的时候,汤姆还愿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来帮助我们就会成了问题。艾莉丝,妈妈不能拿你的生命安全来做赌注啊!”
艾莉丝摇头道:“不,席琳娜,我是诺力的女朋友,将来还会成为诺力的妻子,诺力是不会放弃我们的,而汤姆也绝不可能放弃诺力。”
席琳娜仍旧是一副苦笑面容,道:“艾莉丝,妈妈知道,你很喜欢诺力,妈妈没有阻拦你的意思,但妈妈必须告诉你,在中华男人的心中,是没有真正的爱情的,他们只是将妻子视为自己的个人财产,一个能为他生儿育女的特殊财产。只要他们的财力允许,他们可以娶很多个妻子,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只会保护自己的儿女,对妻子这种特殊财产,却是可以随意放弃。”
艾莉丝带着哭腔嚷道:“不,席琳娜,你撒谎!诺力不会这样的,诺力只会爱艾莉丝一个人,诺力一定会倾尽全力保护艾莉丝!”
席琳娜闭上了双眼,缓缓摇头,两颗硕大的泪珠悄然滚落。“安东尼医生十年前就成为了汤姆的私人医生,汤姆这个男人很绅士,十年间,我随安东尼医生多次去汤姆那里为病人诊治,不管情况有多么的糟糕,我从来没遇到过汤姆会对我们失去了礼貌。可是,艾莉丝,你知道吗?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却同时拥有着五名以上的女人,而每个女人都没有得到汤姆的任何名分。诺力是汤姆确定的接班人,他迟早会成为汤姆那样的男人,艾莉丝,不要对诺力存在幻想好么?那样只会让你更加受到伤害的。”
艾莉丝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双手捂住了眼睛,痛楚万般,无助哭泣道:“你骗我,席琳娜,你在欺骗我,诺力不是那种男人,诺力只爱我一个人……”
席琳娜长叹一声,不再言语,只是扭过头去,悄悄抹去了腮边的泪水。
沉默了片刻,艾莉丝仰起头来,看着席琳娜,道:“席琳娜,我是说如果,如果现在黑手党突然出现,抓走了艾莉丝,你会怎么做?”
席琳娜挤出了一丝微笑来,柔声回道:“我会跟他们拼了,说什么也要救你出来。”
艾莉丝又问道:“那被抓的人换成了西蒙呢?”
席琳娜漠然摇头,道:“我不知道……”
艾莉丝再问道:“假若黑手党同时抓了我和西蒙呢?”
席琳娜道:“我的女儿,请你相信妈妈,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
艾莉丝偎依在了席琳娜的怀中,轻声道:“妈妈,当我提到西蒙的时候,你虽然犹豫了,可你并没有拒绝,这只能说明,你心中还爱着西蒙。妈妈,艾莉丝渴望得到父亲的疼爱,艾莉丝每天都在幻想着将来能被父亲牵着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妈妈,此时此刻,你心中的恐惧已经成为了抓走我抓走西蒙的黑手党,妈妈,放下你心中的恐惧,去见见西蒙,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一同面对,好么?”
席琳娜轻抚着艾莉丝的脸颊,呢喃道:“艾莉丝,我的女儿,妈妈并不惧怕黑手党,妈妈生了你,又看着你长大,妈妈已经很满足了。可是,妈妈不能看到你被伤害,妈妈只希望你能远离危险。艾莉丝,请原谅妈妈,妈妈做不到你的要求。”
艾莉丝从席琳娜的怀中抽出身子,凝视着席琳娜,道:“妈妈,我想告诉你,西蒙已经被诺力接到了唐人街。诺力是一个信念坚定的男人,他不会放弃的,所以,西蒙也不会离开金山。妈妈,如果你执意不肯去见西蒙,那也应该做好准备,诺力随时会带着西蒙来找你。”
席琳娜不禁闪现出一丝慌乱来,她拢了下额头上的头发,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对诺力,席琳娜还是有所了解的,正如艾莉丝所言,诺力却是是一个信念坚定的年轻人,这一点,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罗猎回到了堂口。虽然错过了堂口的晚饭时间,但周嫂却为罗猎留了饭菜。马马虎虎填饱了肚皮,罗猎来到了曹滨的书房前,伸手敲响了曹滨的书房房门。
却无人应答。
这个时间,滨哥不会在卧室中啊!
正犹豫该不该上楼去滨哥的卧房看看,走廊的一端,董彪现出了身影来。
“找滨哥?”董彪踢踏着一双人字拖,走了过来,“滨哥不在家,昨天咱们练枪的时候,他就登上了前往纽约的火车。”
“滨哥去纽约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罗猎不免有些失落,道:“彪哥,你有什么办法能联络到滨哥么?”
董彪道:“他现在人在火车上,发电报也收不到啊!你找他什么事?跟彪哥说不也一样么?”
罗猎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西蒙的事情,彪哥,西蒙他之前是个马菲亚……”
董彪不禁一怔,道:“打住!到我房间来!”
进到了房间,董彪先点上了烟,然后问道:“那个西蒙不是个神父吗?怎么又跟马菲亚扯上了关系?”
罗猎一五一十将西蒙神父的故事告诉了董彪。
董彪一根烟抽完,又接上了一根,笑着点头应道:“这个西蒙,藏得很深嘛,连我董彪都没看出来他居然是个马菲亚。”
罗猎道:“西蒙现在已经不再是马菲亚了,二十年前,他便已经痛改前非。所以,彪哥看不出来也是正常。”
董彪抽着烟,点了下头,道:“你想帮助西蒙,可又担心连累了安良堂,所以,你才来找滨哥的,是吗?”
罗猎应道:“西蒙之前有教会的保护,所以马菲亚不敢继续找他的麻烦。可是,西蒙现在离开了教会,那么就不排除马菲亚重新找到他。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却不能排除,彪哥,你说滨哥会不会答应保护西蒙呢?”
董彪笑了笑,道:“以我对滨哥的了解,他在回答你这个请求之前,一定会先问你一个问题,罗猎,你对那个艾莉丝是真心的吗?”
罗猎应道:“当然是真心的。”
董彪又问道:“那么,一年之内,你打算娶了艾莉丝做老婆吗?”
罗猎想了下,道:“我虽然还不想那么早就结婚,但是,假若滨哥非得要我娶了艾莉丝才肯保护西蒙的话,我会在一个月内便和艾莉丝举行婚礼。”
董彪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么,滨哥的答案就很明显了。”
从逻辑上推断,董彪肯定会做出肯定的判断,但罗猎没有亲耳听到,还是有所不安,于是问道:“那滨哥的答案是什么呢?”
董彪露出了一脸的坏笑,回道:“滨哥会说,去问你彪哥,这种打打杀杀的破事,都是你彪哥在管,老子现在只管为安良堂多赚点钱!”
罗猎赔笑道:“那彪哥会不会答应呢?”
董彪脸上的坏笑更加浓烈,从烟盒中弹出一支烟来,丢在了罗猎面前,道:“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就陪彪哥抽支烟。”
罗猎苦笑道:“可彪哥你是知道的,我不会抽烟啊!”
董彪撇嘴道:“你啊,还不如安翟那个小胖子讲义气呢!那小胖子为了救你,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彪哥提出的以命换命的要求,你再看看你,连支香烟都不肯抽!”
罗猎无奈,只得拿起了香烟点上了火,却只在嘴上吧嗒,不把烟吸到肺里。
“抽烟不进肺,那叫什么抽烟啊?存粹叫浪费好不好?”董彪斜着眼看着罗猎,一脸坏笑中还饱含着蔑视。
罗猎最受不了这种神态,于是便抽了一小口,吸进了肺中……虽然只是一小口,却还是引发了身体剧烈的抗议。“咳,咳——”连续几声剧烈的呛咳,罗猎的两只眼睛都喷出了泪花来。
董彪开心地笑了,道:“别怕,继续,多呛两下,就适应了,你说,你个大男人,不会喝酒抽烟,那活着有个鸟劲啊!”
呛咳声中,罗猎总算是抽完了一支香烟,将烟屁股摁灭在烟灰缸的时候,董彪已经为罗猎端来了一杯热茶,“其实,一边喝着茶,一边抽烟,你就不会感到那么呛人了。”
罗猎接过茶杯,喝了口热茶,再翻着眼皮嗔怒道:“那你不早说?”
董彪哈哈大笑,道:“早说?早说了那还能听到你动人的呛咳声吗?还能看到你流出难得一见的眼泪吗?我跟你说啊,彪哥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很久了!”
罗猎哀叹一声,道:“那你现在满意了?”
董彪嬉笑道:“嗯,嗯,相当满意。”
罗猎深吸了口气,问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么?”
董彪陡然严肃起来,站起身来,踱了两步,转身看着罗猎,道:“安良堂训诫,惩恶扬善除暴安良,虽然只为华人出头,但也未必尽然。艾莉丝是你罗猎的女人,那便是我安良堂的自家人,包括她的父亲西蒙和她的母亲席琳娜。马菲亚黑手党虽然势力庞大凶狠残暴,但我安良堂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在金山,滨哥的地位和权威决不允许其他帮派的任何挑衅。罗猎,这件事你不必请示滨哥了,彪哥便可以给你一句肯定的答复,西蒙的事情,咱们安良堂揽下来了,敢动西蒙一根手指,咱们安良堂就让他有来无回!”
虽然对这个结果罗猎已经有所预料,但亲耳听到董彪气势浩荡掷地有声地说出口来,还是令罗猎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彪哥……”叫了声彪哥,罗猎却突然哑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董彪摆了下手,回到了刚才的座位上,稍显忧虑接着道:“不过,彪哥要开出个条件来,你必须答应了才可以。”
罗猎毫不犹豫,立刻点头应道:“我答应你,彪哥!”
董彪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来,道:“彪哥想喝酒了,没人陪……”
罗猎不等董彪把话说完,起身就走,还甩下了一句话干脆利落的话来:“门都没有,明天还要训练呢!”
董彪在身后发出了重重一声叹息:“你大爷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第二天上午,继续练枪,两把崭新的左轮再次被罗猎用成了废品。午饭后,稍事休息,罗猎开着车,载着安良堂一名会开车的兄弟来到了宾尼的搏击俱乐部。宾尼还没来到,罗猎先换了练功服,开始热身。
刚活动开了身体,三名东方面孔便靠拢过来。
这三人操的虽然也是英文,但其英文发音却很是蹩脚,像是舌头长反了一样,又像是嘴巴里含了个什么玩意。“嗨,支那人,东亚病夫,敢不敢跟我们切磋一下?”为首一人,额头上扎了条白色的发带,发带于额头正中,印了一个鲜红的太阳。此人留着长发,却将额顶上的头发攒了起来,梳到发心的位置上打了个结。身上装束也是滑稽,大热天却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或许为为了衬托自己的雄壮,肩背部还加了一个两头翘起的坎肩。袍子的下摆是敞开的,露出了里面黑色的裤裙,裤裙的长度只盖到了小腿肚子,前面的迎面骨上,显露着黑不拉几令人作呕的腿毛。
“假泼尼斯?”罗猎学着那东洋人的发音,并回敬了一个不屑神情。这是宾尼的俱乐部,而滨哥又是宾尼俱乐部的大股东,罗猎并不想在俱乐部中跟别人发生冲突,因而,罗猎对那三人没有过多搭理,而是继续他的科目练习。
“是泥棒尼斯!大泥棒帝国万岁!”为首的东洋人面色极为不悦,冲到罗猎面前,纠正罗猎的称谓。
在美利坚,对东洋人的表述有两个英文单词,一个是japanese,模仿东洋人的发音便是假泼尼斯,而大多数东洋人则喜欢第二个单词称谓,叫nipponese,大多数东洋人对这个单词的发音掌握还比较好,能发出泥棒尼斯的音来。
罗猎淡淡一笑,道:“不一样吗?都是个弹丸岛国!”
那东洋人被罗猎的态度所激怒,一把揪住了罗猎的衣领,口中吼骂道:“八格牙路……”
便在这时,黑人大个兰德尔冲了过来,叫嚷道:“你们在干什么?想在宾尼的地盘上闹事吗?”
罗猎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而使得宾尼失去了三名学员,因而,当兰德尔冲过来的时候,罗猎放弃了反击,选择了忍让。
“兰德尔,我是宾尼请来的教练,但这位学员却冒犯了我,我可以看在宾尼的面子上不出手教训他,但他必须向我道歉。”那东洋人虽然松开了手,却不肯退去,仍旧是不依不饶。
黑大个兰德尔嗤笑道:“你知道他是谁么?他是……”
罗猎打断了兰德尔,道:“兰德尔,不用多言,既然他是宾尼请来的教练,而我刚才的话确实有些侮辱这位日本先生的意思,那我就向他道歉好了。”
转过身来,罗猎冲着那东洋人微微一笑,道:“虽然我只是说了句实话,但若是伤到了你,我愿意向你道歉!”
第五百六十六章 动手吧
十多天来,罗猎只顾着练功,连艾莉丝都忽略了许多,更别提西蒙神父了。而艾莉丝没有罗猎的陪伴,又不愿意单独面对西蒙神父,因而,对艾莉丝来说,确实有些想得慌。
“好啊,咱们绕个道,去菜市场买点菜,让西蒙做饭给我们吃,我好久没品尝西蒙的手艺了。”罗猎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欢快地答应了艾莉丝。
西蒙神父对二人的登门自然是欢喜若狂,自从来到旧金山,艾莉丝还是第一次踏入他的住所。哦,不,即便追溯到在纽约的时候,艾莉丝也是第一次踏入他的住所。西蒙神父激动之余连说话都出现了故障,磕磕巴巴不知道表达些什么。还是艾莉丝大方一些,递上了手中刚买的菜,道:“我和诺力都想吃你做的菜了,要辛苦你了,西蒙。”
西蒙神父开心地点头应道:“不辛苦,你们能来看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西蒙神父接过了艾莉丝递过来的菜,转身进了厨房忙活开来。
不多会,四道精致的菜肴端上了餐桌,西蒙神父从橱柜中拿了两只酒杯一瓶酒,摆在了罗猎的面前。罗猎嗅到了酒精的气味,腹中禁不住翻江倒海起来,差一点就要直奔卫生间了。
西蒙神父一脸蒙圈,而艾莉丝咯咯咯笑着解释道:“诺力昨晚上喝醉了,就在两个小时前还呕吐了,所以见到了酒,便会不舒服。”
西蒙稍显尴尬,连忙收起了酒和酒杯。
“西蒙,忘了问你,你不是去神学院工作了吗?怎么今天没去上班呢?”罗猎拿起了筷子,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便随口问了出来。
西蒙神父笑着应道:“诺力,一场醉酒不会把你醉傻了吧,今天可是礼拜,全世界的人都不用工作的。”
艾莉丝立刻反驳道:“不,西蒙,你错了,席琳娜就要工作。”
提到了席琳娜的名字,西蒙神父陡然一怔,随即嗫啜问道:“艾莉丝,席琳娜她还好么?”
艾莉丝摇头道:“她以为她很好,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可是,我看得出来,她并不好,她似乎已经告别了笑容。西蒙,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去看她?诺力已经为你们创造了那么好的条件,难道你还指望着诺力将席琳娜带到你面前么?”
西蒙神父支吾道:“我……我,我是应该主动去看望她,可是,艾莉丝,我已经有十五年没见到席琳娜了,我不知道见到她之后能说些什么,我更担心她根本不愿意再见到我。”
艾莉丝气道:“西蒙,你是个懦夫!”
西蒙神父一声叹气,垂下了头来。
罗猎道:“艾莉丝,你也不能全怪西蒙,他还不敢奢求能得到你和席琳娜的完全谅解,他现在能经常看到你,能经常得知席琳娜的消息,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他不敢再勇敢地往前迈出一步。”稍一顿,罗猎接着又对西蒙道:“不过,艾莉丝说的也没错,西蒙,在这件事情上,你的表现却是像是个懦夫。但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真的懦夫,你是用勇气的,对吗?”
西蒙神父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应道:“诺力,你说得对,西蒙马修斯绝不是一个懦夫。艾莉丝,你放心,西蒙一定会对席琳娜重新展开追求的。”
艾莉丝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握紧了拳头,在西蒙神父的眼前挥舞了两下,道:“加油!西蒙,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
吃过了饭,艾莉丝争抢着要收拾餐桌洗刷碗筷,西蒙神父急忙阻拦。积攒了十五年愧疚,使得西蒙神父对艾莉丝只有无限的溺爱。艾莉丝拗不过,只能任由西蒙神父收拾了餐桌,端着盘子碗走进了厨房,看着西蒙神父的背影,艾莉丝忽然间红了眼眶。
罗猎瞬间体会到了艾莉丝的心情,鼓励道:“艾莉丝,跟着进去吧,打个下手也好。”
艾莉丝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回道:“诺力,我怕我控制不住,这对席琳娜不公平,她独自抚养了我十五年,我不能在她之前原谅西蒙。”
罗猎应道:“我懂,艾莉丝,既然这样,我想我们还是早一点离开吧。”
艾莉丝点头应允。
罗猎随即跟西蒙神父打了声招呼,西蒙神父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拎出来一袋水果,非要艾莉丝拿回去吃。
一手拎着那袋水果,一手揽着艾莉丝的腰,走在街上树荫下的罗猎一时间不知道脑袋中的眩晕是来自于酒醉未醒还是因为幸福使然。
“诺力,你还难受么?”罗猎的眩晕感只是一闪而过,身体的反应更是微乎其微,但艾莉丝仍旧捕捉到了,仰起脸来关切问道。
罗猎垂下头来,亲吻了艾莉丝的额头,道:“我好多了,艾莉丝,不用为我担心。”
海边城市的夏天,雨说来就来,刚才还是响晴的天,一片乌云飘来,登时落下了密集的雨滴。艾莉丝咯咯咯欢笑着,拖着罗猎跑到了路边的一家店铺屋檐下避雨。可雨也是说走就走,路面刚刚湿透,那片乌云已然飘过,阳光重新洒落下来。
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驶而来,在经过罗猎和艾莉丝身边的时候猛然踩下了刹车,饶是那开车的动作极快,车子还是冲出了十多米才停了下来。罗猎一怔,便见到车子缓缓后退,驾驶座上,董彪探出了头来,摘去了墨镜:“我说你们两个跑哪去了,原来在这儿轧马路啊!那什么,没啥别的事情的话,上车吧,彪哥带你们兜风去。”
罗猎靠了过来,却没着急上车,问道:“彪哥,你怎么一个人出门呢?是不是去跟美人约会呀?”
艾莉丝跟着说笑道:“要真是约会,那我们还是不要上车了。”
董彪哼了声,重新戴上了墨镜,轻踩油门,在车子向前滑动的同时唠叨道:“约你个头啊!彪哥只是要去海关警署捞个人,而且还是滨哥的安排,需要带兄弟吗?别废话,想上车就赶紧上,不想上车就一边凉快去。”
罗猎嘿嘿一笑,已然跳上了车,顺手再把艾莉丝拉了上来,并还嘴道:“还是兜风凉快些。”
车上了路,董彪打趣道:“罗猎,马上就要故地重游了,此刻心情如何?”
罗猎回道:“不知道那个将我和安翟卖了三十美元的尼尔森警长还在不在?”
董彪道:“尼尔森是警司,不是警长,那货混得不错,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估计到年底就能升任警督了。”
罗猎愤愤不平道:“这都是什么世道啊,像尼尔森那种人,不被清除出去也就罢了,居然还能升职?”
董彪转头看了罗猎一眼,呲哼笑道:“怎么?五年前的那点破事,还记恨在心啊?”
罗猎道:“那倒没有,只是就事论事由感而发。”
董彪叹了口气,道:“那你这个由感可就发错喽!尼尔森这人贪是贪了点,可是,洋人警察中又有几个不贪的呢?抛开咱们安良堂跟尼尔森的关系不说,单说五年前你那档子破事,人家尼尔森要不是贪图那点钱财,还不顺手将你俩给扔海里喂鱼了?”
艾莉丝听罗猎讲过这段故事,而且不止一次,因而对整个过程算是比董彪还要清楚,此刻不由插嘴道:“是的,诺力,彪哥说得对,你不单不应该记恨尼尔森,相反,你应该感激他才对。”
罗猎叹道:“你们俩这是说什么呀?我又没说还记恨尼尔森,我只是想说,像比尔森这种贪钱的警察还能升官,美利坚合众国恐怕好不了……”
董彪笑着打断了罗猎,道:“美利坚好得了好不了,跟咱们中国人又有多大关系呢?咱们啊,只管赚钱吃饭,洋人的事情少管。”
艾莉丝抗议道:“那西蒙和席琳娜的事情,彪哥你也不愿意管了么?”
罗猎立刻跟道:“是啊,他们可是不折不扣的洋人哦!”
董彪转动方向盘,将车子拐了个弯,笑着回道:“你俩是故意招惹彪哥,是么?”
一个弯拐过来,车子已经上了海滨大道。董彪没有直接驶向海关警署,而是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馆停了下来。“你俩先下车,去里面找个僻静点的位子,我去把尼尔森给接过来。”董彪轻叹一声,接着又道:“现在不跟以前喽,做事都得小心点才好。”
董彪将罗猎艾莉丝放下了车,继续向前。罗猎牵着艾莉丝的手,推门进了咖啡馆。客人并不多,罗猎选了个最靠里面的座位坐了下来,叫来了侍者,点了两杯咖啡等着董彪。
不多会,董彪带着尼尔森来到了咖啡馆。
罗猎对尼尔森仍有印象,说心里话,罗猎虽然对尼尔森不存在感激之情,却也丝毫没有恨意。想当初被关在海关警署的时候,尼尔森待他们还算不错,没打没罚,还管了两顿饭。“你好,尼尔森警司,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认得出我来。”见到董彪陪着尼尔森走来,罗猎早早起身,并伸出手来。
尼尔森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握住了罗猎,并玩笑道:“我的朋友,我当然记得你,你和另一个小胖子的矫健泳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调侃完罗猎,尼尔森又转向董彪继续道:“早知道他能长成这么英俊的一个小伙子,当初我就该向汤姆开出双倍的价钱才对。”
董彪为尼尔森拉开了座椅,并叫来了侍者,点了两杯最好的咖啡和几样点心。
“尼尔森,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艾莉丝。”趁着董彪忙活的时候,罗猎为尼尔森介绍了艾莉丝。艾莉丝大方地将手伸向了尼尔森,并补充道:“艾莉丝泰格。”
尼尔森很绅士地接过了艾莉丝的手,象征性地做了个亲吻的动作,并赞美道:“你真像个美丽的天使。”
侍者很快端来了咖啡和点心,待侍者离开后,董彪拍了拍尼尔森的肩膀,道:“尼尔森,诺力和艾莉丝都是自己人,你不必顾忌,这件事该怎么办,需要多少花费,你直接说吧。”
尼尔森轻叹一声,端起咖啡杯饮啜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后,再耸了下肩膀,道:“杰克,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你是知道我的,尼尔森做事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但这次却不一样,人并不在我的手上。”
董彪淡淡一笑,道:“只要人还在海关警署,你就一定有办法,对么?我的朋友。”
尼尔森点了点头,道:“我既然肯答应你出来喝杯咖啡,就说明我还是有办法的。不过,杰克,我必须事先把话说明,这一次你想要把人带出我的警署,恐怕没那么容易。”
董彪道:“我当然知道!尼尔森,你是个痛快的人,我也不喜欢啰嗦,你就开个价吧。”
尼尔森伸出了两根手指来,并道:“三百刀,少一毛都不成。”
董彪直接从怀中掏出了支票本,再拿出了钢笔,开出了一张三百美元的支票:“尼尔森,幸亏你是跟我谈生意,这要是换了汤姆,他肯定会跟你讨价还价的。”将支票交到了尼尔森的手上后,董彪问道:“我什么时候能把人带走?”
尼尔森收好了支票,想了下,然后回道:“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吧。”得到了董彪的同意,尼尔森连忙喝完了杯中的咖啡,匆匆而去。
“彪哥,捞什么人要那么多的钱?”罗猎还记得五年前他和安翟哥俩合在一起也不过是花了三十美元便捞了出来,而眼下这人居然是自己和安翟的十倍,那罗猎的心理自然有些不平衡。
董彪呵呵一笑,却不着急回话,喝了口咖啡,吃了块点心,这才慢吞吞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一盗门败类而已。”
听到盗门二字,罗猎陡然间想到了师父老鬼,不过,董彪口中说的可是盗门败类,自然不会是师父了。“既然是个败类,又怎么值得彪哥心甘情愿花那么多钱呢?彪哥,恐怕这其中另有隐情吧?”
董彪手指罗猎,笑道:“怎么说滨哥会那么欣赏你小子呢!好吧,那彪哥就实话实说了。咱们今天要捞的这个盗门败类啊,五年前骗走了一个莘莘学子的所有的证件,害得那个小伙子……”
罗猎惊道:“你说的是他?”
董彪点了点头,颇有些得意道:“没错,就是他,今天彪哥要将他带回堂口为那个莘莘学子出口憋了整整五年的恶气,你说,这三百美元花的值还是不值?”
罗猎先是欣喜点头,但随即脸上便露出了疑色,缓缓摇头道:“不,彪哥,你没跟我说实话。”
董彪分辨道:“你是说彪哥骗你?好吧,等尼尔森把那个盗门败类弄出来了,你自己去辨认好了,看看彪哥究竟有没有骗你。”
罗猎已经摇头,道:“我没说你骗我,我是说,你肯定是还有别的隐情没告诉我。”
董彪苦笑道:“你这就不讲道理了吧?彪哥好心好意只想为你出口恶气,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能怀疑彪哥的动机呢?”
艾莉丝跟着也劝说罗猎道:“诺力,你应该相信彪哥才对啊!”
罗猎缓缓叹道:“五年前,那人骗走了我所有的证件,害得我跟安翟被迫跳了海,要说我不恨这个人,那是绝对是假话。这五年来,我时时刻刻在惦记着此人,为此还一度怀疑过我师父,以为是他老人家故意做局把我骗进了安良堂。若是彪哥看出了我这点心思,为我找到了这个人,从道理上讲也是合情合理。不过,单纯为此的话,彪哥根本没必要花上这三百美元巨款,只需要将我带去海关警署,认出那个人,然后痛扁一顿也就是了。十美元的事情偏要用三百美元来解决,这不是彪哥的风格,更不会是滨哥的风格,所以,我敢断定,那个盗门败类的身后一定是另有隐情。”
董彪不由赞道:“少爷就是少爷,不服不行啊!好吧,彪哥认输了,这其中,确实是另有隐情。”
罗猎道:“那彪哥能告诉我这背后的隐情是什么吗?”
董彪不置可否,却先看了眼艾莉丝。
艾莉丝撇了下嘴,道:“如果我不便听到,我可以到外面走走。”
董彪笑着回道:“你误会了,艾莉丝,安良堂早就把你当做了自己人,没什么需要向你隐瞒的。只不过,我担心你对我们中国的事情不感兴趣。”
艾莉丝笑道:“只要诺力在我身旁,就算你们只是无聊地数绵羊,我也一样有兴趣从头听到尾。”
董彪看了下时间,道:“好吧,反正时间还早,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讲个故事全当是解闷了。不过,在讲故事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少爷,五年前你身陷海关警署的牢房中,滨哥怎么会主动去捞你的呢?”
罗猎道:“小时候我以为那不过是滨哥跟尼尔森之间正常的劳工买卖,但后来跟你们熟了才知道,做这种生意,滨哥一般都不会出面,就算是彪哥也不需要亲力亲为。正因如此,我才会怀疑到我师父的头上。”
董彪点头笑道:“你的怀疑是对的,确实是鬼叔向滨哥推荐的你。但你可别误会啊!在码头上骗走你证件的绝不是你师父,这一点我不需要做解释,待会尼尔森将那个盗门败类带过来便可以水落石出了。”
罗猎道:“彪哥你当然不需要解释,我能猜得到,师父他当时应该也在船上。”
董彪呲哼了一声,撇着嘴巴道:“那你就接着猜吧,把整个故事都猜出来算逑,给你这种人讲故事真没劲。”
罗猎赶紧赔不是,道:“彪哥息怒,我认错还不行吗?”
董彪笑开了,美滋滋喝了口咖啡,清了下嗓子,开口讲道:“五年前,内机局第一次追到了美利坚来,为的是什么?少爷,你可听说过其中原因?”
罗猎点头应道:“我听说是为了一份名单而来。”
董彪道:“没错,确实是为了一份名单。这名单对咱们安良堂来说一文不值,但对咱们中国的命运来说,却是无比贵重。偷走这份名单的并不是你师父,鬼叔自打来了美利坚合众国之后就根本没回去过。是那个盗门败类干的活,本来,他是受雇与孙先生那个组织,但东西到手后,这货居然起了邪心,要重金卖给内机局。又怕内机局黑吃黑,所以就约到了美利坚合众国来交易。可那货却没想到,山外青山楼外楼,鬼叔的道行比他高多去了。”
罗猎不由插话道:“是师父出手……”
董彪瞪了罗猎一眼,喝道:“你是听故事还是讲故事?你行你来?”
罗猎吐了下舌头,扮了个鬼脸。
董彪白了罗猎一眼,才肯接着说道:“滨哥接到了孙先生机要秘书许公林的求助,于是便请来了鬼叔,那天,鬼叔等在了金山码头上,刚好看到了那个败类骗走你证件的一幕,这也间接地帮助鬼叔锁定了目标。鬼叔可是盗门百年一遇的奇才,那货又怎是对手?三两回合,便被鬼叔得了手,将那份名单给掉了包。不过,那货也确实是有些真本事,鬼叔虽然得了手,却也被他觉察到了。知道真货成了假货,那败类肯定不敢再跟内机局的人接触,于是便躲了起来。”
说话间隙中,罗猎不敢再轻易插话,可听得着迷的艾莉丝却忍不住问道:“残害我们师父的人就是你说的内机局的人,是吗?他们又怎会追到纽约去的呢?”
董彪叹了声,看了眼罗猎,微微摇了下头,道:“咱们安良堂中有内机局的一个内鬼,可是呢,这个内鬼却不知情,还以为内机局追来只是为了那个藏匿名单的夜明珠。没错,那颗被掏空用来藏名单的假珠子确实在鬼叔手上,所以啊,他们便根据内鬼的提示,一路追到了纽约。滨哥将计就计,放出风来,说是那败类之所以不再露面跟内机局的人接触,是因为孙先生他们出了更高的价码,而交易地点便在纽约。”
罗猎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感叹道:“李喜儿最终得知上当受骗后,便将怒火发泄到了师父的身上!”
董彪这一次没有埋汰罗猎的插话,而是叹道:“如果你是这样看待此事的话,那我只能说你小觑了鬼叔了。以鬼叔的江湖阅历和他那身好本事,又岂能轻易落进了别人的陷阱?”
罗猎不由惊道:“你是说师父他是故意被李喜儿他们抓走的?”
董彪一声长叹,道:“滨哥一开始便有意借此机会除掉内机局李喜儿,你是知道的,滨哥还有个弟弟留在了国内,却死在了内机局李喜儿的手上。可是,许公林却劝说滨哥以大局为重,暂时放过李喜儿他们,这样的话,便可以为孙先生的组织多争取一些应急时间。因而,滨哥便没有跟纽约的顾先生通气联手。可是,鬼叔却不肯放过那帮牛尾巴,便设下了个苦肉计来,只是没想到……”董彪硬生生憋住了后面的话,看了眼艾莉丝,又冲着罗猎抛去了一个眼神。
罗猎点了点头。彪哥硬生生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无非就是想保护大师兄赵大新。
“扯远了,还是拐回头来说那个盗门败类吧!”董彪捏了块点心扔进了嘴巴里,再喝了口咖啡,接着道:“那货在美利坚游荡了近五年,倒也是逍遥快活,可不知道他脑子里哪根筋抽了风,突然想起来要回国,结果却马失前蹄,在出关时居然落在了尼尔森的手上。尼尔森三拳两脚,便审出了一件大案来。”
罗猎不由地将椅子向前挪了挪,并倾过来上身,好奇问道:“什么大案呀?”
董彪颇为神秘道:“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攻进了紫禁城,满清朝廷文武百官魂飞魄散四下逃窜,光绪小儿和慈禧老太婆也是吓得屁滚尿流慌忙西逃,却将满清的镇国重器开国玉玺落在了皇宫未能带走。那枚玉玺乃是皇太极建立大清朝时所制作,材质很是一般,却承载了大清朝的国脉,故而,在清军入关后,多尔衮重新选了优良玉石制作了新的玉玺,而那枚开国玉玺则被供奉了起来。可没想到,却被八国联军给掳掠了去。”
罗猎又犯了老毛病,插话道:“你的意思是说,那枚开国玉玺后来又被那个败类给偷走了?”
董彪瞪眼怒道:“你不插嘴能死啊?再敢打断彪哥讲故事……唉,算逑,反正彪哥也不能把你怎么着,这口气我就忍了吧。”
罗猎连忙用叉子插了块点心送到了董彪口中,又殷勤地为董彪端起了咖啡。
董彪甚是满意,重新露出了笑容,并接着讲道:“那枚开国玉玺是被法兰西的兵将给掳掠去的,就在你们环球大马戏团各地巡演的时候,法兰西博物馆在纽约开了一场展览会,据说准备陈列出来的物品中便有那枚大清朝的开国玉玺,可就在开展的前一天,那枚玉玺却失窃了。此事虽然并没有报道出来,但纽约的顾先生却是一清二楚,因为,准备对那枚玉玺下手的,也有纽约安良堂的高手,只是没想到被别人抢先了一步。虽说那玉玺单就材质来讲很是一般,可是,其内在价值却是无比巨大,法兰西博物馆丢失了那枚玉玺可谓是痛心疾首,而对于满清朝廷或是孙先生的组织来说,其意义之重大更是到了无法估量的地步。”
罗猎张开了嘴,却又对上了董彪的眼神,急忙将嘴巴闭上了。
董彪看到了,不由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刚好我也要喘口气了。”
罗猎道:“所谓国脉龙脉一说,无非是金点行风水师的蛊惑说辞,此等说法,满清朝廷也就罢了,那孙先生的组织又怎能如此迷信呢?”
董彪点了点头,道:“你的疑问乍一听很有道理,孙先生他们立志要推翻满清建立共和,自然要破除封建迷信,更不会相信什么国脉龙脉的狗屁说法。可是,你得反过来想这事,假若孙先生他们能拿到那枚开国玉玺,并当着天下人的面毁了那枚玉玺,这将对满清朝廷产生多么沉重的打击呢?又会对天下人的思想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罗猎坦承道:“彪哥说得对,是我想简单了。”
董彪道:“满清朝廷丢了那枚开国玉玺,一直是秘不敢宣,私下里定然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找寻这枚玉玺。对孙先生他们来说,能不能得到那枚玉玺并不重要,只需要令那枚玉玺重见天日并证明它已然不在满清朝廷的手中也就够了。所以,在纽约的那场展览会上,顾先生派去的高手更想做的并不是出手行窃而是确保玉玺能够展出,便是这一念之差,却让另一拨人抢了先机。”
罗猎思考道:“下手盗走玉玺的人会不会是满清朝廷派来的呢?”
董彪轻叹一声,道:“顾先生是这么想的,滨哥也是这么认为的,法兰西博物馆更是这样判断的,可是,他们都错了……”
罗猎惊道:“难道是被那败类给盗走了?”
董彪道:“是,也不是。”
罗猎疑道:“什么意思?”
董彪道:“那败类在尼尔森三拳两脚的审讯下招供说,他参与了那场盗窃!纽约那场文物博览会的主办方聘请了美利坚最优秀的安保公司,如此森严的防卫下仍旧能盗走那枚玉玺,绝非是单人能够做到,即便是你师父重出江湖也必是枉然。盗走那枚玉玺的是一个组织团伙,此组织团伙极为神秘且手段高明,那败类不过是被此组织团伙所利用,因而对他们并没有多少了解。”
罗猎道:“既然如此,那彪哥又何必浪费三百美元呢?”
董彪斜着眼盯着罗猎,冷笑了两声,道:“你不是善于猜测揣摩吗?那你就来回答你自己的这个问题好了!”
罗猎熟悉董彪的性格,此刻突然变脸戏谑自己,定然是因为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太过肤浅。事实上,罗猎眨了眨眼便想清楚了个中缘由,但他仍旧耍赖道:“我哪有啊?其实我笨的很哩,彪哥还是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董彪撇嘴摇头,道:“全当是给艾莉丝一个面子好了!”转而对已经听得入迷的艾莉丝道:“那败类为何要招供这些呢?难道只是为了不挨揍吗?还有,他又向尼尔森隐瞒了些什么呢?等等这些疑问,只有将那败类带回堂口,方可水落石出,所以,即便尼尔森开口索要的价码再高一倍,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罗猎笑道:“恐怕彪哥还另有打算吧,想把那件玉玺偷回来,那败类还是能派得上用场的……不对,我说错了,要是想偷回来玉玺的话,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我师父才对。”
董彪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罗猎,你已经成年了,有些事情不能再瞒着你了。你师父,鬼叔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罗猎浑身一颤,急道:“你说什么?我师父他……”
董彪幽叹一声,缓缓摇头,道:“你师父他是安良堂总堂主的兄弟,但他也是孙先生组织的骨干,他老人家回国后的第二年,便在一场战斗中牺牲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包括你大师兄还有其他师兄师姐,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这也是你师父临走前最后的嘱托。”
罗猎的双眼顿时饱含了热泪,而艾莉丝一怔之下,已然伏在了桌面上嘤嘤哭泣。
董彪接道:“你可能很想知道安翟的下落,可是对不起啊,罗猎,鬼叔在参加那场起义战斗之前,将安翟打发走了,从那之后,我们便再也没得到过那个小胖子的任何消息了。”
罗猎掀起衣襟,擦去了泪水,再揽过艾莉丝,轻拍着她的后背,轻柔却坚定道:“别哭了,师父他不喜欢看到别人哭鼻子,更不喜欢他的徒弟哭鼻子。”
董彪看了下时间,站起身来,道:“罗猎说得对,鬼叔硬气了一辈子,最看不过的就是别人哭鼻子,尤其是为他而哭鼻子。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去领人了。”
对尼尔森来说,无意间抓获的这名盗贼甚是无趣。此人因出关时证件不符而被捕,尼尔森原本只想将他和别的华人一块打包卖给安良堂,却没想到,那人与当夜竟然自行打开了手铐以及牢房铁栅栏而欲逃走。也幸亏海关警署的牢房最后一道牢门安装了最先进的密码锁,这才困住了这个盗贼。
对这种人,尼尔森自然不肯客气,亲自下场将那人当做了拳靶温习了一下自己的搏击技术,却没想到,拳脚之下居然惹出了是非。面对那盗贼的招供,尼尔森有两种选择,一是如实记录,并将案件及嫌犯移交给纽约警方,但如此一来,过程极为繁琐不说,自己这边还要搭上人力物力,这对尼尔森来说绝对是不情愿的选项。因而,犹豫再三后,尼尔森选择了后者,询问安良堂对此人及此案有无兴趣。
得到了三百美元的尼尔森很是满意,回到警署后,便销毁了原有的案件档案,重新做了一份罪行可罚可不罚的卷宗,并亲自签批了释放令。做完这些,刚好用去了一个小时,尼尔森亲自去了警署的牢房,提出了那名盗贼,而这时,董彪开着车刚好来到了警署门口。
尼尔森押着那盗门败类走来的时候,罗猎的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了五年前在中华皇后号巨轮上的一幕幕,一个善于伪装的高手,可以轻易改变了相貌容颜,可以彻底改变了动作姿态,但其长期养成的细微习惯却难以遮掩。罗猎在凯文戈登那儿学到的知识在此刻派上了用场。“是他,绝对是他!”车上的罗猎忍不住笃定道:“这货走路时右肩有些朝前,双脚还有些内八字,就凭这两点,绝对错不了!”
董彪冲着比尔森招了下手,然后对罗猎赞道:“不愧是鬼叔的徒弟,一眼便看出了那货的两个特征,当初鬼叔只看了他几眼,便给我描述出了这货的四个特征。”
罗猎道:“四个?那还有两个是什么呢?”
董彪笑道:“想知道吗?真想知道的话,今晚咱再干一场。”
罗猎吓得直吐舌头,连声道:“不了,不了,我再也不跟你逞能了,醉酒的滋味真是不好过。”
尼尔森已经将那货带到了车前,董彪暂时停下了跟罗猎的对话,指了指副驾的位子,冷冰冰喝道:“上来吧!”待那货坐上了车,董彪再恐吓道:“记住了,你他妈跑得再怎么快,也快不过老子手中的枪,更快不过后面那个小哥手中的飞刀,想活命的话,就乖乖跟老子回堂口。”
那货显然没认出罗猎来,听到了董彪的恐吓,却不慌不忙转头看了罗猎一眼,露出了一双黑黄的兔子一般的门板牙:“既来之,则安之,老夫既然找到你们安良堂,自然不会轻易离去。”
董彪跟尼尔森打过了招呼,开动了汽车,随后冷笑道:“听你这么说话,就好像你是故意被洋人警察给捉住似的。”
那货大言不惭道:“那是当然!就凭那帮笨的跟猪一样的洋人警察,若非老夫故意,又岂能捉得住老夫的一根毫毛?”
董彪呲哼了一声,猛然一打方向盘,将车子驶进了一个巷口,停了下来。“罗猎,别等到回堂口了,现在就动手吧!老子最他妈看不惯吹牛逼的货色了。”董彪说着,早已从怀中掏出了手枪,对准了那货的额头。
罗猎欢快应道:“好嘞!”然后跳下车来,绕过车身,拉开了副驾的车门。“五年前,你搭乘中华皇后号来到旧金山的时候,骗走了一个十三岁孩子的留学证件,这件事,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第五百六十四章 真心请教
不远处,俱乐部的门口,不知何时现出了宾尼的身影,他看着这边,不由得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那东洋人显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听到罗猎说他愿意道歉时,便摇晃着脑袋准备离开了。
罗猎再一笑,接道:“等一下,泥棒子。”罗猎说的自然是英文,但泥棒子三个字却分明变成了中华话。就在罗猎准备进一步说出心中打算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宾尼。罗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算了,忍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用的却是中文,显然只是自语,那东洋人虽然没听懂,却也能理解到罗猎的意思,于是,便趾高气扬的带着两手下离开了。
宾尼随即来到了罗猎身边。
“诺力,你表现的很好,很有修养,这一点,杰克绝对做不到。”宾尼微笑着发出了赞叹,可这话听起来,却不像是句好话。
罗猎笑道:“若是换了杰克,他会怎么做?”
宾尼耸了下肩,道:“他会跟人家拼命的。”
罗猎道:“明知道打不过人家也要拼命吗?”
宾尼道:“明知道会被打死,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罗猎似笑非笑,道:“若他知道自己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将伤人,那么,他还会在朋友的地盘上冲上去吗?”
宾尼不由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罗猎摊开了手掌,露出了掌心中的飞刀,呵呵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顺口瞎问罢了。”说罢,罗猎撸起了衣袖,将飞刀插回到了刀鞘中。
宾尼叹了一声,道:“诺力,是我看错了你,我向你道歉,不过,我希望中的诺力可以不借助武器而战胜他。他叫井滕一郎,是个唐手道高手,在我的俱乐部中一直是骄横跋扈,只可惜,宾尼老了,教训不了他了。”
罗猎点了点头,道:“另外两人呢?是他的助手还是什么?”
宾尼道:“另外二人,稍胖一些的那个是井滕一郎的徒弟,叫安倍近山,另一个瘦一些的是个朝鲜人,姓朴,叫什么我记不得了,也是个唐手道的高手。”
罗猎道:“我说宾尼,你好端端一个搏击俱乐部,请来这些人干嘛呀!”
宾尼叹道:“还不是因为汤姆,你的滨哥,他告诉我,‘武道需博大方能精深,只有吸取了众家之长,方能独树一帜’。”宾尼苦笑着用生硬的中文复述了曹滨的原话,并接道:“事实上,我的俱乐部确实因汤姆的这句话而受益了二十年,谁知道,等到宾尼老了,却等来了井滕一郎这种人。”
罗猎道:“我懂了,宾尼,你老了,杰克也老了,汤姆也一样,只有我才适合做这种事情了。宾尼,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能够帮你解决了这个麻烦。”
宾尼欣喜的同时又有疑虑,道:“一个月?一个月够吗?”
罗猎拍了拍宾尼的肩,道:“够还是不够,那不就看你这个当教练的了吗?”
宾尼点了点头,道:“诺力,你的基础很好,悟性也高,只是,这每天的训练时间……算了,说了也是白说,因为我根本做不到。”
罗猎再拍了两下宾尼的肩,笑道:“汤姆有没有跟你说过另外一句中华箴言,叫‘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意思是说,做师父的只需要教会了徒弟最基本的就够了,至于徒弟能学到怎样的高度,那就看徒弟自己的了。”
各行有各行的道,中华如此,美利坚亦是如此。宾尼做为馆主将井滕一郎请进了搏击俱乐部,若是馆主找不出人来击败他,那么就没有权力将他赶出去,除非,他自己呆腻了而主动离开。金山的搏击俱乐部并不多,大多数俱乐部均以拳击为主要项目,向空手道跆拳道这种小众搏击技法很难找到饭碗。而宾尼当初向井滕一郎开出的待遇条件又相当不错,因而,井滕一郎根本不会产生自动离开的念头。
井滕一郎欺负宾尼年老力衰打不过他,同时也时刻提防着老宾尼手下的学员,但凡老宾尼添了新学员,井滕一郎总是会先下手为强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甚至不惜失了脸面而出手教训,为的只是吓倒了宾尼的新学员,使之学了第一期后再也不会跟着宾尼学练第二期的课程。而俱乐部其他教练,则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任由井滕一郎在俱乐部中飞扬跋扈。
井滕一郎并非是单纯的一个莽夫,事实上,罗猎的背景他已然知晓。井滕一郎不想也不敢招惹曹滨,但在行规的范围内,挑衅一下罗猎,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井滕一郎也不敢将事情闹得太大,于是,在差不多的时候便作罢了。但井滕一郎依旧警惕地观察着罗猎,若是罗猎真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饭碗的话,那么,井滕一郎也只能铤而走险。
但,好像是他自己多虑了。
那罗猎,不单是当场认了怂,而且,在接下来的训练中明显不如之前那样投入,勉强熬完了三个小时的课程时间,便匆匆换了衣服回去了。
出了俱乐部,回到了车上,跟着罗猎一同过来的那位安良堂兄弟在车上睡得是一塌糊涂。罗猎按了下喇叭,叫醒了那兄弟,道:“怎么样,做到娶媳妇的好梦了吗?”
那兄弟揉了揉眼,不好意思笑道:“昨晚值夜,以为补了一上午的觉可以补回来了呢,没想到呆在车上又睡着了。”
罗猎道:“彪哥就是多事,我这车技,还需要请你来保驾护航?”
那兄弟笑道:“诺力兄弟的车技当然没问题,彪哥只是担心车子会出故障。”
罗猎撇嘴笑道:“你真会说话,谁都不得罪。”发动了汽车,罗猎上了路,又道:“哥们,还得辛苦你跟我转一圈,等我办完了事,请你吃大餐啊!”
凭着记忆,罗猎在市区兜了好几个大圈,终于找到了席琳娜的住处。
“哦,是诺力啊!”席琳娜为罗猎打开了房门,并将罗猎请到了房间中,“艾莉丝去看她大师兄大师嫂的孩子了,怎么,你没见到她么?”
罗猎道:“我并没有跟大师兄他们住在一起,而且,我今天午饭后便出门了。席琳娜,事实上我并不是来找艾莉丝的,我找的是你,席琳娜。”
席琳娜道:“如果,你是想帮西蒙说话,我劝你还是再等等好么?我现在的心很乱,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西蒙的消息。”
罗猎笑道:“不,席琳娜,你误会了,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汤姆在唐人街建了个诊所,请了安东尼做诊所的首席医学专家,安东尼原本没打算安排你去唐人街,但汤姆却只信任你。你知道的,安东尼是拗不过汤姆的,所以只好答应了。不过,汤姆说了,他愿意为你支付双倍的薪水。”
席琳娜先是不由一喜,随即便想明白了个中原因,心中不禁犹豫起来。
艾莉丝回来了,暂时还没有工作,席琳娜有心为艾莉丝换一处条件稍好一些的公寓,但经济实力上却存在问题。唐人街虽然距离市区稍有些距离,但双倍的薪水却能让她付得起一整套公寓的房租。在被诱惑到的同时,席琳娜警醒地认识到,这件事,很可能跟西蒙有关系。
“诺力,你是一个诚实的孩子,告诉席琳娜,这件事跟西蒙有关联么?”席琳娜犹豫再三,还是想先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说。
罗猎微微一笑,道:“您说的跟西蒙有无关联,指的是哪方面呢?”
席琳娜道:“比如,是西蒙求着汤姆这样做的,又或者,我的双倍薪水是西蒙支付的。”
罗猎哼笑一声,道:“西蒙是个洋人,又不是汤姆的朋友,他怎么能求得到汤姆的头上呢?还有,西蒙虽然做了十年的神父,但他的积蓄并不多,一小半都用在了这段时间所住的酒店上了,又哪来的钱为你支付薪水呢?但是,席琳娜,你刚才说了,诺力是个诚实的孩子,所以,诺力不会欺骗你说这件事跟西蒙毫无关系,因为,是汤姆不想让我在这段时间练习功夫的时候有所分心,才想到的这个办法只为了艾莉丝能住的和我们近一些。西蒙是艾莉丝的父亲,这一点,改变不了,所以,这件事多少都会跟西蒙扯上点关系。”
席琳娜松了口气,道:“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诺力,请你转告汤姆,我十分愿意为他工作,但双倍薪水却有些过分,能为我增加百分之三十的薪水,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罗猎耸了下肩,无奈道:“席琳娜,你是了解汤姆的,他确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再说,汤姆请你可不单是让你做护士,你还要担负起诊所的管理职责,所以,我认为你配得上这份薪水。”
席琳娜怀着感激的心情走过来拥抱了罗猎,并道:“谢谢你,诺力,谢谢你,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我真为艾莉丝而感到高兴。”
这主意是董彪出的。虽然,罗猎干脆利落地回绝了董彪要罗猎陪他喝酒的要求,但董彪绝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便记恨罗猎。
罗猎只是想着要承担起保护西蒙一家的责任,但怎么保护,却是一无所知。在这方面上,董彪不得不为罗猎多想一些。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把西蒙一家安置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
新建一家诊所对董彪来说确实有些难度,隔行如隔山,兴建一家诊所需要怎样的装修设施董彪均是一无所知,更不要说接下来的请医生请护士添置各种医疗器械等这些细致内容。但收购一家诊所对董彪来说却是简单至极。若长一条唐人街上,四五家洋人开的诊所,谁敢对董彪提出的收购方案说一个不字?
罗猎对董彪提出的这个想法很是认同,但同时又担心滨哥那边会有不同意见。董彪无奈笑道:“小子,你也太小看安良堂的实力了,收购一家诊所,对安良堂能算得上什么呢?这种事,滨哥才懒得管。还有,你也忒小看你自己在滨哥心中的地位了,莫说花个三两千美元收购一家诊所,就算有必要花个一两万美元把唐人街所有的诊所全都拿下来,滨哥也不会皱下眉头。行了,小子,这事彪哥做主了,你只管去跟席琳娜说就是了。”
董彪笃定打消了罗猎的疑虑,他原本是想将这个好消息先拿来跟艾莉丝分享,可找到了艾莉丝的住所,却只有席琳娜一人在家。罗猎也是性情使然,被席琳娜一上来的冰冷态度所激将,便脱口将此安排说了出来。
也是罗猎的现场反应能力超强,临时编了一套说辞居然合丝严缝,让席琳娜找不出任何破绽。
离开了席琳娜的住所,开车回堂口的路上,罗猎又为刚才他对车上保驾护航的那哥们夸下的海口犯起了难为。七点多都要快八点钟了,这么晚,到哪儿请人家吃大餐呢?
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了西蒙神父,但愿西蒙神父的厨房里还留有足够的食材。
驱车来到了西蒙神父的住所,可是,西蒙神父却不在家。容不得罗猎多想那西蒙神父这么晚去了哪里,他现在急需解决的是他和那哥们的大餐问题,再没有别的选项了,罗猎只能将那哥们带去了大师兄那边。却不曾想到,西蒙神父居然也在。
“艾莉丝她刚走。”赵大新见到了罗猎,颇有些遗憾道:“艾莉丝去堂口找你了,还给你留了话,没想到你始终没能赶来,时间已经太晚了,她就先回去了。”
西蒙神父美滋滋道:“今天是你大师兄夫人的生日,我过来给他们做厨师,艾莉丝也在,我看得出来,她没有任何不悦。”
罗猎道:“西蒙,还能再弄点吃的吗?我们两人从市区赶过来,晚饭还没吃呢!”
西蒙神父道:“能,当然能,我这就为你们做。”
待西蒙神父钻进了厨房,罗猎问道:“大师兄,大师嫂不是下个月的生日吗?怎么今天就过上了呢?”
赵大新叹道:“艾莉丝来看振华,闲聊时说她好些日子没见到西蒙神父了,还挺想得慌,于是,我就便随口找了个理由,将西蒙神父请了过来。”
罗猎冲着赵大新竖起了大拇指,道:“干得漂亮,大师兄!”
厨房中剩下的食材都是料理好了的,西蒙神父只需要直接下锅翻炒即可,因而,没多会,西蒙神父便弄出了四菜一汤来。
罗猎边吃边赞:“西蒙,你现在的厨艺可是不得了啊!”
西蒙神父毫不掩饰自己的自豪,微微仰头道:“那当然,我每天的时间都花在了如何做菜上,我在中华菜的基础上,又融入了我们意大利菜的特点,所以,诺力,你吃到的菜除了在西蒙这儿,别的地方可是吃不到的哦。”
罗猎道:“艾莉丝能有你这样的父亲真是让人羡慕。对了,西蒙,我还要告诉你一件更让你开心的事情,艾莉丝和席琳娜就要搬到唐人街来了,你可以随时见到艾莉丝喽!”
西蒙神父既兴奋又紧张,但最终还是兴奋多过了紧张,坐在罗猎对面局促地搓了几下双手后,西蒙神父站起身来,冲着厨房方向边走边道:“这真是个好消息,我要再为你做两个菜来。”
在大师兄这边吃过了饭,罗猎又去抱了下大侄子赵振华,掺和到了九点半的样子,罗猎开着车将西蒙神父送回了住所。临下车时,罗猎关切道:“西蒙,可能是我多虑,说真的,我一直在为你的财务状况而感到担心。”
西蒙神父感激笑道:“诺力,你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事实上,我也曾经有过担心,但现在却不需要了,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工作。”
罗猎疑道:“新工作?莫非你重操旧业,继续当神父吗?”
西蒙神父道:“不,诺力,自从我离开了圣约翰大教堂,我便失去了做神父的资格。不过,我的这份新工作仍旧跟教会有关,金山神学院,他们答应临时聘用我了。”
罗猎瞪大了双眼,道:“请你去做厨师吗?天哪,你学会的是中华菜,在那边并不受欢迎!”
西蒙神父笑道:“诺力,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诺力,我怎么可能去做一名厨师呢?我学到的厨艺,只会为我的朋友服务。他们聘我的岗位是老师,为金山教会培养合格的神职工作人员。”
罗猎抚着胸口笑道:“你早说嘛,早说我不就放心了?恭喜你啊,西蒙,以后吃你做的菜,即便不付钱我也会心安理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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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尼的强项是西洋拳,西洋拳讲究的是三要素,脚下移动的步法,上身躲闪的技巧,以及出拳的速度力量。罗猎有着中华功夫的底子,对脚下移动的步法和上身躲闪的技巧基本上是一点就通,不过十天的训练,便得到了宾尼的赞赏,出拳的速度上,罗猎更不需要多加练习,因为,发射飞刀的出手速度远大于一般拳手的出拳速度。只是,在出拳的力量上,罗猎却是无能为力。
拳头上的力道必须经过无数次地击打沙袋才能提高,罗猎练习过几次,却惶恐发现,每次练过沙袋后,都会影响到发射飞刀的手感。罗猎自然不肯为了西洋拳有所成就而损害了他的飞刀绝技,因而,在出拳力量训练的科目上总是在偷懒,甚至是拒练。
对宾尼来说,假若只是为了应付曹滨,那么他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可如今,罗猎重燃了宾尼赶走井滕一郎的希望,故而,对罗猎的这种训练态度极为不满。
“诺力,井滕一郎的唐手道已经是炉火纯青,唐手道的各种技击技巧非常霸道实用,能战胜井滕一郎唐手道的,唯有绝对的力量。诺力,你其他方面的能力我都不会担心,唯独你出拳的力量,还是不足够击败井滕一郎。”宾尼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内心中的不满,委婉地向罗猎提出了自己的希望。
近十天来,罗猎也细致地观察过井滕一郎的唐手道,虽然只能是远观,而且还不能看得太久,但总体上罗猎并没有感觉到那唐手道有什么过人之处,甚至还不及西洋拳法给罗猎带来的收益。
罗猎的这种认识并非托大,事实上,唐手道便是中华拳法流传到了琉球国和高丽国而形成,在琉球国,习武者更注重拳掌上的技巧,而在高丽国,则较为重视腿上功夫,于是便形成了唐手道的两个流派。
“宾尼,我必须如实相告。”罗猎抖出一柄飞刀扣在了掌心,亮给了宾尼看,“前几天,我确实是按照你的布置苦练出拳力量的,但我发现,每次练完之后,我的飞刀准头都会受到影响。宾尼,我不可能放弃飞刀的,所以,我只能停下来击打沙袋的训练。”
宾尼愣了愣,为难道:“可是,没有绝对的力量优势,又如何能战胜得了井滕一郎的唐手道呢?诺力,你不会是已经忘记了那个东洋人带给你的羞辱了吧?”
罗猎淡淡一笑,道:“当然不会,宾尼,相对我所受到的屈辱,我记得更清楚的是对你的承诺,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偷偷观察着那个井滕一郎还有你只知道姓氏却不知道名字的朴什么玩意,我认为,我现在就有机会击败他们,只是这种感觉还不是那么的强烈。再多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能找到对付他们的招数。”
宾尼苦笑道:“井滕一郎在我俱乐部虽然骄横跋扈,但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只不过,汤姆在金山的威名却不允许遭到任何挑衅,诺力,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罗猎心忖,这些洋人真是有意思,只是怕欠了人家的人情便要不厌其烦的掰叱口舌,也真是无聊至极。“宾尼,你的意思我当然明白,汤姆和你是多年的朋友,汤姆的威名不容挑衅,你宾尼的威名也是一样!”
“你小子枪法进步的很快嘛!”时隔数日,董彪又一次带着罗猎出去练枪,只看到罗猎左右开弓打了一轮,董彪便发出了赞叹:“我盘算着,你再打废个二十把左轮或许才能达到你目前的水平呢,没想到啊,你小子还真能为彪哥省下一大笔开销呢!”
罗猎重新装填了子弹,对着二十步远的一棵树木又是一轮连射。第一轮连射已经将那颗树木的两侧打出了两道两支来宽的凹痕,第二轮连射过后,那两道凹痕的上下宽度并没有明显增加,只是向树心方向又深了一些。
“行了,你就省省吧,赚钱不易,别那么浪费,练到你这水平已经足够了。”董彪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土疙瘩,丢向了罗猎。
罗猎停了下来,转身对董彪道:“你不是说这些子弹都是些快到期的,就跟废铜烂铁差不多吗?”
董彪瞪起了双眼,喝道:“你一天打废我两把左轮,一把左轮至少八十美元,这不是钱啊?不知道把你手上的两把左轮省下来啊?”
一把左轮八十美元,两把便是一百六,罗猎练枪这是第十二天,也就是打废了十一个一百六十美元,一千七百多哦!罗猎不禁咋舌。
不过,那董彪说话,却是一半真一半假。
左轮连续打出五百发子弹后,那枪管中的膛线确实会被磨平了不少,但也绝对不能说这把枪便废掉了,因为,只要有好的工匠,还是能将手枪的膛线重新打磨出来的。重新打磨了膛线的手枪自然蒙不了行家里手,但去枪械商行买枪的人,又会有多少行家里手呢?因而,被罗猎所谓打废了的那些左轮,在安良堂的手中只有四个字:照卖不误。
罗猎自己也觉得能把枪练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于是便把左轮收了起来,回到了董彪身边,道:“接下来,是不是该练步枪了?”
董彪摇头道:“你练步枪没鸟用,滨哥没打算让你练,彪哥也没计划教你练。”
罗猎锁眉问道:“为什么?”
董彪点了根香烟,然后冲着罗猎晃了晃手中烟盒,笑道:“想知道是不?抽支烟,抽完了烟彪哥就告诉你。”
已经上过一次当的罗猎又怎肯上第二次当呢?于是,罗猎干脆利落地回道:“不想说就别说,但是,你现在若是不说的话,等以后想说了,我还不乐意听了呢!”
董彪抽着烟,嘿嘿笑道:“那我现在说就是了,你可听好了,步枪太贵,而且,彪哥手上没有快到期的步枪子弹。”
这显然是董彪的调侃,罗猎自然不信。“彪哥,你就骗我吧,你刚才还说是我练了步枪没鸟用,这会又说是钱的问题,骗谁呢?”
董彪笑道:“好吧,既然骗不了你,那彪哥就跟你说实话吧,手枪是近战武器,基本上不需要瞄准,能不能打得准,全靠手上的感觉,跟你的飞刀差不多。但步枪不同,步枪才真正需要手臂的稳定性,但若是把稳定性练出来了,又会影响到你发射飞刀的手感,得不偿失啊!”
罗猎恍然道:“我懂了,就跟宾尼要我加强锻炼出拳力量一样,也是会影响到我的飞刀手感。”想到了宾尼,罗猎自然想到了井滕一郎的唐手道,于是问道:“彪哥,你跟东洋人干过仗吗?那东洋人的唐手道有什么招数克他吗?”
董彪想都不想,直接作答道:“那还不简单?就用你手中的左轮,左一枪右一枪,管他什么唐手道唐脚道,全都是秒杀!”
罗猎苦笑道:“彪哥,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咱不说用枪,就说徒手对战。”
董彪笑道:“那你不是犯傻么?”
罗猎有些着急了,道:“彪哥,我真的遇到了困难,真心请教你呢!”
董彪收住了笑,正色道:“是为了宾尼俱乐部中的那个琉球人吧?”
罗猎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董彪道:“宾尼这家伙,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半年前为了那个琉球人就来找过我,我答应他要帮他赶走那个琉球人,可宾尼又顾忌道上的规矩而不肯。跟你说实话吧,我之所以将你送到宾尼那儿,正是因为他那儿有个这么个玩意,罗猎,只要你能把井滕一郎给揍趴下了,这搏击格斗的小灶也就算吃完了。”
罗猎蹙眉道:“可我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这些天来,我时不早晚地观察过他教习他的学员,唐手道倒是没什么稀罕,跟咱们的很多拳法又有些类似,可我看那井滕一郎的功夫颇深,我感觉我能跟他打个平手就已经算不错了。”
董彪笑道:“那你比我强多了,我要是跟他对打,能不输的太难看便已经很满意了。”
罗猎道:“但我怎么总感觉彪哥你一定会有办法克住井滕一郎的唐手道呢?”
董彪摇了摇头,道:“那我只能回答你,你的感觉是错误的,彪哥这辈子没练过这拳那拳这道那道,彪哥只练过四个字,以命相搏。”
罗猎突然面露喜色,道:“我明白了,多谢彪哥点拨!”
董彪一脸狐疑,道:“你明白个屁了?我点拨你什么了?”
罗猎正色道:“我跟大师兄练过擒拿手,又跟宾尼学了西洋拳,这两样结合在一起,我有自信不会输给井滕一郎,若是能再多一些彪哥以命相搏的精神,就一定能将井滕一郎打趴下!”
董彪苦笑摇头,道:“你可拉倒吧你,彪哥那是愚钝,练不出来什么绝世武功,只能练一些粗鲁功夫,跟人家干仗,不以命相搏又能怎样?你不同,罗猎,你很有悟性,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彪哥虽然指点不了你什么,但彪哥相信,你一定能自己悟出来克制唐手道的办法来!”
罗猎失望道:“彪哥,你就别捧我了,这么长时间来,我一直在思考,在感悟,可是,就凭我这点道行,哪里能感悟的出来呢!”
董彪轻叹一声,道:“那就等滨哥回来好了,他或许能指点你一二。”
罗猎重燃希望,欣喜问道:“那滨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董彪道:“昨天才收到了滨哥的电报,说纽约那边的事情有些麻烦,还得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等到了家,我估计得到了下个月的十三四号了。”
罗猎再度绝望,哀嚎道:“可是我只有二十天不到的时间啊!我已经承诺了宾尼,一个月之内徒手打赢井滕一郎,下个月的八号就是最后期限啊!”
董彪抬了下眼皮,似笑非笑道:“那怎么办呢?谁让你先把牛皮吹出来的呢?”
看着董彪的神色,罗猎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疑问,彪哥最擅长的就是寻人开心,这神态,不就是他寻人开心时最惯用的表情么?“彪哥,你就开开恩,指点指点我,等我打赢了那个小日本,我就痛痛快快地陪你喝回酒,你让我喝多少,我就喝多少,不喝到烂醉如泥就誓不罢休,行不?”
董彪双眼突然放出异彩来,喝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哦,不许反悔!”
罗猎道:“谁要是反悔,谁就是这个……”罗猎伸手做了个乌龟爬行的手势。
董彪点了点头,道:“好吧,彪哥就信你小子一回。”
“中华武术博大精深,岂能是琉球这帮井底之蛙所能参悟?唐手道讲究的七字口诀为踢、打、摔、拿、投、锁、绞。你仔细琢磨一下,却全是进攻手段,而无防守技法。”董彪再点了根烟,慢悠悠吞吐着烟雾,慢悠悠跟罗猎点评起唐手道的特点。
罗猎的脑海中登时闪现出了井滕一郎训练学员时的种种场景,彪哥说的果然没错,这些天只看到了各种进攻技法的教习,却从未看过防守技能的传教。
“他奶奶个熊,连老子这么笨的人在练习搏命术的时候还知道练一练保命术,可琉球那帮孙子的脑袋瓜子连老子都不如,只觉得咱们中华武术的各种进攻套路犀利牛逼,于是便学了去,却不知中华武术最讲究的是攻守平衡,只有守得住,才能攻得出,任何一个武学大师都能将对手的进攻防个滴水不漏。”董彪讲爽了,那粗口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宾尼那个老东西肯定会对你说,能击败井滕一郎这王八蛋的只有绝对的力量,这话猛一听确实没错,但细一品,却是错的没谱。绝对的力量的确可以战胜一切,举个例子,咱们随便一个人,到了小人国中,那小人国的人,不管练了什么功夫,也打不过咱们这种巨人,对不?”
不等罗猎做出反应,董彪快速抽了口烟,便接道:“但他错就错在只有这两个字上,能赢得了井滕一郎的,还有这个。”董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智慧!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井滕一郎的进攻能力确实要高过你,但你学会了西洋拳的步法,带着他满拳台的兜圈子却是容易至极,老子就不信,这混账玩意着了急上了火,还能不露出破绽来?”
一场暴雨过后,金山的天空清澈湛蓝,原本尚有些酷热的天气也变得凉爽起来。午饭后,罗猎驱车来到了宾尼的国王搏击俱乐部。罗猎的开车技术也得到了飞快进步,已经不再需要载上一个兄弟为自己保驾护航了。
俱乐部的教练都在午休,而学员们距离开课时间尚远,也没有人那么早赶来,因而,偌大一个俱乐部中,只有兰德尔一人守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打着瞌睡。“诺力,今天怎么来的那么早呢?”兰德尔懒洋洋地跟罗猎打过了招呼,换了个姿势,准备接着瞌睡。
俱乐部空空荡荡,罗猎也懒得再去更衣室换衣,便在兰德尔的对面坐下来,脱下了上衣和长裤,换上了一身练功服。“兰德尔,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罗猎活动着四肢,向兰德尔这边走进了几步。
兰德尔依旧眯着双眼,口中咿呀应道:“嗯,说。”
罗猎道:“你希望看到有人击败井滕一郎么?”
兰德尔睁开了双眼,愣了下,却摇了摇头,道:“诺力,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恕我直言,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无法击败井滕一郎。”
罗猎笑道:“那你认为,我距离击败井滕一郎还相差多少?”
兰德尔轻叹一声,道:“宾尼始终对你抱有希望,但我认为,你的希望并不大。西洋拳确实可以战胜井滕一郎的唐手道,可是,诺力,你不是一个好的拳手。”
罗猎压了下腿,再出了一个组合拳,同时笑道:“何以见得?”
兰德尔道:“一个好的拳手首先要有足够的抗击打能力,皮糙肉厚型的选手才能拥有强大的抗击打能力,而你,我的小朋友,虽然你也练出了一身的肌肉,但你还是太瘦了。诺力,你的步法很灵活,上身的躲闪做的也相当棒,可是,你出拳的力量却始终薄弱,这样是击不倒井滕一郎的,反倒会被他抓住机会进行反击。你是不知道,井滕一郎的反击有多么的恐怖。”
罗猎道:“你的观察很细致,兰德尔,我认为你看到了问题的本质,但问题是,井滕一郎能看得那么清楚吗?”
兰德尔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诺力,井滕一郎他是个实战型的选手,他的目光,只会比兰德尔更加犀利。”
罗猎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听到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兰德尔惊疑道:“放心?诺力,你为什么会说放心呢?”
罗猎耸了下肩,却没应答兰德尔,径直去了器械练习区。
过了下午两点,俱乐部学员陆续赶来,教练们也结束了午休,罗猎一边继续热身,一边盯紧了俱乐部的大门,只可惜,却始终没能看到井滕一郎和他的两个跟班。
两点半整,宾尼也来到了俱乐部,看样子,他的心情很一般。
第五百六十五章 擂台
也怪不得宾尼没有好心情,他虽然是俱乐部的老板,而且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一时无两的世界级拳王,但毕竟岁月不饶人,已经过了半百的年纪,老宾尼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再像以前调教董彪时那样调教学员了。因而,近些年来他亲自调教的学员并不多,有天赋的学员更是凤毛麟角。诺力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有些天赋的学员,老宾尼还指望在诺力的身上多花些时间多费些功夫,好好培养一番,从而打个翻身仗,能战胜了井滕一郎为最好,即便战胜不了只打了个平手,那也能证明自己宝刀未老,仍旧是一个优秀的拳击教练。
只是,那诺力居然严词拒绝了出拳力量的训练。
做为一名拳手,出拳没有足够的力量怎么能行呢?你一套组合拳打过去,击中了对方却不能将对方击倒,那么就很能遭到对方的反击,只要对手的招数够狠,力量足够,只怕抓住了一次反击的机会,便可令己方落败。
“宾尼,你怎么了?看上去你的脸色可不太好,是生病了么?”罗猎看到了宾尼,远远地便打起了招呼,待宾尼走近了,罗猎又嬉皮笑脸道:“宾尼,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我不知道你想先听到哪个消息呢?”
汤姆曹滨的追加投资的款项还没有落实,此刻,宾尼可不想得罪了这位汤姆面前的大红人,于是便强打笑脸应道:“先苦后甜,我还是先听听坏消息吧。”
罗猎耸了下肩,撇了撇嘴,道:“做为俱乐部的老板,今天下午你可能要破费了。”
宾尼一怔,却没问为什么,而是道:“那好消息呢?”
罗猎咧开了嘴巴,笑道:“那个因为受伤而需要你支付医药费的人到现在还没到。”
宾尼陡然紧张起来,道:“诺力,你是想挑战井滕一郎,是么?”
罗猎微微摇头,道:“不是挑战,宾尼,我希望你能够修改一下你的用词,将挑战修改称教训。”
宾尼深吸了口气,缓缓摇头,道:“诺力,我想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我知道,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你答应过我在一个月内要摆平井滕一郎,所以,你必须要跟井滕一郎有一战才能对我有所交代。可是,诺力,我并不需要一场必败的对战,之前的那个承诺,我希望你还是慎重考虑,即便收回,宾尼也不会怪罪你的。”
罗猎淡淡一笑,道:“不,宾尼,此事和你无关。这是我和井滕一郎之间的个人恩怨,如果我打赢了,你不过是顺便沾了个光,如果我打输了,对你也没有多大损失。现在你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将那井滕一郎给我找来。”
宾尼摇头的幅度更大,眉宇之间的忧虑神色更加浓烈,他不住叹息,并道:“诺力,你不能冲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无法向汤姆交代。”
罗猎笑道:“你放心,宾尼,汤姆的追加投资款项已经准备好了,不会因这场对战的结果而发生改变的。”忽地,罗猎心中又闪现过一丝灵光,急忙道:“宾尼,我有个好的建议,可以帮助你解决了支付医药费的损失,而且,还很有希望大赚一笔。”
一提到了钱,那宾尼的注意力登时跑偏,双眼闪烁着光亮,问道:“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罗猎道:“你可以设个赌局……”
宾尼抢话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坐庄来赌你获胜?”
罗猎笑道:“那当然,要不你坐庄赌井滕一郎获胜?”
宾尼摇了摇头,道:“你的建议很有刺激性,它可能会让我赌输掉汤姆的追加投资。”
罗猎道:“但它也有可能让你大赚一笔。”
宾尼沉思了片刻,道:“虽然我对你没有多大的信心,但我想,我应该信任杰克,如果他没有把握的话,是不会允许你挑战井滕一郎的。”
罗猎收起了笑容,颇为严肃道:“宾尼,我再强调一遍,不是挑战,是教训!”
宾尼深吸了口气,点头应道:“好吧,我改口,是教训。诺力,我想让你知道,我并非是一个赌徒,但为了你,我愿意冒这份风险。”
正说着话,就看到俱乐部的大门处,现出了井滕一郎和他两个跟班的身影,罗猎长出了口气,道:“他们总算来了,宾尼,我需要你挑起一些矛盾出来。”
宾尼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用意,这种事,并不难。”说完,宾尼转过身来,离好远便冲着井滕一郎嚷道:“先生们,你们迟到了足足二十分钟,这样很不好,我想,你们应该对你们的学员还有其他教练说一声对不起。”
井滕一郎哈哈大笑,踢踏着一双木屐,吧嗒吧嗒地向宾尼这边走来:“宾尼,你不也经常迟到吗?你是不是也欠大家一个道歉呢?我教的学员最多,我为俱乐部赚的钱也是最多,我仅仅是晚来了二十分钟,需要道歉吗?”
罗猎闪身站到了宾尼的身前,微笑道:“泥棒逆子,宾尼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你作为员工,必须要对宾尼保持足够的尊敬。像你这种不懂礼貌的人,我想,也只有那个狗蛋球大小的岛国人才做得出来。”
但凡骄横跋扈惯了的人总是容易被激怒,罗猎轻飘飘一句话,便引得了井滕一郎的勃然大怒,虽然,他仍旧顾忌罗猎背后的安良堂势力,但是,眼前的脸面却不能被折损丝毫,他必须在气势上压倒罗猎,将脸面找回来。
就在井滕一郎撸起袖管准备冲过来的时候,他身后的那个叫朴什么玩意的朝鲜人拦住了井滕一郎:“杀鸡焉用宰牛刀?井滕先生,让我来。”
罗猎斜着眼看着这个朴什么玩意,嘴角处流露出一丝轻蔑,冷冷道:“我以为,朝鲜的国土遭受了泥棒逆子的侵略蹂躏,每一个朝鲜人都应该对泥棒逆子恨之入骨,可是,我真的想不到,你们这些亡国奴居然甘愿做狗?”
那个朴什么玩意登时失去了理智,哇呀呀怪叫着,连个相互切磋所必须的起手式都顾不上,便向罗猎扑了过来。
罗猎急忙闪身,撤出了几步,嘴角间仍旧挂着轻蔑的微笑,道:“你还是歇歇吧,本少爷喜欢宠物,从不打狗!”
场地足够大,一个追着要打,另一个只顾闪躲腾挪,这仗自然是打不起来。
可那罗猎的嘴上却始终不肯闲着,将朴什么玩意以及井滕一郎骂了个狗血喷头。井滕一郎虽然有三张嘴,但可惜英文发音不够准确,而且,一着急起来,那英文的水平根本不够用,情急之下只能用母语跟罗猎展开嘴上对战,但是,围观的全都是英文体系的人们,根本听不懂那仨货的母语。
井滕一郎及时冷静下来,喝止了胡闹中的朴什么玩意。
“诺力,你侮辱了我,侮辱了大泥棒帝国,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跪下来向我道歉,二是走上拳台让我痛扁一顿。”井滕一郎怒瞪着双眼,一字一顿地说完了整句话。
罗猎呵呵一笑,道:“就不能有第三个选项吗?比如,在拳台上我把你给痛扁一顿?”
井滕一郎的喉咙处咯咯作响,挤出了一句日本话来:“八格牙路!”
罗猎再一笑,道:“既然你向我发出了挑战,那我也只好应战,井滕一郎,你放心好了,宾尼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会支付给你医疗费的。”
井滕一郎直勾勾盯着罗猎,愣了几秒钟,低吼了一声,道:“半个小时后,拳台上见!”说罢,井滕一郎转身就走,那俩跟班连忙跟上。
罗猎转身对宾尼一笑,道:“我想,你的赌局应该启动了。”
俱乐部中,大多数教练及学员对井滕一郎的飞扬跋扈多有不顺眼,但慑于井滕一郎的淫威,谁也不敢多说话。罗猎刚才跟那仨货的嘴上对战虽然得到了众人的暗自喝彩,但几乎所有人都为接下来的拳台上的真正对决而为罗猎捏着把汗。
并不是担心罗猎会打输了对决,而是担心罗猎会在拳台上被井滕一郎打残甚或是打死。
俱乐部中的赌徒可是不少,但这种毫无悬念的对决却很难开出赌盘来,在井滕一郎必然获胜的情况下能开出什么样的盘口呢?赌井滕一郎获胜,赔率一赔一,那还有个狗屎意思呢?但仍旧有聪明者,赶在了宾尼之前,开出了罗猎不被打残或是打死的赔率,一赔五。
宾尼咬了咬牙,下了狠心,终于也开出了他的盘口,一个极为诡异的盘口,赌井滕一郎获胜或是赌罗猎获胜,均是一赔二。
俱乐部的那些善赌者顿时沸腾了,就连那些不善赌的人,也是跃跃欲试。兰德尔第一个冲了上来,掏出了十美元,押了井滕一郎获胜。“宾尼,我的老板,您能提前支付我下个月的薪水吗?我想,将它一块买井滕一郎的获胜。”
一赔二的赔率并不高,但对于一个稳赚不赔的结果来说,却是高的出奇。俱乐部的人几乎没有犹豫的,你五美元,他三美元,几乎所有人几乎掏空了钱夹里的美钞,全都买了井滕一郎。
“诺力,你看到了,我为了支持你,担负了一千五百美元的债务。”宾尼清点完了赌注金,颇有些后悔地冲着罗猎摇了摇头。
罗猎拍了拍宾尼的肩,笑道:“把钱收好了,从现在开始,这些钱便已经属于你个人的了,当然,你若是因为感激我要跟我分红的话,我也不会拒绝。”
半小时的期限眼见就要到了,罗猎脱掉了上衣,跳上了拳台。很明显,罗猎是有备而来,因为他的双前臂上,罕见地没有绑定他的飞刀刀套。
宾尼及时地在拳台的一角为罗猎摆上了一个包皮圆凳,罗猎坐了下来,靠在了拳台的柱子上,微微闭上了双眼。
此刻,井滕一郎出现了。
围观人群顿时爆发出掌声来。虽然,他们对井滕一郎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此刻,井滕一郎能稳稳地为他们赚来一倍的赌金,单凭这一点,井滕一郎还是有资格享受到这份掌声的。掌声中,簇拥下,井滕一郎缓步迈上了拳台。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现在还有三分钟可以后悔,如果你现在跪下来向我求饶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你一码。”登上了拳台的井滕一郎无尽嚣张,也难怪,但凡懂行的人都知道,能够战胜井滕一郎的只有拥有绝对力量的拳手,而这个拳手,绝不是拳台另一侧的诺力。
罗猎笑吟吟回道:“你说得对,泥棒逆子,你确实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如果这时候你选择认输的话,我一定会放过你的。”
井滕一愣呲了呲牙,抛下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回到了拳台的对角。
俱乐部几乎所有的人都下了注,而且清一色地买了井滕一郎获胜,但几乎并非全部,还是有少数几个人并没有参与到这场结果已定的赌局中来。于是,其中一名没下注的教练被推举为这场对决的裁判。那个被推举为裁判的白人哥们却是一脸阴线,心中正在抱怨,妈蛋,老子没下注并非是洁身自好,更不是对井滕一郎不看好,老子只是今天没带钱来……妈蛋,借还借不到!
到手的钱却没赚到,使得那名被推举出来的裁判很是懊丧,这哥们走上了拳台,连最简单的对决规矩没有宣布,只是做了个手势,便宣告对决正式开始。
罗猎光着膀子,跟井滕一郎隔空抱了下拳,便后撤了两步。身披大泥棒传统武士服的井滕一郎向前逼近了两步,罗猎展开西洋拳步法,一拧身,躲闪开来,到了拳台另一侧广阔的空间。
井滕一郎再次逼来,罗猎连连后退,退到了拳台边缘,再无可退之处时,罗猎闪电出手,四根手指并成一排,扫向了井滕一郎的双目。井滕一郎下意识后撤,而罗猎一招尚未用老,已然收掌回来,向左侧快速横移,再次获得了拳台的大部空间。
一连两个来回均是如此,那井滕一郎心中登时明白了对手战术,不禁冷哼一声,心忖,拳台就那么大,但依靠闪躲腾挪就能得到平局的结果吗?
可是,心念所致,导致身形稍有停滞,而罗猎却抓住了这电石火光一般的机会,‘嘭’地一拳袭来,击在了井滕一郎的双拳保护下的额头。
就这点力道?
那井滕一郎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明显的不屑表情。就这种级别的出拳力道,老子受他一个组合拳攻击也无大碍……井滕一郎心念转动,随即卖了个破绽给罗猎。
可那罗猎,居然只是微微一笑,不但不趁机攻击,反倒后撤了两步。
台下观众中,有些道行尚可的人骤然醒悟,比如,老宾尼。罗猎要比井滕一郎年轻了近十岁,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代表这体力充沛,若是能以这种游走战术撑过了三个三分钟,那么即便被裁判判负,那也是虽败犹荣,足以令井滕一郎颜面扫地。若是在游走中能够得到几次反击机会,那么三个三分钟之后,说不住那能得到平举的判罚,到时候,不单是井滕一郎颜面扫地,那老宾尼的赌局也是大赚特赚。
但是,围观者都是押了井滕一郎获胜的,虽然没有人希望罗猎被打死打残,但也没有人希望最终得到了个平举的结果,于是,便有人在拳台下喊了起来:“进攻!进攻!”
井滕一郎毕竟是实战型高手,比拳台下的观众更加清醒,虽然,他对罗猎的这种战术战法也感到有些突兀,但他还是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要善于捕捉住对方的破绽,而不是急于求成一味进攻。
“当——当——”
台下敲响了第一局结束的锣声。
罗猎淡淡一笑,退回了己方一角,而井滕一郎也极为平静,虽然在第一局的三分钟内,他几乎没找到任何机会,但他坚信,在接下来的第二局中,他一定能捕捉到绝佳机会。
老宾尼迅速上来,递给了罗猎一条毛巾,同时道:“诺力,干得漂亮,但你必须警惕,井滕一郎适应了你的步法,就一定能找得到机会将你堵在拳台一角。”
罗猎点头应道:“事实上,第一局他便有机会,只是,这井滕一郎很是谨慎。”
拳台对角,朴什么玩意拿着大毛巾为井滕一郎死命地扇着风,另一跟班安倍近山则附在井滕一郎耳边献策道:“井滕君,那小子每次被你逼近拳台一角的时候,都会快速出手进攻,从而获得闪躲腾挪的机会,假若此时你冒着被他的虚招所击中的风险断然攻击的话,一定能得手!”
井滕一郎点了点头。
这正是他的信心来源,经过第一局的试探,他已经摸清了罗猎的套路以及实力,同时通过第一局的数次进攻将对手逼入死角再被对手佯攻而跳脱困境的过程也一定会让对手形成惯性认识,那么,在第二局中,他定然能找到机会。而这种机会并不需要太多,有那么一次能被把握住便已经足够了。
一分钟的局间休息很快结束,台上裁判鸣哨,招呼了对决二人来到拳台中央,便在这时,罗猎突然嘟囔了一句:“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吗?”
罗猎的声音可是不小,不单是拳台上的裁判和井滕一郎听了个真切,就连贴近拳台的观众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拳台四周贴围最紧的便是那些下注最多的,虽然看到第一回合中他们下注的井滕一郎占尽了优势,却始终不能将优势转化为胜势,心中多少也是有些焦虑,因而,听到罗猎的这句话,个个心头不禁一喜:一倍的赌金赢到手了!
老宾尼听得更加清楚,和他人完全不同,老宾尼听到了罗猎的这句话,心头不禁一震,老子的一千五百美元啊!难道就这样打了水漂?
井滕一郎的眉头不由紧缩,看得出来,他很矛盾。井滕一郎肯定不想就此放过罗猎,这正是他再树辉煌巩固自己在俱乐部地位的大好机会,但同时又忌惮罗猎背后的安良堂势力,因而,不由得有些愣神。
唯有那裁判与众不同。他没下注,因此,谁赢谁输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但就这样结束了这场对决,让拳台下那帮臭不要脸的货色轻轻松松便赚到了数美元的赌金,他却是心里极不平衡。因而,那裁判装作没听到,单手连忙往下一挥,宣布了第二回合正式开始。
井滕一郎尚在愣神中,那罗猎却突然发起了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刺拳、勾拳、摆拳……章法稍显混乱,有些胡击乱打之嫌,但每一拳却是直奔了井滕一郎的空档,似实又虚,绝不用老,没给井滕一郎留下丝毫破绽。罗猎的出拳虽然欠缺力道,但也不容小觑,且拳速奇快,使得井滕一郎只能极力防御,双臂紧抱胸前,护住了头胸要害,退缩到了拳台一角。
众人不禁一片哗然。
老宾尼陡然一惊,暗喝一声不好,罗猎虽然占尽了上风,那井滕一郎尽管是狼狈不堪,但罗猎的进攻却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效果,而井滕一郎也没有乱了方寸,若此时稍有疏忽而产生了破绽,被那井滕一郎抓住了机会,可能这场对决便会在瞬间结束。
可谁都没想到,罗猎在将井滕一郎逼到了拳台死角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攻击,一个小错步,回到了拳台中央,手指那井滕一郎,笑吟吟冲裁判问道:“他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吗?”
井滕一郎终于被气到了,哇呀呀发出了一阵怒吼,双手呈铁爪之形,横在面前,向罗猎扑了过来。罗猎轻盈闪躲开去。井滕一郎迅速折换方向,再次扑向罗猎,罗猎急忙换步变位。
似乎,又回到了第一回合的套路中去了。只是,井滕一郎明显加快了攻击速度,而罗猎的闪躲却显得愈发艰难。
刚刚缓了口气的老宾尼再次将心提到了喉咙眼。
场边的计时器已经走到了两分四十五秒,负责计时的那人已经开始跟着计时器在默默数数,手中的木槌亦是高高举起。井滕一郎咬着牙瞪着眼向罗猎发起了最后的攻击。没有人相信这一次攻击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包括井滕一郎自己在内,都已然将取胜的希望放在了第三回合。这种心态下,井滕一郎的攻击不免有些松懈。
罗猎终于等到了机会!
“看刀!”
罗猎一声断喝,化拳为掌,变西洋拳为飞刀绝技,将自己的左手四指当做了飞刀射向了井滕一郎的脖颈。那井滕一郎反应奇快,急速回撤成铁爪之形的双手相护,却露出了胸前空档。可罗猎练就的飞刀绝技却是左右开弓,左手刀出手后,右手刀同时跟进,并排四指在触到井滕一郎肌肤之时,缩指为拳,击在了井滕一郎剑突之下的胸腹间最薄弱之处。饶是罗猎的拳头不够硬也不够力道,却也将井滕一郎击了个气血翻腾。
井滕一郎蹭蹭后退,罗猎顺势跟上,使出了董彪传授给他的搏命之术。置自身破绽与不顾,专往对手的要害处死命招呼,插眼、锁喉、踢裤裆。这三招虽是拳台规则之禁忌,但罗猎使出来却不过是骗招,而那井滕一郎眼看着罗猎红了眼,又不敢不防,于是,周身破绽百出。
“嘭——”
躲过了直插而来的双指,下巴上却挨了一记上勾拳。
“啪——”
护住了咽喉处,脸颊上却吃了重重的一巴掌。
“咣——”
裆下的那玩意算是安全了,可那只飞来的脚却在空中打了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井滕一郎晕晕乎乎踉踉跄跄退到了拳台边缘,这时候,距离第二回合结束时间还剩下最后三秒钟。因惊愕而产生了恍惚感的计时员此时清醒了过来,手中木槌再次举起,就要落下,而台上裁判也做好了终止本回合对决的准备,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罗猎闪电出手,以擒拿手搭住了井滕一郎的右腕,一拧,一拉,再一个回折,只听“咔吧”一声,那井滕一郎的整条右臂便算是全废了。就在锣响一瞬间,罗猎脚下勾起,双臂发力,将那井滕一郎扔下了拳台。
“哗啦——啪叽——”
井滕一郎撞翻了几人,落在了地上,挣扎了两下,却最终瘫软下来。
围观者先是安静,忽地爆发出欢呼声,欢呼声只是瞬间便失去了气势,也是难怪,那一个个刚刚欢呼便想到了自己输掉的赌金,又岂能持续兴奋。
老宾尼先是一愣,随后跃上拳台,不等裁判宣判,便将罗猎抱了起来。“诺力,我的英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宾尼虽已老去,但气力犹存,强迫罗猎骑到了他脖子上,然后绕台一周,不住挥舞手臂,呐喊狂呼。不光是因为一千五百美元的赌金顺利到手,更因为扫去了他半年多来的一团胸中恶气。
极少数并没参与赌局的人始终保持着兴奋状态,此刻也涌上了拳台,和宾尼一起为罗猎的获胜而欢呼庆祝,另有少部分赌注在一美元以下的人也迅速从破财的懊丧中走了出来。可大多数人下的赌注都在一美元以上,更有二三十人的赌注超过了十美元。十美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相当于一个熟练工人的半个月薪水,而且,这个工人还必须是白人,换做了黑人或是华人,想都别想,半个月能赚到五美元都是高收入了。
比如,黑人大个兰德尔。
他下注的那十美元可是他省吃俭用了整一年才攒下来的,却在罗猎的匪夷所思的十五秒攻击下化为了乌有,他哪里会有为胜利者欢呼的心情,他能拥有的,只有满肚子的懊丧后悔,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安静地方痛哭一场。
想痛哭一场的绝非是兰德尔一人,但凡赌注下到了三美元以上的人均是如此。这些人不在少数,心中懊丧愤恨不可能冲着胜利者来,便只有发泄到失败者的身上,因而,那井滕一郎的两个跟班,还想着跃上拳台和罗猎继续纠缠,却被愤怒的人群以此为理由稀里哗啦地痛扁了一顿。安倍近山的鼻梁被揍歪了,鼻血肆虐,染红了自己的衣襟,而朴什么玩意则更惨,嘴角被撕破了,脸颊上不知被谁挠出了几道重重的血痕,裤裆也被人踹了一脚,只能捂着那玩意蜷缩在地上爬不起身来。
拳台上的老宾尼放下了罗猎,不慌不忙地喝止住了大伙的群殴,然后缓步下台,踱到了井滕一郎的身边。“这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怪不得别人,你输给了我的学员,我有权力决定你在国王俱乐部的前程,不过,我并不希望这么早就做出决定,你还是先带着你的两名助手去看医生吧,等养好了伤再来和我商讨你的打算。”老宾尼话说的倒是温和,但脸上的神情却出卖了他,之所以不急于做出决定,无非就是想再一次羞辱井滕一郎。爽歪歪的老宾尼从口袋中掏出了厚厚一沓美元,从中抽出了十几张一美元面额的美钞,甩在了井滕一郎的脸上。
“还有你们……”老宾尼转而面对俱乐部的其他人,同时扬起了手中那厚厚一沓美钞,道:“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个教训,记住,宾尼虽然老了,但实力还在,还能教出强悍的学员来,在这儿,在国王搏击俱乐部,永远都是我宾尼说了才算数。”
这时,终于有人真正认出了罗猎,开始窃窃私语。
“我说这个诺力怎么能打得赢井滕一郎呢,原来他就是火车上杀死一名并活捉两名劫匪的飞刀英雄诺力啊!”
“怎么可能?那个诺力不是环球大马戏团的明星吗?环球大马戏团可是在纽约啊!”
“怎么不可能?我听说这个诺力可是安良堂的接班人,安良堂的汤姆送诺力去马戏团不过是想让他多得到些锻炼和阅历。”
趁着这间隙,拳台上的罗猎已经溜下了拳台,到了休息区抱起了自己的衣物,一声不吭继续开溜。俱乐部门口的路边上,一辆车缓缓驶来,停在了罗猎身旁。
董彪露出了笑脸,道:“小子,今晚上可要兑现你的诺言哦!彪哥还存了几瓶闷倒驴,呵呵,今晚要是闷不到你,彪哥就给你学驴叫!”
“诺力,你怎么啦?要不要去看医生啊?”艾莉丝轻抚着罗猎的后背,神色甚是忧虑。
罗猎对着马桶再呕了两口,苦笑道:“我没事,就是昨晚上喝酒喝多了。”
艾莉丝充满怜爱地埋怨道:“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啊?你是知道的,酗酒对身体是很不好的!”
罗猎起身对着水龙头漱了口,苦笑回道:“你当我想喝那么多呀,这不是没办法嘛!”
艾莉丝不解道:“怎么会没办法呢?难道还会有人逼着你喝酒吗?”
罗猎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回答,洋人文化和中国文化有着明显的差异,尤其表现在喝酒上。大多数洋人喝酒看似过分,只要是醒来,不管有没有人相陪,随时都可以喝上一杯,也不需要整点下酒菜。但实际上,洋人喝酒非常节制,除非是酒鬼,否则总是适可而止,绝不过量。但中国人则不同,喝酒必在饭桌上,举杯必须要尽兴,各种酒桌规矩层出不穷,为的只是让别人喝得更多一点。
董彪跟在艾莉丝之后也来到了罗猎的房间,看他的样子,像是也不怎么好过。
艾莉丝的抱怨在罗猎那儿起不到作用,只能转而对董彪继续抱怨:“彪哥,你也不保护诺力,你看看他,呕吐的那么严重,都要把胆汁吐出来了。”
董彪无奈摇头,道:“艾莉丝,你是不知道,昨晚上,诺力可是大发神威,神挡杀神鬼挡杀鬼,就连我彪哥都没能扛得住,醉的是一塌糊涂。”
艾莉丝瞪大了双眼,指着罗猎惊疑道:“你的意思是说,是诺力他逼着你们喝酒?”
董彪耸肩摊手,无奈道:“可不是嘛!你的诺力可是不得了喽,谁要是敢不喝……哼哼,后果不堪设想啊!”董彪也是不放心罗猎,看过一眼开了两句玩笑便要离开,走到了门口,又折回头来,叮嘱道:“我让周嫂熬了点粥,吐酒后喝点粥才会舒服,别睡着了,洗洗漱漱就过来吧。”
吐过了之后,罗猎感觉舒服了一些,躺在床上不禁想起了昨晚上喝酒时的片段记忆。那闷倒驴还真是够劲,一杯下肚,从喉咙到胃口就像是着了火一般。大夏天原本天气就不凉快,这等烈酒的作用下更是让人发汗。兄弟几个全都扒去了上衣,光起了膀子,罗猎记得,扒了光膀子之后,令两个兄弟在董彪的唆使下各自跟自己喝了两杯,之后的事情,便再也记不起来了。
“诺力,先喝点水吧,或许喝了水你会感觉舒服些。”艾莉丝送走了董彪,顺便关上了房间门,为罗猎倒了杯水,端到了床前。
罗猎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却感觉腹中再次翻腾起来,急忙捂住了嘴巴冲进了卫生间。
艾莉丝的神色甚是复杂,既有怜爱又有气愤,其间还夹杂着不少的无奈。
董彪眼看着粥都要冷了,也没见到罗猎过来,干脆盛上了一碗,端到了罗猎的房中。罗猎尽显痛楚之色,苦笑道:“彪哥,这粥就算了吧,我现在连喝口水都想吐。”
董彪放下了粥,用手试了下床头柜上的水杯,笑道:“这酒要是喝多了喝吐了,最怕的就是喝冷水……喂,艾莉丝,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着我,这可不是我的经验,而是你妈妈告诉我的。”
艾莉丝疑道:“席琳娜?她怎么会有醉酒的经验呢?”
董彪哼笑道:“她是旧金山最优秀的护士,她的医学经验已经超过了许多医生,她怎么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呢?席琳娜护士亲口告诉我,喝醉之后,不管有没有呕吐,第二天喝点粥,胃就会很舒服。”
艾莉丝听了,不再言语,连忙端起那碗粥来,坐到了床边,一勺一勺喂到了罗猎口中。罗猎吃了几口,忽地笑了,艾莉丝不解问道:“诺力,你笑什么?”
罗猎道:“我想到了五年前,也是在这个房间中,我刚从昏迷中醒来,席琳娜便是这样,一勺一勺喂我吃粥。”
艾莉丝甜甜笑道:“诺力,你喜欢上我是因为席琳娜吗?”
罗猎摇了摇头,道:“不,艾莉丝,我喜欢上你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是席琳娜的女儿。”
董彪在一旁咳了两声,撇嘴道:“差不多就够了啊,谈情说爱也得分分场合是不?当着彪哥的面不嫌害臊啊?”
艾莉丝不解回道:“彪哥,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可以回避啊!”
董彪晃了晃脑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离去了。
喝过了粥,罗猎果然觉得舒服了,只是脑袋还稍有些晕。
“诺力,我求求你,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好么?”艾莉丝去了卫生间,将碗勺洗干净了,顺便又给罗猎拿来了一条湿毛巾。
罗猎接过毛巾,擦了下脸和脖子,同时应道:“若不是不得已,我宁愿是一辈子不喝酒,这醉酒的滋味实在是太难过了。”
这话亏得也就是艾莉丝听到了,若是董彪还在房间的话,肯定会遭来他的一顿狂损。酒这玩意,对男人来说,要么就一辈子别沾,一旦沾上了,这辈子便甩不掉。除非他并非真性情的真男人。
缓过来劲的罗猎自然不想在房间里闷着,于是向艾莉丝建议出去走走。罗猎喝酒伤了胃,不吃都不会觉得饿,更何况还有那碗粥垫了底。但艾莉丝就不行了,已经临近了中午,早就饿得肚子咕咕直叫。“诺力,我们去找西蒙好么?”
第五百六十七章 失踪
那货陡然一怔,随即盯着罗猎看了几眼,忽地笑开了:“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害得老夫差点被扔海里的小屁孩啊?”
罗猎搂头给了那货一巴掌,喝道:“你丫嘴硬是不?你丫再硬一个给我看看?”罗猎再次扬起了巴掌。
那货吹胡子瞪眼道:“你再打我一下,我就保证忘掉所有关于玉玺的秘密,不信,你就试试看好了!”
董彪侧了身子,抬起脚来,一脚将那货踹下了车:“老子花了三百块捞你出来,他吗的就是让老子听你吹牛逼看你瞎嘚瑟的吗?罗猎,给彪哥狠揍这狗东西,揍够了三百块的本钱再说!”
车到了唐人街,放下了艾莉丝。罗猎没事的时候,艾莉丝很喜欢粘着罗猎,但当罗猎有事的时候,她总是会很知趣地躲在一边,从不让罗猎分心。
回到了堂口,董彪像是拎着一只鸡仔一般,将鼻青脸肿的那货拎到了堂口的惩刑室中。
“姓什么,叫什么,从实回答,有一个字的假话,便再揍你个三百块钱的耳光拳头。”想想那货在巷口中挨过揍的那副怂样,董彪原本紧绷着的一张脸突然爆裂开,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那货唉声叹气回道:“小的姓吴,名厚顿。”
董彪又问道:“你是故意被洋人警察捉到的吗?”
吴厚顿长叹一声,苦笑道:“谁会吃饱了撑的做那种蠢事啊?唉,小的是得意忘形而一时失手,才被海关的洋人警察给逮去了。不过,求助于贵堂口却是小的的主动之为,小的五年前就知道贵堂口跟海关警署有蛇头买卖,所以小的才主动向那个洋人警察招了玉玺的事情,还告诉那个洋人警察,只要把信息告诉了贵堂口,那么贵堂口肯定会花高价来捞我。”
董彪点了点头,道:“这话倒是可以相信,你也是个老江湖了,越狱不成,也只能试试走这条路。可你想过没有,落到我安良堂的手上,可要比落在洋人警察的手上更会悲惨。”
吴厚顿惨笑道:“落在贵堂手上好歹还能留条命,落在洋人手上恐怕连命都没了,越狱可是个重罪,小的还打伤了两名洋人警察,小的能看明白那个洋人警察的眼神,要不是贵堂口答应了花钱捞小的,那洋人警察非得弄死小的不成。”
罗猎道:“你这双招子还是蛮亮堂的啊?既然你都能看明白,那为啥一上来就先吹牛逼呢?非得挨顿揍才舒服是不?”
吴厚顿苦笑道:“挨揍怎能舒服呢?不过,挨揍的时候却可能出现逃走的机会,唉,可小的却没想到,你们二位爷才是高手啊,小的这顿揍可是没轻挨,可逃走的机会却一点也没看到。”
董彪摸出了烟盒,将里面的香烟全都掏空出来,给罗猎递了个眼色,然后将空烟盒揉做了一团,一声冷哼后,突然将那团空烟盒掷向了空中。罗猎闪电出手,一柄飞刀闪烁着寒光,射向那团空烟盒,只听到‘哆’的一声,飞刀刺穿了那团空烟盒,扎在了房间一侧的窗框上。
“看清楚了?也亏得你没找到逃跑的机会,不然的话……”董彪没把话说完,只是用了两声冷笑做为替代。
吴厚顿簌簌发抖,双腿一软,居然瘫跪在了地上,正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想了想,似乎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于是反手又抽了自己一嘴巴。“小的真是该死,就在刚才,小的还在琢磨着该怎么逃走呢。”
董彪笑吟吟又摸出了手枪,掂在手中,道:“要不要再让我打两枪给你开开眼?”
吴厚顿连连摆手,道:“小的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
董彪满意地点了下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吧。”
吴厚顿犹豫了一下,道:“其实,小的并没有参与到那场偷窃大清开国玉玺的行动……”话音未落,脖颈处突觉冰冷,罗猎手持一把飞刀已然抵住了吴厚顿的脖颈。“小英雄莫急,听小的把话说完,待我说完后,你们要是觉得那三百美元花的不值,想怎样小的都成。”
罗猎冷笑道:“废话!这儿可是安良堂,别想着耍滑头!”罗猎拿着飞刀在吴厚顿的面前比划了几下,这才收了手,退到了一旁。
吴厚顿接道:“小的真是没有参与,不过,小的却知道那开国玉玺的下落。”说到这儿,吴厚顿故意一停,滴溜溜的双眸在董彪和罗猎身上转了一圈。
董彪暴喝道:“少他妈给老子卖关子,赶紧说了。”
吴厚顿打了个激灵,连忙接着说道:“那场展览会对各国的盗门同行来说可谓是一场盛宴,可是,法兰西那边以及纽约这边均雇佣了顶尖的安保公司,想下手偷走一件两件宝贝谈何容易?因而,对那些个盗门同行来讲,也只有做梦想想的份,哪里能寻得到下手的机会?小的根本没敢去想那些事,小的只不过想趁着人多捞点便宜,结果呢,却被小的捞到了一个秘密。大清朝派了特使过来,给了法兰西博物馆一大笔钱,只求法兰西博物馆不要将开国玉玺展示出来。”
罗猎反应够快,抢道:“你的意思是说所谓玉玺被窃只是法兰西博物馆的障眼法么?”
吴厚顿缓缓从地上爬起,冲着董彪和罗猎抱了下拳,道:“当时却是如此,但之后又有变故。大清朝那位特使继而向法兰西博物馆提出了收购此玉玺的提议,开价之高,却是令法兰西人无法拒绝,因而,那件宝贝便落在了大清朝的特使手上……”
董彪打断了吴厚顿,质疑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这其中过程细节的?”
吴厚顿举起了双手,在空中晃悠了两下,不无骄傲道:“就凭老夫……哦不,就凭小的这身本事,那大清朝特使的秘密还不是随意而知?不瞒两位英雄,只要是小的盯上了哪个人,那么,那人对小的来说就不存在秘密。”
董彪点了根香烟,喷着烟应道:“这话倒不是吹牛,五年前,你能从内机局的秘密传送渠道中盗走那份名单,那么,看住了那位大清特使对你而言便不是什么难事。”
吴厚顿嘿嘿一笑,双手抱拳,回道:“多谢英雄称赞!”
董彪呲哼了一声,道:“实话实说,不必相谢,你接着说下去就是了。”
吴厚顿清了下嗓子,接着道:“小的一看那件宝贝落在了大清朝特使的手中,心中暗道,应该是小的的机会来了,只可惜小的尚未来及下手,那大清朝特使却被人给劫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罗猎问道:“你怎知道那特使是被人所劫?”
吴厚顿仰天长叹,道:“那日夜晚,小的已经潜伏到了大清朝特使下榻的酒店,只待夜深人静之时,以迷香迷倒那特使,再拨开房门之锁,便可轻而易举得到那枚玉玺。可就在小的来到那特使所在楼层的时候,看到两个身着警服的洋人带走了那位特使。干我们这个行当的,对六扇门的人最是敏感,而小的在美利坚呆了快五年了,那洋人警察是真是假,小的不用看都能判断得出,带走大清朝特使的两个洋人,确是假警察无疑。”
罗猎道:“那你有没有继续追踪那两个假警察?”
吴厚顿没有作答,而是眼巴巴看着董彪,央求道:“英雄,能不能赏小的一根烟抽抽呢?”
董彪微微一笑,捡起刚掏出来放在了桌台上的香烟,随手丢了过去,接着又将火柴丢向了吴厚顿。吴厚顿右手接住了香烟,左手抓住了火柴,叼着烟点了火,然后双手捧着火柴送还给了董彪。美美地抽了两口烟后,才道:“亲眼看到了这种事情,小的若是不跟下去看个明白的话,恐怕是连饭都吃不下去。可是,那两名假警察带着大清朝特使出了酒店便直接上了车。小的的这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洋人的四个轱辘呢?因而,这事也就断了线了。”
罗猎锁眉瞪眼,道:“就这么完了?”
吴厚顿抽了口烟,回道:“不完还能咋地?”
董彪呵呵笑道:“看来,老子的那三百美元算是白花了……不行,我安良堂什么生意都做得,但亏本生意绝对做不得,来人呐!”门口处,两名安良堂弟兄应声现身。董彪挥了挥手,道:“把这货带下去,就当是咱们请来的拳靶子,一天的工钱按一美元算,什么时候把那三百美元赚回来了,什么时候放这货离开。”
吴厚顿扑通一声重新跪了下来,右手仍旧夹着香烟,用左手打了自己一嘴巴,急道:“小的错了,小的还想起了一件事来。”
董彪道:“你他妈是在跟老子玩挤牙膏的游戏么?老子可不是那么好骗过去的!你他妈没做好准备便要登船回国,明知道海关牢房最后一道门你无法打开却要着急越狱,这些反常行为要是说不清楚的话,恐怕老子的堂口便是你他吗姓吴的地狱!”
吴厚顿苦笑道:“小的一开始就说小的被洋人抓是故意而为,可两位英雄非要说小的吹牛逼,还暴打了小的一顿……”
董彪哼笑道:“那不过是随便找来的揍你一顿的理由,你他吗把我兄弟害得那么惨,揍你一顿很过分吗?你要是觉得冤,那老子就让它来给你道个歉。”董彪说着,举起拳头来晃悠了两下。
吴厚顿讪笑道:“不冤枉,小的挨这顿揍一点也不冤枉,小的小觑了两位英雄,活该被揍。只是,小的不敢断定,安良堂对那玉玺有多大的兴趣,若是小的能帮助安良堂得到了那件玉玺,小的又能捞到怎样的好处?”
董彪横眉冷对,怒骂道:“你他妈还敢跟老子谈条件?”
吴厚顿捏着烟屁股抽了最后一口,不慌不忙回道:“小的可不敢跟您谈条件,小的只是问问而已,量体裁衣,看米下锅,安良堂若是无甚兴趣,小的说了也是白说,安良堂开出的价码若是没达到小的的底线,小的宁愿去做那拳靶子也不会和你多费口舌。”
董彪脸色的怒色不见增加反倒减少,最后居然露出了笑容:“传说盗门有二鬼,南催命北无影,也刚好是取了你们二位姓氏的谐音,今日得见无影鬼吴先生,实乃董某之幸。”
吴厚顿猛然一怔,道:“大英雄何出此言?小的怎敢冒催命无影之名?再说,五年前……”
董彪打断了吴厚顿,道:“五年前,催命鬼在码头上将你怀中的那份名单轻易掉包,此举瞒过了鬼叔更是瞒过了我董彪,都还以为你不过就是个盗门高手而已,连一流水准尚不能及。却没想到,无影鬼之所以被江湖人尊称为无影,便是因为他隐藏身份的手段极为高明。你以一份对你无关紧要的名单换来了安良堂对你五年的轻视,此等手段,我董彪不得不服。”
吴厚顿苦笑摇头,道:“董二当家的,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呀?那份名单怎么就对小的无关紧要了?小的可是跟内机局的人都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十万两银子的价码啊!”
董彪哈哈大笑,道:“可是,吴先生的自信和说辞却始终矛盾,而且,你方才的眼神已经彻彻底底地出卖了你。试想,一个能从内机局秘密传送渠道中盗走绝密名单的人,又岂能轻易丢失了那份名单?想当初,我只当是鬼叔的手法高明,但今日细细一想,绝非如此。再有,神不知鬼不觉便摸清楚了大清朝特使的底细,即便是我家鬼叔也绝无十足把握,能做到的,只有那无影鬼。不过,这些推理便在一分钟之前我却从未想到过,是吴先生那种超脱常人的自信眼神提醒了我。”
吴厚顿长叹一声,道:“都说董二当家粗中有细,今日切磋,果真如此。老夫修炼数十载,可就是这该死的眼神掩盖不住。也罢,也罢!即便今日瞒得过你董二当家,明日也瞒不过那曹大当家……好吧,老夫认下了,老夫便是那被江湖朋友讹传的盗门二鬼之南无影。”
董彪颔首抚掌,喝道:“来人啊,给吴先生让座看茶!”转而再冲吴厚顿抱拳施礼,道:“董彪敬请吴先生赐教,当初为何甘心放弃那份名单呢?”
吴厚顿道:“盗门中人,盗亦有道,吴某既然接下了这趟活,就得把货完完整整地交到金主手中,只是其中出了些纰漏,老夫居然被内机局的人给盯上了,虽然不能奈我如何,但前来与老夫交接的人恐怕就不会那么走运了,故而,老夫出此下策,借口出卖名单给那内机局而远渡重洋,只是因为你安良堂值得信任,且有足够实力对抗那内机局。”
董彪缓缓点头,道:“听先生如此一说,董彪豁然开朗。都怪董彪眼拙,让先生受委屈了,董彪给先生赔不是!”董彪说着,走下座位,来到吴厚顿面前,屈膝便要行跪拜大礼。
吴厚顿出手相托,笑道:“老夫虽然遂了心愿,却是苦了这位小哥,因而那顿揍挨的倒也不冤。”
罗猎在一旁听得入迷,当吴厚顿说到苦了这位小哥的时候,居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董彪道:“先生此举虽让国家少了一个栋梁之才,却为我安良堂送来了一个堪当大任之才,如此说来,还是我董彪理亏。”
罗猎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走向前来,抱拳赔礼道:“罗猎对先生多有冒犯,还请先生见谅。”
吴厚顿先是一笑,忽又瞪眼,道:“怎么都婆婆妈妈了呢?还说不说正事了?”
董彪一凛,再次抱拳道:“请先生开出条件。”
吴厚顿喝道:“痛快!老夫生怕二当家的跟老夫啰嗦什么民族大义国家命运,老夫没有姓崔的那么高尚,老夫做事只是图钱,这样吧,一口价,一万美元,老夫助你安良堂得到那枚玉玺,若不成功,老夫分文不取。”
董彪朗声笑道:“先生如此痛快,我安良堂岂肯被先生笑话?我再加你两成佣金,只求先生尽心尽力!”
吴厚顿道:“君子一言……”
董彪随即接道:“驷马难追!”
吴厚顿面露喜色,道:“老夫原以为曹大当家不在,董二当家不敢做主,故而出此下策来试探一二,早知如此,又何必多费周折?不瞒二位,老夫已经查明,那件玉玺不日便将送抵金山,届时会同一艘远洋货轮共赴大清朝,而那件玉玺,便是敲开大清朝通商口岸的重器。”
一旁罗猎不禁疑道:“那船货物莫非是违禁商品?不然,又怎需以玉玺来要挟大清朝廷呢?”
吴厚顿冲着罗猎点了点头,赞道:“小哥思维敏捷,又练得一手飞刀绝技,果真是二当家口中所称堪当大任之才。没错,那船货物,便是害人不浅的大烟土。”
罗猎道:“大清朝不是已经接受洋人烟土了么?”
董彪代为解释道:“你是只知其面不知其里啊!没错,七十年前,大英帝国以枪炮打开了大清朝国门,逼迫大清朝承认了烟土经营的合法性,不过,那可是大英帝国的特权,美利坚合众国虽然跟大英帝国穿一条裤子,却没得到大英帝国在这方面上的礼让。因而,美利坚的商人想在大清朝赚点烟土钱便只能是偷偷摸摸。若是能以一枚抢来的玉玺换得烟土的合法经营权利,倒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罗猎道:“我明白了!也亏得这些黑心商人能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彪哥,我建议咱们给这帮黑心商人来个偷梁换柱,让他们拿着一枚假玉玺前往大清朝,那大清朝廷受了假玉玺的愚弄,必然要出口心中恶气,只需要将这船烟土的信息透露给英国人,那可就有热闹好看了。”
吴厚顿不由得向罗猎竖起了大拇指来。
董彪也跟着点了点头,道:“这主意不错,我看可行。”
吴厚顿摸了摸肚子,尴尬笑道:“老夫在狱中饿了一天了,二当家的是不是给老夫弄点吃的来呢?”
董彪歉意一笑,叫道:“来人啊,给先生准备房间,好酒好菜好生伺候,没我的命令,不许打扰先生。”
待堂口弟兄领着吴厚顿出了惩刑室,罗猎问道:“彪哥,你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董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没听到罗猎的问话。
罗猎走近了,再道:“彪哥,问你话呢!”
董彪陡然一怔,笑道:“你问的什么?”
罗猎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你觉得这吴先生的话有几分可信?”
董彪道:“这不重要,即便只有一分,咱们也要全力一试。”
罗猎应道:“可是,那吴先生开口就是一万美元,而彪哥给他追加了两成,算在一块就是一万两千美元,彪哥,滨哥他会不会同意啊?”
董彪道:“别说是一万二,就算是两万二三万二,滨哥也不会皱下眉头的。”
罗猎叹道:“看来,孙先生他们认定了这个玉玺能对满清王朝带来致命性的打击。好吧,虽然我仍旧不认同这种观点,但我还是希望能加入到这次行动中来。”
董彪笑道:“你不用希望,因为这件事你躲都躲不掉。”转而笑容忽地僵硬起来,董彪一声长叹,道:“若是鬼叔还在,南无影北催命联起手来,那将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啊?又能有怎样的防务可以挡得住他们二人啊!”
提到了师父,罗猎也是黯然下来,低头不语不说,且再一次红了眼眶。
董彪起身,走过来拍了拍罗猎的肩,道:“是彪哥不好,又让咱家少爷伤心了,好了,时候可是不早了,咱哥俩是不是也该弄点吃的填填肚子了?”
堂口的后厨刚为吴厚顿加做了晚餐,但见董彪罗猎走进了饭堂,立刻迎了上来。董彪吩咐道:“不用太麻烦,给我俩煮两碗面就够了。”
就在等面的时候,一名堂口兄弟急匆匆赶来,禀报道:“彪哥,席琳娜护士来找你和罗猎呢,看样子像是有什么急事,我把她带去堂口大堂等着你们了。”
席琳娜会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要这么晚找上门来呢?直觉告诉罗猎,肯定是艾莉丝出了什么意外。“彪哥,我去看看吧。”
董彪应道:“不急,面这就煮好了,吃了面在过去,耽误不了几分钟的。”
罗猎已然起身,回道:“下午点心吃多了,这会我还不怎么饿。”
跟随那前来禀报的弟兄来到了堂口的大堂中,罗猎看到了正焦虑地来回踱步的席琳娜。“席琳娜,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席琳娜蓦然转身,双眸之间尽显焦急,道:“这么晚了,艾莉丝还没回来,我四处找过,却没有找到。”
其实,时间并不算多晚,看看大堂一侧的座钟,时针才位于八点与九点的中间位置。但问题是,早在一个半小时前,也就是晚上七点钟不到的样子,艾莉丝已经在唐人街上下了车,而她下车的地点距离席琳娜新租借的住所只有一百米不到。
罗猎不免紧张起来,问道:“我大师兄那边你去找过了没?”
席琳娜道:“去找了,你大师兄还帮我去了西蒙那边看过了,都没见艾莉丝。”
罗猎只觉得脑袋突然间要炸裂了。
席琳娜没注意到罗猎的变化,继续道:“艾莉丝很乖的,她去了哪儿,大约几点回来,都会告诉我知道的,今天一早她过来找你的时候,还特意去了诊所一趟,告诉我说她晚上准备跟我一块共进晚餐,可是,我从七点钟等到了八点钟,还是没看到她回来,诺力,你说她会去了哪儿了呢?”
罗猎扶着就要开裂的脑袋,艰难吩咐堂口兄弟:“去,快去把彪哥叫来。”
那兄弟刚要动身,董彪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大堂的门口。“不用再说了,把堂口值班的弟兄全都叫过来。”
不多会,值班弟兄四十余人全部到齐。
董彪命令道:“艾莉丝你们都见过吧,她是在今晚七点差五分的时候,在唐人街第二个街口下的车,那儿距离席琳娜护士的住所不到一百米,而她到现在都没回到家中,肯定是出了意外。唐人街是咱们安良堂的老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有人立刻报给咱堂口,但现在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咱堂口却没得到任何信报,这只能说明艾莉丝是被人劫走了,而且,劫走她的人手段甚为高明。你们留一半在家,其他人两人一组,四处打探,白天的时候,有没有行为异常的外人或是车辆出入过唐人街,又或是有什么陌生人打探过艾莉丝或是跟艾莉丝相关的消息,我相信,再怎么高明的歹徒也不可能做到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
弟兄们得令后,鱼贯而出。
董彪转而安慰席琳娜道:“我最担心的是艾莉丝遇见了流串犯,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尚未得到这方面的信息,所以这一点基本上可以被排除。那么,剩下的最大可能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劫持,席琳娜,你不用太担心,匪徒劫持艾莉丝只是手段,他们势必还有别的目的,艾莉丝的安全暂时还不会受到威胁。”
席琳娜听了,反倒更加焦虑,双眸漫无目的地凝视着前方,快速且幅度极小的摇着头,呢喃道:“会不会是马菲亚黑手党?天哪,艾莉丝要是落在了他们的手上……”
董彪道:“不排除是马菲亚作案的可能,但如果是马菲亚作的案,那么其目标一定是西蒙……”董彪刚展开分析,突然愣了下,随即叫喊道:“外面的兄弟进来一个,你立刻去西蒙那边,将他带来堂口。”待门外兄弟领了命就要转身的时候,董彪又吩咐道:“多带几个人,拿上枪!”
有了彪哥的坐镇,罗猎也冷静了下来,此时劝阻道:“不用去找西蒙了,既然大师兄去找过他,那么他一定知道了艾莉丝没有回家的事情,他一定会比咱们更加焦急,所以,他是不会留在家里的。”
董彪虽然认同罗猎的观点,但还是对门口那兄弟挥了挥手,道:“还是去看看吧。”
罗猎接着梳理道:“我觉得应该不是马菲亚所为,对马菲亚来说,西蒙的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即便马菲亚仍旧没有忘记西蒙,但对西蒙的恨意也早该被冲淡了。西蒙离开圣约翰大教堂也有半年多时间,这期间,还在纽约呆了一个多月。假若是惊动了马菲亚,那么,马菲亚本该在纽约对西蒙下手才对,没必要跟随到他们人生地不熟的金山来动手。”
董彪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在事情没有明确之前,对马菲亚的怀疑就不能排除。另外,我很想知道,席琳娜,在最近一段时间内,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是说,你在工作和生活当中,有没有和什么人发生过矛盾,包括诊所的员工以及病人。”
席琳娜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却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有两年前在安东妮医生的诊所中,和一个患者发生过争执,但后来在安东妮医生的调解下,也都和解了。”
罗猎突然惊道:“会不会是那个泥棒人?井滕一郎?”
董彪陡然一怔,锁眉凝目沉静了片刻,道:“按理说,习武之人在擂台上切磋,输了就输了,想找回来,那就再约了拳台上见就是了,没必要做出如此下流龌龊之事。不过,泥棒人心胸狭隘又盲目自大,他受了你的羞辱,做出这种事来倒也是合乎情理。”
罗猎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董彪神情淡定,轻声吐出一个字来:“等!”
罗猎着急道:“可是,彪哥,我等不了呀!”
董彪轻叹道:“等不了也得等,不管是马菲亚还是井滕一郎,迟早都会向我们传递来他们的真实目的,而我们此时如果沉不住气的话,只会让他们更加得意猖狂。”
在这方面上,罗猎可是有着深处的体会,五年前被那铎绑架的时候,正是因为没能沉住气而冒然逃跑,导致了安翟差一点死在了那一铁棍之下。虽然后来算是因祸得福,成就了一双夜鹰之眼,但每每想起这件事来,罗猎仍旧有些后怕。
等,或许是此刻最佳的选择。但是,等的滋味却着实让人难受。
席琳娜几乎瘫了,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任由两行泪水不住滑落。罗猎按捺不住,却也无奈,只能在座位前走来走去。唯有董彪,仍旧保持了淡定自若的神态,只是手中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未有丝毫的间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但侧目看去,大堂一侧的座钟时针似乎纹丝未动,而分针,也就是挪动了几个小格而已。
董彪的烟盒终于空了,他接上了最后一根香烟,并将空烟盒揉做了一团,掼在了地面上,正准备起身上楼去拿香烟,一组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终于回到了堂口。
只是,他们带来的消息却很是令人沮丧:“彪哥,我们没查到任何可疑信息。”
董彪面无表情,冷静应道:“扩大范围,继续询查。”
待董彪上了楼拿了烟下来的时候,又有两组人马赶了回来,其中便有听命前去西蒙住所带西蒙回堂口的那组兄弟。“彪哥,西蒙神父不在住所中,我们询问了周围邻居,有见过西蒙神父的,说他在八点钟前后的样子出了门,便一直没回来。我们想办法进入了西蒙神父的住所,仔细查看了,并无异常发现。”
董彪略带愠色苦笑道:“让你们去把西蒙神父带来堂口,又不是怀疑他什么,你们……唉,算了,你们还是回到各自岗位吧。”
罗猎突然停下了来回踱步的脚步,若有所思道:“西蒙不在家,他一定是去追查艾莉丝下落了,可他孤身一人能查到些什么呢?按照常理推测,他理应来堂口求助于我才对啊!难道说……”
董彪忽现惊喜之色,道:“西蒙敢独自一人追查艾莉丝下落,那就说明作案者一定不是马菲亚。召集所有兄弟,全力追查井滕一郎的蛛丝马迹,即便将金山翻个个,也要将那井滕一郎给老子找出来!”
罗猎急忙提醒道:“彪哥,咱们这般大张旗鼓,会不会打草惊蛇呢?”
董彪道:“无需多虑!假若是他所为,那么他从昨日下午遭你羞辱到今晚劫了艾莉丝之时,并没有多少准备时间,仓促之下,必有疏漏。而且,井滕一郎没几个帮手,也就是那两个喽啰而已,如果咱们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那么他们三个此刻一定藏在了某个隐蔽的地方并不敢露面。咱们尽管追查就是,即便惊动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事。”
罗猎疑道:“彪哥,我怎么有些糊涂呢?若是惊动了他们,他们说不准就会杀了艾莉丝灭口,怎么能说不是什么坏事呢?”
董彪道:“井滕一郎是个武者,不是一个以绑票勒索为生的职业匪徒,假若是他所为,其目的无非是将你引到一个隐蔽场所,三人一哄而上,胖揍你一顿,甚或给你留下点永久的记忆。而他们又清楚你的背景,不可能不忌惮安良堂的势力,所以,他们一定是想着在你身上出完了胸中恶气后便永远离开金山。”
罗猎应道:“我明白了,他们在没达到目的之前,是不会伤害艾莉丝的,若是安良堂惊动到了他们,他们只会藏得更深,而不会冒然行动。”
就在这时,值班的一名堂口弟兄印着气喘吁吁的西蒙神父出现在了大堂的门口。“诺力,快,快跟我,去救,艾莉丝……”
罗猎又惊又喜,急切问道:“你找到艾莉丝了?她在哪儿?”
席琳娜从焦虑和悲痛的浑噩状态中突然惊醒过来,扑向了西蒙神父,一把抓住了西蒙神父的衣领,带着浓烈的哭腔质问道:“是不是你连累了艾莉丝,是不是马菲亚黑手党的人再一次找上了门来?”
十五年未曾相见,来到了金山,西蒙神父也只是远远地看过几次席琳娜。当西蒙神父看到席琳娜扑来之时,已然是惊慌失措,待到席琳娜抓住了他的衣领,摇晃质问之时,西蒙神父更是无语凝噎。
董彪走上前去,劝住了席琳娜,并将西蒙神父带到了座位上,并让堂口弟兄为西蒙神父端来了茶水。“不着急,西蒙,坐下来先喝口茶水,然后慢慢说。”
回过神来的西蒙神父接过了水杯却没喝水,迫不及待道:“不是马菲亚的人,是三张东方的面孔,我以为是中华人,但听到了他们的口音,却断定并不是中华人。”
董彪不由跟罗猎交错了眼神,彼此会心地微微点头,长了副东方面孔又不是中华人,那么必定是井滕一郎那三个混账玩意。
席琳娜哭道:“你既然找到了艾莉丝,为什么不救她回来?”
西蒙神父凄切道:“那三人都会功夫,而且身上还配有兵器,我赤手空拳,贸然行事,只会害了艾莉丝呀!”
罗猎道:“西蒙,你做得对,任何冒失行为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回来寻求援助才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董彪像是想到了什么,疑道:“西蒙,我派出去了那么多弟兄,却没能查到蛛丝马迹,你又是如何追踪到艾莉丝的下落的呢?”
西蒙神父幽叹一声,回道:“艾莉丝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她在遭遇不测之时依旧保持了冷静,她没有反抗,但偷偷地留下了一些痕迹。我在马菲亚的时候,受过这方面的严格训练,再加上一个父亲对他女儿的那种特殊感觉,我捕捉到了艾莉丝留下来的这些微弱痕迹,找到了那三名东方人的藏身之地。”
席琳娜怒道:“你不配做艾莉丝的父亲……”
第五百六十八章 要不要
董彪打断了席琳娜的怒火,道:“现在不是你们两人争论的时候,等救出艾莉丝后,我会将你们二人请到一块,到时候,你们二人可以随意争吵甚至是厮打,都可随意。但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是营救艾莉丝的各项准备。”
罗猎道:“彪哥,既然西蒙找到了艾莉丝的下落,那么是不是把放出去的兄弟收回来呢?”
董彪淡淡一笑,摆了下手,道:“不必,外面闹点动静出来,才会让那三个混账玩意更加老实。咱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只有吃饱了肚子,才会有足够的力气去教训那三个不知死活的混账玩意。”
西蒙神父央求道:“诺力,我想请你向董先生为我求一把手枪,我要亲自宰了那三个恶徒。”
董彪稍一犹豫,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左轮,扔给了西蒙神父,并道:“他们三人,咱们也是三人,算下来也不能说咱们以多欺少,只是西蒙,你有多少年没用过枪了?我对你的枪法深表怀疑,夜晚视线不好,我劝你还是慎用手枪,以免流弹伤及艾莉丝。”
席琳娜惊疑道:“杰克,你是打算只带着诺力和西蒙去解救艾莉丝吗?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你手下可是有几百名兄弟的啊!”
不等董彪开口,罗猎抢先解释道:“席琳娜,我们是去救人,不是去杀人,帮手多了不见得就是优势,有我有杰克,已经足够了。”
西蒙神父跟道:“是的,诺力说得对,救人的最佳策略是出其不意,而不是在乎人多人少。”
后厨重新煮了四大碗面端了上来,嗅到了面的香味,罗猎的肚子顿时咕噜噜叫唤了起来。知道了艾莉丝的下落,又有彪哥在身边,罗猎的心踏实了许多,吃起面来,也是格外的香。西蒙做好了晚餐却没来得及吃,这会也是饿得慌,但他并不知道董彪的手段如何,因而对艾莉丝仍旧有所担心,吃起面来,却是犹犹豫豫。席琳娜仍旧没能从对西蒙的怪罪以及对艾莉丝的担忧中走出来,面对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去只顾着流泪而不肯拿起筷子。
罗猎和董彪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那西蒙却才吃了一半,“上帝啊,原谅我吧,我并不是想浪费粮食,我只是救女儿心切,等我救了艾莉丝回来,我一定把剩下的半碗面吃完。”西蒙神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便要推碗起身。
董彪道:“不着急,西蒙,你安安心心吃面,咱们有的是时间。”
西蒙神父摇了摇头,道:“多耽搁一分钟,艾莉丝便要多受一分钟的罪。”
罗猎反驳道:“不,西蒙,从另一个角度看,若是时机不对,咱们早一分钟行动,那么艾莉丝就会多一分危险。”
董彪向罗猎投来赞赏的目光,跟道:“没错,那三个混账玩意此时的警惕性尚处在高位,咱们这时候很难找得到他们的破绽。但人在高度警觉下极易疲劳,待堂口兄弟闹腾一阵子无功而返的时候,他们便会放松下来,而咱们的机会也就随之而来了。”
西蒙年轻时跟着马菲亚组织可是没少干过这种绑架勒索的活,正如董彪所分析,职业绑匪作案的心理过程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三个业余的东方面孔了。
重新拿起了筷子的西蒙神父却看到了几乎连筷子都没拿起过的席琳娜,犹豫再三,还是关心了一下:“席琳娜,你还是吃一点吧,我向你保证,一定将艾莉丝救出来。哦,是不是你不会用筷子呢?”
席琳娜幽叹一声,却没搭理西蒙神父。
董彪见状,不由笑道:“罗猎,是不是该你出场的时候了?一个是你老丈人,另一个是你丈母娘,他俩的事情,你可不能装看不见。”说这话时,董彪换做了中文,西蒙神父自然听不懂,只是听到了开头的罗猎二字,不由得向罗猎这边看了一眼。席琳娜略懂中文,但什么是老丈人,什么又是丈母娘,却也是一头雾水,朝着罗猎看了眼后,幽幽叹了口气,重新垂下头来。
罗猎微微一笑,算是答复了董彪,然后起身来到了席琳娜面前,道:“席琳娜,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你更要明白,这碗面你吃了或是不吃,对解救艾莉丝都起不到作用,相反,当艾莉丝知道你因为她而吃不下饭的时候,艾莉丝一定会很伤心,再若因不吃东西而生了病,那么艾莉丝会更加悲痛,你是一个好母亲,一个伟大的母亲,我想,你是不会让艾莉丝伤心的,对么?”
席琳娜仍旧没有作答,但默默地拿起了筷子。
董彪远远地冲着罗猎竖起了大拇指来。
待西蒙神父吃完了面,董彪吩咐堂口弟兄取来了金山地图,捡了张桌台铺开了,招呼西蒙神父道:“西蒙,地图能看得懂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标出那三个混账玩意的藏身地来。”
西蒙神父应道:“好的,我愿意尝试。”
地图不怎么细致,因而西蒙神父无法在地图上标注出具体的位置,只能是大概的圈了一个圈。“没错,就是这儿,距离唐人街并不太远,最多也就是两公里的距离。”
罗猎看了一眼,不禁摇头疑道:“这儿离唐人街那么近,井滕一郎这货是被我打傻了还是怎么的?怎么能选这儿藏身呢?”
董彪模仿道:“你们中华人不是说灯下黑吗?我井滕一郎可是借鉴了你们中华人的宝贵财富……”学了两句,连自己也憋不住了,笑出了声来,再道:“他选这儿也算是处心积虑了,他做了被咱们识破的准备,你看,他选的这个地方可是他住所的反方向,而且,从这个地方向南,只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便是一条河,他若是在河上准备了一条船的话,那将是摆脱咱们的最佳路线。”
罗猎点头应道:“听你这么一说,那井滕一郎还算是有点头脑哈,可惜了,他居然遇到了西蒙这个干绑架勒索的职业玩家,也真是活该他倒霉。”
西蒙神父连忙解释道:“我必须要澄清一下,我确实做过几次绑架案,但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人质,真的,一次都没有过,而且,我非常尊重我的人质。”
董彪拍着西蒙神父的肩膀大笑道:“好吧,西蒙,在这儿没有人把你当成坏人,你无需解释什么,不然的话,会越描越黑的。”开过了西蒙神父的玩笑,董彪转而向罗猎问道:“定个标准吧,诺力,你说咱们是送他们见上帝还是给他们留个终身纪念呢?”
罗猎道:“我觉得送他们见上帝有些便宜他们了,西蒙,你认为呢?”
西蒙神父面色肃然,先在面前划了个十字架,然后道:“上帝不喜欢看到他们,诺力,杰克,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永远站不起来,再也不能害人就够了。”
夜渐深,风渐起,乌云渐渐聚拢。
董彪出了门,不由仰望天空,轻叹一声后,交代罗猎西蒙二人稍候,便一头钻回了堂口大楼。也就是两三分钟,董彪扛着他那杆毛瑟98重新出现在了罗猎西蒙二人的面前。
罗猎不禁问道:“彪哥,你拿长枪做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不要他们的命么?”
董彪指了指天空,无奈叹道:“月黑杀人夜,风高纵火时,不是我董彪不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是老天爷不答应啊!”
罗猎撇嘴笑道:“这儿是美利坚合众国,只有上帝,哪来的老天爷啊?”
董彪道:“只要心中有,上帝的身旁便是老天爷,若是心中没有,就算上帝翘了辫子,那老天爷也不会现身。”
堂口兄弟已经将车子开到了楼门口,那西蒙神父听不懂董彪罗猎二人的中文对话,于是便早早地上了车,坐在了驾驶的位置上。董彪扛着枪随即过来,冲着西蒙摆了摆手,示意他让开驾驶位。
西蒙神父不服气,道:“我会开车,我的车技不见得就比你差。”
董彪冷笑道:“就算你的车技比我好,那我问你,这方圆五公里之内的路况你都熟悉吗?哪儿有道坎,哪儿又有个坑,你都知道吗?不开车灯,你能保证你能平安抵达目的地吗?”
西蒙神父愣了愣,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跳下了驾驶位,坐到了后排座上。
董彪呵呵一笑,坐到了驾驶位上,拍了下副驾的座位,示意罗猎坐过来,然后发动了车子,打开了车大灯,踩下了油门,呼啸而去。
后排座上的西蒙神父愠味十足道:“杰克,你很不诚实,你不是说不能开车灯吗?”
董彪反诘道:“我说过吗?我只是问你不开车灯你能不能确保平安抵达,这跟我的选择有什么关联么?诺力,你来评评道理,西蒙他是不是无理取闹呢?”
罗猎扑哧一声笑开了,换了中华话道:“见过不讲理的,却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转而再用英文对西蒙神父道:“西蒙,杰克他说的可是实情,他的确没说过不能开车灯。”
西蒙神父吃了个哑巴亏,只能叹息道:“好吧,杰克,是我误解了你,我向你道歉。”
董彪呵呵笑道:“洋人就这点可爱,讲道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就算耍流氓也是明着来,不像咱们中华人,还懂得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罗猎跟着笑道:“彪哥,你这是在夸洋人还是在损洋人呢?”
西蒙神父在后排座上应道:“当然是夸赞。”
在金山生活了二十余年,董彪对这边的天气变化规律是相当的熟悉,正如他所预料那样,乌云很快便将月亮遮挡了个严严实实,而风则更紧了,眼看着就要迎来一场暴风雨。
两三公里的路程对汽车来说也就是五六分钟的事情,快到了西蒙神父画出的那个圈圈的所在地,董彪停下了车,熄了火。“不远了,咱们换两条腿走过去吧!”说罢,扛着长枪跳下了车,走在了最前面。
“杰克,你慢一点。”西蒙神父追了上来,颇有些不满道:“难道你就不需要我的指引吗?”
董彪哼笑一声,回道:“说实话,真不需要!唐人街周边五公里范围内,哪儿有棵树,哪儿又长了棵草,我董彪如数家珍,看到你在地图上画的那个圈,我便已经知道了他们三个的藏身之所。若不是看在你曾经做过马菲亚的份上,而且我也的确很好奇马菲亚成员到底有怎样的身手,我都有可能不带你来这儿。”
罗猎也跟了上来,拍了下正准备反犟董彪的西蒙神父的肩,笑道:“西蒙,做为朋友,我必须奉劝你一句,别在杰克面前逞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降服他,这个人绝不是你西蒙,也不是我诺力,而是汤姆,滨哥。”
西蒙神父叹息道:“我并没有打算在杰克面前逞能,上帝可以为我作证,我只是认为我应该在前面带路。”
董彪道:“我尊重马菲亚,他们能在东海岸成为一方霸主,必然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可是,西蒙,你已经脱离马菲亚快二十年了,当初在马菲亚学到的技能本事还保存了多少呢?天这么黑,视线那么差,且不说因为看不清路而摔着了,万一那三个混蛋玩意开了点窍,在半路上设了个暗哨,西蒙,你能觉察到吗?”
西蒙如实作答道:“我不敢保证。”
董彪得意笑道:“所以嘛,你还是乖乖走在后面好了。”
西蒙无言反驳,只好放满了脚步。
罗猎却赶紧了两步,走到了董彪的身旁,悄声用中文问道:“彪哥,要是他们真的设了暗哨,你能觉察到吗?”
董彪叹道:“彪哥要是能有那个本事,早就上天跟杨二郎干一场了,说不准就能捞一条哮天犬回来炖着吃。”
罗猎道:“那要是他们真设了暗哨该怎么办呀?”
董彪侧过脸来,惊诧道:“罗大少爷,你会问我这种问题?你手上的飞刀是吃素的吗?布兰科兄弟俩可都是死在你的飞刀之下啊!在多杀一个人有问题吗?”
罗猎被怼的是心腹口不服,犟道:“那要是暗哨距离太远,我的飞刀也够不着啊!”
董彪歪着脖子看着罗猎,撇嘴道:“要是离得太远,那暗哨也看不到咱们呀!”
罗猎仍旧不服,再犟道:“就咱们这般大摇大摆还说着话,那暗哨还不是大几十米外就能觉察到咱们了?”
董彪的肢体动作更加夸张,端着长枪,猫下了腰来,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那咱们可以闭上嘴猫下腰来呀,对么,罗大少爷?”
刚把罗猎怼了个哑口无言,那西蒙神父又赶了上来,悄声嚷道:“杰克,我感觉路线不对,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董彪没好气地回道:“废话!停车的地方距离他们的藏身地点只有两百米,咱们说话间已经走了一百多米,这要是按你说的路线,我还敢这般大摇大摆么?我这是在绕道啊,西蒙神父,咱们得兜个大弯,兜到他们的退路上才能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身后,懂不?”
也许是有心也许是无意,但董彪怼完了西蒙怼罗猎,怼完了罗猎再怼西蒙,得到的结果却是那二人挨了怼之后反倒是放松了不少。罗猎还好说一些,毕竟曾经历过类似阵仗,但那西蒙绑人颇有经验,救人却是头一遭,上车的时候便紧张的不行,下车的时候更为过之,但挨了这通怼之后,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兜了大半个圆圈,董彪终于不再轻松,向身后二人做了个手势后,极为小心地团起了身子,缓步向前摸去。
一百米外,便是西蒙神父跟踪过来探查到的井滕一郎的藏身地,闲置了三年多的两幢四五层高的烂尾楼。
正如董彪之分析,藏身于这两幢烂尾楼之中的井滕一郎以及他的两个跟班喽啰并没有做好绑架艾莉丝的准备,甚至,连绑架艾莉丝的念头都是因一时冲动而产生。
在拳台上,遭受了罗猎重击且右臂肘关节脱臼腕关节严重扭伤的井滕一郎对罗猎自然生出了无比的恨意,这不单是因为罗猎打翻了他在国王搏击俱乐部的饭碗,更因为他认为罗猎在拳台上太过阴险,是利用奸计才赢了他。因而,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气的井滕一郎决定要报复罗猎。
三人一拍即合,于是在第二天午时便带着各自的伤势,乔装打扮了一番,来到了唐人街。就在午时那场阵雨欲来之时,这仨货看到了手挽手的罗猎和艾莉丝。井滕一郎当时的念头是对罗猎发起偷袭,三个人,三把短刀,能捅几下算几下,捅完之后便逃之夭夭,乘火车南下或是东进,总之是离开金山,躲到安良堂能够报复到的范围之外。
只是太不凑巧,就当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一辆轿车驶了过来,载走了罗猎和艾莉丝。
但这仨货并没有放弃,而是在唐人街上耐心地等了下来。夏季的唐人街,绿树成荫,不少商家都在道路两侧摆放了茶座,过往人们可以住脚小憩,也可以安心地喝茶聊天,而那仨货经过乔装打扮后,在路边茶座上呆了整一个下午却也没能引起唐人街上商家的注意,也正因如此,那董彪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差不多都是一无所获。
快七点钟的时候,这仨货已经放弃了袭击行动,可就在他们返程的时候,迎面看到了董彪的车子驶来,而且,还停在了距离他们仅有二三十米的路口上。下车的只是那个跟罗猎手挽手的洋人姑娘,而罗猎则坐在车上从他们的面前呼啸而去,那一瞬间,绑架了那个洋人姑娘逼迫罗猎独自一人前去解救的念头在这仨货的心中同时生成。
随即,这仨货便追上了艾莉丝,就在距离席琳娜住所仅有五十米之远的小巷中,三把刀同时逼住了一点武功都不会的艾莉丝。
艾莉丝没有呼救,也没有反抗,完全遵循了井滕一郎的指令,这使得那仨货颇有一些成功感,从而放松了警惕。
那仨货将艾莉丝包夹在中间,像一群过路游客一般向唐人街之外走去,而此时,天色将将见黑,路上行人熙攘且匆忙,因而,也没有人发觉到异常。但聪明的艾莉丝很冷静地不小心崴了脚,并借机将鞋子上的装饰品扯了下来,丢在了路面上。那仨货做贼心虚,在大街上还要故作轻松,因而并没有发现艾莉丝的这个小动作。而西蒙,便是通过这一点,辨别出了艾莉丝被劫走的方向。
在唐人街的一端,那仨货逼迫艾莉丝上了一辆马车,他们事先并没有准备好藏身之所,只是本能反应,要往自己住所的反方向而去,于是,便在两公里之外看到了这两幢废弃的烂尾楼。下马车的时候,‘崴了脚’的艾莉丝很不方便却又极为灵巧地蹭掉了另一只鞋子上的装饰品。
业余就是业余,永远也无法具备职业的素养,那仨货只是认为将从市区租来的马车打发回市区也就安全了,却根本没想到一个十五年前的职业选手仅是根据艾莉丝丢下的两个鞋子装饰品便跟踪到了此地。
这仨货除了一上来用短刀逼住艾莉丝之外,始终对艾莉丝比较尊重,就连到了烂尾楼之中必须要困住艾莉丝手脚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这倒不是因为这仨货有多讲究,而是因为他们打骨子里的对洋人的一种崇媚。至于在搏击俱乐部中的骄横跋扈,那不过是伪装出来的生存技巧,为的只是能得到更多的学员从而得到更多的报酬。
什么暗哨明哨,他们根本没想过,也不懂。即便想到了或是有人提醒了他们,他们也认为没这个必要,只因为,井滕一郎并不认为罗猎以及他背后的安良堂能那么快地找到他们。而他们,只需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安排一个人在唐人街上随意找一家商铺留下个给罗猎的字条,以艾莉丝为要挟要求他一人前往某个地方也就算完事了。
自以为很是完美,实则着实欠考虑,但对于业余选手来说,做到如此水平也是不易。
这段时间中,在安良堂堂口中的董彪做出了等的决定,这对董彪罗猎以及席琳娜来说是一种煎熬,但同时,藏身于这两幢烂尾楼之中的井滕一郎三人来说,也要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好回到唐人街上向罗猎送出要挟,因而,对那仨货来说,这段等的时间,同样也是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了夜深时刻,天却变了,风起云涌,眼看着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这种情况下,谁还乐意前去唐人街送出要挟信息呢?那就只能继续等,反正金山这种夏季海滨气候,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多等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
结果……
董彪摸到了烂尾楼的边上,停了下来,打着手势询问西蒙神父那仨混账玩意的具体藏身点,西蒙已然忘记了路上被怼的事情,重新紧张起来,以手势回应了董彪。董彪点了点头,然后招呼罗猎过来,附在罗猎耳边,以极为轻微的声音道:“给我五分钟的时间,让我找到一个合适的狙击位置,然后你和西蒙左右包抄过去,视线不好,咱们不能冒然发起攻击,你俩摸过去之后,先点团火照明,有我手中的这杆宝贝,我可以确保艾莉丝安然无恙。”
罗猎点头应下了。
董彪像一只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
罗猎在心中默数了三百个数,然后招呼了西蒙神父,分为两个方向,向西蒙神父探查到的那仨货的藏身点摸了过去。
那仨货也是配合,眼见着风雨即来,想等风雨停歇后再去唐人街,于是便围绕着捆住了手脚的艾莉丝各找了个地方躺下睡了,其中还有一人打起了不小的鼾声,这可是给董彪指明了最精准的方向。同时,也告诉了董彪,这场解救艾莉丝的行动,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场游戏,莫说身后还有两个帮手,即便是他一人,也可轻而易举地干掉这三个蠢货。
此刻,天公作美,居然打起了闪电,电光下,近在咫尺的董彪将那仨货的位置看了个清清楚楚,距离那么近,根本用不上他那杆毛瑟98,再说,步枪子弹贵过了左轮子弹可是不少,董彪虽然大方,却懂得节俭,于是便收起了长枪,掏出了怀中左轮。
只是,他惦记着后面的罗猎和西蒙,一个是艾莉丝的男友甚或可以说是未婚夫,而另一个则是艾莉丝的亲生父亲,因而,董彪决定还是等一等,把这个功劳让给罗猎和西蒙才是最佳结果。放松到了比开车兜风还要放松地步的董彪甚至倚在下风头的墙角处点了根香烟抽了起来。
一根烟抽完,借助闪电之光看到了罗猎和西蒙已然摸了过来,董彪随手在地上摸了几个碎砖块,扬手丢了过去,虽然分辨不清那仨货谁是谁,但认定其中一人的位置,将碎砖块丢在那人的身上,董彪还是有着十分的把握。几乎是同时,罗猎点燃了一个火球,也扔了进去。
被碎砖块砸中的正是井滕一郎。
陡然惊醒,井滕一郎翻身坐起,却见一道寒光迎面射来,亏得井滕一郎反应极快,迅速翻身,一个懒驴打滚之势堪堪躲过了罗猎那柄原本就没打算取他性命的飞刀。同时,西蒙手中左轮砰砰作响,同时惊醒过来刚刚站起的安倍近山以及朴什么玩意的腿上各中了一枪。
罗猎一柄飞刀将最先起身的井滕一郎逼地滚远了数米,而另外二人各挨了一枪后依然失去了攻击力,于是便飞身跃过砖墙,来到了艾莉丝的身边。
艾莉丝极为淡定,冲着罗猎美美一笑,道:“诺力,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罗猎不及反应,先抖出一柄飞刀,割断了艾莉丝手脚上的捆绑布条,然后才道:“我只是个帮手,真正找到你救了你的是西蒙。”
董彪几块碎砖块丢出之后,随即又点了一个火球扔了过去,然后翻身跃过半人高的砖墙,站到了井滕一郎的面前,却不正眼瞧他,而是旁若无人的再点了一颗香烟。那井滕一郎还以为有逃走的机会,可刚有动作,董彪的枪便响了,只是没往井滕一郎的身上招呼,打在了井滕一郎的面前。
“在我抽烟的时候,你最好别动,因为影响了我抽烟,会惹得我发火,而我一旦发火,便会要了你的小命。”那董彪斜倚在砖墙上,悠闲地抽着烟,话虽然是冲着井滕一郎说的,但目光却是看着罗猎西蒙那边,至于能监视到井滕一郎的动作,以及他如何能保证得了手枪射击的准度,只有鬼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
脱离了马菲亚近二十年的西蒙仍旧保持了良好的职业水准,他一枪一个废掉了安倍近山以及朴什么玩意的各一条腿之后,却没有着急向艾莉丝靠拢,而是冷静地握着枪,监视着蜷缩在地上痛不欲生的那二位。
艾莉丝的手脚恢复了自由,立刻拥抱了罗猎,同时将嘴唇贴向了罗猎的嘴唇,便在热吻即将开始之时,不知趣的董彪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同时嚷道:“少爷,公主,咱们能分点场合么?”
罗猎不禁耳根一热,只得离开了艾莉丝的怀抱。
那董彪又道:“西蒙,虎威犹存嘛!”
西蒙神父叹了口气,回道:“你说得很对,我有十五年没拿过枪了,本来是可以打中他们两个的脚踝,可开枪的一瞬间,我还是犹豫了。”
若是一枪打在了脚踝上,那么中枪者的这只脚便要永远作废,弄不好,还要以截肢的医疗手段来拯救生命。但打在了大腿上的伤害可就一般了,只要没伤到动脉,便不可能出人命,而且,这条腿将来最多只是瘸了。
董彪笑道:“看来,还是上帝感化了你。”
罗猎牵着艾莉丝的手来到了井滕一郎身边,那货忌惮董彪手中的左轮,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罗猎轻叹一声,挪步数米,捡起了刚才发射落空的飞刀,擦拭干净了,收回到刀套中,并道:“井滕一郎,你我之间原本是武者之间的切磋,你若是心有不服,完全可以等伤养好了再来挑战我,可你却做出如此卑鄙下流的事情来,你让我怎能轻饶了你呢?”
董彪跟道:“就是,人家俩跟班都挨了一枪,这主犯也不能吃亏是不?”说着,将手中左轮递给了罗猎。
罗猎正欲接枪,却被艾莉丝拦下了:“诺力,不要……我不想看到你出手伤人。”
董彪轻叹一声,转而对西蒙神父道:“西蒙,那只能是由你来惩罚主犯喽?”
艾莉丝仍旧不依,道:“西蒙,他们已经输了,就放过他们吧。”
谦让和拒绝间,自然出现了注意力上的偏差,伏在地上的井滕一郎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跃而起,翻过了齐腰高的砖墙,向黑暗中奔去
董彪一个侧步,与墙角处抓起了自己的宝贝长枪,同时气骂道:“奶奶个熊!那就不能怪老子心狠手辣了。”话语间,已然端起了长枪,只瞄了一眼,便扣动了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刺穿了夜风的呼啸,十多米远处,只剩下一个黑影的井滕一郎踉跄倒地。
“诺力,艾莉丝,你们猜,彪哥打中了那狗ri的什么部位了?”董彪收起长枪,习惯性地冲着枪口吹了口气,再对西蒙神父道:“西蒙,你也跟着猜一把,猜对了,彪哥请你喝酒。”
艾莉丝心善,不忍看到这一幕,董彪开枪之时,艾莉丝甚至下意识地捂上了双眼。罗猎将艾莉丝揽在怀中,回答道:“彪哥这一枪应该是打中了井滕一郎的灵魂,你看,那货已经是魂飞魄散了。”
董彪不由一怔,随即笑道:“你这瞎扯的水平还真是高明啊,彪哥居然无言反驳。”
西蒙神父道:“距离远,视线差,从把握性上讲,杰克,我猜你打中的应该是他的后背。”
董彪呵呵一笑,回道:“我就知道我说错话了,应该说猜不中请你喝酒,这不,白白浪费了一个找人陪喝酒的机会了?好了,不扯淡了,这老天爷算是给咱们面子,憋到现在还没落下雨来,咱们也不能不领情,赶紧回去上车吧。”
来时是兜了一个大圈从后面摸过来的,但回去却不必麻烦,径直穿过面前一片空地,上了路,再走个两百来步便到了停车地点。看到汽车黑影的时候,罗猎终于憋不住问道:“彪哥,你那一枪到底打中了井滕一郎的什么部位了?”
董彪呵呵一笑,道:“陪不陪我喝酒?愿意陪,我就告诉你,不愿意陪,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少来烦我。”
西蒙神父道:“肯定是后背,我敢打赌,赌一美元。”
董彪来到了车子旁,拉开了车门却没着急上车,而是倚在车头上点了根香烟,抽着烟,斜眼看着已经坐在了后排座上的西蒙,冷冷道:“我说西蒙,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胡吉吧猜也就算了,不知死活还要打赌我也不跟你计较,可你这么不懂事非得要把人家少爷公主给分开是几个意思呢?”
西蒙神父愣了下,忽地反应过来,连忙从后排座上跳了下来,围着车子兜了半圈,上到了副驾的位子上。
董彪叼着烟,先放好了宝贝长枪,然后才上车打着了发动机。“西蒙,记住了啊,你欠我一美元!”
西蒙神父耸肩笑道:“没有验伤,就不能评判谁输谁赢。”
董彪踩下了油门,同时冷笑道:“西蒙,这是上帝传授给你的耍赖技能吗?”
不管真假,西蒙神父好歹在神父的位子上做了有十年之久,董彪的这句话,多少都带有戏谑调侃上帝的意味,这使得西蒙神父颇为尴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坐在后排座上的罗猎或许是出于有心,及时插话道:“彪哥,你就告诉我嘛,你那一枪,到底打中了井滕一郎的什么部位?那什么,只要你答应不把我灌醉,那我陪你喝酒就是了。”
董彪已经将车子调好了头,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发出了震耳的轰鸣,速度陡然提升,巨大的惯性以及路面不平造成的颠簸,使得车上的另外三人同时向后仰倒再被颠飞摔落,急忙抓紧了扶手,屏住了呼吸。
“刺激不刺激?”董彪大声吼道。
只有艾莉丝做了回应:“刺激!”
董彪再吼道:“再来一次要不要?”
还是艾莉丝的回应:“要!”
可是,董彪却松开了油门,减缓了车速,苦笑道:“还是算了吧,弄坏了车子又得挨滨哥的骂。”
罗猎总算是松了口气,开口道:“彪哥,我都答应陪你喝酒了,你就告诉我答案呗!”
董彪呵呵笑着,用中文回道:“喝酒不尽兴,脑子有毛病,尽兴就得醉,不然是犯罪。你小子不乐意被我灌醉,那叫哪门子陪我喝酒呢?”
罗猎中了董彪的激将,豪气大发,冷哼一声道:“你当我真的怕你呀?谁把谁灌醉还真不好说呢!”
眼看罗猎已经上套,董彪不禁暗自偷乐,可就在这时,西蒙神父突道:“我猜到了,杰克,你那一枪应该不是打在了他的后背上,而是打在了他的下肢上,很有可能便是他的脚踝。”
董彪大笑道:“西蒙,恭喜你,你猜对了,必须陪我喝酒,还有你,罗大少爷,咱们仨回去就喝,不尽兴不喝醉,谁都别想去睡觉。”
车子很快驶到了堂口,在路上的时候,罗猎已经告诉了艾莉丝,说席琳娜还在堂口等着她,因而,车子尚未停稳,艾莉丝便跳下车,向堂口飞奔而去,同时呼唤道:“席琳娜,席琳娜,我的妈妈,你听到艾莉丝的呼唤了吗?”
席琳娜闻言,亦是飞奔出来,在堂口门口处,母女俩拥抱在了一起。
车上董彪叹道:“若是能再加上一个西蒙,那可就完美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调虎离山
西蒙神父露出了笑容来,回道:“不,杰克,这样已经足够完美了,我并不奢望能与她们母女破镜重圆,我只希望她们能健康,安全,快乐。”
董彪跳下了车,拿起了宝贝长枪,扛在了肩上,招呼罗猎和西蒙道:“你俩跟我上楼来喝酒,谁要是敢耍赖,我董彪一定将他扔酒缸里浸泡三天!”在路过那相拥而泣的母女俩的时候,董彪又冷哼一声,吩咐道:“赶紧回家吧,到家再哭也来得及,那谁,开车送她们回去。”
罗猎跟道:“艾莉丝,席琳娜,已经是下半夜时间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彪哥上了酒瘾了,我得去陪他喝酒,不然的话,他疯起来真会咬人的。”
董彪走在了前面,却听到了罗猎的话,果然站住了脚,转过了身,露出一脸的凶相,并呲牙模仿了两声野兽的低吼。
罗猎和西蒙进了二楼董彪的房间,董彪已然拿出了三只高脚酒杯和一瓶威士忌,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你俩不用紧张,彪哥不是酒鬼,辛苦了大半个夜,直接睡肯定睡不踏实,咱们随便喝两口,有点意思才好睡觉。”倒好了酒,董彪分别端给了罗猎和西蒙神父,又对西蒙神父道:“那种场合,我要不把你强行带上楼来,你说你得有多么的尴尬。这样多好……”董彪喝了口酒,点了支烟,惬意道:“你俩要不要也来上一支?烟酒不分家,只有烟和酒,才是男人最可靠的朋友,至于女人嘛,就那么回事,你说对不对啊?西蒙。”
西蒙神父拒绝了董彪递过来的香烟,并摇头道:“不,杰克,我不能认同你的观点,你可以不相信爱情,但我却相信。”
董彪手指西蒙笑道:“你个假神父……在你向上帝宣誓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丫不是承诺过终身不娶吗?”
西蒙神父尴尬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席琳娜带着艾莉丝离开了我,我找了她们整整五年,找遍了洛杉矶的每一条大街小巷,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董彪打断了西蒙神父,道:“所以,你便向上帝撒谎说你这辈子可以做到终身不娶,西蒙,你是个骗子,一个可爱的骗子,我真为席琳娜和艾莉丝感到高兴。来,让我们同干此杯,向上帝忏悔。”
西蒙神父无奈举杯,同时嘟囔道:“我并非是纯心欺骗上帝,在我向上帝宣誓的时候,我真是真心的,只是,当我再见到艾莉丝的时候,我才改变了主意。”
罗猎走过来跟西蒙碰了下杯,道:“不管怎样,西蒙,勇敢一些,就像今晚你开枪那样,果断而坚定,我想,席琳娜一定会被你再次征服的。”
董彪跟着叹道:“诺力说得对,一个男人在面对喜欢的女人的时候,就要果断坚定,可不能学我,我滨哥,稍一犹豫,结果便打了二十年的光棍。”
罗猎嘿嘿一笑,道:“彪哥,你说的恐怕不是滨哥,而是你自己吧?”
董彪两眼一瞪,喝道:“那又如何?是我又能怎样?反正我跟滨哥都是同命相连,四十岁了,还没有个婆姨给咱生个一男半女的,想想就觉得悲催。”唏嘘过后,董彪转而对着西蒙神父道:“西蒙,说真的,你还有个艾莉丝可以去疼爱,看得我董彪真是眼红啊!”
西蒙神父将杯中酒一口喝尽,然后主动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并举杯向董彪和罗猎示了意,道:“你们的好意,我都懂,我说过,我会对席琳娜重新展开追求的,我一定可以做得到让艾莉丝开开心心毫无压力地叫我一声父亲的。”
董彪一口闷掉了小半杯威士忌,耸了下肩,将目光对向了罗猎,似笑非笑道:“小子,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将艾莉丝娶过门来呢?”
罗猎大方回道:“艾莉丝的最大梦想就是能牵着父亲的手走进婚礼殿堂,所以,你问的问题并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西蒙。”
风骤然停歇,闪电雷鸣逐渐密集,憋了很久的暴雨终于袭来。颇有些反常的是这场暴雨的持续时间相当之长,从黎明时分,一直下到了临近午时。
惩处了那三个贱人回到堂口的时候,已是深夜一点多钟,再喝点小酒聊了会天,待罗猎睡下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多了。下雨天凉快,听着雨声睡得舒坦,再加上酒精的作用,罗猎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实在,直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才起床下楼。
楼道口走廊下,董彪和吴厚顿二人摆了一张小桌台正在喝茶。
“早啊,彪哥,早啊,吴先生。”习惯于起床后运动一番的罗猎看着外面的密集雨丝,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留在走廊中做几下踢腿拔筋出空拳的动作。
董彪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早?你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
罗猎立刻改口道:“晚安啊,彪哥,晚安,吴先生。”
董彪被呛得直瞪眼,可瞪了两下,却没能憋住,终究笑出了声来。吴厚顿向罗猎招了招手,并将桌台旁一张矮凳向外拉了下,示意罗猎坐下来喝茶,同时道:“方才听董二当家的说,你拜了老鬼为师父?”
罗猎坐了下来,接过董彪递来的一盏茶,饮啜了一口,回道:“可惜,我资质平平,没能学到师父的绝技。”
吴厚顿笑道:“非也,非也,入盗门一行,明面上,靠的是十根手指上的功夫,这话倒是不假,手上的功夫不到家,自然入不得门上不了道,但若是想成为盗门行家,单是靠指上功夫却是远远不够。你师父老鬼便是个典型,他的飞刀绝技可不亚于他十指间的绝活,你啊,也算是因祸得福喽,这世上能拜老鬼为师并学到他飞刀绝技的人并不多,据老夫所知,你应该是第三个人。”
罗猎道:“三个人?除了大师兄和我,还会有谁?”
吴厚顿道:“这第三人嘛,恐怕连董二当家的也不知道,对吗?”
董彪点头承认,道:“我结识鬼叔虽有六年时间,但相处甚少,对他来美利坚之前的事情更是不甚了解。”
吴厚顿一声叹息,感慨道:“故人已去,不提也罢,老鬼兄的大徒弟老夫也不甚了解,只是听过一些江湖传说罢了。”
罗猎道:“听吴先生的意思是说我大师兄并不是师父的大徒弟,是么?”
吴厚顿微微摇头,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老鬼兄收下的第一个徒弟被老鬼兄逐出了师门倒是真事。”
董彪为这二人斟了茶,道:“不远扯了,吴先生,罗猎,咱们还是把话题收回来吧,当前最紧要的事情便是那枚玉玺,至于鬼叔过去的故事,你尽可以去问你大师兄,他可是比谁都要清楚。”
但罗猎的好奇心却未能得到满足,继续向吴厚顿问道:“吴先生除了十指上的功夫之外,还有什么绝技呢?我想,你能跟我师父齐名,就一定另有绝技。”
吴厚顿哈哈大笑,笑罢,喝了口茶,道:“老夫哪有资格跟老鬼兄齐名?所谓南无影北催命,不过是江湖人说着顺口响亮而已。盗门近五十年来,能真正称得上鬼手的人物,只有你师父一人。”
董彪再为吴厚顿斟了茶,同时道:“吴先生过谦了,江湖人既然将吴先生与鬼叔并列,那么吴先生必然有过人之处。罗猎,你听好了,吴先生之所以被尊称为南无影,不单单是因为他善于隐藏身份,更因为他练就了一身绝世轻功,据说,可以做到踏雪无痕。”
吴厚顿又是一通大笑,道:“也就是翻个墙上个树的三脚猫功夫,哪里有踏雪无痕那么玄乎呢?再说,南方几乎见不到雪,老夫即便想练,也缺乏条件基础嘛。”
罗猎肃容道:“怪不得昨日吴先生敢说只要是你盯上的人,就不会再存在秘密,我当时还以为是先生说大话,原来是有一身绝世轻功做保障啊!”
董彪饮了茶,站起了身来,伸了个懒腰,道:“差不多该去吃午饭了吧,你们爷俩要是没聊够那就接着聊,我是饿得不行了。”
吴厚顿跟着也站了起来。
罗猎连忙将自己面前的茶水喝掉,跟着那二人去了饭堂。
人的生物钟就是那么奇怪,晚上十点钟睡下,早晨六点钟起床,八个小时的睡眠对罗猎来说已经足够保证第二天一整天的充沛精力,但换做了凌晨三点钟睡,上午十一点多起,同样是八个小时的睡眠,那罗猎在吃午饭的时候居然是哈欠连连。
“没睡醒啊?”董彪见状,调侃道:“要不要先睡一会再吃?”
罗猎苦笑道:“什么呀,昨晚就不该听你的,什么喝几口酒再睡才会睡得踏实,我喝了酒睡觉总感觉睡不醒。”
吴厚顿笑道:“老夫给你说件事,你听了,保管不在犯困。”
罗猎来了精神,刚想把身子探过去,却不争气地又打了个哈欠。
吴厚顿颇为神秘道:“刚才喝茶时,老夫便要跟二当家的说,却被老鬼兄的事情给打岔了。一句话,咱们想要的宝贝,很可能今天夜里运抵金山。”
罗猎陡然一惊,果然不再有打哈欠的感觉,急切问道:“吴先生如何得知?为何昨日不说?”
吴厚顿呲哼一声,显然对罗猎的这句问话有些不快,但念在罗猎乃是年轻后辈不太会说话的份上,仅是瞥了罗猎一眼也就作罢了。“昨晚你们挺忙,可老夫也没闲着,老夫归来之时,你们二位正跟一名叫西蒙的神父喝酒来着呢。”
董彪也是一惊,脱口道:“要说先生昨晚出去时我安良堂突遇变故而疏于防范没发觉到先生的行踪也就罢了,可先生回来时,我安良堂麻烦已去,各项防范归于正常,而先生仍旧能自由出入,视我安良堂数十兄弟的防范为无物……”
吴厚顿淡淡一笑,道:“莫非二当家以为老夫所说乃是妄言不成?”
董彪抱拳施礼,回道:“董彪不敢,董彪只是想说……”或许是董彪久说英文而疏落了中文,竟然一时语塞,想不出合适的词汇来表达他的惊叹。
罗猎接道:“虽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只道先生一身本事惊为天人。”
董彪连连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就是我想说的话。”
吴厚顿直言不讳道:“这倒不是老夫有多高明,而是你安良堂的防范漏洞百出,也罢,看在你二当家的能主动给老夫增加两成报酬的份上,等此事完成后,老夫便指点你安良堂一二好了。”
董彪连忙抱拳施礼,道:“那就有劳先生了,董彪在此先行谢过。”
吴厚顿摆了摆手,道:“凡俗礼节,还是少来为好,省的老夫到时候念到你二当家的好,不忍心多拿你的钱。还是赶紧吃饭吧,吃完饭再踏踏实实睡上一觉,今晚上,可是得有咱三个熬眼的时候呢。”
正埋头吃饭,一堂口兄弟给董彪送来了一封电报,董彪看了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揣进了怀中。
电报是曹滨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只是告诉董彪,他还得在纽约多待个十来天。
算下来,曹滨在纽约的时间已经快半个月了,若是以出发时间计算,曹滨离开堂口已经有二十多天了。自金山安良堂成立以来,这十多年间还是曹滨头一遭离开堂口超过二十天。董彪并不知道纽约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无需多想便可清楚判断,一定是那边出了大事,否则的话,滨哥绝对不会滞留那么长时间。
董彪的判断准确无误,纽约那边确实出了大事,顾浩然于二十二天前遭遇了暗杀。
顾浩然遭遇暗杀的当天,总堂主便向曹滨发来了电报,电报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交代曹滨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纽约。因而,曹滨出发的时候,董彪并不知道纽约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总堂主有什么特殊任务需要亲自向滨哥交代一番。
待曹滨赶到纽约的时候,才知道了顾浩然遭人暗杀的事情,好在暗杀者的那一箭没能射中顾浩然的要害,且纽约的医疗水平非常之高,顾浩然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纽约的堂口可以说是整个安良堂最大且最重要的一个堂口,其堂主被刺,这对安良堂来说绝对是不可接受的事情,因而,做为总堂主最为信任欣赏的曹滨,自然就要担负起追查凶手的责任来。
射中顾浩然的那支箭应该是来自于印第安人的工艺,尤其是箭镞上淬毒的手段以及箭杆所采用的材质,都表明这杆箭确实来自于印第安部落。可是,安良堂和印第安部落从未有过交集,更谈不上恩怨,因而,只能判断是第三方势力借助了印第安的兵刃对顾浩然下的手。
曹滨随即排查了近三年来跟纽约安良堂有过摩擦的各方势力,但得到的结果均是徒劳,因而,他只能一次次延长自己在纽约的滞留时间,除非追查到了真正的元凶。
“大明,再往前追溯三年,将堂口的记录拿来给我。”给董彪发去了电报,曹滨叫来了赵大明。
赵大明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为了追查刺杀顾先生的元凶,他已经有二十多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好的,滨哥,我这就去找。”
赵大明二十年前虽父母偷渡到美利坚合众国,那时候他才九岁多。父母来到美利坚后便染了重病不治身亡,赵大明成了一个流落街头备受欺辱的孤儿。是顾浩然收养了他,供他吃穿,送他上学,还亲手教了他一身好本事。虽然顾浩然从未提过认赵大明为义子,但在赵大明的心中,顾先生便是他的再生父亲。
不多会,赵大明便捧来了一摞册簿。
这是安良堂的一个规矩,堂口每天发生的事情,都要有书记官记录在案,大到和别的什么势力团伙发生了火并,小到某个堂口弟兄值岗时偷懒被罚,均按日期一条条记录清楚。
曹滨一边翻看着这些册簿,一边对赵大明道:“大明,再把顾先生遇刺时的情况说一遍给我听,说的时候,你也再想想,看还有什么细节被疏漏了。”
赵大明略一沉吟,道:“出事那天是七月十四号,要是按咱们的黄历应该是六月初九,一大早,顾先生便带着我和大辉二人开车去了太平洋船运公司谈生意,生意谈得挺好,船运公司的洋人经理还要留我们吃饭,可是滨哥你也知道,洋人做的西餐,顾先生连一口都吃不下,因而我们就婉拒了洋人经理。开车回来的路上,顾先生特意要大辉绕个道,带着我们小哥俩去了唐人街的信记海鲜酒楼吃饭,顾先生心情很好,还小酌了两杯,就在吃过饭后,大辉将车子开到了酒楼门口,顾先生准备上车的时候,这杆箭便射过来了。”
虽然已经说过好多次了,但每次说到这儿的时候,赵大明的脸上都会充满了内疚。“我听到了箭的破空声,觉察到了危险,顾先生也听到了箭音,感觉到了危险,顾先生要往后躲闪,可我却从后面扑向了顾先生,两股力道一抵消,顾先生便没能躲过那支箭。都怪我,我要是不忘前扑,或是再多用点力气,可能顾先生就不会中箭了。”
曹滨面若沉水,双眼盯着册簿,道:“在酒楼吃饭的时候,有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别急着回答我,想一想再说,比如,有个店堂的伙计换成了生面孔?再或者,那酒楼掌柜的有些神色异常?”
赵大明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应道:“滨哥,你让我想过好多次了,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异常,我也问过大辉,他也是毫无觉察。”
曹滨点了点头,道:“这也正常,若是真有异常的话,老顾他一定能觉察的到。对了,那家信记酒楼老顾他经常去吗?”
赵大明道:“刚好是海鲜时令的时候去的多一些,一个礼拜可能会去个一次两次,过了时令去的就不是那么多了,一两个月都不见得去一趟。”
曹滨吁了口气,道:“那地方我查看过多次,总体上将,并不适合暗杀,尤其是用弓箭这种武器。酒楼门口便是街口,街口风大,箭的准度保证不了,而且那个时间点正是人多的时候,更容易出现意外。照此推理,偶然误伤的可能性并不能排除。”
赵大明道:“是啊,滨哥,跟咱们安良堂结过仇的各方势力,咱们都排查过了,没发现他们有嫌疑啊!说不准,还真有可能是误伤呢!”
曹滨微微摇头,道:“不能排除也得排除!大明,如果咱们将刺杀老顾的凶手假定为一名高手中的高手,那么,所有的疑问不就都有了答案了么?没错,街口隙风且人多杂乱,确实不适合以弓箭来暗杀,但咱们反过来想,如此地点,老顾和你们哥俩不一样会掉以轻心吗?此消彼长,因而对那凶手来说,没讨到便宜却也没吃了亏。”
赵大明道:“若是按滨哥推测,那凶手必然对顾先生跟踪已久,可是,我们根本没有觉察到啊!”
曹滨道:“不单是你们这帮弟兄没有觉察到,就连老顾恐怕也是没能觉察到,所以,我才会揣测那凶手很有可能是此道中的顶尖高手。”
赵大明道:“那会不会是内机局的残留分子呢?”
曹滨缓缓摇头,道:“不可能,内机局是毁灭在我曹滨和董彪的手上,他们若想寻仇,也理应找我金山堂口才对。”
赵大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太确定,锁住了双眉,定住了目光,嘴巴微微张开,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曹滨依旧在浏览着册簿,却发觉到了赵大明的异样,于是道:“大明,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没关系,尽管说来。”
赵大明道:“我在想五年前的一件事,那一次,我们哥几个干掉了八名内机局的鹰犬,另外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人物……”
曹滨浏览册簿的速度很快,短短十来分钟,便翻完了三厚本册簿,他合上了最后一页,然后将册簿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打断了赵大明,道:“你说的那个人叫那铎,是吗?”
赵大明道:“滨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铎家的什么人前来报仇呢?”
曹滨哼笑道:“那铎乃是官宦子弟,如今大清朝风雨飘摇,他的父亲祖父正在为未来而忧心忡忡,哪还会有心思前来美利坚报仇啊?再说,八旗子弟们骄奢淫逸了两百多年,早就产不出武道高手了。另外,大清朝除了内机局之外就算还有那么几名顶级的杀手,又或是什么人请了个隐身江湖的顶级杀手,他们来到这美利坚之后,也不会选择印第安的这种弓箭。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像老顾来了美利坚快三十年了仍旧吃不了西餐一样,那些个高手也用不惯印第安的弓箭。”
赵大明深吸了口气,道:“听滨哥的意思,那刺杀顾先生的凶手一定是洋人咯?”
曹滨道:“是不是洋人不敢说,但一定是在美利坚生活了好久的人。好了,这些卷册我都看过了,你先收回去吧,然后陪我去医院看看老顾。”
顾浩然所中那一箭伤在了右侧胸口,单纯的箭伤并不严重,但要命的是那箭镞上淬了毒。若是胳臂腿中了淬了毒的箭,还能以束紧伤口上端肢体阻碍血流的方法来延缓毒性发作,但胸口中箭却无法及时施治,只能尽快送往医院。也亏得离唐人街不远处便是纽约最好的一家名叫瓦尔哈拉的医院,也亏得顾浩然的命大,虽然连续昏迷了二十天,但最终还是被医生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对曹滨来说,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好消息便是顾浩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今早晨从医院传过来的消息说,医生已经允许顾浩然可以吃一些流质饮食了。
和赵大明一样,老顾对这场暗杀也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再有,刚从连续昏迷中醒过来,顾浩然的思维根本就处在混沌状态中,连正常说话都有些费劲。
“老顾,你就安心养身体吧,堂口那边,有大明撑着,这小伙很棒,你大可放心。还有,一天查不出元凶是谁,我曹滨便会留在纽约一天,咱们兄弟两个就别说客气话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跟医生们打个招呼,表示下感谢。”曹滨拍了拍顾浩然的手背,然后跟赵大明示意了一下,一块出了病房,去了顾浩然的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曹滨先向那主治医生询问了顾浩然的病情以及将来的影响,那主治医生回答道:“顾先生所中的毒是血液性的,主要症状是凝血,病程中非常凶险,但他挺过来之后,倒不会留下多少后遗症,不过,他的各个脏器的功能都会因此受损,所以,等痊愈后,他更应该注重自己的身体,要保持最健康的生活方式,不要抽烟,也不要喝酒,或许,他还能够获得一个满意的寿命。”
曹滨向那医生感谢道:“幸亏您医术精湛,我代表病人向您再次表示感谢。”
那医生连连摆手,谦虚道:“哦,不,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对挽救病人做了多大的贡献,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他所中的毒是印第安人最常用的一种毒,名叫幽灵箭毒蛙之毒,用这种毒淬在箭头上,若是中箭部位为四肢的话,或许还有活下来的希望,但若是像你朋友那样是胸口中箭的话,是不可能救下来的。”
曹滨疑道:“可是,我的朋友却活下来了,这难道是奇迹吗?”
那医生摇头笑道:“当然要感谢上帝,是他赐予了奇迹出现,而这个奇迹则是那个箭头上淬的毒并不多,或许是淬毒的时候出现了纰漏,也或许是那箭头被人清洗过,不然的话,你的朋友是不会有活下来的可能的。”
“被人清洗过?”曹滨登时愣住了。
印第安人做事严谨,不可能在淬毒的时候出现纰漏。那么,剩下来的唯一可能便是这杆箭在射向顾浩然之前,被清洗过箭镞上的毒液。
倘若这个判定可以成立的话,那么只能说明刺杀顾浩然的那个杀手并不想要了顾浩然的性命。
既然杀手并不想要了顾浩然的性命,那就说明,此次暗杀并非是寻仇。
……
回到了堂口,曹滨将自己关进了房间,苦思冥想,反复推理。
“笃,笃,笃。”三声敲门声打断了曹滨的思绪,这使得他很是恼火。这若是在他自己的堂口,但凡交代过他需要安静思考问题的时候,即便是天塌下来,董彪也会在门外挡着,绝对不会影响到他的思绪。可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堂口,曹滨也只能忍着心中一口郁闷之气,收起了思绪,应道:“进来吧。”
赵大明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张纸片,来到了曹滨面前,低声道:“滨哥,金山那边的电报,咱们去医院的时候就发过来了。”
电报自然是董彪发来的,一如既往地以英文的方式表达了中文的意思,而这样的内容,也只有曹滨能够看得懂:有无影相助,玉玺有戏,今晚开始行动。
看过电报内容,曹滨不由愣住了,这倒不是因为对董彪有所担心或是反对董彪的决定,而是因为他隐隐觉察到了顾浩然被刺的幕后真相。
“大明,请留步。”曹滨叫住了正要退出房间的赵大明,问道:“半年前刚入春的时候,纽约不是举办了一场文物博览会么?当时还据说可能会展出大清朝的开国玉玺,那段时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哦,大明,你不必多虑,我只是隐隐感觉到这场针对老顾的刺杀可能跟那枚玉玺有关联。”
赵大明边回忆边道:“咱们原本对那场展览会并没有什么兴趣,是孙先生来了纽约,跟顾先生见过了面,顾先生才对那场展览会有了兴趣。我们确实做了些事情,当时还打算请滨哥您和彪哥过来帮忙来着,可后来知道了内机局的人找上你们堂口,而您和彪哥要留在家里趁这个机会灭掉内机局,所以就没跟您开这个口。我们弟兄们对顾先生交代的这种事并不拿手,顾先生在这种事上也没什么经验,要是鬼叔还在的话,或许还有机会,可鬼叔早就离开美利坚了,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所以,我们也只能是看了看,没敢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行动。”
曹滨不由踱起步来,并自语道:“对,这件事上,不能忽略了孙先生的作用。”
赵大明又补充道:“对了,滨哥,那场展览会上并没有展出那枚玉玺,后来听说,是在展出前的晚上,那枚玉玺被人偷走了。我一直在想,我们弟兄们连试都不敢试一下的事情,人家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可以说偷走那枚玉玺的人肯定是个最顶尖的高手,恐怕连鬼叔都没法相比。”
曹滨突然定住了,呢喃道:“连鬼叔都无法相比……这世上能有老鬼无法相比的高手么……”沉思片刻,曹滨双眼忽地闪出亮光来,吩咐道:“给董彪发电报,让他去电话公司等电话。”
此时年代,电话属于绝对的稀有资源,尤其是能开通长途通话功能的电话更是紧俏。而安良堂虽然有钱有关系,但毕竟长着一张黄颜色的脸,论社会地位,怎么着也得排在白色洋人之后,而洋人们的电话安装申请都已经排到了猴年马月,那么安良堂也就只能打消了装电话的念头,转而在黑市上花高价购买了电报机,偷偷摸摸地以私人电报的形式来解决即时沟通的需要。
一个小时后,曹滨和董彪终于在各自所在地的电话公司通上了长途电话。董彪详详细细地将昨日的事情,包括花钱捞人,痛扁吴厚顿,审讯时发现蹊跷从而辨认出吴厚顿的真实身份,再到吴厚顿说出的有关那枚玉玺的内幕信息等等,全都向曹滨述说了一遍。这一通汇报,足足有四十多分钟,曹滨只是听,不时地嗯啊一声表示线路仍旧畅通,待到董彪终于汇报完毕了,曹滨深呼吸了两下,却没直接做出评判。
“滨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曹滨这边的沉默使得数千里之外的董彪有些沉不住气。
曹滨再沉默了几秒钟的时间,回道:“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是我这边想到了什么。阿彪,老鬼曾经跟我聊到过无影的故事,此人甚是孤傲,历来都是独来独往,只谈生意不谈感情,你说的这个人能有这等本事,应该是无影本人无疑,而他愿意跟咱们合作,对咱们来说,确实是个机会。你可以充分地信任他,他只是图财,不会贪图那枚玉玺。”
董彪应道:“我知道了,滨哥,对了滨哥,你那边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要不要咱们这边调些好手过去帮忙?”
曹滨轻叹一声,道:“老顾遭人暗算了,还好,性命总算是保住了,慢慢恢复也能恢复个差不多,但幕后元凶是谁却始终找不到头绪。阿彪,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这边的事,暂时不需要你操心。好了,就说这么多,电话费还真他妈不便宜!”
曹滨说完,也不等那边董彪有什么反应,直接挂上了电话。
赵大明随即迎了上来,掏出了钱夹,结了电话费的账单。“滨哥,你那边是不是也出事了?”赵大明问着话,同时递上来一只保温杯。
虽然是听得多讲的少,但曹滨还是感觉到了口渴,不由向赵大明投来一抹赞赏的目光后,打开保温杯,喝了两口茶水,并回应道:“确实出了点事,不过倒是好事,大明,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抓紧回堂口,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捋一捋思维。”
回到了堂口,曹滨再一次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一盏茶水摆在面前已然凉透,一根雪茄夹在手上燃出了长长一截的灰烬,而曹滨则双目微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直到夜幕降临,曹滨才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大堂上。
赵大明立刻立刻迎了上来,关切问道:“滨哥,您饿了吗?我这就给您安排饭菜。”
曹滨面带微笑,摆了摆手,道:“先不用麻烦,我还不饿。大明,你为什么不着急问我得出了什么结果了呢?”
赵大明不好意思笑道:“说心里话,滨哥,我是真想先问来着,可就怕太冒失了。”
曹滨捡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并招呼赵大明坐到了他的身边,道:“我总算是梳理出了一些头绪,但不敢确定,大明啊,你年轻,脑子活络,帮滨哥验证一下梳理结果的可能性吧。”
赵大明道:“大明哪有这个能耐?滨哥您说,大明跟您学习。”
曹滨淡淡一笑,道:“中午在医院的时候,老顾的主治医生说,那箭镞上淬的毒并不多,或许是淬毒的时候出了纰漏,也或是那箭镞被人清洗过,对这事,你怎么想?”
赵大明道:“那杆箭来自于印第安部落确定无疑,洋人没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印第安人或许会在淬毒的时候出些纰漏,但如今,他们的生存空间那么小,不可能在赖以生存的武器制作上再出现纰漏。所以,我倾向于那箭镞真的被刺杀者清洗过。”
曹滨鼓励道:“接着说,你还想到了什么,一口气全都说出来。”
赵大明道:“刺杀者刺杀顾先生之前对箭镞做了清洗,那么就表明刺杀者并不希望顾先生中箭身亡,或者,顾先生被送进医院经过抢救勉强包住了性命正是那个杀手所希望见到的结果。”赵大明不经意和曹滨的目光交错了一下,感觉到了曹滨的鼓励态度,于是,继续说了下去:“我猜测,那杀手之所以这么做,目的便是想分我们的心,扰乱我们的注意力,从而抓住机会,对我们实施毁灭性的打击。”
曹滨道:“从常理上讲,你的推测很有道理,但问题是,纽约安良堂在老顾被刺后的一两天内确实分了心,甚至还一度出现了混乱,可对方却没有发起攻击,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因而,你最后的推断并不成立。”
赵大明道:“大明愿听滨哥点拨。”
曹滨道:“你前面的分析我都认同,只是最后一点稍有偏差,对方并没有打算对我们实施进一步打击,他们想要的结果仅仅是让我们分心。更深一步讲,他们最理想的目的便是将我从金山调动来纽约?”
赵大明惊道:“调虎离山之计?”
曹滨微微点头,道:“他们有没有把我当成虎不敢说,但这段时间内,他们一定不希望在金山看到我。”
赵大明愣了下,不由问道:“滨哥,你说的他们,想到是谁了么?”
曹滨缓缓地出了口气,沉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便是盗走那枚开国玉玺的人。”
第五百七十章 真假难辨
接着,曹滨将电话中董彪汇报的那些情况说给了赵大新听。“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会被到处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将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会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若是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将敢于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吊死的危险,甚至会鼓动暴乱和战争。这是五十年前德国一位伟大的思想家做出的论著,而这帮商人,以抢劫来的开国玉玺为交换条件,换取那一船烟土在大清朝的销售权力,其利润又何止三倍啊?”
赵大明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滨哥,他们一定是担心咱们安良堂可能会阻碍他们,所以才以刺杀顾先生这种方式来干扰咱们的视线。”
曹滨叹道:“没错!对这枚玉玺最为上心的无非就是大清朝廷还有孙先生他们,事实上,这双方对抢走玉玺的那帮人均构不成怎样的威胁,能威胁到他们的,只有咱们安良堂。他们想必对老顾和你们颇为熟悉,又有近半年时间的运筹帷幄,所以,当他们准备开始行动的时候,能轻易刺杀了老顾,从而蒙住了咱们的双眼,并将我调出金山,希望我还在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为追查幕后元凶而一筹莫展之时,借道金山,将那一船烟土连同玉玺一道运出美利坚。”
赵大明疑问道:“滨哥,我有一事想不明白,你说,他们为什么不选择从纽约港出海呢?这样岂不是方便了许多?”
曹滨笑道:“那是一船烟土啊!大明,在美利坚合众国做烟土生意可是重罪啊!纽约是美利坚的心脏部位,监管督查的相当严厉,但在金山便不一样了。我推测,这帮人中,一定有金山某方势力的参与。”
赵大明急切道:“那么咱们该如何应对呢?滨哥,就算咱们连夜出发,日夜兼程开车去追,恐怕也来不及阻止他们了哦!”
曹滨冷笑两声,道:“入春时的那场博览会,必然招来了各方势力的虎视眈眈,你们兄弟们虽然没动手,但毕竟关注了。我想,这正是引起他们警觉的原因。熟悉安良堂的人都知道,只要是安良堂想做成的事情,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他们如此计划并成功实施,确实可以达到扰乱我安良堂的目的,只可惜,他们漏算了另一个重要人物。”
赵大明接道:“此人便是您刚才提到的那位号称南无影的盗门高手?”
曹滨点头叹道:“此人与你鬼叔齐名,自出道以来,做下大案无数,但少有人能见过他真实面目。催命无影之名,原本取自于这二人姓氏谐音,可那无影,却没有人能确定他到底是姓吴还是武又或是邬。”
赵大明道:“如此说来,那吴厚顿之名也是假的咯。”
曹滨道:“那是自然,连姓氏都无法确定,那名字又岂能为真?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影最擅长的便是隐藏他的盗门高手身份,他若是要藏起来,没有人能找得到,他若是盯上了谁,决不能被发觉。那帮人以为藏的很深,却没想到,早已被无影洞穿了一切,他们更没想到的是无影居然会主动找到了咱们安良堂。”
赵大明挠了挠后脑勺,问道:“滨哥,你方才说那无影少有人能见到过他的真实面目,这就说明他喜欢独来独往单人作案,那他为何又要跟咱们联手呢?”
曹滨道:“两个原因吧,一是对手有些棘手,无影单干的把握不大,二一个才是主要的,那玉玺若是落在了无影手中,如何脱手换成金钱却是个不小的难题,而他知道,咱们对这玉玺颇为上心,和咱们联手,咱们拿货他拿钱,可一举两得又何乐不为?”
赵大明道:“听滨哥这么一说,我算是全明白了。滨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呀?得到那枚玉玺固然重要,但为顾先生报仇也一样重要啊!”
曹滨轻叹一声,道:“这还仅是推测,真相究竟如何,现在还不能定论。况且,无影虽然追查到了那帮人的阴谋,却始终未能确定他们的身份。”
赵大明道:“那还不简单么?以滨哥在金山的实力,查到那船烟土的所属主人并不难,而这船烟土的所属主人必是刺杀顾先生的幕后元凶。”
曹滨再叹一声,道:“说是这么说,但我相信,那船烟土的所属方的登记名称一定是假的,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公司或是商行。那帮人做事身为缜密,不会在这方面上露出破绽来的。”
赵大明道:“那滨哥您的意思是先将玉玺拿到手,然后从长计议?”
曹滨微微一笑,回道:“或许,等咱们拿到了玉玺,那帮人便会主动暴露身份。”
赵大明点了点头,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滨哥,首先,咱们在纽约把动静闹大一些,造成咱们仍在迷局中尚未走出来的假象。其次,我这边立刻选派好手,秘密前往金山潜伏下来,等着那帮人不惜暴露身份而向您的堂口宣战。第三,也是最关键一点,我想给您制造一场意外,让您不得已去医院陪顾先生住上几天。”
曹滨微微一怔,随即呵呵笑了起来,点着赵大明的额头,道:“你小子,怪不得老顾那么喜欢你!好吧,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我听你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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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照灯的光柱撕破了夜幕,刚刚爬过一道高坡的火车发出了欢快的长鸣声。
半年前,一位横空出世的飞刀英雄在这条线路上手刃一名并活捉两名火车劫匪后,便再也没有发生过火车抢劫案件。有了安全保证,人们再也不需要绕道而行,因而,从纽约至金山的这条火车线路的需求量大幅度增长,使得铁路运营方不得不临时增加了两班列车。
同样是因为安全有了保证,超级富豪们在乘坐这条线路的列车的时候不再需要伪装成穷人,他们向铁路运营方提出了要求,希望能在列车上添挂私人车厢。
黛安莱恩便是这样的超级富豪,虽然,没有几个人知晓这位年仅二十一岁的妙龄女郎的财富是从何而来,但只要出得起钱,铁路运营方才不会管贵宾的财富出自于何方。
“汉斯,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可以抵达金山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下午五点钟之前,我们的巨轮便会迎着夕阳的余晖驶入浩瀚的海洋。”黛安莱恩穿着一袭银色低胸长裙,香肩半露,腰身紧束,更是衬托出了曼妙身材。“只要我们的货船驶入了大海,那么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到我们的成功。而你,在整个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想,你在组织中的地位会大幅提升的。祝贺你,汉斯。”黛安莱恩举起了酒杯,和面前坐着的一个男人碰了下杯。
这位叫汉斯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寸许长的头发梳理的油光锃亮,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若是不看面庞长相的话,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一名中华血统的男人。“黛安,不可掉以轻心,我们即将抵达的金山才是这个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环。”汉斯和黛安莱恩碰过了杯,用嘴唇轻触了杯中的红酒,微微一笑,道:“在金山的十九个小时,将会是我们最危险的时刻。”
黛安莱恩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道:“不,汉斯,你不必恐吓自己,金山最厉害的人物已经被你骗去了纽约,至今还在云雾中呢,就算他突然明白了过来,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汉斯放下了手中酒杯,拿起了桌上的一包香烟,点上了一支,站起身立在了车窗前,缓缓地抽了一口再将烟雾吁了出来,沉声道:“曹滨确实是中了我的调虎离山之计,可是,他的兄弟,那个叫董彪的家伙却还在。”
黛安莱恩再一次爆发出银铃般笑声来,“那只是一名枪法还算不错的莽汉,汉斯,你是不是太高估他了呢?”
汉斯缓缓摇头,道:“是的,董彪给所有人的印象只不过是一名枪法不错的莽撞汉子,可那仅仅是他的伪装,或者说,是因为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物,他才不需要展示出他真实的一面。但我却能感觉得到,当曹滨不在的时候,他一定会变成另外一个董彪。”
黛安莱恩不屑道:“那又能如何?曹滨至今还被蒙在鼓里,那董彪又能看清楚我们设下的迷局吗?”
汉斯转过身来,默然摇头,深叹了一声后,道:“我不知道,黛安,从理论上讲,安良堂并不掌握我们的计划,可是,我却始终有一种隐忧,我总是感觉在平静的水面下已经是暗流涌动。”
黛安莱恩笑道:“还是因为你那天产生的幻觉吗?”
汉斯道:“不,黛安,那绝不是幻觉,那是真真切切的身影,而且,他在我的身边出现了不止一次。”
黛安莱恩道:“可是,我们动用了那么多的人力,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却根本没发现你所说的那个身影。”
汉斯道:“黛安,你用了浪费这个词,我很遗憾。这枚开国玉玺,是唯一能打动并说服清朝政府的物品,没有它,我们的货物就只能通过东印度公司销售到中华去,可若是以这种方式的话,我们的利润将缩减百分之九十。我们不能冒险,我们必须寻求百分之一百的安全,所以,这三个月的时间绝不是浪费。”
黛安莱恩耸了下肩,露出了笑容,道:“好吧,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并向你道歉。但我仍旧认为,你的计划已经足够完美,你不应该再有如此担心。”
汉斯抽了口烟,缓缓吐出,凝视着袅袅升腾的烟痕,微微摇头道:“不,黛安,在中华有一句古话,叫小心行得万年船,所有翻船的事故,都跟大意有关。黛安,我必须坦诚地告诉你,离金山越近,我便越是忐忑,那种隐忧便越是强烈,所以,我决定启动b计划。”
黛安莱恩不甘心地凝视着汉斯,颇为无奈地苦笑道:“汉斯,你当然有权力改变计划,但我想提醒你的是,执行b计划你会很辛苦,很危险。”
汉斯淡淡一笑,道:“这二十年来,我又有哪一天不是在跟辛苦和危险打交道?黛安,请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将玉玺安全送到货轮上。”
黛安莱恩将酒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道:“我当然相信你,汉斯,也请你放心,我一定严格执行你制定的b计划。”
汉斯点了点头,摁灭了手中的烟头,转身去了车厢后部的卧房,等再出来时,形象已然大变,油光锃亮的发型不见了,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也不见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变成了铁路工人的制服。
黛安莱恩笑道:“汉斯,若是换个场合,我可能真认不出来你了。”
汉斯道:“若不是时间紧迫,我想,我更应该化妆成一名洋人警察的样子。好了,黛安,将玉玺交给我吧。”
黛安莱恩来到了车厢一侧,打开了壁橱,却现出了一个隐形的保险柜,打开保险柜,黛安莱恩拿出了一只木匣子来。
汉斯接过那只木匣子,放进了工具包中,然后系紧了袋口,嘱咐道:“如果你遇到了特殊情况,不管对方是偷还是抢,你需要做足了保护你手中那枚假玉玺的姿态,但没必要冒受伤的危险,懂么?”
黛安莱恩道:“汉斯,你已经交代过很多次了,这些话,我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汉斯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然后去了车厢的后门,打开了车门,消失在了黑暗中。
黛安莱恩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再为自己倒了杯红酒,斜倚在酒柜旁,黛安莱恩摇晃着酒杯,叫道:“库里,接下来,将由你来扮演汉斯的角色。”
库里应声现身,却是跟之前的汉斯一样的发型,一样的金丝边眼镜,一样的笔挺的黑色西装。“哦,迷人的黛安,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库里径直走到黛安莱恩的面前,一只胳臂贴着黛安莱恩的耳鬓扶在了酒柜上,凝视着黛安莱恩的双眸,唏嘘道:“如果能够和你共度良宵,哪怕只有一次,我都愿意为你去死。”
黛安莱恩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微微闭上了双眸,并将双唇缓缓送出,却在库里尚未作出反应时,突然抬起右腿膝盖,顶在了库里的裆部。
库里登时惨叫,双手捂着裆部,一连后退了数步。
黛安莱恩蔑笑道:“库里,你真是没用,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若是汉斯还在这节车厢中的话,恐怕此刻你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库里捂着裆部,痛苦不堪,道:“哦,迷人的黛安,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就是不要提到汉斯,他是个魔鬼,他不会满足你的。”
黛安莱恩笑道:“那你就能满足我吗?”
库里揉着几下,痛楚似乎缓解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道:“当然,迷人的黛安,我保证,一次可以做到半个小时。”
黛安莱恩咯咯咯笑开了,道:“如果上了船,你还没死的话,我倒是可以试试你是不是说大话,但现在,你必须老老实实地扮演好汉斯的角色。”
库里终于可以直起了腰来,摇头道:“哦,天哪,迷人的黛安,你知道那个魔鬼留给我的人皮面具戴上去有多痛苦吗?还有,他那副中华人的长相真令我恶心。”
黛安莱恩倏地一下变了脸,空着的一只手中不知怎么的就多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并指向了库里。“库里,火车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站了,如果你毁了汉斯的计划,我想,你会死的相当难看。”
库里举着双手,耸了下肩,发出了无奈的一声叹息,转过身回到了刚才出来的那间车厢卧房。
半个小时后,火车抵达了金山车站。
黛安莱恩挽着几乎跟汉斯一模一样的库里的胳臂,缓步走出了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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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就是他们!”车站出口处的路边上,伪装成三名华人劳工的吴厚顿董彪以及罗猎或盘腿坐着或半躺在了一堆大包裹小行李之中,靠着一个大包裹半躺着的吴厚顿抽着烟低声说道:“那男人手中拎着的皮箱中,八成可能就装着那枚玉玺。”
盘腿坐在吴厚顿身边的罗猎道:“我怎么看着那男的长相像是个中华人呢?”
吴厚顿呵呵笑道:“谁也没说他是个洋人啊!”
躺在另一侧的董彪也凑了过来,道:“怎么着?吴先生,咱现在就动手么?”
吴厚顿呲哼了一声,道:“那对男女的前后左右至少有八名保镖,各个身上都藏着家伙,而且,此刻属于他们警觉性最高的时候,绝不是咱们动手的良机。”
董彪道:“你不早说,早说的话,我把堂口兄弟全都叫来,管他是八名保镖还是十八名保镖,一样都得把东西给老子乖乖叫出来。”
吴厚顿冷哼道:“那就不叫偷,叫抢了,毁了老夫的名声也就罢了,要是失了手没抢到,你安良堂恐怕就会惹上大麻烦喽!”
董彪翻了下眼皮,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当什么真啊?”
说话间,那对男女已经上了前来迎接的车辆,车子随即调了个头,便上了路,绝尘而去。
吴厚顿锁住了眉头,轻轻地倒吸了口冷气,道:“他们的保镖为什么没有跟上呢?难道,他那口皮箱中并没有装着玉玺?”
罗猎稍显紧张道:“先生,咱们要不要跟上去?再晚恐怕就追不上他们了。”
董彪呵呵一笑,道:“那辆车是酒店的专用车,至于是哪家酒店,恐怕吴先生早就是心中有数了。”
吴厚顿笑道:“没错!看来今天夜里,威亨酒店可能会很热闹。”
罗猎道:“那咱也没必要在这儿继续呆着呀?”
吴厚顿道:“不呆着能咋办?挑着背着这些包裹行李地赶火车去?这个点了,哪还有火车?这不分明是露破绽给人家吗?”
董彪跟着解释道:“他们很有可能留下一人暗中观察,咱们要是沉不住气的话,就会被人看出问题来的。”
吴厚顿道:“闲着也是闲着,趁着这点时间,咱们安排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董彪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副扑克牌,三人围坐一圈,一边打着牌,一边听着吴厚顿的安排。“那男的手中拎着的皮箱中有没有那枚玉玺并不重要,因为,咱们动手的时候,那枚玉玺一定会在他的房间中。威亨酒店的房间门锁对老夫来说形同虚设,即便他从里面上了插销,也一样挡不住老夫。还有,任凭他如何警觉,也防不住老夫的迷香,所以,对咱们来说,便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
罗猎随手丢了张牌下去,并接道:“那对男女住在几号房间。”
吴厚顿点头应道:“没错,只要掌握了这一点,那么,那玉玺便将属于你安良堂的了!”
董彪道:“怎么才能搞到那对男女的房间号呢?要不,直接用枪逼住酒店吧台侍者的头?”
吴厚顿呵呵一笑,甩出两张牌出去,道:“这正是老夫必须要寻求帮手的地方,你们两个可以伪装成警察局密探……”
董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家警察局会用中华人做密探?就我俩这幅长相,还能扮出个洋人模样来?”
吴厚顿拍了拍身后的包裹,道:“有老夫在,任何结果都有可能产生。”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交给了董彪,接着安排道:“这是那男女二人的画像,你就说,他俩是你们盯梢已久的江洋大盗,如果还问不出实情,那就干脆拔枪逼问得了。问出之后,用手势告诉老夫,你俩不用管老夫在哪,总之,老夫一定能看到你的手势。”
夜深人静之时,威亨酒店的大堂走进了一老一少两位洋人,年纪大的那位向迎过来的保安出示了证件,年纪轻的那位向保安提出了要求:“我们在办案,希望你能够配合,带我们去酒店总台。”
酒店保安不禁一怔,总台吧台就在正前方不过十来米处,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为何还要自己带过去呢?
便是这稍稍的犹豫已然引发了那年纪大的便衣警察的不快,直接拔出枪来,冷言喝道:“我再重复一遍,我们是在办案,请你配合。”
那保安显露出无奈神色,只好亲自将这二位带到了总台吧台边上。
“唰——”年纪大的便衣警察向总台的侍者展示出了疑犯画像,冷冷道:“这二人涉嫌偷盗、杀人等多项罪名,我们已经调查多日,有情报显示,他们于今晚入住了你们酒店,请配合我们办案,查找出他们所入住的房间号。”
画像很细致,也非常逼真,那侍者一眼便认出了这二位客人,凭着记忆回应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住在九楼的豪华套间,具体房间号……”一边说着,那侍者一边查找着登记资料:“嗯,找到了,是908号房间。”
年纪大的那位随即向年纪轻的那位做出了一个908三个数字的手势,同时道:“詹姆斯,你即刻回警局向警长汇报,我留在这儿守着。”转而再对那保安及侍者道:“你们二位最好呆在原地不要动,一旦离开了我的视线,我将视你们在向嫌犯通风报信。”
保安和侍者禁不住打了个激灵,老老实实地呆在了总台后面不敢随意走动。年纪轻的那位便衣警察耸了下肩,摸了下鼻子,呲哼了两声,转身走出了酒店大堂。
躲在大堂角落中的吴厚顿看到了手势,认定了房间号,随即消失在楼道中。五分钟后,酒店大楼的天台上现出一人影来,那人影背了一捆绳索,先将绳索的一端系在了腰身上,再将绳索丈量出合适的长度,打了一个套,套在了天台上的一根铁柱上。那人影试了下绳索捆绑的牢靠性,然后溜到了天台边上,翻身下去,顺着楼梯的一根排水管道,来到了九层的一间窗户外面。那人影停了下来,拿出了一把金刚钻,在窗户玻璃上挖了一个手腕粗细的洞来,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根长管,伸进了那个洞口,同时将嘴巴对准了长管的另一头,往洞口中吹了几口气。
之后,那人影收好了长管,取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纸片,用唾液湿了四边,贴在了那个洞口上,然后双手交替上攀,回到了天台上。
不一会,酒店九楼的走廊上来了一个侍者装扮的人,那人径直来到了908号房间的门口,掏出了两根钢丝,捅进了锁眼中,往上一条再往下一拨,腾出一只手来,拧转了门锁把手。门锁虽然应声而开,但房间里的人却在房门里面上了插销。不过,这并不能阻挡了那人,只见他拿出一柄超薄的刀片,轻轻插进了门缝中,拨开了房门插销。整个过程,也就是十秒钟的样子。
那人用湿毛巾遮住了口鼻,然后进了房间,随手将房门关好,并胆大妄为地打开了房间灯光。套间客厅中的沙发上,熟睡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那男人身旁的茶几上,便放着那口黑色的皮箱。皮箱上了锁,进到房间的那人只得再次拿出了两根钢丝来,打开了皮箱,那人却叹了口气,微微摇了下头,然后将皮箱重新锁上,并复原到原来的位置。
那人环视了客厅一圈,没有发现他的目标,只能手拿两根钢丝,打开了卧室房门。
进到卧室中,那人没再开灯,而是借助客厅的灯光观察了一下房间。卧室的装修很豪华,天花板上坠着的是产自于法国的水晶吊灯,地面上铺着来自于波斯湾的羊毛地毯,偌大一张英伦皇家式样的铁架床上安卧着一位俏佳人。那俏佳人的香枕之旁,赫然摆放着一只木匣子。
那人的脸上闪现出邪魅的笑容,上前取了那只木匣,正要退出卧房之时,又折回身去,将木匣放在了床头柜上,两只手伸向了那俏佳人的娇躯,上下游走……
年纪稍大的那位便衣警察掂着手枪抽着烟,立在总台吧台前看着那侍者和保安,连着点到第四根香烟的时候,酒店大堂外传来了两声汽车喇叭声。
“是我们的援军到了,我要出去迎接,你们两个最好放老实些。”说罢,这老兄收起了手枪便走出了酒店大堂。
大堂门口,那年轻便衣已经开着车等着了。待那年长便衣跳上车,车子立刻疾驰而去。
“吴先生,怎么那么久?比咱们约定的时间足足长了一根烟的功夫。”那年长便衣扯下了伪装,正是安良堂二当家董彪。
吴厚顿于后排座上尴尬笑道:“那,那什么,他们俩个藏东西挺有一套的,便多费了点时间。”
董彪信以为真,点了下头,再问道:“货验了没?别忙活了半天整了块破石头回来。”
吴厚顿道:“是玉玺不假,但真伪难辨,老夫毕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不过,他俩的房间里,也就这么一个玩意,想必也假不了。”
董彪道:“这事好办,等回到了堂口,用它盖上一个印章,比对一下也就知道了。”
半年前,许公林造访金山安良堂时,已经留下了有关这枚开国玉玺的详尽资料,包括外形尺寸,材质重量等,还附带了一份影印的印章。有了这些资料,辨别玉玺的珍赝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从市区回堂口的路况相当不错,又处在夜深人静之时,路上几无干扰,罗猎开足了马力,不过二十来分钟,便回到了堂口。
董彪带着吴厚顿和罗猎径直来到了二楼曹滨的书房,先找出了那些有关玉玺的资料,然后从吴厚顿手中接过了木匣子,取出了那枚玉玺。灯光下,那枚玉玺透射着柔和的淡淡的绿光。
“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呢?这资料上说的这枚玉玺是用汉白玉雕刻而成,这汉白玉怎么会透着绿光呢?难道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董彪将那玉玺拿在手中,反复掂量观摩,双眉不禁锁成了一坨。
罗猎急忙拿来了一张白纸,铺在了书桌上,在转身去书柜寻来了一盒印泥。“彪哥,也可能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先盖个印章吧,若是印章能完全吻合的话,那就不会有问题。”
董彪听从了罗猎的建议,先将玉玺擦拭干净了,然后蘸了印泥,在白纸上盖了一个印章。那边,罗猎已经从一沓资料中找出了那张玉玺印章的影印件,董彪一手拿着一张,迎着灯光开始比对。
只看了两眼,便不住地摇头。“吴先生,我想,咱们这一夜算是白忙乎了。”
吴厚顿跟着探过头来,顺着董彪指点的地方看了几眼,不禁摇头叹气,呢喃道:“失手了,果然失手了,看来,对方还真是高手啊……”
罗猎道:“那咱们现在赶紧去酒店把这假玉玺放回原处,或许对方并不能发觉到。”
吴厚顿叹道:“对方既然能赶制出这枚赝品来障老夫的眼,就说明他们已然觉察到了老夫的存在。既然如此,老夫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得到那枚真品了。董二当家的,老夫脸面尽失,无颜继续叨扰,就此别过!”吴厚顿倒是干脆利落,只字不提佣金报酬的事情,转身便要离去。
董彪叫道:“吴先生且慢,董彪以为,咱们还有机会!”
吴厚顿怔了下,站住了脚,却未转过身来,道:“老夫明白,连夜查清楚那艘货船,想办法混上船去。可是,二当家的,你想过没有,即便在船上能够顺利得手,可那浩瀚海洋,你我又如何脱身回来?”
董彪面带微笑,颇为轻松道:“但凡远洋轮船,都备有救生用的小艇,咱们尽快下手,只要那船驶入大海并没有多远,咱们完全可以划着小艇安然返回。”
吴厚顿缓缓转身,道:“董二当家,那将不再是偷窃,而是在搏命,老夫虽一把年纪了,却还没活够呢。”
董彪没理会吴厚顿,继续说他的:“你想啊,月光皎洁,繁星四射,我们三个划着小艇,荡漾在海波之上,海风轻柔地吹来,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捕捉到一两条大鱼,咱们在小艇上生堆火,一边划着船,一边烤着鱼,等吃饱了肚子,这船也就靠上了岸边。”
吴厚顿挤出了两个字来:“疯子!”
董彪呵呵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道:“两万美元的酬劳,吴先生,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呢?”
吴厚顿回以一笑,道:“你就算再翻一倍,若是没命消受,也是徒劳。”吴厚顿说完,轻叹一声,举步再往外走。
董彪再次叫住了,道:“吴先生虽然失手,但为我安良堂提供了消息,我当以重金感谢。”董彪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沓美元,上前两步,将钱塞到了吴厚顿的手中。
黛安莱恩从昏睡中醒来,第一个反应便是伸出手去摸一下放在枕边的那只木匣子。摸空之下,整个人陡然一惊,从床上弹起,再去寻找那只木匣子,又哪里见得到影踪。“库里,库里?”黛安莱恩一连叫了数声,才得到了客厅中库里的回应。“夜里你偷偷溜进了我的房间,是么?”
库里揉着惺忪睡眼,推门而入,道:“黛安,我向上帝发誓,我只是在梦中睡在了你的身边。”
黛安莱恩看了眼卧房的门,不禁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分明记得,昨晚睡觉前是锁上了房门的,可是,库里居然不费气力地便推开了房门……黛安莱恩来不及多说什么,穿着睡衣便冲去了外面的客厅,先查验了套房的外门并未发现异样后,终于在窗户的玻璃上看到了那个手腕粗的洞口。
黛安莱恩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抱住了头,显得异常痛苦。
库里不明就里,莫名跟了出来,问道:“黛安,你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黛安莱恩悲怆道:“玉玺丢了,我们玩完了,那船货只能是烂在手中了。”
库里先是一惊,随即笑道:“黛安,咱们拿着的不过是一个假货,丢了就丢了,只要汉斯那边是安全的,我们的计划就能够顺利完成。”
黛安莱恩怒道:“你知道什么呀!我怀疑汉斯有异心,所以,早就将真假玉玺掉了包,此刻汉斯手中的玉玺是假的,而我们丢掉的玉玺才是真的。”
库里也愣住了,磕巴道:“你,你,怎么能对汉斯有怀疑呢?他虽然是个恶魔,长相也挺让人恶心,可他对公司的忠诚,却是无人能比。”
黛安莱恩带着哭腔嚷道:“我知道我错了,可是,你的埋怨和我的认错能起到什么作用呢?真玉玺被人偷了,我们就无法取得这船货物在中华的销售权,而只有中华,才能为我们带来丰厚的回报。库里,我们完了,我们辛苦了半年多的时间,到最后仍旧是一无所获,反而让公司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即便老板是我的父亲,他也不会原谅我的。”
库里愣了会,呢喃道:“或许,汉斯还会有办法,黛安,你应该相信汉斯,他一定有办法力挽狂澜的。”
黛安莱恩哭道:“不,他会杀了我的,我毁了他筹划半年时间的计划,还连累他要接受公司的惩罚,哦,上帝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呀?我为什么要怀疑汉斯的忠诚呢?”
库里看了下时间,叹了口气,道:“按照b计划,我们将在一个半小时后在船上和汉斯相见,黛安,在没见到汉斯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放弃,振作起来,好么?”
黛安莱恩哽咽道:“我做不到,我不敢去见汉斯。”
第五百七十一章 B计划
库里劝慰道:“不敢见也得见,黛安,眼下只有汉斯才具有翻盘的能力,我们必须尽快见到汉斯,哪怕多争取到一分钟的时间,对汉斯来说,也是多了一分的希望。黛安,我们必须立刻出发,我们醒来的时间已经晚了,从酒店到港口还有不短的路程,我们没时间耽搁下去了。”
根据汉斯制定的b计划,不管两路人马遇上了怎样的意外,只要人还在,还能有行动的自由,那么,必须在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之前登上货轮。而黛安莱恩和库里因为夜间吸入了吴厚顿的迷香而导致第二天醒来的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多钟,连赶慢赶,待黛安莱恩和库里登上货船时,比预定的时间还是晚了十五分钟。
汉斯已经换去了铁路工人的装扮,此刻,正以一身休闲装等待着黛安莱恩和库里的到来。黛安莱恩登上船来,一见到汉斯,便红了眼眶:“汉斯,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计划,我弄丢了那枚玉玺。”
汉斯面若沉水,道:“这个结果在我的预料当中,黛安,你不必过于自谦,现在,我很想知道整件事情的过程。”
黛安莱恩哭诉道:“汉斯,过程还重要吗?我弄丢的玉玺才是真品啊!”
汉斯沉下了脸来,道:“黛安,在出发前,你父亲一再叮嘱,这个项目由我负责,你只是配合。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将丢失玉玺的过程告诉我!”
黛安莱恩硬撑着整理了一下情绪,道:“昨天晚上,火车到站后,我和库里按照b计划携手走出车站,上了威亨酒店的专车,这期间,保镖们距离我们至少有十米远,上车后,我们按照你的指示,没有保镖跟随,一路顺利平静住进了酒店,路程中,没有发现被跟踪的迹象。但是夜间却出现了意外,我们房间的窗户被挖了一个手腕粗细的洞口,而我晚上锁的好好的卧房门也被打开了,库里在客厅中毫无反应,而我也失去了应有的警觉,那枚玉玺原本是放在我的枕边的,可醒来之后,他却不翼而飞了。”
汉斯的面庞中闪现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他点头应道:“他终究还是输给我了!黛安,你做的很好,我说过,你们只需要做出保护玉玺的姿态,并不需要为止冒险,你出色的完成了我的指令。”
黛安莱恩苦楚道:“可是,汉斯,你拿走的那枚玉玺是假的,我留下的那枚才是真品,我必须承认,是我对你的多疑才造成了整个计划的失败,汉斯,是我连累了你。”
汉斯冷冷笑道:“黛安,我知道你受过最为严格的训练,可是,那些训练只是表面上的能力,你父亲将你交给我,其目的无非就是想让你多一些江湖历练。黛安,虽然我很庆幸你能对我产生怀疑,但我还是要明确地告诉你,若是你能影响了我的计划,那我就不是你父亲所倚重的汉斯了。”
黛安莱恩惊道:“汉斯,你在说些什么?难道说你早已经看破了我的计划?”
汉斯掏出了香烟,慢吞吞抽出了一支,叼在了嘴上,再拿出火柴,转过身遮住海风,点燃了香烟,惬意地抽了一口后冷哼道:“我并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我能做到的仅仅是不允许别人影响到我的计划。所以,黛安,你丢掉的不过是一枚赝品,而真品已经被我带到了船上。”
黛安莱恩惊喜道:“你是说在我对真品及赝品调包后,你再次调包了回来?”
汉斯抽了口烟,漫不经心道:“我的年龄可能是有些大了,很多事记得并不清楚,我已经想不起来你是否曾经违背过我的计划,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从火车上拿走的那枚玉玺,才是真真正正的真品。”
黛安莱恩露出了妩媚的笑容,道:“谢谢你汉斯,我懂得你的好意,请你相信我,经过这一次的教训,我不会对你再有任何怀疑。”
汉斯道:“这并不重要,黛安。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对的,在我身边多次出现犹如幽灵一般的那个人影真实存在。便是他,在你们房间的窗户上挖了个洞,吹入了他的独门迷香,只要稍微吸入一丝就会陷入沉睡,他迷昏了你俩,然后从容不迫地盗走了玉玺。现在最关键的是那枚赝品玉玺能不能骗得了他,或者说,他需要用多长时间才能识破我们的骗局……如果,他已经识破了,那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是放弃,还是坚持?假若要坚持下去,他的下一步行动又将会是怎样的呢?”
黛安莱恩道:“他不可能追到船上来吧?”
汉斯抽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头弹飞,道:“他得到了那枚赝品,就应该知晓我已经觉察到了他的存在,以他的个性,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我并不认为他会继续坚持下去。可是,谁又能说得准呢?万一他真的和安良堂的曹滨或是董彪扯上了关联,或者是被诱惑,也或者是被逼迫,总之,他改变主意也不是不可能。”
黛安莱恩道:“如果是这样,难道我们不应该集中人手将轮船彻底清查一遍吗?”
汉斯再点上了一根香烟,缓缓摇头道:“没有作用的,黛安,轮船那么大,他若是想藏起来的话,我们再增添十倍的人手也找不到他的。他是我所见识过的最擅长隐身的人,没有之一。不过,同样是因为轮船那么大,我汉斯要是藏起一个什么东西,他也一样找不到。”
黛安莱恩道:“汉斯,我听你说话的口吻感觉你似乎对那个盗贼颇为熟悉,是吗?”
汉斯点了点头,却没有直接回应黛安莱恩,默默地抽了几口烟,才缓缓说道:“天下能有这般身手的人,唯有与我师父齐名的南无影,吴喧。这倒不是看不起你们洋人,这只是事实,于盗门一行,你们洋人中也有高手,但同他相比……”汉斯不禁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又接着说道:“五年前,我与他曾有过一次切磋,可那一次,我却是完败。我没想到,五年后再次与他相遇,希望这一次,我能扳回一局,甚或可以终结了这个传奇。”
吴厚顿终究没拿董彪的钱,空手而去。
董彪看着吴厚顿离去的方向,摇头苦笑,道:“这又是何苦呢?你拿了我的钱同样可以拒绝我啊……”
罗猎换了个位置到了书桌前,比对着那两个印章,疑道:“彪哥,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不一样的地方呢?”
董彪走过来指点道:“做这块赝品的工匠模仿水平确实很高,但他却模仿不出玉玺的自然损伤,你看右下角,真品玉玺可能被失手摔过,右下角豁了一块,而这枚赝品虽然也做出了豁一块的仿造,但手工所致与天然伤痕却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异。”
罗猎在董彪的指点下终于看到了破绽,开心道:“这玩意还真是有意思呢!若非咱们提前掌握了真玉玺的相关资料,一时半会还真辨不出真伪来,亏了那一万两千美元的佣金倒是小事,让那帮人将烟土运去了中华不知道又得害苦了多少个家庭。”
董彪道:“可不是嘛!就算咱们不再盯着那枚玉玺,也得想个辙毁了那船烟土才是。怎么着,罗大少爷,想不想跟彪哥玩一把刺激的?”
罗猎打了个哈欠,淡定回道:“不就是上船么?多大事呀!不过,彪哥,不是我给你泼冷水,没有吴先生的帮忙,就凭咱们两个,上了船也偷不来那枚玉玺。”
董彪哼笑道:“不试试,怎么就知道偷不来呢?要是真没机会的话,那就放弃玉玺,直接将船炸了,让那玉玺连同那船烟土沉入海底,永远无法拿出来害人!”
罗猎的双眸闪现出异彩,颇为兴奋道:“我在想,那船爆炸的时候,一定会很壮观。可是彪哥,咱们有足够的炸药么?你可别告诉我等到天亮了就会有炸药了,咱们要是不能在天亮之前混上船去,那最好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搏命没问题,但送命可划不来。”
董彪道:“少爷是越来越成熟了哈,好吧,那彪哥就带你去开开眼。”
出门上车,一路疾驰,董彪将罗猎带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建筑面前。
“这幢楼是五年前才开始盖的吧?”下了车,罗猎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记起这儿便是五年前他和安翟的栖身之地,也是在这儿,他认识了师父老鬼。
“没错,五年前刚动工,光是挖地下室便挖了整一年,大前年才建好的。”董彪一边回应着罗猎的问话,一边走上前叩响了铁门上的门环。叩击声有着独特的节奏,不消多说,这肯定是在向里面的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果然,里面传出了回应:“是彪哥?”
董彪应了声:“嗯,是我!”
铁门应声打开,里面兄弟揉着睡眼问道:“这么晚了,彪哥这是要……”
董彪回道:“带罗猎来开开眼,顺便弄点炸药回去。”
那兄弟看上去挺面生,但对罗猎似乎有很相熟,他冲着罗猎很随意的点了下头,锁上了铁门,然后前面带路,穿过了一条只有十来步深的走廊,来到了另一扇铁门旁,那兄弟拿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铁门上的一把锁,然后退到了一旁。董彪跟着拿出了另一把钥匙,打开了铁门上的另一把锁。那扇铁门,才算是真正被打开。
铁门后是一条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道口,下到了地下室中,董彪打开了灯。罗猎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至少有二十平米的一间地下室中,摆满了各式武器。
“怎么样?少爷,开眼不?”董彪指了指隔壁,道:“那边还有两间跟这边一般大的地下室,里面的货只比这边多可不比这边少。”
罗猎蔑笑道:“有什么了不起?除了枪就是子弹,连门炮都没有。”
董彪在一旁的货架上拿起了一个帆布包,走向了地下室的另一端,同时笑道:“少爷就是少爷,口气可真是不小,行了,别愣着了,彪哥可没心思陪你斗嘴,赶紧挑选几把趁手的手枪吧。”
罗猎抖出了一柄飞刀,敲着摆放枪械的货架,道:“彪哥,你觉得在船上能用得到枪吗?真要是走到了非得用枪的时候,还不如直接跳海呢。”
董彪装满了一帆布包的炸药,走回来再拿了一只包,开始往里面拾掇手枪及子弹,并道:“那你就不懂了吧,即便是只能跳海逃命,那么在跳海之前,咱也得干掉几个垫背的。”
罗猎幽叹一声,道:“实际上,我现在想的最多的是咱们如何才能上得了人家的货船,船舷那么高,从海面上肯定是爬不上去的……”
董彪抢道:“难不成你还打算大摇大摆从舷梯甲板上船?”
罗猎道:“所以我才会犯难嘛!”
董彪笑了声,走过来,将装满了各种短枪及子弹的帆布包挂在了罗猎的脖子上,然后对那守卫弟兄道:“防水的玩意呢?爬船的玩意呢?兄弟,有点眼色好不好啊?”转而再对罗猎道:“彪哥说了,让你开开眼,你以为只是这些枪械吗?”
罗猎能想到的用来爬船的工具无非就是绳钩,然而,那种巨轮的船舷距离海面至少也得有个五六米之高,而人在水中漂浮的时候根本使不上力道将绳钩扔上船舷,同时,那船身与海面之间还有个角度问题,更是增加了扔绳钩的难度。因而,为此而犯难为也是正常。
守卫这间仓库的兄弟指了指头顶,回应董彪道:“彪哥,你要的那些玩意都放在二楼呢,等你们上去后,锁了铁门,我去拿来给你就是。”
董彪再检查了一下两只帆布包,觉得并没有什么被落下了,于是便拎起了其中一只,招呼道:“那行吧,咱们就准备出发好了。”
从地下室上来,锁上了铁门上的两把锁,董彪没有停留,径直走出这间仓库,将帆布包放在了车上,罗猎紧跟过来,稍有些吃力地将装满了短枪和子弹的帆布包放在后排座上。董彪随即靠着车门点了根烟。
只抽了两口,那守卫兄弟便扛着一捆什么玩意走了过来:“彪哥,这是油布囊,我怕有漏气的,所以多拿了两只给你。爬船的铁杆你需要几个啊?我拿了两个过来。”
“爬船用的铁杆?什么样的?拿来给我看看。”罗猎禁不住好奇,连忙从车子的一侧绕了过来。
董彪先检测了油布囊,挑了两只放在了车上,然后转过身来,呵呵笑道:“不会玩了吧?来,彪哥教你。”
那守卫兄弟扛过来的是一捆一米见长的粗细不均的铁管,罗猎拿起了其中的两根,却根本搞不懂使用方法,只得无奈地交给了董彪。董彪说是教,其实更要做的是检验工具的可靠性,因而,并没有向罗猎解释什么,而是手脚麻利地将一根根铁管按照次序相互套在了一起,最细的一根铁管的另一端则是一个三角铁钩。
罗猎不由疑道:“这铁管和铁管之间就这么虚套着,也吃不上力啊……”刚说出了疑问,就见到那守卫弟兄递上了一把螺栓螺母来,罗猎凝目再看,那铁管相互套接处果然有个黑黝黝的洞眼。
董彪在那兄弟的帮助下一一上好了螺栓,并拿到了仓库墙边试了两把,并对跟过来的罗猎道:“神奇不?二十年前,我跟滨哥便是靠着这玩意神出鬼没偷了无数艘货船,原以为再也用不上它了,只是舍不得丢才留了下来,却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罗猎帮忙拆卸这杆爬船神器,同时感慨道:“滨哥就是牛逼,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来。”
董彪斜来一眼,并呲哼一声,道:“彪哥就不牛逼了吗?这玩意,是彪哥的发明创造好不啦?”
罗猎吐了下舌头,赔笑道:“彪哥当然是更牛逼,不说别的,单就枪法,滨哥一定比不上彪哥。”
董彪摇了摇头,将拆卸好的爬船铁杆捆在了一起,放到了车上,不无感慨道:“要说远处狙击,我或许比滨哥强那么一点点,但要说近战枪法,滨哥即便蒙住了双眼,我董彪都没把握能赢得了他。他玩枪,和你玩飞刀一样,感觉到了,单凭动静声响,也能中个**不离十。”
罗猎跟着上了车,谦虚道:“彪哥可别拿我跟滨哥比,就我那点本事,还差得远呢!”
董彪发动了汽车,掉了头,驶向了海港方向,刚出了唐人街片区,董彪猛然惊道:“坏逑了,忘了件最重要的事情。”
罗猎思索了下,道:“没忘记什么呀?”
董彪呵呵一笑,问道:“你饿不?”
罗猎一时不解,下意识回道:“不饿啊!”
董彪再问道:“那等天亮了之后会不会饿呢?等到了中午,会不会饿呢?”
罗猎随即明白了董彪的意思,苦笑道:“饿就饿着呗,再回去拿吃的恐怕也来不及啊!”
董彪嘿嘿一笑,按了下喇叭,道:“好久没吃过生鱼肉了,待会下海的时候,彪哥给你捉一条大鱼上来,保管你小子能吃个痛快。”
罗猎登时作呕,回道:“你可拉倒吧,我宁愿饿着,也绝不吃那玩意。”
夕阳就像是害羞的姑娘一般红了脸,一头地扎向了大海的怀抱。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云彩,海面映射着金色的光芒,波光粼粼,犹如一片片金色的龙鳞。
一艘满载货轮迎着夕阳劈风斩浪驶向了大海深处。
货轮甲板上堆满了货物,仅有船头及船尾处稍有空地。汉斯很会享受这难得的好天气,在船首驾驶舱前的甲板上摆了一张桌子,泡上了一壶好茶。黛安莱恩看上去心情很是愉快,放着桌边的椅子不坐,站到了船首最前端,舒展着双臂,微微昂起了头颅。海风吹起了黛安莱恩的长发,夕阳的光芒穿过了长裙,隐隐现出曼妙**。
汉斯安坐不动,双眼微闭,似乎,这一足以令全世界男人为之血脉喷张的景象对他来说却是毫无作用。
“汉斯,我们成功了,是吗?”黛安莱恩终于转过身来,婀娜移步,走到了汉斯的面前。
汉斯仍旧闭着双眼,低沉回道:“现在说成功还为时过早,若是今夜安然无恙,明日天明之时,或许我们可以喝上一杯庆祝的香槟。”
黛安莱恩俯下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盯着汉斯妩媚笑道:“在我们打开香槟庆祝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汉斯,你是不喜欢女人吗?”
汉斯睁开了双眼,平静地看了眼黛安莱恩,慢吞吞拿起了桌上的香烟,点上了一根,一口烟雾吐出,汉斯沉声道:“这个问题和工作有关吗?”
黛安莱恩将上身倾了过去,嘴巴贴在了汉斯的耳边,口吐幽兰,轻声道:“当然有关系。”
汉斯淡定自若纹丝不动,回道:“即便有关,我也拒绝回答。”
黛安莱恩咯咯笑着,撑住了桌面的双手突然松开,整个人便向汉斯的怀中扎了过来。汉斯反应极快,单手伸出,揽住了黛安莱恩的香肩,同时弹起身形,将黛安莱恩转了半圈,放在了自己刚才安坐的椅子上。“黛安,小心一点,摔伤了会影响工作。”
黛安莱恩现出了愠色来:“汉斯,你真不知趣,我怀疑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汉斯面若沉水,冷冷道:“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不想和你计较,否则的话,就凭你刚才的那句话,我就可以将你扔进海里喂鲨鱼!”汉斯在抽了口烟,将烟头扔在了甲板上,伸出脚来碾灭了,然后转身离去。
从驾驶舱中,闪出了库里的身影,此时,他已无需再假扮汉斯,从而恢复了真身形象,虽然看上去仍旧有汉斯的影子,但要比汉斯年轻英俊。“黛安,你要怎样才肯死了对他的那颗心呢?我早就说过,汉斯他是不会满足你的,或者,他根本没有能力满足你,黛安,我才是你最需要的那个男人,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能让你体会到什么是难以忘怀。而且,你说过,只要上了船,我还活着,你会给我一次机会的,是吗?”
黛安莱恩冷冷地看着库里,直到他将嘴巴闭上了,才回道:“难道你就不担心被汉斯发现了而杀了你么?”
库里向前两步,若无其事道:“这船那么大……而汉斯只长了一双眼睛……”
黛安莱恩咯咯笑道:“船是足够大,可船上却有很多人,他们因比尔莱恩先生的嘱托只效忠于汉斯,库里托马斯先生,请问你又能瞒得过汉斯那双眼睛吗?”
库里再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黛安莱恩的身边,伸出手搭在了黛安莱恩的肩上,轻轻揉搓着,道:“黛安,只要你愿意,即便被汉斯发现了,我心甘情愿接受他任何处罚。”
黛安莱恩笑着将库里的手拨到了一边,然后站起身来,抛下了一个媚眼,翩然离去。那库里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不免与原地稍有一愣,而黛安莱恩走出了几步后,忽地站住了,半转过身,向库里勾了下手指。库里见状,心中大喜,连忙快步跟上。
远洋货轮的货物装载很是讲究,不管甲板下的船舱还是堆放在甲板之上,首先要保证的便是货物的固定,不然的话,当巨轮遇到了风浪而产生晃动,固定不到位的货物会被直接甩进大海中去。尤其是堆放在甲板上的货物,不单要固定牢靠,还要做好防水措施,因而,这些货物在堆放的时候只能是分成若干个单元,而单元之间,均保留着一米半左右的缓冲间隔。
黛安莱恩沿着船舷走到了船体的中间,忽地站住了,向身后尾追而来的库里飞去了一个秋波,然后闪身进入到了货物单元的缓冲间隔中去。
库里连忙跟上……
黛安莱恩十五岁的时候初尝人事,品会到了其中的美妙,打那之后便一发而不可收。从纽约一路过来,黛安莱恩已有近十天的饥渴积累,这期间,她多次示意汉斯,怎奈那汉斯始终不为所动,终究令黛安莱恩失去了耐心。
货轮开足了马力追逐着夕阳,怎奈夕阳去意坚决,加快了下沉的速度终于坠落在海面之下,夜色缓缓笼罩了过来,天空中的星痕已然依稀可见。饥渴了近十天的黛安莱恩终于满意地走出了那货物单元的缓冲间隔。
“库里,你真棒!”夜色掩盖了黛安莱恩面庞中的红晕,但说话间的气息却暴露了她刚刚经历的激情过程。
库里不无骄傲道:“我说过,黛安,我会给你一个难以忘怀的经历的。”
黛安莱恩拢了下长发,道:“如果不是到了晚餐的时间,如果不是担心被可恶的汉斯所怀疑,我真想再来一次。”
库里道:“迷人的黛安,我愿意随时为您效劳。晚餐后,那汉斯不会在外面呆多久的,等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你可以随时敲响我的房门。”
黛安莱恩咯咯笑道:“早知道你那么优秀,昨晚在威亨酒店的时候我就不该浪费,天哪,谁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库里,现在你让我知道了你的优秀,那么,你就会有足够的机会来证明你更加优秀。好了,我们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我们必须尽快让汉斯见到我们。”
货船出港前采购了大量的食材,因而,出港后的第一个晚餐相对来说还算是丰盛,只是就餐环境稍微差了一点,货船上的船员以及汉斯的手下共有五十余人,而餐厅却只有十来个平米的面积。好在是轮换就餐,每一轮前来就餐的人也就是十多个。
在餐厅中,黛安莱恩和库里见到了汉斯。汉斯已经差不多吃完了,见到黛安莱恩和库里走来,微微抬了下头,招呼道:“你们来的正好,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虽然有些不怎么情缘,但黛安莱恩和库里还是坐到了汉斯的对面。
“我想,我还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说过,货船那么大,只要是我汉斯要藏起的东西,任凭谁也找不到。没错,至今我还会坚持这个观点,但是,我却忽略了他们的另一个目的。”汉斯推开了面前的餐盘,点上了一支香烟,接着说道:“他们既然得不到那枚玉玺,就很有可能转换目的,只要能阻止了我们这艘货船顺利抵达大姑港口,那么,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可以得到满足。”
黛安莱恩道:“汉斯,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在担心什么,现在货船已经航行在了大海上,他们又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了我们呢?”
库里跟道:“是的,汉斯,我也感觉到你有些草木皆兵了,且不说他们还有没有能力阻拦我们,就说这目的,我相信,没有人愿意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汉斯平静如初,只是轻叹一声,道:“当初我感觉到有人在盯着那枚玉玺的时候,你们同样不肯相信,但事实证明,你们错了。若不是我早有准备,那枚玉玺已经到了别人的手上。现在的情况同之前如出一辙,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危险,而你们却仍旧浑浑噩噩。黛安,库里,不管你们怎么想,这计划的负责人是我汉斯,你们必须遵从我的指令。”
库里耸了下肩,回道:“那当然,汉斯,我只是发表一下我个人的看法,但对您的指令,我一定会无条件执行。”
黛安莱恩道:“那你需要我们怎么做呢?”
汉斯抽了口烟,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呆了片刻,然后道:“他们唯一能阻止我们的办法便是炸船。货船最薄弱的地方就是轮机舱,若是轮机舱被炸,那我们只能是相互拥抱沉入海底。因此,库里,你必须亲自带队,死死地守住了轮机舱。黛安,你也不能闲着,你需要带领其他的公司员工,对整艘货船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查。要像清洗地毯一样,必须做到毫无死角。”
库里很不情愿,但在汉斯的严词指令下却只能点头同意:“汉斯,我说过,对您的指令,我一定会无条件执行,但我想知道,你打算给我分配多少名人手呢?”
汉斯回道:“我们人手并不充裕,库里,我只能给你分配四名手下。”
黎明时分,董彪罗猎二人爬上了这艘货轮。此刻,工人们刚把一船的货物固定完毕,而属于货主方的二十余人正忙活着验收,因而,给了董彪罗猎足够的可乘之机。
如果不是对那玉玺还存有幻想,此时炸船将是最好的时机。然而,在董彪心中,那枚玉玺的分量远大于这船烟土,因而,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考虑这最后一招。二十年前,还不到二十岁的董彪伙同刚满了二十岁的曹滨偷了不下一百艘货船上的货,对这货轮的结构自然是相当的熟悉。二十年岁月窜梭而逝,新建造的货轮先进了许多,但主要结构却没发生根本的转变。董彪领着罗猎,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这艘货轮的轮机舱隐藏了起来。
轮机舱是轮船的最要害部位,但同时也是整艘船环境最为恶劣之处。船只停泊在海港的时候,锅炉处于熄火状态,这轮机舱的环境还勉强可以藏身,但等到货轮准备,两名负责烧锅炉的船员重新点燃了蒸汽锅炉后,整个轮机舱响彻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再加上锅炉散发出来的热量,整个轮机舱充斥着噪音热浪,甚是让人痛苦不堪。
那两名锅炉工船员重新点燃了锅炉,再加足了煤炭,然后捡了块空地坐了下来,拿出了晚餐准备享用。可刚吃了两口,后脖颈突遭重击,连闷哼一声尚未来及,人便已经昏厥了过去。董彪罗猎二人手脚麻利地扒去了那俩锅炉工船员的服装。
换上船员服,取出绳子将那二人捆成了粽子,并堵上了嘴巴,然后扔进了煤仓中。董彪罗猎二人相视一笑,拿起那二位留下的晚餐继续享用。几乎是一整天粒米未进的这二人吃得是格外的痛快。
锅炉中的煤炭燃烧的非常快,刚加完没多久,那火势便减弱了下来。驾驶舱中的轮机长明显感觉到了轮船的动力不足,打来了质问电话。铃声陡然响起,吓了罗猎一个激灵,而董彪不慌不忙,接了对讲电话,回道:“正在加煤加水,动力马上提升。”轮机舱中噪音震耳,对讲电话中能听得到回应就很不错了,哪里还能分辨得出接电话的人已经换做了他人。
董彪熟练地打开了一排四个锅炉的炉门,捡了把铁锨扔给了罗猎,令道:“别闲着了,赶紧干活呗,不然就会被发现咯。”
罗猎看到地上还有一把铁锨,而董彪却似乎无视,不由问道:“你不帮着一块加煤吗?”
董彪拍了下罗猎的肩,指了指锅炉,笑道:“单是加煤还不够,还得加水,要不,咱俩换换?”
罗猎呆傻地看了那四只锅炉两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又不是在炉子上烧水,那罗猎又怎知道该如何往锅炉中加水。
但加水却是简单至极,只需要将通往锅炉的一个阀门打开就可以了。
正挥着铁锨出着苦力的罗猎看到了,不禁嘟囔道:“彪哥,你这不是坑人吗?”
噪音下,董彪原本是听不清罗猎嘟囔的啥,但他看见罗猎的嘴唇翕动,还是准确地猜到了罗猎的不满,于是大声笑道:“没错,加水是简单,可是,加多少水才合适,你知道吗?”
罗猎不吭气了,只得埋头苦干。
加完了水,添足了煤,总算能停下来喘口气,这时候,轮机舱中涌进来了五个男人。董彪瞥了罗猎一眼,微微点了下头,意思是告诉罗猎要镇定,不用管他们。罗猎心领神会,也是点了下头。那五个男人甚是傲慢,根本无视董彪和罗猎的存在,涌进来之后便四下散开,这里弯腰用手电筒照上一下,那里垫脚用手中铁棍敲上两下,一遍检查过后,其中四人向另一人分别汇报道:“库里,没发现异常情况。”
库里抱怨道:“汉斯总是这样,谨小慎微。可他却不知道,他不过是动动嘴而已,但我们却要辛苦流汗到头来也不过是落了个徒劳。”
另一人跟道:“库里,你说的对,但看在钱的份上,我们最好还是执行汉斯的所有指令。”
库里耸了下肩,撇嘴道:“谁说不是呢!我们效忠的是比尔莱恩先生,既然莱恩先生指定了汉斯负责这个计划,那么我们也只好听命于他。”
又有一人道:“库里,汉斯将我们四人分配给你,负责轮机舱的守卫,但黑夜如此漫长,我们总不至于全守在这儿吧?”
库里道:“你这个问题提的很好,我想,你们当然没必要全都耗在这儿,不过,我就惨了,汉斯对我的要求是到明天天亮之前,必须亲自守在这儿。好吧,我遵守汉斯的指令,但你们并没有这个必要。这样好了,约克,赛亚,你们两人先回去休息,夜里一点钟过来替换詹姆斯和唐瑞德。”
库里一边安排,一边带着人向轮机舱外走去,边走边摸出了香烟来。可是,叼上了一支后却发现自己身上没带火柴。“我说你们几个,没见到我要抽烟却找不到火柴吗?”那四名手下纷纷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做出了很无辜很无奈的样子,其中一人回道:“库里,汉斯要求值岗的时候不能抽烟,说船上装的货物是易燃品,见不得烟火,所以,我们连火柴都不敢带在身上。”
库里站住了脚,转过身来,冲着董彪罗猎这边喊道:“嗨,嗨!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董彪回应了一个手势,示意噪音太大,自己听不清楚,并借助打手势将脸上抹了两把煤黑。库里理解了董彪的手势,放弃了叫喊,叼着烟,向董彪招了招手。
第五百七十二章 沉船
董彪立刻小跑了过来,稍显卑微道:“先生,你是在叫我吗?”
库里从嘴上拿下了香烟,颇有些愠色道:“看不懂什么意思吗?我要抽烟,却没有火柴。”
董彪讪笑着从口袋中掏出了火柴,为库里点上了火。
库里点上了火,不由得打量了董彪一眼,光线不算明亮,那董彪脸上又抹了两把煤黑,库里并未看出端倪来。“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呀?”库里随口问了一句,既是下意识的问话,又是向对方显示自己雇主高贵身份的有意之为。
董彪点头哈腰回道:“各项仪表均显示正常,没见到什么异常数据。”
库里被这种答非所问的回答呛地一怔,随即摆了摆手,道:“一切正常就好,你回去工作吧!”
待董彪回到了罗猎身边,库里带着四名手下已然走出了轮机舱。
罗猎拍着胸口道:“可把我给吓到了,彪哥,你身上没带枪,离我又那么远,多危险啊!”
董彪点了支烟,若无其事道:“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已经上了船,过来搜查,不过是奉了那个叫汉斯的命令,所以,咱们根本没什么危险。”
罗猎道:“那个汉斯看来就是他们的头,彪哥,咱们要是能活捉了那个汉斯,说不准就能拿到玉玺了。”
董彪冲着罗猎竖起了大拇指来,赞道:“英雄所见略同。”
只是这么一会儿,那锅炉中的火势又弱了下来,这一次董彪没再讨巧,而是跟罗猎一人包了两个锅炉,添上了煤炭。“彪哥,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啊?”那锅炉消耗起煤炭来就像是饕餮一般,贪得无厌且永无止境,罗猎早就不耐烦了这种无聊的铲煤运动。
董彪道:“轮船上烧锅炉的船员一般四个小时换一班,咱们俩才上岗了一个小时,我想,还得再坚持至少三个小时才有机会。”
罗猎皱眉疑道:“为什么?为什么非得等到下一班烧锅炉的来接班呢?”
董彪道:“只因为下一班锅炉工前来接班的时候标志着货轮已经进入到夜间航行模式,那时候,船速会降到现在速度的一半,船速越慢,越有利于咱们划着救生艇逃命。”
罗猎哀叹道:“好吧,算你有理!可是,还得要等三个小时啊,我真的是不想等下去了,彪哥,依我说,咱们还不如直接将船炸了算逑呢!”
董彪笑吟吟回道:“咱们那么辛苦地摸上了船来熬到了现在,却只是炸船跑掉,那岂不是亏大了?要说炸船,在海港刚爬上船的时候就炸了它有多好?那时便炸船,咱逃走的把握还不是把里把攥?”
罗猎稍显不快道:“那枚玉玺就这么重要吗?”
董彪停下了铁锨,插在了煤堆上,拄着铁锨把,道:“彪哥并不相信迷信,但彪哥却知道信仰的力量有多强大,对那些迷信的人们来说,国脉龙脉一说便是他们心中的信仰,若是能当着天下人的面毁了那枚开国玉玺,必将能让众多的迷信之人对大清朝失去了念想和希望。罗猎,你想啊,如此一来,不单能助了孙先生事业以一臂之力,而且,还能让咱们国家少流多少的血,少死多少条命啊!”
罗猎愣了下,回道:“好吧,本少爷承认被你说服了,那咱们就继续烧咱们的锅炉吧。”
黛安莱恩听从汉斯之命,带着近二十名手下将整艘货船清查了一遍,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这个结果汇报给了汉斯,但仍旧没有打消掉汉斯的担忧。“今夜至关重要,黛安,命令公司所有的员工,打起精神,彻夜巡查,不能给无影留下任何机会。”
黛安莱恩很是不快,道:“无影,无影,这世上哪有连个影子都没有的人呢?我带着人已经将这艘货船翻了一个遍了,就算是只老鼠都没有躲藏之地,又岂能藏下个人呢?”
汉斯冷笑回道:“黛安,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发牢骚,我只希望你能牺牲一个夜晚的时间,今夜若是能安全度过,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可以和库里随意快活。”
黛安莱恩的嘴角处抽搐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了平静,“汉斯,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汉斯吁了口气,回道:“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我想说,我并不想剥夺你追求快乐的权力。我只要求今天夜里所有人都能打起精神来,而你和库里是公司员工中能力最强的两位,我必须依仗你们,所以,我不希望你们二人因为别的事情而影响了大局。”
黛安莱恩嘴角轻扬,显露出轻蔑神态,以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汉斯,事实上我认为大局已定,而你,只是草木皆兵庸人自扰罢了。”
汉斯淡淡一笑,道:“但愿你的评价是正确的。黛安,我也很希望能够证明我的谨慎是多余的,但我不能以此为理由而放松下来。或许,等到明天日出之后,这一切都将发生改变,我可以放下我的谨慎,好好享受阳光海风还有你迷人的微笑。但今夜不能,不单我不能,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
黛安莱恩耸了下肩,微笑回道:“汉斯,你是头,你说了算,我答应你,今夜一定会遵照你的指令,打起精神,带着所有的员工彻夜巡查每一个重要的地方。”
汉斯欣慰点头,并感慨道:“这一船烟土足足有两千吨之多,以大清朝的烟土市价来计算,将达到一亿两千万银元的价值,如果我们能顺利脱手的话,你的父亲,比尔莱恩先生,将成为美利坚合众国最富有的绅士,而我们,也将成为百万富翁,再也不必为生计而奔波忙碌。黛安,如此重要的大事面前,我又岂能掉以轻心?即便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也不足够啊!”
黛安莱恩面带愧色,道:“我明白,汉斯,我真的明白,我向你保证,今天夜里我一定会拿出百分之一百的注意力来。”
汉斯道:“我相信你,黛安,你有这个能力。只要能安全度过今夜,我一定会犒赏你,你想要怎样都可以。但现在,你必须行动起来。”
调动起了黛安莱恩的积极性,汉斯回到了自己的舱室,轻轻地关上了门,从里面上了锁,然后踩着床面敲开了舱顶的一块通风板,从洞口中掏出了一只木匣子来。汉斯不动声色地打开了木匣子,里面却空空如也,汉斯毫无惊慌之色,拿起桌板上的一只茶杯,甩干净了里面的残水,放进了木匣子中,然后关上了木匣子,再从床头拎过来一只背包,将装了茶杯的木匣子放进了背包中。
整理好了背包,汉斯再从床下拖出了一只皮箱,打开皮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外似乎别无它物。但拿去了那数件换洗衣物后,皮箱赫然现出了一个夹层。夹层中,整齐码放着十二柄飞刀和两个刀套。极为巧合的是,汉斯藏刀的方式居然和罗猎如出一辙,也是将刀套绑在了两个前臂上。
虽是仲夏气节,但海洋深处的夜晚颇有些凉意,汉斯从舱门后的衣架上取了件风衣穿在了身上,然后背起了背包,打开舱门门锁,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积极性被调动起来的黛安莱恩换了平跟皮鞋和一身紧身衣,将十九名手下分成了九组,前八组各两名成员,分别守在了甲板上及甲板下的八个重要部位,剩余三人则由她亲自率领,沿不规则路线四处巡视。
一圈下来,货船毫无异样。两圈下来,整艘船安静如初。两个小时巡视下来,包括黛安莱恩在内,所有人都出现了疲态。
这似乎是汉斯的漏算之处。
公司派给他的这些员工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若是单论精力及体力,这种强度的巡查持续一整夜原本没什么大碍。可是,汉斯将自己的紧张情绪传递给了黛安莱恩,而黛安莱恩不自觉地又将这种紧张情绪强行带给了那十九名手下。若真是面临强敌威胁也就罢了,问题是,所有人的潜意识中并不认同汉斯,因而,这种不过是由语言刺激的作用而产生的紧张情绪在长时间的安静平稳状态中不由得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便是满满的懈怠。
躲在暗处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的汉斯却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这并非是汉斯的漏算,而是他的故意之作。单凭这点人手,是无法将无影从藏身之处逼出来的,这一点,从他可以轻易躲过多次巡查便可结论。而藏着的无影要远比现身出来的无影可怕的多,因而,他必须制造出破绽来,方可引出无影的现身。
手下出现了懈怠情绪,黛安莱恩自己也无法再提振起精神来。身为比尔莱恩的女儿,黛安莱恩并不是一个被娇生惯养的女孩,她十岁开始,便被父亲送去了专门的机构练习搏击枪械等杀人技能,从十六岁开始便参与公司的各种任务,五年间,立下无数功勋。
但这次任务跟黛安莱恩之前执行的任务却完全不同,整体上说,可以用诡异二字来形容。除了半年前在纽约以假扮警察的方式轻松拿下了大清朝特使之外,接下来的时间,在汉斯的各种安排下,就像是跟一个鬼魂在博弈。即便是在威亨酒店中弄丢了那枚赝品玉玺,仍旧未能引起黛安莱恩的足够警惕,因为,上船之后,看到始终淡定自若的汉斯,黛安莱恩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是汉斯在威亨酒店偷走了那枚玉玺,为的不过是证明他的英明。
同样产生了懈怠情绪的黛安莱恩终于想到了库里。漫漫长夜,若是不能找个法子来提提神的话,那种煎熬实在是难以承受。
“你们三个应该很疲惫了吧?”怀揣别样目的的黛安莱恩难得地关怀了一下手下。
那仨手下不明黛安莱恩的用意,连忙强打起精神,回道:“我们没问题,一定完成黛安小姐分派的任务。”
黛安莱恩面带微笑,温柔关切道:“疲惫是很正常的,别说你们,就算是我,也感到有些疲惫。这样好了,你们三个跟固定岗的兄弟调换一下,让他们在这儿等着我,我先到甲板下的船舱去巡查一遍,一个小时后回来会合。”
黛安莱恩是老板的女儿,她的命令谁敢不听。于是,那三名手下便去找固定岗哨的同事调换工作,而黛安莱恩一个人溜到了轮机舱。
看守轮机舱的库里相对来说还算是轻松。轮机舱位于货轮的最底层最深处,出入口只有一个,因而,守住了舱门便等于守住了轮机舱。库里带着两名手下或坐或躺于轮机舱的舱门处,感觉到了远处走来的黛安莱恩,慌忙站起身来。“黛安小姐?请问,黛安小姐有何指令?”库里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但心中的花花心思已然泛滥起来。
黛安莱恩道:“是汉斯的指令,他说,他有事要跟库里商量,还愣着干什么?请吧,库里。”
库里心领神会且心花怒放,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耸了下肩,再叮嘱了两名手下一定要打起精神不得放过一只苍蝇随意飞进轮机舱后,这才跟着黛安莱恩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半个小时后,两名换班的锅炉工来到了轮机舱门口,留下来的那两名守卫检查了烧锅炉船员的证件,将之放行进去了轮机舱。这二位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尚未觉察到异样时,便遭了董彪和罗猎的重手,和前面两位同事一般的命运,被捆成了粽子堵上了嘴巴,扔进了煤仓。
罗猎轻声叹道:“彪哥,咱们是不是有些不太仁义啊,毕竟这些船员都是无辜的。”
董彪回道:“咱们已经够仁义的了,没直接要了他们的性命。咱们要是失败了,他们四个自然能活下来,咱们要是达到了目的,那么货船爆炸沉海的时候,他们四个也能少一些惶恐。再说了,这条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所运货物是害人匪浅的大烟土,但他们还要参与其中,还能说他们无辜吗?”
董彪三言两语解决了罗猎的心病,哥俩从煤堆中扒出装着各色短枪及子弹的帆布包,全副武装后,再将帆布包重新埋进了煤堆中。“舱门外会有守卫,咱们视情况而定,人少就放倒他们,人多就放过他们。”
舱门处也就两名守卫,董彪一个眼神使出,兄弟俩同时出手。罗猎抖出一柄飞刀,直接扎进了离自己相近的一名守卫的心脏部位。而董彪则一掌击在了另一守卫的后颈处,然后再将那厮的头颅猛然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那厮的脖子显然已经断裂。
“彪哥,咱俩是不是有些冲动了?不应该留个活口拷问一下汉斯所住的舱室在哪儿么?”罗猎拔出飞刀,在那厮的身上擦拭干净了,收回到了刀套中。
董彪道:“问了也是白问,那汉斯肯定不会留在舱室中。”将这两具尸身拖回到轮机舱,随便找了个隐蔽地方藏了起来,董彪接道:“能逼汉斯现身的办法只有一个,劫持了驾驶舱,将货轮驶回港口去。”
罗猎问道:“咱们就两人,劫持了驾驶舱,就算把那汉斯逼得现了身,接下来又该怎样得到那枚玉玺呢?”
董彪应道:“你在明,我在暗,只要那汉斯现身,我就能控制住他,到时候,是要命还是要玉玺,就看他自己怎么选了。”
罗猎道:“怪不得吴厚顿说你上船不是偷而是要去搏命,我算是领教了。”
董彪翻了下眼皮,道:“怎么?你怕了?”
罗猎耸了下肩,回道:“怕倒不至于怕,就是觉得有些紧张,挺刺激的。”
兄弟二人再次出了轮机舱的舱门,来到了通向甲板之上的舷梯,董彪不敢再有言语,只能用手势告诉罗猎,那舷梯上的出口处必然会有守卫。罗猎点了点头,同时指了下身上穿着的船员服。兄弟俩心领神会,董彪在前,罗猎随后,大模大样地顺着舷梯爬到了甲板出口处。
出口处果然有两名守卫守在了那儿,听到了动静,立刻掏出抢来,同时质问道:“什么人?”
董彪淡定自若回应道:“船员,轮机舱烧锅炉的,刚换了班,上来透透气。”
同一时间,库里低声哼着一首听不出什么名堂的曲子回到了轮机舱的门口,出乎预料的是两名手下居然不见了人影。“詹姆斯?唐瑞德!”库里扯着嗓子喊了两声,仍旧是无人应答。库里登时紧张起来,将身子贴在了舱门一侧,并伸手从屁股后面拔出了手枪。
公司的规矩如此严格,那二人在库里特意叮嘱之后断然不敢擅离岗位,即便是内急需要如厕,那也不应该同时离开。能解释合理的理由只有一个,詹姆斯和唐瑞德一定是遭了敌人的暗算。
库里惊而不慌,随即判断,敌人袭击詹姆斯和唐瑞德,其目标必然是轮机舱。这一瞬间,库里不由得对汉斯重新充满了崇拜。正如汉斯所担心,这船上果然藏了敌人,而且这敌人的目的分明是想炸了轮机舱。
崇拜归崇拜,但库里并不想做英雄,在尚未得知敌人虚实的情况下,他绝对不敢只身一人冲进轮机舱。但情势紧急,库里无法再多想个人利弊,于是冲着轮机舱的舱门连开了三枪,以枪声向汉斯发出了警示信号。
枪声穿破了轮机舱的轰鸣,传到了甲板上,躲在暗处的汉斯陡然一惊。只是一声枪响,或许是某个兄弟走了火,但连着三声枪响,那必然是出了问题。汉斯立刻现出身来,火速来到了通往甲板下的舷梯口,跟刚刚上到甲板上的董彪罗猎二人擦肩而过。
听到了枪声,董彪的心头也是不禁一颤。
枪声便意味着意外发生,此等意外,无非是守卫方发现了敌情,而这艘船上,所谓的敌人只有他跟罗猎两个,因而,董彪判断,一定是因为轮机舱那边被干掉的二人而露出了破绽。董彪随即有了一丝的后悔,但也仅是一瞬间便打消了这种后悔情绪,虽然轮机舱对他整个计划来说实过重要,但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也是徒劳。
汉斯和董彪罗猎二人擦肩而过,起初并未产生疑心,但他的半个身子刚下到舷梯上时,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刚刚擦肩而过的那两位船员,脸上身上尽是煤黑,想必是刚从轮机舱中出来。而枪声响于甲板之下,虽无法立时判定出方位,但轮机舱如此重要,绝不可掉以轻心。
“站住!船员先生。”汉斯退回到甲板上,从怀中拔出枪来,指向了董彪罗猎二人:“双手举过头顶,慢慢蹲下!船员先生,请配合我的指令,不要逼我开枪。”守护舷梯的两名守卫同时举起了枪来,分别对准了董彪罗猎。
董彪立刻举起了双手,同时嚷道:“不要开枪!我们只是烧锅炉的船员,我们是好人!”董彪以实际行动告诉了罗猎,虽然情况危急,但在没搞清楚对方虚实之前,不宜冒然反击。罗猎自然明白了董彪的用意,跟着举起了双手。
汉斯沉声回道:“请放心,两位船员先生,我当然不会随意开枪,但你们必须向我证明你们真的是好人。”
其中一名守卫不经意地暴露了汉斯的身份,他献殷勤道:“汉斯,要不要上去搜他们的身?”
董彪罗猎等着的就是有人上前搜身,只要那人靠近了,董彪罗猎便可闪电出手,拿下上前之人并以此人当成肉盾,任由那汉斯的枪法有多准,也是必败无疑。
“不,你们不能上前,待在原地警戒,只要这两位船员先生稍有不从,立刻开枪射杀。”汉斯阴沉地拒绝了那名守卫的殷勤,转而再对董彪罗猎道:“两位先生,请你们双手抱头,慢慢蹲下来。”
只要是蹲下来,再想做什么反击动作就很难了,至少速度上不会像站着那样迅猛。蹲下来还要双手抱头,那无异于彻底缴械投降,只能变成了鱼肉,在对方的刀俎之下任由宰割。但直接反击也不现实,对方有三人,而己方只有两人,并且,他们二人还是背对着对方,虽然听声音可以辨别出对方的方位,但难保对方三人就不会移动。
两难之下,董彪叫屈道:“先生,我们真的是船员……”对一般对手,这种狡辩拖延或许可以取得想要的效果,对手或是动怒,或是不耐烦,只要情绪稍有波动,对董彪罗猎来说都是出手反击的良机。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却是汉斯。
“闭嘴!听从我的命令,双手抱头,慢慢蹲下!”汉斯打断了董彪的搅缠,喝道:“我数三声,若不遵从指令,不管你是谁,我定会开枪,一,二……”
董彪只得双手抱住了脑袋,缓缓向下蹲去。一旁罗猎,也无奈只能跟着蹲了下来。
便在这时,一细微破空声袭来,那汉斯反应极快,一个侧旋飞起身来堪堪躲过了那激射而来的暗器,只是,其身边的一名守卫却成了靶子,猛然捂住了胸口,惊诧地瞪大了双眼,半张着嘴却未及发出音来,便一头栽倒在地。
董彪罗猎抓住了机会,同时向两边滚开,翻身之时,董彪已然掏出抢来,向着汉斯连开了三枪,而罗猎的动作之快丝毫不亚于董彪,董彪枪响之时,他一柄飞刀已然出手,另一守卫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脖子处一凉,一口气便再也吸不进来。
汉斯连续侧翻,躲过了那道暗器,也躲过了董彪射来的子弹,但转眼间优劣之势逆转,自己已成以一敌二之局面,且有一名暗器高手与暗中掠阵,汉斯不敢恋战,翻身跃入了舷梯口中,不见了身影。
董彪自然知晓穷寇莫追的道理,于是将罗猎拖到了隐蔽处,并朗声叫道:“吴先生,现身吧!”
舷梯口旁的一个货物单元的顶端,跃下了一个身影来。“你们两个,真是沉不住气,毁了老夫的大事!”那跃下之人,正是吴厚顿。
罗猎道:“吴先生,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咱们要尽快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吴厚顿道:“那汉斯绝非一般高手,老夫既然已经暴露,便再无机会得手,而咱们三人联手,也绝无可能硬拼过他们。”
董彪干脆利落道:“那咱们就撤!总不至于偷鸡不成蚀把米,再把自己小命给搭进去了。”
吴厚顿点头应道:“董二当家确是识时务之俊杰,敢搏命,却不逞强,老夫佩服。”
罗猎也不愿再多纠缠,于是急切问道:“船头船尾?”
登船之前,罗猎和董彪便已经观察过,这艘货轮在船头船尾处各悬挂了两艘救生小艇。船头处防卫薄弱,但因高度及船速影响而释放救生艇的难度较大。船尾相对简单,但因轮机舱处在船尾,相必那边的防卫要稍微严密一些。
董彪毫不迟疑回应道:“当然是船尾。”
罗猎提醒道:“可咱们的爬船铁杆子是藏在了船头处。”
董彪已然拔腿向船尾这边摸去,同时回应罗猎道:“那玩意还有个屁用啊?”
船尾一侧,有两名守卫在来回巡视,但对此三人来说,也不过就是稍微停顿一下。料理了那两名守卫,董彪主导,另二人帮忙,将船舷上挂着的救生艇放了下来。“你俩先下去,我去去就来。”放下救生艇后,董彪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吴厚顿不禁一怔,道:“你还想着炸船?”
董彪道:“不弄点动静来,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罗猎道:“可咱们带来的炸药都放在轮机舱了,怎么炸船呀?”
吴厚顿跟道:“是啊,此刻他们必然重点防卫那轮机舱,董二当家的,不能硬来啊!”
董彪点头笑道:“我当然不会硬来,我董彪虽然不怕死,但也没傻到主动找死。”
罗猎颇有些着急,道:“轮机舱只有那一道门,彪哥,别逞强好不好?”
董彪冷哼道:“谁说只有一道门的?行了,别耽误时间了,你们只需要等我三分钟,我若是没回来,你们两个立刻划船离去,不得犹豫。”撂下了这句话,董彪随即猫着腰溜走了。
轮机舱确实只有一个舱门,但是,此舱门却绝非是轮机舱的唯一通道。巨轮远洋,需要消耗大量的煤炭,这些煤炭当然不能由工人们以筐或是斗之类的工具运到煤仓中,而是在船尾甲板上设计了一个装填煤炭的通道。董彪便是顺着这个通道滑落进了煤仓。
煤仓中黑不隆冬什么也看不见,董彪只能凭着手感在煤堆中找到了那个装满了炸弹炸药的帆布包。已然来不及安放这些炸弹炸药,董彪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将这一包的炸弹炸药同时引爆。接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引信,董彪爬到了煤堆顶部,点燃引信后,以双臂双腿撑住了煤炭通道的两壁,像一只壁虎一般一下下攀爬了上去。
罗猎和吴厚顿上了救生艇,本着提前做好一切准备的心理解开了救生艇的悬挂绳索,这显然是一个昏招,巨轮前行劈出来的海浪立刻将小小的救生艇荡漾到了一旁。罗猎吴厚顿二人只得拼命划桨,以期不被巨轮甩下。
就在二人精疲力尽之时,巨轮船尾处现出一人影来,那人影只是稍一犹豫,便纵身飞跃下来。
“是彪哥!一定是彪哥!”罗猎陡然间恢复了气力,奋力划桨。
董彪跃入水中,不等下沉之势消尽便奋力蹬水,只因那海面深处的海水会因为巨轮驶过而产生补缺效应,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船底而丧命。
浮出水面后,董彪辨清了方位,立刻向救生艇这边游来,相距本就不是太远,双方又是倾尽了全力,因而,也就是数十秒钟,董彪便被拖上了救生艇。“快,转变方向,向外划!”几乎累瘫软了的董彪上了救生艇不及喘上两口气便急匆匆吩咐了一句。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巨轮船尾处爆出了一声巨响。
罗猎和吴厚顿二人立刻向着反方向奋力划桨,而董彪也不愿闲着,一时没找到多余的船桨,便趴在了艇边上用双臂死命地划水。好在那巨轮有着本身向前的速度,三人乘坐的救生艇迅速与巨轮拉开了距离。
那巨轮接着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炸声,并腾起了巨大的火球。
“真他妈壮观!”董彪躺在救生艇上,跟罗猎对了下掌,由衷赞叹道。
兴奋中的罗猎跟董彪对过掌后,禁不住心中好奇,不由问道:“彪哥,你是怎么进到轮机舱的呢?”
董彪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回道:“有无影前辈在,彪哥自然是偷学了他老人家的无影无踪**了呗!”
吴厚顿不屑笑道:“董二当家可真是会说笑,老夫不过是身子轻巧善于躲藏,哪有什么无影无踪**?罗家小哥,你也不必好奇,那轮机舱虽然只有舱门一条正常通道,但不排除还有其他运送物品的通道,老夫猜测,你家彪哥应该是钻进了输送煤炭的通道去了。”
董彪仰躺在救生艇上,向吴厚顿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前辈就是前辈,什么都瞒不过他那一双老眼。”
吴厚顿感慨道:“董二当家虽然干得漂亮,但终究还是可惜了那枚玉玺,这船一旦沉入了海底,那玉玺便永无再见天日的时候喽!”
罗猎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准那汉斯便能带着玉玺逃出来呢!”
董彪翻身坐起,看了眼远处的船尾已然沉入海中而船首高耸着的巨轮,轻轻摇了下头,道:“爆炸之时,那汉斯肯定在船舱中,即便他没有丝毫犹豫,更没受爆炸的影响,从船舱下面跑到甲板上,再放下救生艇,这时间……恐怕很难来得及。”
吴厚顿跟着补充道:“就算他能逃得了一条性命回来,也不可能随身带着那枚玉玺。老夫断定他将玉玺藏在了船上的一个隐蔽处,只拿了一个空木匣子来诱骗我,突发紧急,他又哪里来得及去取出那枚玉玺啊!”
罗猎笑道:“沉了海底最好,说实话,我还真有些担心孙先生他们得到了这枚玉玺,你想啊,万一当着天下人的面毁了这枚玉玺,会不会激发起那些大清愚忠们的逆反心理呢?原本是想着少流血少死人,可若是真激发出逆反心理了,只怕是好事变坏事,少流血少死人变成了多流血多死人了。”
吴厚顿叹道:“罗家小哥所言甚有道理,只是对老夫而言却无意义。老夫自出道以来,几乎从未失手,可在这枚玉玺上却接连失手两次,不能说不是一件憾事,或许,这也是给老夫提了个醒,该是退出江湖的时候喽。”
董彪犯了烟瘾,可摸出来的香烟早已经被海水泡成了一坨,愤愤然丢进了海里,再脱下了**的上衣,打起了赤膊问道:“吴先生,那个汉斯,应该是个中华人吧?”
吴厚顿道:“你想问老夫的是不是他的来历?”
董彪打了个喷嚏,回道:“有这个意思。”
吴厚顿茫然摇头,道:“我和你一样,对他也是知之甚少。说起来甚是惭愧,老夫跟了他近半年的时间,居然未能看出他的本门功夫来。”
董彪哼笑道:“那有什么好惭愧的?你虽然没能赢了他,可也没输给了他,不像我董彪,还有罗少爷帮忙,却混了个毫无还手机会的境界,说出去岂不是更丢人么?”
罗猎颇有些不服气,道:“那是因为咱俩太大意了。”
董彪肃容道:“大意不是理由!你看人家吴老前辈,什么时候大意过?”
吴厚顿尴尬笑道:“老夫也有大意之时啊!那日被你俩暴打的时候,也是毫无还手之力呐。”
说笑间,那艘巨轮加快了下沉的速度,终于完全沉没到了海面之下,并掀起了一波巨浪。只是,此三人的救生艇距离那沉船之处已有较远的距离,巨浪波及来时已然失去了威力。
微微颠簸了两下,罗猎突然感慨问道:“彪哥,你说那艘货轮得值多少钱啊?我看船上的设备还挺新的,应该没用多少时间吧?”
董彪应道:“值多少钱我可说不准,但我知道,就算是纽约顾先生的堂口也买不起一艘这么大的货轮。咋了?罗少爷,想做这行生意了不成?”
罗猎撇嘴道:“我哪会做什么生意啊,我只是在想,这货轮的所属公司会不会因此而倒闭。”
董彪道:“倒不倒闭关你屁事啊?难不成他还能追查到咱们头上来?”
罗猎解释道:“不是啦,我是在想,如果他们倒闭不了,那就找机会再炸他一艘,谁让他助纣为虐,要帮人运送烟土来坑害咱们同胞的。”
吴厚顿叹道:“罗家小哥哦,你这份心思听上去挺不错,可你想过没,洋人那么多,又有哪一个会在乎中华人的死活?想让洋人们不去坑害中华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大清朝能够强大起来,到那时,洋人们即便还想坑害,却也没那个胆量了。”
董彪冷哼一声,翻着眼皮反问道:“那吴前辈以为大清朝还能强大起来么?”
吴厚顿长叹一声,却未接话。
罗猎跟道:“滨哥说过,大清朝就像是一棵烂了根的大树,而根烂了,那树迟早都会死掉的。”
董彪愤恨道:“所以,这大清朝必须推翻,不然,我之国人永无抬头之日。”说话间,光着膀子的董彪偷瞄了吴厚顿一眼。吴厚顿机械地划着船,未有任何反应。董彪再道:“可惜啊,有些人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哦!”
吴厚顿终于有了反应,他轻叹一声,回应道:“董二当家的口上还是留点德吧!此等道理,老夫不是不明白,只不过,老夫生于大清,长于大清,自懂事以来,近五十年不无一日痛恨这大清朝的软弱无能,然而,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那大清,好歹也是老夫的家国。五年前,为了一份名单,老夫已然背叛了自己的家国,五年后,老夫死不悔改,仍与你安良堂联手窃取那枚开国玉玺,也亏得连续两次失手,不然,老夫真的是无颜面对家乡父老啊!”
第五百七十三章 江湖险恶
吴厚顿的一番话道出了他内心中的矛盾和挣扎,事实上,远在万里之外的大清朝,和吴厚顿一样,拥有着矛盾挣扎心理的人并不在少数,包括那些身着顶翎蟒袍的当朝官员。
天公还算作美,一夜只是微风。
风不大,浪不高,救生艇漂浮在海面上也就相当平稳,这三人经历过船上的殊死相搏,又要拼死划船逃离险境,体力早已透支,因而在艇上不自觉地睡上了。睡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也就是三四个小时的样子,待太阳升起,也就陆续醒来。
便是这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大海洋流将他们远远地带离了沉船地点,同时也使得他们迷失了方位。方位不等同于方向,夜有星辰,日有阳光,方向是不会错的,但方位可就难以保证了。至少,他们所处的地方并不在航线之上,不然,也不会那么久的时间也看不到一艘路过的大小船只。
“你俩饿了么?”董彪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虽然也意识到了方位不清楚的问题,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罗猎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再看吴厚顿,虽未言语,但面上表情极为分明,他还不如董彪罗猎二人,董彪罗猎好歹也抢了船员的一顿晚餐吃了,而那吴厚顿却是一整天真真切切的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等着啊!”董彪脱去了裤子,光着屁股翻身落入了海中。不多会,重新露出海面的时候,手中已然捉到了一条尺半长的海鱼。游到救生艇边,董彪将鱼先扔进了艇中,然后在罗猎吴厚顿二人的相助下爬上了救生艇,也不忙着穿上衣服,先向罗猎伸出了手来:“刀,借你飞刀一用。”
罗猎抖出一柄飞刀,递给了董彪。
董彪手脚麻利极为熟练地将鱼开膛破肚清除了内脏,然后在海水中洗了下,再把海水甩干了,切下了一截,先给了吴厚顿。吴厚顿接过鱼肉,稍有犹豫,但还是放在了嘴边咬下了一口。一昼夜不吃东西或许问题不大,但滴水未沾却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饶是吴厚顿这种高手,也绝难挺得过生理上的需求。而生鱼肉,不单能提供热量,还可以补充水分。
董彪切下来的第二块鱼肉递给了罗猎。罗猎接的倒是顺畅,可拿在了手中,却怎么都下不去口。海鱼没什么毛刺,去了鱼骨,便是大块的鱼肉,董彪将一大坨鱼肉塞进了嘴里,美滋滋咀嚼着,笑吟吟调侃罗猎道:“咋了?不饿是不?不想吃也别浪费,拿来给我吃。”
罗猎下意识地将鱼肉递了过去,可递到了半截,又缩了回来。“我吃,谁说我不想吃?”罗猎说着,揪下了一块鱼肉,闭上了双眼,屏住了呼吸,塞进了嘴巴里。可只嚼了一下,喉咙处便是一阵痉挛,控制不住地将口中鱼肉呕了出来。
董彪不由大笑,笑过之后,道:“你是受不了这种腥气,这样,嚼它的时候你别喘气,可能感觉会好一些。”
罗猎可怜兮兮分辨道:“我是没喘气啊!”
吴厚顿插话道:“我也吃不得这生鱼肉,嚼在口中也是直犯呕,但咱们眼下却只能靠它来续命,所以,再怎么恶心,你都必须将它咽到肚子里去!”
罗猎再揪下块鱼肉来,犹豫了一下,深吸了口气,然后憋住了,将鱼肉放进了嘴巴中,这一次,他没有咀嚼,而是一闭眼硬吞了下去。自然又是一阵干呕,幸运的是,罗猎硬是忍了下来,没有将那块鱼肉呕出来。
艰难吞下了那块鱼肉,再休息了片刻,身子果真恢复了些许体力。可是,此时太阳已经高照,气温迅速升高,在毒辣阳光的炽晒下,人很快就有了要虚脱的感觉。“没水喝真不行啊!”董彪扔掉了手中船桨,仰躺在艇上,呆呆地看着天空中一片片的浮云,沙哑着嗓子气骂道:“这鬼天气真他妈不讲究,平时老子不需要的时候它说下就下,可老子想让它下了,他玛的居然给老子来了个直脖子干晒。”
吴厚顿接下了董彪扔掉的船桨,慢吞吞划着,同时回道:“少动气,少说话,保存体力,可不能倒在了上岸前的一分钟。”
有了吴厚顿的忠告,三人都不在说话,起初还慢吞吞划几下船桨,但茫茫海面,不知距离海岸尚有多远,又庆幸洋流方向虽稍有偏差,但总算还是在往着陆地的方向,于是便干脆放弃了划桨,任由救生艇随着洋流漂浮。
熬到了中午时分,董彪再次下水,捉上来差不多大小的一条鱼,这一次,罗猎不再艰难,三五下便将一大块鱼肉吞进了肚子里。鱼肉的汁液稍稍湿润了干涸的嗓子,罗猎憋不住地道:“彪哥,吴先生,咱们就这样飘着也不是个办法,我算过了,那货轮就算一个小时能航行四十里,五个小时也就是两百来里,从货船离岗到咱们跳海,最多也就是五个小时……”
董彪细嚼慢咽吃着鱼肉,打断了罗猎的分析,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俩字,没门!”
吴厚顿跟着解释道:“你家彪哥在等下雨,人没有水喝,还要消耗体力,很容易出大问题的。”
罗猎抬头看了看天,不由道:“可这响晴的天,什么时候才能下雨呢?”
吴厚顿跟着抬起了头来,道:“夏天往往会在午后变天,这海上的风雨说来就来,咱们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董彪忽然翻身坐起,锁眉凝目,静止了片刻,道:“托吴先生的吉言,好像真有雨来。”
罗猎不屑道:“你就哄我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吴厚顿跟着也是凝神静气了片刻,点头应道:“这海风热中夹杂着几丝凉意,还别说,确实有些要下雨的意思。”
罗猎更是不屑,道:“吴先生,你怎么不跟彪哥学好呢?反倒学着他一块骗人。”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过,‘吧嗒’一声,一条拃把长的鱼儿落在了艇上。再看海面,不时有鱼儿高高飞起。
董彪不知为何,脸上居然闪现出一丝惊恐神色,自语道:“不会吧,老子只是要点雨水润润喉咙,你丫没必要给老子整来一场暴风雨啊!”
吴厚顿跟道:“鱼儿的感应力比人强,刚才老夫就看到海面有异样,还以为只是老夫老眼昏花所致,可就这么一会功夫……”又一条鱼儿斜冲着吴厚顿飞了过来,那吴厚顿伸出二指,准确地夹住了,然后扔回了海中,接着道:“就这么一小会功夫,那鱼儿便全都飞了起来,看来,咱们遇上的这场暴风雨应该不小啊!”
罗猎不由看了一圈的天际,不解道:“我怎么就看不出有暴风雨要来呢?”
董彪毫不客气立刻怼道:“等你看出来的时候,那暴风雨早就追到了屁股后面了!”
吴厚顿苦笑道:“可早看出来和晚看出来又有什么区别?咱们终究还是躲不过这场暴风雨了。”
董彪仰首道:“躲不过那就硬抗呗!大不了船翻人亡,死在这海里倒也干脆利索了,省得还得求人打副棺材。”
吴厚顿哀叹一声,道:“看来,这大清朝是气数未尽啊!但凡对那开国玉玺起了觊觎之心者,无一不死于非命,船上那些人如此,你我三人亦是如此,还有当初抢走了玉玺的法兰西大兵,将玉玺卖给了法兰西博物馆之后不过半年便失足坠崖而亡……”
董彪蔑笑道:“吴先生不必丧气,那暴风雨来临,至少还要有两个小时,这期间,谁又能保证不发生奇迹呢?说不准就有那么一艘渔船出现在咱们身旁呢!”
吴厚顿摇头叹道:“老夫也希望有奇迹发生,可是,你看这风已经起来了,留给咱们的时间哪还有两个小时?再说,渔船上的人比咱们更了解这大海的脾气,此刻,想必都开足了马力回海港躲避风雨,谁又会向咱们伸出援手呢?”
董彪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罗猎突然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感应了一下海风的方向,并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帮我们躲过这场暴风雨。”
董彪抛来一个白眼,道:“那就说嘛,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了卖关子?”
罗猎道:“咱们可以做一个船帆……”
董彪双眼立刻冒出异样的光芒,猛地一拍大腿,喝道:“好办法!”
吴厚顿先是一个激灵,随即又平淡下来,道:“说的倒是简单,可咱们那什么做帆啊?”
罗猎道:“咱们拿出一根船桨来做桅杆,再将衣服钉在桅杆上,两边拉扯开,这船帆不就做成了么?”
吴厚顿黯然摇头,道:“脱衣服倒不难,可拿什么将衣服钉在桅杆上呢?”
罗猎双手一抖,现出两把飞刀,道:“用它不行么?”
吴厚顿稍一怔,却还是摇头,并道:“即便能钉得上,但衣服不成整体,也兜不住风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罗猎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
董彪却嘿嘿一笑,咕咚翻入了海中,不一会便抱着一条两尺多长的大鱼露出了水面。“鱼肉随意,只留鱼骨,那上面的粗刺刚好用来缝接衣服。”董彪将大鱼扔到了艇上,然后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海中。
风帆做好,一试之下甚为满意,但三个大男人却是光了身子,只剩下了两条裤衩。豪放的董彪连裤衩都省了,就这么全光着,立在了救生艇上,扯紧了风帆。
海风愈发紧烈,风帆被鼓成了大包,小艇的速度明显加快。
虽然艇速远低于风速,但相距风暴中心毕竟还有段路程,而此刻小艇距离岸边也就是一百五十里的样子,因此,当风暴追来之时,已经能远远地看到海岸线了。
海风从呜咽变成了呼啸,再从呼啸变为咆哮,虽已临近海岸,那海浪却只见势增,人已无法直立于艇上,而那风帆,亦被狂风撕虐得不成样子。董彪弃掉了风帆,拿过那只做桅杆的船桨,奋力划水。罗猎也从吴厚顿手中抢过另一只船桨,与董彪并排,在小艇的另一侧拼尽了全力。吴厚顿也不愿闲着,趴在了艇舷上,将两只手伸进了海水中,快速摆动。
暴雨终于倾泻而下,乌云追过了头顶,似乎触手可及。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或近或远,或强或弱,每一道闪电后都紧跟着一声炸雷,或在远处,或在头顶。
距离海岸只剩下了几十米,然而,便是这仅仅几十米的距离,却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一波海浪将小艇往前送了十多米,可紧跟着退下来的海潮再将小艇远远地抛开。“跳船!游过去!”董彪果断做出了决定。
吴厚顿迟疑道:“你们跳吧,老夫水性不佳……”
董彪将手中船桨塞到了吴厚顿怀中,喝道:“抱着它,我带你游过去!”
罗猎也将手中船桨塞给了吴厚顿。
一个巨浪袭来,终于掀翻了小艇,所幸艇上三人已有准备,虽然落了水,却也没有分开。董彪右手罗猎左手,分别卡住了吴厚顿的左右臂,而吴厚顿则死死地抱住了两只船桨。“憋住气,潜下去!”董彪大声喝令,并率先沉入海面之下。罗猎亦紧跟着扎了下去。
海面上风疾浪大,但海面之下要平缓一些。一口气憋尽,三人浮上来换口气,然后再潜下去,数个来回之后,终于触碰到了海滩。
再一波浪涛袭来,将三人送上了海滩。
“操你吗的老天爷,想要老子葬身大海?没那么容易!”董彪光着身子,立在海滩上,放声大笑。
罗猎平躺在海滩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张大了嘴巴接着雨水。吴厚顿呛了不少的海水,半跪在海滩上不住地呕吐。
雨势之大,罗猎仅是单凭一张嘴便喝到了足够的雨水,感觉口渴缓解后,罗猎爬起身来,走到董彪身边,道:“彪哥,要骂就骂上帝耶和华,美利坚的暴风雨肯定是他折腾过来的。”
吴厚顿吐尽了胃中海水,又以双手成捧接了些雨水喝了,舒服了许多,此刻嘿嘿笑道:“依老夫之见,咱们还应该感谢这场暴风雨呢,不然,那么毒辣的太阳岂不是要将咱们三人晒成了肉干?”
董彪哈哈大笑,手指天空道:“好吧!听人劝,吃饱饭,老子就不骂你个老东西了,但你大爷的给老子记住了,下次再这么折腾老子,老子绝对要骂你个三天三夜。”
死里逃生的兴奋消退后,三人不禁泛起了难为。衣服被当做了风帆,而风帆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现代文明社会,赤身露体肯定不行。吴厚顿还好说一些,毕竟不那么知名,丢了人大不了换个地方躲上一阵也就罢了,可董彪罗猎却不能,这要是被传出了丑闻,安良堂的脸面可就折光了。
“要不……辛苦吴先生一趟?”天色昏暗,三人所在的海岸一侧闪烁着点点灯光,很显然,那边应该有人居住。而董彪的话,含义甚为明晰,就是想让吴厚顿去那边给三人偷来几件衣物。
吴厚顿面露难色,只穿着一件裤衩去偷东西,这对他来说却是生平头一遭,偷东西简单,可这心理障碍却难以克服。“这……”吴厚顿犹豫再三,也想不到其他什么办法,只得点头同意:“好吧,看在你们二位救了老夫一命的份上,老夫就破例一次好了!”
吴厚顿随即消失在了风雨中。
罗猎最为年轻,也最是不抗饿,董彪招呼他到了一块岩石边上躲躲风雨,刚坐下来,肚子里就咕噜噜欢叫起来,那声响,甚至盖过了风雨声,直追雷鸣。
董彪笑道:“想吃东西么?”
罗猎点头应道:“想!但生鱼肉就算了。”
董彪回道:“这么大的浪,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去给你捉鱼!”
海边从来不会缺乏食物,董彪在海滩上溜达了一圈,便拿回来好几样能吃的东西,先扔了个大贝壳给罗猎,然后又甩过来两根海带。贝壳里的肉比生鱼肉还要腥气,罗猎毫不犹豫地将大贝壳丢还给了董彪,只是将海带就着雨水洗了一遍,勉强吃下了一根缓解了腹中的饥饿。董彪一口一个,连吞了两只大贝壳,在以捧着双手接了些雨水喝了,颇为惬意地打了个嗝出来。“罗大少爷,这牡蛎啊,生吃才是最美,你啊,可不能那么狭隘。”
罗猎不屑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本少爷就是不吃生,招你惹你了?”
董彪斜眼过来,叫嚷道:“哟,哟,哟,罗大少爷脾气见长啊?都敢跟彪哥顶嘴了是不?”
罗猎知道董彪这是跟他玩笑,于是便毫不相让怼了回去:“我就跟你顶嘴了,怎么着吧?你有本事把我扔回海里去?”
董彪噗嗤一声笑开了,道:“彪哥可没那个本事,更没那个胆子。”
风雨中,气温骤降,光着身子且肚里缺乏食物的罗猎禁不住打起了牙颤,董彪见状,向前挺了下身子,示意罗猎贴到自己的身后来,便能少挨些风雨。
罗猎不愿意,干脆站了起来,以运动来抵御寒冷。“彪哥,有个疑问我一直想问,就是没来得及问。你说,咱安良堂储存那么多武器干什么呀?”
董彪道:“做亏本生意呗。”
罗猎踢了几下腿,出了几趟拳,并疑道:“做亏本生意?什么意思?”
董彪道:“那个假孙先生,你还记得吗?”
罗猎点头应道:“当然记得。”
董彪道:“便是他,委托滨哥,为他们购置了这些武器,滨哥不愿意收他们钱,还要再多搭钱帮他们偷运到国内,你说,这不是亏本生意吗?”
罗猎不禁笑道:“这可算不上是亏本生意,甚至连生意都算不上。”
董彪感慨道:“你说的没错,这确实不能用生意来衡量。有那么多人,为了心中的信仰,连命都不要了,咱们捐点钱捐点物,又能算得上什么呢?就像你师父老鬼,明知道那场起义必然失败,却义无反顾冲在了最前面……只是,向鬼叔这样的人还是太少太少啊!大清朝四万万汉人同胞,真正醒悟的又有几个?”
提到了师父,罗猎难免有些伤怀,沉默了片刻,道:“但愿那枚沉入海底的开国玉玺能带走大清朝的国运龙脉,让孙先生他们早一天能实现了理想中的共和。”
董彪长叹一声,道:“难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哦!”
正说着,远处闪现出一个人影来,罗猎眼尖,先董彪一步看到了,不由惊喜道:“是吴先生回来了?他速度真快!”
那人影原本是朝着罗猎董彪这边而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稍一愣后,变了方向,向另一侧快速移动过去。
罗猎疑道:“难不成是吴先生迷路了?”
董彪也看到了那个人影,只是天色昏暗,距离又远,是否为吴厚顿根本看不清。不过,如此风雨之下,若不是吴厚顿,谁又会脑子抽风跑到这海滩边上瞎溜达呢?
“不管他,老吴是个老江湖了,即便环境再怎么陌生,也不会迷失方位的,最多迷糊一小阵,便能理清楚重新回来。”董彪说得轻松,但眉头却蹙成了一坨。
暴风雨狂谑了足足有两个小时,似乎终于累了,雨势减弱了许多,风也缓和了一些,就连天色都不像刚才那般昏暗。
便在这时,吴厚顿穿着一身海岸警卫队的制服雨衣,扛着一个偌大的包裹,回到了罗猎董彪身边。“小心点,包裹里有吃的,别弄掉了!”吴厚顿将包裹扔给了董彪,并从后背上抽出了一把雨伞,撑开遮住了那只包裹。“一帮子穷当兵的,老夫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得到一毛钱。不过这汉堡的味道相当不错,比起那生鱼肉来,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
董彪罗猎二人赶紧穿上了海岸警备队的制服,并套上了雨衣,身上穿了干爽的衣物,罗猎顿时止住了冷颤,愉快地拿出了汉堡,就着雨水,狼吞虎咽起来。
“董二当家,罗家小哥,玉玺一事,已是终了,老夫习惯了独行,又有古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日风疾雨大,也颇为适合分道扬镳,就此别过了!”吴厚顿将雨伞甩给了罗猎,抱起拳施了礼,就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董彪先叫住了吴厚顿,然后加快了咀嚼,勉强咽下了口中食物,接着道:“方才先生回来的时候可有迷失过方位?”
吴厚顿哼笑道:“即便是无星无月的夜间,老夫也不会认错了方位,更何况这点风雨?”
董彪点了下头,又问道:“那你在半路上可曾见过陌生人影?”
吴厚顿道:“倒是见到了一队大兵返回兵营。”
董彪再点了下头,换了个话题道:“无影前辈虽未能助我安良堂得到那枚玉玺,但大仁大义,安良堂永记铭心,若今后无影前辈有用得着我安良堂的时候,全美利坚各安良堂分堂口,报我董彪名号,要钱出钱,要人出人,绝无二话。”
吴厚顿再次抱拳,道:“吴某多谢董二当家抬爱,老夫为那玉玺而来,却非为了钱财,之所以狮子开口,不过是想试探你安良堂决心。好了,此事已然了结,你我各不相欠。若是说老夫仍有愧疚,却是因为罗家小哥。五年前,老夫迫于无奈,以卑劣手段骗了你的留学证件,不过是为了引起鬼兄的注意。待我再想将那证件归还于你的时候,却又突遭变故。不过今日看你已然成材,老夫也是颇为欣慰。”
罗猎回应了一个笑脸,道:“前辈不必愧疚,这样也挺好,至少不会有读书那般枯燥,还练了一副好身板。”
董彪跟着笑道:“就是,若是进了那洋学堂,还得留条牛尾巴在后脑勺上,哪有现在这么帅气?更别说认识艾莉丝了,对不?”
吴厚顿道:“多谢罗家小哥大度包容,若无它事,老夫告辞了!”
董彪罗猎不便挽留,只得躬身相送。
“吃饱了没?”待吴厚顿身影消失后,董彪问道。
罗猎一口气吃了两个汉堡,已经有些撑的慌,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回道:“早知道就不吃那根海带了,要不然,还能再吃半个。”
董彪将剩下的一个汉堡揣在了怀中,道:“那咱们也走吧!”罗猎却突现惊慌神色,只是一瞬,那惊慌又变成了失落,董彪见状,关切问道:“咋了?跟突然丢了魂似的?”
罗猎叹了口气,很是伤心道:“我的飞刀,还有刀套,全都落在救生艇上了。”
董彪蔑笑道:“我当是多大事呢,不就是几把破飞刀吗?等回去了,彪哥给你定制一套更牛逼的。”
罗猎撇嘴道:“你知道什么呀?那飞刀是师父送给我的。”
董彪撇嘴扬眉,道:“那又怎么样?那救生艇都翻个逑了,难不成你还要下海去捞?”
罗猎没接话,回应了重重的一声叹息。
暴风雨似乎歇够了,又来了精神,虽然没恢复了鼎盛时的气势,却也是狂风吹得人几乎站不稳,暴雨淋得人睁不开双眼。
董彪罗猎跋涉在海岸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渐渐远离了大海。
风雨始终不愿停歇,而天色却逐渐暗淡,估摸着也不过是傍晚五六点钟的样子,但天色黑暗的却像是已经进入了深夜。茫然间也不知道到了哪儿,一路上甚至没寻得到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这兄弟二人只能闷头继续前行。风雨中跋涉已是艰难,黑暗中前行更是消耗体力,便在董彪罗猎精疲力尽之时,终于看到前方的点点灯火。
灯火处显然是个小镇。既然是个小镇,那一定就有吃饭和睡觉的地方,董彪罗猎一时兴奋,全然忘记了自己乃是身无分文之人。
打起精神再坚持了十分钟,兄弟二人终于来到了这个不知其名的镇子,和美利坚大多数小镇一样,这个不知其名的小镇也仅有一条主街道。这条街道并不长,五百步足以走上一个来回,或许是因为暴风雨的缘故,整条街道上,只有一家酒吧在开门营业。“嗨,伙计,先来两杯威士忌。”进到酒吧,董彪径直来到吧台,要了两杯烈酒之后,又问道:“你们有吃的没有?我和我兄弟已经有半天的时间没吃过东西了。”
站在吧台内的酒保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牛仔,身材高大威猛,脸上神情冷酷严肃。老牛仔从吧台下拿出了两只酒杯,又从身后酒柜中拎过来一瓶威士忌,一边倒酒,一边应道:“一杯十美分,两杯二十美分,吃的东西在那边,不过每个人需要多付二十美分。先结账,再享用。”倒完了酒,那位上了岁数的酒保向董彪伸出了手来。
董彪罗猎这才意识到了身无分文的窘境。
“彪哥,还是算了吧,咱们没钱。”一旁的罗猎小声劝说着董彪。
董彪拍了拍罗猎的胳臂,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跟酒保商量道:“我们身无分文,能不能通融一下,先让我们享用这些酒水和食物,等我们回到金山后,我会给你邮寄来十倍的费用。”
那上了岁数的老酒保使了个眼色,角落中一帮客人立刻站起了两位,将酒吧的大门锁上了,并亮出了两把短刃。那老酒保更是过分,直接从吧台下面拿出了一把老掉牙的火枪,对向了董彪:“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们不是好人!好吧,我可以装作没看出来,但你们想在我罗伯特的地盘上吃霸王餐或是还有其他什么想法,却是万万不能。”
董彪顺从地举起了双手,淡淡一笑,回应道:“你叫罗伯特是吗?我很困惑,罗伯特,你是如何看出我们不是好人的呢?难道我的额头上写了坏人两个字?”
酒保罗伯特冷笑道:“据我所知,海岸警备队并没有招募黄种人的计划,你们身上穿着的海岸警备队的制服,不是偷来的便是抢来的!”
董彪心平气静道:“是这样,我们遇上了海难,是海岸警备队的人救了我们,给了我们这身衣服。”
罗伯特用枪口点着董彪,嗤笑道:“奸猾的黄种人,你们抢走了我们的工作,还要用谎言来欺骗我们……好吧,就算是海岸警备队救了你们,但他们也不可能把制服送给你们的,伙计们,你们说,对这种满口谎言狗屎一般的黄种人该怎么处理呢?”
吧台一侧,立刻站起了两个牛仔,其中一个拎起了一只空酒瓶,而另一个则掏出了一把卡簧短刀。这二位甩着漫不经心的步伐,写满了一脸的不屑和鄙视,向董彪罗猎二人逼了过来。董彪先是一声苦笑,却突然出手,抓起吧台上的一杯威士忌连酒带杯掷向了罗伯特的面门,趁着罗布特下意识躲闪的空档,翻身跃过吧台,一把攥住了罗伯特握枪的手腕,一拧再一拉,便将火枪夺下。“住手!谁要是动一下,我就毙了这个老东西!”董彪左臂卡住了罗伯特的脖子,右手握枪,抵在了罗伯特的太阳穴上。
逼上来的那两个牛仔登时愣住,但仅仅是一瞬,便爆出一声嚎叫,分左右两侧,向罗猎扑了过来。罗猎单手搭在吧台上,双脚发力,噌的一下跃上了吧台,顺势一脚飞出,踢在了那拎酒瓶的牛仔的面门上,身子半旋回来,再拎起吧台上的那半瓶威士忌,砸在了另一牛仔的脑门上。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得到了吧台后控制着罗伯特的董彪的一声喝彩。
同时,也彻底激怒了酒吧中其他的牛仔。
连同刚才去锁门的两个,总计六七名牛仔手持各种冷兵器,向吧台这边逼了过来。
冒着风雨跋涉了数个小时的董彪不想打斗,更不想杀人,于是,只能对着屋顶鸣枪示警,可是,扳机扣下,那火枪只是吧嗒一声空响,并无子弹射出。
“窝靠!”董彪低吼一声,以枪把重重地击在了罗伯特的太阳穴上,然后将那把老掉牙打不响的火枪当做了暗器砸了出去,同时跃出吧台,迎向了那帮牛仔。
彪哥如此,那罗猎自然不肯落后,于是……
待罗猎放倒了第二个牛仔的时候,忽然发现面前没有了对手,再看左右,那些个牛仔早已是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只有哀嚎的本事却无翻身爬起的能力。
“彪哥,你够狠的啊!”罗猎一共干翻了四个牛仔,先前的两个爬起来之后又被董彪干趴下了,而随后干翻的两个牛仔却能从地上爬起身来。可是,过了董彪的手而倒在地上的,却没一个能从地上爬起来的。
“都他妈给老子趴在地上不许动弹,否则就别怪老子大开杀戒!”董彪没搭理罗猎,而是冲着躺满了酒吧空地的那帮牛仔吼了一声,然后回到了吧台后面,自己取了两只酒杯,随便开了瓶酒,倒了两杯,自己先干了。“罗伯特,是你挑起事端的,现在我的手受伤了,你必须赔偿我医疗费!”董彪一把拎起了仍旧瘫在地上的罗布特,再以两巴掌将其扇醒,提出了极为过分的要求。
罗伯特看到了酒吧中的惨状,立刻颤抖起来,哆里哆嗦地指了下吧台一侧的抽屉,颤声道:“钱都在那儿,你随便拿。”
拿了钱,董彪还不肯算完,拉着罗猎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吩咐被罗猎干翻却能爬起身来的那俩牛仔端来了酒吧为客人准备的各种小吃,边喝边吃,好不惬意。“彪哥跟你说呀,这洋人啊,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贱种,你跟他讲道理根本没用,就得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他们才会尊重你。”
罗猎不愿喝酒,只是陪着董彪吃些东西,一只炸鸡腿啃完,抹着嘴巴回道:“可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太讲究呢?”
董彪一口闷掉了半杯白兰地,捏起了拳头晃了晃,笑道:“对洋人来说,讲不讲究要看这个,你的拳头比他硬,那你就是讲究的,你的拳头硬不过他,那么不管你怎么做,都是不讲究。”
罗猎捏了块甜点放进了口中,并道:“也不能那么绝对吧?我看,洋人中也有不少好人,比如……”
董彪抢道:“比如艾莉丝,又比如西蒙,再比如席琳娜,对么?你小子分明是跟我呛茬嘛!”
罗猎耸了下肩,回道:“我想说的是小安德森先生,环球大马戏团的老板,我们在一块共事了五年,从来没见过他欺压员工。”
“那是个例好吧?我的少爷,吃你的吧!”董彪已然看出这罗猎存心是想跟他斗嘴,干脆挂起了免战牌来。
罗猎嘿嘿笑了两声,放过了董彪。
董彪酒量还真够牛逼的,东西倒是没吃多少,但一大瓶白兰地却被他喝了个精光。若是换了罗猎这么喝,早就醉的一塌糊涂了,但董彪却没几分醉意,稳稳当当去了吧台又拿了一瓶酒拎在了手上,“走咯!此地不宜久留,咱兄弟俩还得是风雨兼程啊。”
一脚踹开了酒吧的大门,董彪再向那帮牛仔瞪眼恐吓了一番,出门后,董彪立刻拉上罗猎,几乎是一溜小跑地离开了这座小镇。
“彪哥,咱们干嘛要走啊?在那酒吧里睡一觉不好么?”刚吃饱就小跑了这么远,不单是罗猎有些不舒服,那董彪也颇有些受不了。
董彪放满了速度,揉着肚子,道:“那帮牛仔吃了亏,能善罢甘休么?在那儿睡觉,亏你也能想的出来!”
罗猎撇嘴道:“那也不至于落荒而逃呀!”
董彪叹道:“像这种小镇,难保谁家不备下一两支枪,他们刚才只是因为轻敌才吃了大亏,在酒吧里有咱们看着自然不敢造次,但咱们这一走,人家要是拿到了枪追了出来,怎么办?江湖险恶啊,小子,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掉以轻心,要对你的任何一个对手充满敬畏,这样你才能活得久一些,不至于因为大意而丢了性命。”
罗猎这一次没再跟董彪斗嘴,而是严肃地点了点头。
第五百七十四章 任重道远
继续向前走了不远,出现了一条横着的公路,从海滩上来,董彪罗猎一直是沿着垂直于海岸的方向往前走的,那么,这条横在面前的公路势必平行于海岸。这就给了罗猎一个问题,上了公路,该是往左拐还是往右拐。罗猎无法判定出自己所处的方位,只能将问题抛给了董彪。“别,少爷,我也迷糊着呢!”董彪似笑非笑,脸上尽显幸灾乐祸的神态,道:“我只知道,咱们要是漂到了金山的北边了,就应该往右转,但要是漂在了南边,就应该往左转。”
罗猎气道:“废话!我问你的就是咱们是在南边还是北边。”
董彪翻着白眼呵呵笑道:“我还知道,这夏天海上的暴风雨一般都是从南边来的。”
罗猎顺着董彪的提示,努力思考,可想了好一会,却仍旧无法确认。“刚才在酒吧的时候就该问一问。”
董彪冷哼道:“就算问出来了,有个屁用啊?难不成你还真打算走回去?”
罗猎反诘道:“不走回去还能怎样?这半夜三更的,想拦个车都看不见辆车影子。”
董彪亮出了那瓶酒来,道:“要不,你帮彪哥拎着这瓶酒,彪哥帮你想想办法?”
罗猎登时醒悟过来,这一定是董彪又犯了顽劣之心故意在逗自己玩。于是,将计就计接过了酒瓶,道:“你可要说话算数哦!”
空了手的董彪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道:“既不往左也不往右,咱们要穿过这条马路,继续向东前进。”
“继续向东?”罗猎疑问了片刻,随即便想明白了,不由笑道:“还是彪哥聪明。”
董彪颇为得意道:“怎么样?又学到一招了吧?帮彪哥拿酒不亏吧!”
罗猎默不作声,将酒瓶放在了地上,然后拔腿就走,径直穿过了那条公路。傻了眼的董彪赶紧拿起那瓶酒,追了上去,并嚷道:“你小子跟彪哥耍赖皮是不?”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一声火车的汽笛声。
夜间公路上少有汽车经过,但铁路上却不缺火车奔驰,爬上了火车,即便走错了方向,那也不过是多浪费点时间,总比在公路上冒着风雨消耗体力强得多。事实上,董彪并没有迷失方位,刚才听到一声汽笛的那一列火车明明来得及赶上,可董彪却故意放弃了,在路基旁喝着酒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等来了另一列反方向的火车,董彪这才丢了酒瓶子,带着罗猎爬了上去。
虽然只是一列拉煤的货车,但董彪在车厢顶部扒拉个窝,兄弟二人蜷缩在这个煤窝中,虽然挡不住雨,却可以遮住了风。“怎么样?小子,在这儿睡一觉,不是要比在酒吧里舒服多踏实多了么?”
身下的煤炭软软的,又穿着雨衣并不怕雨水,而且完全遮住了风,睡起觉来确实不错。罗猎不由地向董彪竖起了大拇指:“彪哥牛逼!”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罗猎四下张望了一番,却仍旧不知道到了哪儿。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一旁董彪便懒洋洋道:“别看了,咱们坐过站了。”
罗猎一怔,随即笑开了,道:“彪哥,又在骗我玩是不?既然坐过站了,那我问你,干嘛还不下车?”
董彪悻悻然回道:“奶奶个熊,老子居然也睡过了头,就比你小子早醒了五分钟。”
罗猎看着董彪的表情并不像在骗人逗人,再一想,睡过了头也是合情合理,自打前天晚上开始,就没怎么睡踏实过,而且体力消耗又如此巨大,疲惫之躯,理所当然需要睡眠来恢复。“那咱们还愣着干嘛?跳车呗!”
董彪摇了摇头,拍了拍口袋,道:“咱有钱,干嘛还要跟自己过不去?等到了前面一站,咱们在下车,吃点好吃的,再买两张卧铺票回来就是。”说罢,董彪从口袋里掏出了在酒吧中抢来的一大把美元。“窝靠,老子以为还不少呢,没想到全是小票,不过也够了哈!”
前方到站是一个叫帕索的城市,说是城市,其实也就是一个规模较大的镇子,和金山根本无法相比。这种小城市鲜有华人聚居,也就只能断了吃上一顿中餐的念想,只能是买了两个汉堡勉强打发了肚皮,再各自买了一身便装换上了,回到车站,踏上了驶往金山的火车。
这么一折腾,等回到金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在车站叫了辆车回到了堂口,还没下车,罗猎便看到了在大门口林荫道上来回徘徊的艾莉丝。“诺力!”艾莉丝同样看到了刚下了车的罗猎,爆发出一声欢呼,然后便向罗猎这边飞奔而来:“诺力,这些天你都去了哪儿了?”
艾莉丝飞奔过来,跃到了罗猎的身上。罗猎展开双臂,抱住了艾莉丝,顺势在艾莉丝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艾莉丝不满足,直接将嘴唇压在了罗猎的嘴唇上。
一旁的董彪看不下去了,用中文嘟囔道:“差不多就行了啊,咱堂口可有一多半弟兄都是光棍哦,别太招人嫉妒了啊。”
艾莉丝揽着罗猎的脖子不肯下来,歪着头同样用中文向董彪问道:“彪哥,什么是光棍呢?”
董彪笑道:“光棍的意思啊,就是单身汉。”
艾莉丝又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找女朋友呢?”
董彪有些噎得慌,干脆回了句:“他们有病!”
艾莉丝夸张地瞪大了双眼,道:“那他们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呢?”
董彪简直就要疯了,干脆闭上了嘴巴,径直向堂口走去。
身后传来了罗猎和艾莉丝的笑声。“彪哥,我跟艾莉丝去西蒙那边了哦!”
董彪头也不转一下,只是将手伸到了屁股后面,摆了摆,示意说,你爱去哪去哪。
“诺力,你还没告诉我,这几天你和彪哥都去了哪儿呢?”牵住了罗猎的手,艾莉丝显得格外开心,连走路的方式都变成了蹦蹦跳跳。
罗猎不想让艾莉丝为他担忧,自然不肯说出真相,只能编了个谎言,道:“堂口有笔生意出了点意外,彪哥着急要去处理,所以我们就连夜出发了。没来及给你打招呼,堂口上也没有别的兄弟知道,艾莉丝,你一定是着急了,对吗?”
艾莉丝点头应道:“我当然着急,但比我更着急的却是西蒙。”
罗猎疑道:“西蒙?他着急什么?”
艾莉丝神秘一笑,道:“等会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十分钟后,罗猎见到了西蒙神父。“诺力,我的朋友,你怎么看上去有些疲惫呢?”西蒙神父热情地拥抱了罗猎,接着道:“你先坐一会,我马上就好。”
艾莉丝先向西蒙神父解释道:“诺力跟彪哥去处理生意上的意外了,才回来,旅途劳顿,当然会有些疲惫。”接着又向罗猎解释道:“西蒙这两天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回来呢。”
罗猎来到了厨房门口,斜倚在门框上,问道:“西蒙,艾莉丝说你着急见我,是吗?”
西蒙神父一边炒菜一边应道:“是的,诺力,西蒙需要得到你的帮助,非常迫切!”
看着艾莉丝的笑容,在感觉到西蒙神父轻松的语气,罗猎便已经猜了个**不离十。“是关于席琳娜的事情,对么?”
西蒙神父转头看了罗猎一眼,饱含笑容道:“是的,诺力,你真聪明,一猜就对。”
艾莉丝憋不住了,爆料道:“诺力,你知道吗?席琳娜她松口了,答应等她有时间的时候可以跟西蒙谈一谈。”
罗猎耸肩笑道:“那就是约会喽!西蒙,恭喜你啊!这就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西蒙神父炒好了第一道菜,端了出来,放在了餐桌上,又折回厨房,端出一口蒸锅,锅盖上倒放着三只白瓷碗。“诺力,我煮了你最爱吃的大米粥,你和艾莉丝先吃吧,我在烧一道红烧肉就好了,很快的。”
不多一会儿,西蒙神父便端出了一盆艾莉丝最爱吃的红烧肉,另外还有一道卤牛肉。
“西蒙,你现在真是可以啊,都比得上堂口的大厨了。”罗猎夹了块红烧肉品尝了,果真做到了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的境界。“不过,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能把肉烧的这么透呢?”
西蒙神父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这道红烧肉其实昨晚上就烧好了,你不在,艾莉丝不肯留下来吃饭,所以,我就留到了今天。”
几天没吃好的罗猎吃到了顺口的菜饭,心情顿时好得要上天,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大包大揽道:“西蒙,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呢?只要我能做得到,就一定倾尽全力地帮助你。”
西蒙神父放下了筷子,深吸了口气,道:“席琳娜对艾莉丝被绑架的原因始终有所疑问,我想,我想请你事先给席琳娜澄清一下。”
艾莉丝跟着补充道:“我跟席琳娜说的那么明白了,但她还是怀疑那三个坏人可能受了黑手党的唆使。”
罗猎道:“席琳娜真的是想多了,没关系,我可以证明那三人跟马菲亚没有丝毫关系,事实上,是我在国王搏击俱乐部中教训了他们一顿,他们因而怀恨在心,一时无法将怒火发泄到我身上,刚好遇上了艾莉丝,于是边对艾莉丝下了手。这件事,俱乐部的老宾尼是可以作证的。”
西蒙神父欣慰道:“那就好,谢谢你,诺力。”
罗猎不禁皱起了眉头,倒吸了一小口气,道:“西蒙,你不会就因为这点小事而着急见到我吧。”
不等西蒙神父回应,艾莉丝却先咯咯咯笑了起来,并抢道:“当然不是,诺力,西蒙他可是打算对席琳娜放大招的哦!”
西蒙神父局促道:“也不是什么大招,我只是想能不能复原一下我第一次见到席琳娜时候的场景。”
罗猎不禁一怔,随即由衷赞道:“西蒙,你还敢说这不是大招?天哪,我敢打赌,席琳娜一定会被感动到的。西蒙,我完全支持你。对了,你为此事找我,是不是经济上有些紧张?没关系,我明天就去找彪哥,要多少钱才够呢?”
西蒙神父道:“不,不,诺力,不是钱的问题,我做了十年的神父,多少也有些积蓄,现在又有了新的工作,经济上不存在问题。但是,我跟席琳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有戏剧性,那一天,有三个小流氓在纠缠她,刚好被我遇上了……”
罗猎抢道:“于是,你就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经典桥段,是么?”
西蒙神父点了点头并掀开了上衣,指着腹部一侧的一道疤痕,道:“很不幸,我虽然赶跑了那三个流氓,但这儿也被划了一刀,席琳娜刚好是就近一家医院的实习护士,她将我送去了她实习的那家医院……”回忆起往事的西蒙神父,脸上满满的全都是幸福:“你知道吗,当我看到身着护士服的席琳娜的时候,我的心顿时被融化了,她一定是上帝送到我面前的天使,我疯了一般的爱上了她……”
罗猎点头应道:“我想,你当时确实是疯了,不然,也不会胆大包天地背叛了马菲亚。”
西蒙神父道:“我当时只想着若是能和席琳娜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的时间,我也是死而无憾了。”
艾莉丝好奇问道:“可是,你当时受了伤,又是如何追求到席琳娜的呢?”
西蒙神父登时洋溢出幸福并骄傲的神色来,道:“我要是说席琳娜同时也爱上了我,你们会相信吗?”
艾莉丝嚷道:“怎么可能!一定是你死缠烂打才追上席琳娜的。”
罗猎却是一脸严肃,道:“我相信,我完全相信,因为艾莉丝便是席琳娜的复制版,她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就一定不会放过。”
艾莉丝咯咯咯笑开了,扑到了罗猎怀中,双手掐住了罗猎的脖子,道:“不准将我们的秘密说出去,不然我会杀人灭口的。”
待这对年轻人闹过了之后,西蒙神父接着道:“我的伤口痊愈后,我和席琳娜便坠入了爱河。我不敢告诉席琳娜我是一名马菲亚,我向她谎报了我的家乡,我说我来自于意大利的维也纳,可是,除了西西里之外,我并没有去过意大利的其他地方。好在席琳娜也没去过意大利,对意大利知之甚少,所以,我侥幸地保住了我的谎言。一个月后,我被马菲亚派去执行任务,但我舍不得离开席琳娜,刚好她的实习也结束了,我便跟她商量,一块来到了洛杉矶。”
艾莉丝道:“在洛杉矶,席琳娜生下了我,是吗?”
西蒙神父道:“是的,我的小天使。但你出生的时候,我和席琳娜已经在洛杉矶度过了我人生中最值得回忆的一年。我们没多少钱,租借的房子比这儿还要小,但我们生活的非常幸福,我们没有发生过一次争执,席琳娜她总是让着我,她是那么的善解人意……”
罗猎禁不住叹道:“是的,西蒙,席琳娜确实是一个非常能够善解人意的好人,而她的这个优点,也完全遗传给了艾莉丝。”
艾莉丝靠在罗猎的肩上,给了罗猎一个甜美的微笑,道:“谢谢你,诺力,谢谢你如此赞美我。”
西蒙神父慈祥地看着罗猎和艾莉丝,继续回忆道:“那时候,我没有多少文化,能找到的工作只有出苦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我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艾莉丝插话道:“席琳娜是一名护士,她为什么不出去找一份工作呢?”
罗猎伸出手指来,刮了下艾莉丝的鼻子,道:“小傻瓜,席琳娜的肚子里有了你,西蒙怎么舍得让她出去工作呢?”
西蒙感慨道:“是啊,别说她当时怀着孕,即便没怀孕,我也舍不得让她去工作。不过,等我们熟悉了洛杉矶后,我便可以同时打三份工,那时候,我们的经济情况明显有了好转,我们换了新房子,一套有两居室而且还带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的大房子,为的就是等着我的小天使的降临。”
艾莉丝撇嘴道:“可惜,我那时候太小了,一点记忆都没能留下来。”
西蒙神父叹道:“是啊,席琳娜带着你离开洛杉矶的时候,你才三周岁,当然是记不住任何事情的。”
罗猎道:“我想,席琳娜对那段时光也一定是拥有着美好的回忆,不然的话,一晃眼十五年都过去了,她却仍旧独身一人,道理上说不过去啊!”
西蒙神父道:“所以,我想借着席琳娜答应与我见面谈一谈的机会,重现出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罗猎道:“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艾莉丝还给了罗猎一个刮鼻子,并咯咯笑道:“诺力,你真笨,西蒙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是想让你扮演那三个小流氓。”
西蒙神父不好意思笑道:“诺力,我知道这个要求难为你了,可在金山,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我只能找你来帮忙。”
罗猎拍着胸脯道:“多大点的事呀?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安良堂有的是兄弟,别说扮演三个小流氓,就算是三十个也不在话下。”
西蒙神父开心道:“那个划我一刀的人一定要由你来亲自扮演,别的人,我担心他演不好会穿帮的。”
跟董彪通过长途电话后,曹滨将自己关进了房间中,终于理清了整个事件的纹理脉络,并和赵大明商定了详细的计划。赵大明会制造出一场车祸来,而曹滨则会在这场车祸中身受重伤,从而躲过对方的监视,连夜赶回金山。而董彪只需要按照曹滨指示以及曹滨提供的关系,查明那艘运送烟土的货船,并让海关警署的尼尔森配合港口方面将那艘货船拖上个五六天,那么,等他回来后,就有办法将这帮人一网打尽,不单能得到玉玺,还可以为顾浩然报了仇。
可是,当曹滨再以电报的方式联系董彪的时候,却迟迟不见回音。
那个节骨眼上,董彪已然带着罗猎跟随吴厚顿一块去到了火车站。
曹滨无可奈何,只得放弃了整个计划,于次日乘坐火车返回了金山。待曹滨回到堂口的时候,已经是董彪炸船后的第六天了。
听完了董彪的汇报,曹滨长叹了一声,道:“你啊,都四十岁的人了,怎么就沉不住气呢?咱们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将那艘货船拖在港口中不让出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董彪很是愧疚道:“我回来后,看到你又发来电报要跟我通长途电话,我就知道做错了。”
曹滨道:“这也不能全怪你,换了我,遇到了无影这种人物,也会迫不及待地想试试他的身手。待你们顺利得手,回来后又验出是个赝品,脑子自然会发热。再加上你这种动不动就要搏命的个性,连夜带炸药摸上船去也实属正常。”
董彪道:“都怪我太冲动了,不然的话,那枚玉玺说不准已经到手了。”
曹滨起身,从旅行包中拿出了两条烟来,递给了董彪,并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这烟是新出的,咱们这边还没有的卖,你拿去尝尝。”
董彪接下了香烟,问道:“顾先生他恢复的怎么样了?”
曹滨叹道:“医生说他的大脑应该没多大问题,但身上各脏器受到的损伤可是不小,就算痊愈了,那身体也比不上以前了。”
正说着,罗猎敲门进来,见到曹滨,欢喜道:“我刚在大门口听说滨哥回来了,就赶紧上楼,滨哥您还真回来了!”
见到罗猎,那曹滨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温暖和慈祥,他招呼罗猎坐到了自己身旁,关切道:“跟彪哥干了这趟拼命的活,感觉如何?怕过吗?”
罗猎萌笑道:“紧张倒是有,但真没怕过。”
曹滨点了点头,又道:“听说你师父送给你的飞刀被弄丢了?”
罗猎登时流露出伤心神色,黯然点头道:“在海上的时候遇上了暴风雨,当时挺危险的,结果就把飞刀给忘记在救生艇上了。”
曹滨伸出手来,拍了下罗猎的脑袋,道:“在这儿等着,滨哥有件礼物要送给你。”说罢,曹滨起身走出了书房。
罗猎看了眼董彪,发觉董彪神色有些不对,禁不住问道:“彪哥,你怎么了?滨哥训你了?”
董彪长叹一声,道:“做错了事挨个训,那还不是常有的事?”
罗猎道:“是因为炸船的事情吗?”
董彪故作玄虚,重叹一声,黯然摇头。
刚好这时曹滨回来了。
罗猎立刻质问曹滨道:“滨哥,彪哥他做错什么了要让你训他?”
曹滨不禁一怔,疑道:“我训他了吗?”再转头过来,对着董彪道:“阿彪,你跟罗猎说了什么了?”
董彪大笑起来,笑够了,才道:“滨哥,好久没听到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了吧?罗猎这小子,还真像你年轻的那会,我还记得,当初你对总舵主也是这般没规没矩。”
罗猎嚷道:“好啊,彪哥,你坑我是吧?我还打算陪你喝酒呢,没想到你这么不仗义,拉倒!”
曹滨哼了一声,稍显不快道:“别闹了!你俩相差了二十几岁,也能胡闹到一块去?”待那二人安静了下来,曹滨刚拎来的一只帆布包递给了罗猎,“打开看看吧!”
“飞刀!?”罗猎打开了帆布包,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迫不及待地将包中物品掏了出来。“好精美的刀套!好锋利的飞刀!滨哥,这是送给我的吗?”
曹滨点头应道:“八年前我结识了你师父老鬼,知道他有一手飞刀绝技,当时对他又有所求,于是便找人打造了这套飞刀。可你师父却不愿意收下,说他已经金盆洗手了,再也不会用到飞刀。所以啊,这套刀也就留了下来。今天滨哥便将这套飞刀转送给你,你不会跟你师父一样也拒绝滨哥吧?”
罗猎喜道:“当然不会!”
董彪拆开了曹滨给他的香烟,叼上了一支,点上了火,只抽了一口便赞道:“嗯,这烟好抽,醇香又有劲道,好烟!”转而再向曹滨问道:“滨哥,这烟不便宜吧?”
曹滨淡淡一笑,回道:“也不算贵,比起我抽的雪茄来便宜多了。”
罗猎爱不释手地摆弄着他的飞刀,同时嘟囔了一句:“那烟也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抽的?还不如跟滨哥学抽雪茄呢,至少闻起来香的很。”
董彪斜来一眼,冷哼道:“你小子简直就是条白眼狼,彪哥对你那么好,你还这么怼彪哥?”
罗猎嘿嘿笑道:“谁让你没送我飞刀呢?”
曹滨不禁嗔怒,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了?一个老不正经,一个小没规矩,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罗猎背着曹滨向董彪吐了下舌头,扮了个鬼脸。
董彪收起了笑来,装作十分严肃的样子,问道:“罗猎,这几天总是不见你人影,都忙些什么事务了?”
这显然是董彪在继续胡闹,但罗猎看到曹滨的神情颇为严肃,似乎也想了解一下自己的近况,于是便规规矩矩地汇报了西蒙神父找他帮忙的事情。
董彪乐了,道:“没看出来哦,这个西蒙还挺会浪漫的。”
曹滨道:“席琳娜是个好人,这些年来,咱们安良堂兄弟受个伤生个病的,总是能得到她的细心照料,说起来对咱们安良堂也算是有恩。罗猎若是能帮助他们一家破镜重圆的话,也算是功德一件。说起这件事,到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来,我答应过罗猎的二师兄和四师姐,要为他们操办婚礼的,结果却被老顾的事情给耽误了。这样吧,咱们也不用迷信挑日子了,今天是七月初八,那就四天后吧,七月十二,这日子也算不错,我把他们二人的婚礼给操办了。”
罗猎喜道:“好嘞!我这就去告诉二师兄四师姐去。”
董彪一把拦住了正要起身向外走去的罗猎,道:“等会我跟你一块去。”
罗猎疑道:“你去干嘛呀?”
董彪气道:“总该跟新郎新娘还有你大师兄一块商量一下这婚礼该怎么办吧?你总不至于让滨哥来操心这些琐碎事情吧?”
罗猎回怼道:“你又没结过婚,你怎么懂得操办婚礼呢?”
董彪被气得要跳了起来,大声吼道:“你小子怎么说话的?老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是不?再敢这么怼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小子给扔楼下去?”
罗猎嘿嘿笑道:“信!彪哥的话我怎能不信呢?可这儿只是二楼,扔楼下去也摔不死我,对不?”
董彪还要继续发飙,却被曹滨的一声叹息给拦住了,“阿彪,你能不能有点长辈的样子啊?”曹滨颇为无奈,掏出了一根雪茄叼在了嘴上,却没找到火柴。
董彪连忙从口袋中摸出火柴来,为曹滨点上了火,讪笑道:“滨哥,我阿彪可不是这小子的长辈,都在大字一辈上,我最多只能算是他长兄。”
曹滨平淡回应了四个字:“长兄如父!”
董彪瞪了眼罗猎,转而再对曹滨道:“好吧,阿彪听滨哥的,以后一定会有个长辈的样子。”
曹滨点了点头,神色也舒展开来。董彪和罗猎对了下眼神,就要准备出去,这时,曹滨又道:“这两天给他们操办婚礼的同时,你们俩也帮我思考一个问题。总堂主要求咱们各个分堂口都兴办一些实业,等到孙先生的事业成功了,咱们也能为实业兴国做点贡献,你们好好想想,咱们堂口适合做点怎样的实业呢?”
罗猎不假思索,兴奋道:“这个问题我想很久了,滨哥,咱们开办一个玻璃厂,专门给汽车做挡风玻璃。”
早期的汽车全都是敞篷的,前后左右均无遮挡,最多在头顶上装个顶棚遮挡阳光或是雨水。近两年来,汽车在设计上有了较大的变化,半封闭的汽车设计得到了市场的认可,若是能生产出合适的玻璃制品,帮助汽车厂商完成全封闭的汽车设计,那么其市场前景一定非常广阔。而且,国内的玻璃制作水平相当低下,很多洋人建筑不得以只能从本国花重金运来各种玻璃来满足需求。
曹滨禁不住露出了笑容来,并道:“这个主意相当不错,滨哥记下了。不过,做玻璃厂的技术要求相当之高,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曹滨感恩于老鬼,并将这份情感释放到了他的徒弟身上,将汪涛和甘莲的一场婚礼操办的相当体面。艾莉丝自然不会缺席了这种场合,西蒙神父也应邀参加了婚礼。十年神父生涯,西蒙为无数对年轻人主持了婚礼,却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中式婚礼,从头到尾都处在好奇的兴奋中。颇为遗憾的是席琳娜并未露面,虽然她也愉快地接受了罗猎的邀请,并为一对新人送上了精美的礼物,但婚礼当天,却以有危重病人为由留在了诊所。
席琳娜的缺席让艾莉丝很不愉快,她几次要去诊所去验证席琳娜是否真的有危重病人,但都被罗猎拦住了。“艾莉丝,你不能去。我想,席琳娜只是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在这种场合下与西蒙见面的准备才会找理由推脱的。你若是揭穿了她,她只会增加心理负担,那么,她答应的跟西蒙见面谈谈的计划就可能被推迟。”
艾莉丝委屈道:“可是,她不该欺骗我呀。”
罗猎笑道:“这怎么能叫欺骗呢?这是善意的谎言,席琳娜只是不想让大家感到难堪。”
对艾莉丝来说,罗猎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道理的。因而,她接受了罗猎的解释,重新变得开心起来。“诺力,你看四师姐,她今天好漂亮好幸福哦!”
罗猎看了眼一脸羡慕神态的艾莉丝,笑道:“等你结婚的时候,也让滨哥操办一场这样的婚礼好不好?”
艾莉丝认真地想了下,道:“我们能不能举办两场婚礼呢?一场在教堂,我穿上美丽的婚纱,你穿着笔挺的礼服,我们在神父的见证下向上帝起誓,此生此世,永不分离。然后,再按照你们中华的规矩,你要用轿子来接我,还要……”艾莉丝掰着手指头对照着眼前的这场婚礼,向罗猎提出了一项又一项的要求。
罗猎只是笑却不语。
艾莉丝扑簌着一双大眼,盯着罗猎,歪头问道:“诺力,你怎么不答应我呢?是怕花钱吗?”
罗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是啊,那得花多少钱啊?不如学大师兄大师嫂,跟师父磕三个头并敬杯茶,再请大伙吃顿饭,这婚礼就算完成了,多好,又省钱又省事。”
艾莉丝瞪圆了双眼,咬牙切齿道:“诺力,你这只可恶的大猫咪,你必须立刻改口,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我就不嫁给你了!”
罗猎一脸坏笑,并伸出手指夹住了艾莉丝的鼻子,道:“你会吗?”
艾莉丝并不躲闪,任由罗猎夹住了自己的鼻子,并瓮声瓮气坚强回道:“我当然会!”
罗猎一招无效立刻换招,放弃了艾莉丝的鼻子,改做了挠痒。“天下第一酷刑来喽!”罗猎双手并用,伸向了艾莉丝的两个腋下。
艾莉丝登时笑做了一团,防住了罗猎的左手,却漏掉了罗猎的右手,“我错了,诺力,我缴械投降了,我答应嫁给你,我也不要婚礼了,咯咯咯……”
罗猎突然停下手来,凝视着艾莉丝,道:“不,艾莉丝,你所有的请求我都会答应,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
只是一句简单的承诺,已然让艾莉丝激动不已,她抱住了罗猎,微闭双眸,就要送上自己的一对朱唇。
却在这时,不知趣的董彪突然出现,从背后拍了下罗猎的肩,吩咐道:“怎么在这儿闲着了呢?马上就要开席了,还不准备端菜洗盘子去?”
彭家班不并不属于安良堂,因而,在商量婚礼分工的时候,五师兄六师兄不愿意太过麻烦安良堂的兄弟,便把开席的端菜上菜洗盘子洗碗的活揽了下来。当时罗猎逞能,拍着胸脯说他干这种活一个能顶俩,有他帮助五师兄六师兄,三个人保管能忙得过来。吹过的牛皮当然得兑现,只是苦了艾莉丝,也要跟着罗猎一块端盘子端菜。
忙活到了下午两三点钟,最后一排流水席的客人吃饱喝足相继告辞,罗猎艾莉丝才总算闲歇下来。董彪让大厨新做了一桌菜,招呼帮忙干活的弟兄们坐下来吃饭。曹滨早走了一步,董彪已然成了饭桌上的老大,没有曹滨盯着,成了老大的董彪怎肯放过调侃戏弄罗猎的机会。
“少爷,看你二师兄结婚成家,你就不羡慕吗?”董彪开口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艾莉丝一眼。
罗猎只顾着吃,头也不抬应道:“不羡慕,那……”后半句理应是那有什么好羡慕的一句反问,却被艾莉丝一把给掐断了。“那……那才怪!”亏得罗猎反应神速,这才免遭了艾莉丝的第二下毒手。
董彪呵呵笑道:“那成,赶明天我就跟滨哥说,让他也给你做个主,挑个好日子,把婚事给办了。”
艾莉丝急切道:“那可不行!彪哥,我一定要让西蒙牵着我的手步入婚礼店堂,但现在我还不能认他……”
董彪摆了摆手,道:“怎么就不能认呢?西蒙,西蒙?谁瞧见西蒙去哪了?”
罗猎道:“西蒙早就走了,跟滨哥一块走的。”转而又对艾莉丝耳语道:“你别搭理彪哥,他就是个老不正经的家伙,他在存心斗咱们玩呢。”
艾莉丝咯咯笑道:“可是,我喜欢这样的话题。”
董彪正准备向罗猎发起进一步语言攻击,却见到赵大新晕晕乎乎地拎着一瓶酒走了过来,“彪哥,借这个机会,我赵大新得好好的敬你几杯。”
董彪让身旁兄弟给赵大新让了座,并笑道:“你都喝成这副鸟样了,还敢来挑衅你彪哥?”
赵大新坐了下来,虽然有些晕乎,但基本上还能自控,给董彪斟满了一杯酒,再给自己倒上了,举起杯来,道:“今天我高兴,比以前任何一天都高兴,我二师弟成家了,娶了我四师妹,师父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开心的。”
董彪不禁一愣,随即以严厉的眼神盯了罗猎一眼。罗猎下意识摊开双手,示意董彪消息并非是他泄露给大师兄的。
“彪哥,你别瞪小七,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滨哥刚才告诉我的,彪哥,我赵大新对不起我师父啊!”赵大新面庞上还留着笑容,但两行热泪已然奔流而下。“要不是我不争气……”
董彪意识到赵大新可能要说漏嘴,于是便一把拍了过去,并喝道:“鬼叔他走的威武,咱们这些晚辈理当敬仰,哭什么哭?来,大伙同干了这杯酒,敬鬼叔!”
赵大新挨了董彪一巴掌,顿时醒悟过来,抹了把眼泪,连忙讪笑着跟着大伙一块举起了酒杯。
董彪干了杯中酒,揽过赵大新的肩,道:“大新啊,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好了,不要总挂在心里,没什么好处。你二师弟虽然成了家,可你还有五师弟六师弟呢!你这个做大师兄的,任重道远啊!”
虽然说的是中文,但艾莉丝听得很明白,于是插话道:“彪哥,还有七师弟你没说呢!”
第五百七十五章 诀别
董彪被逗乐了,大笑起来。
艾莉丝一头雾水,道:“我说错了吗?诺力确实是七师弟啊,而且,他也没有成家。”
就这么一打岔,赵大新却上了酒劲,头一歪,身子一斜,差点摔倒。董彪招呼了俩兄弟,将赵大新扶进屋去睡了。
赵大新整了这么一出,原本并不打算喝酒的罗猎也喝下了一杯,有了第一杯便经不住董彪劝来的第二杯,喝了第二杯还等着了第三杯……一顿饭吃完,罗猎虽不至于喝高,却也是有些晕晕乎乎。
“诺力,你也进屋去睡会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艾莉丝搀扶着罗猎,就要往屋里去。
罗猎甩开了艾莉丝,站直了身子,直勾勾看着艾莉丝,道:“干嘛要我去睡觉?我又没喝醉,不信你看……”罗猎展开双臂,打了个旋腿,落地时也仅仅是晃动了一下。
艾莉丝耸了下肩,微笑道:“那好吧,我先送你回堂口好了。”
罗猎依旧不依,道:“不行,我是男人,要先送你回家。”
艾莉丝拗不过,只得同意。
二人手牵手离开了师兄师姐们所住的院子,院子中绿树成荫,不觉得有多热,但路上却少有阴凉,仲夏的阳光虽然不在那么毒辣,但仍旧能将人晒出一身汗来。“艾莉丝,请我吃个冰棍好么?我在这儿等你。”罗猎看到街对面有卖冰棍的商铺,却懒得多走几步,便跟艾莉丝耍起了赖皮。
艾莉丝含着笑剜了罗猎一眼,然后去了街对面。
罗猎躲在难得的一块树荫下,靠着树干,眯上了双眼。
艾莉丝买了两只冰棒,欢快归来,正想叫上一声,忽然觉察到前方不远处闪出一个人影,那人手中似乎拿着一把弓箭。艾莉丝暗喝一声不好,飞身扑向了罗猎,几乎同时,一声细微的破空声袭来。
罗猎陡然警醒,却已来不及反应,艾莉丝惨叫一声,扑倒在了罗猎怀中。罗猎一把抱住了艾莉丝,身形一转,躲在了树干之后。
那人影一晃而逝,罗猎急忙查看艾莉丝伤情,却见一杆短箭插在了艾莉丝的肩头。
“艾莉丝,你怎么样?”急切之下,罗猎出了一身冷汗,酒意也完全消退。
艾莉丝睁开了双眼,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诺力,你的冰棒被我……”话未说完,艾莉丝便陷入了昏迷。
罗猎抱起了艾莉丝,朝着席琳娜的诊所狂奔,并一路高喊:“告诉彪哥去诊所!”
也就是几百米的路程,罗猎一路狂奔,不过分把钟便撞开了席琳娜所在诊所的大门。“席琳娜!席琳娜!快救救艾莉丝吧!”从未见到过流泪哭泣的罗猎在呼喊时已然有了哭腔。
席琳娜听到了呼喊,从里屋冲了出来,帮着罗猎将艾莉丝放到了诊疗床上。“天哪,她中箭了!诺力,除了箭伤,艾莉丝还有别的伤么?”
罗猎哽咽道:“没有,就中了这一箭。”
席琳娜稍有安心,道:“箭只是射中了肩,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之所以昏迷,可能是因为受惊吓所致。”席琳娜嘴上轻松说着,手上却立刻为艾莉丝做了检查,只是测了个脉搏,席琳娜便变了脸色,急忙拿过来血压计,测量后惊呼道:“天哪,艾莉丝她这是怎么啦?”
另一间诊室中出来一名医生,快步来到艾莉丝身旁,翻开了艾莉丝的眼皮,观察了一下后,又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手电筒,对着艾莉丝的双眼照了几下。“不好,病人有中毒迹象,她是不是心率加快而血压却快速下降呢?”
席琳娜惊恐地点了点头。
“席琳娜,立刻为病人建立输液通路。”那医生吩咐完席琳娜后,又向另一名护士下了医嘱:“给病人吸氧并肌注强心针。”
诊所的医生护士听说伤者是席琳娜的女儿,纷纷把手边的事情放下了,投入到对艾莉丝的抢救中来。罗猎帮不上丝毫的忙,只能是立在角落中呆傻着看着这边。
董彪终于赶来了,一进门便看到了角落中的罗猎。“艾莉丝她怎么了?”
看到了董彪,罗猎顿时撑不住了,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呜咽道:“我被人袭击,艾莉丝为我挡了一箭,那箭上有毒……”
“箭上有毒?”董彪陡然一惊,立刻转身向身后兄弟吼道:“还不回去把车开来?不,直接去把安东尼医生请来,告诉他,这边有人中了印第安毒箭!”
听到印第安毒箭这五个字,罗猎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不住地摇晃着,呢喃着。
董彪蹲了下来,双手搭在了罗猎的肩上,安慰道:“小子,振作点,纽约顾先生中的也是毒箭,不过凶手事先清洗了箭镞上的毒。我想,这两起刺杀应该是一人所为,艾莉丝中的那杆毒箭,说不准箭镞也被凶手清洗过了。”
罗猎悲痛道:“都怪我,我要是不喝酒,就不会发现不了凶手,艾莉丝就不会中箭,都怪我,我要是不让艾莉丝为我去买冰棒,那凶手这一箭就会射在我身上,艾莉丝就不会替我死掉……”
董彪道:“小子,你要坚强起来,相信彪哥,艾莉丝她一定会挺过来的。”
罗猎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看着董彪,呢喃道:“我相信彪哥,艾莉丝她一定不会死,她一定能挺过来。”
这时,主导抢救的那名医生大声问道:“现在心率多少?”
一名护士立刻应道:“一百零八每分钟。”
那医生又问道:“血压多少?”
另一名护士随即应道:“六十,四十毫米汞柱。”
那医生吁了口气,自语道:“上帝保佑,总算稳定下来了。”
董彪听到了,立即激动地摇晃着罗猎的双肩,大声道:“听到了吗?罗猎,医生说艾莉丝的病情稳定下来了。”
罗猎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冲到了那医生面前,抓住了那医生的双臂,急切问道:“艾莉丝是不是不会死了?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那医生认得罗猎,无奈地摇了下头,道:“诺力,你不能这么激动,听我说,伙计,先松开你的手。”
董彪跟了过来,揽住了罗猎,轻声道:“是的,罗猎,你不能这么激动。”
罗猎尚未失去理智,用力抓住那医生的双臂只是情急之下的无意识行为,此刻听了两个人的劝慰,稍微平静了一些,松开了双手。
那医生道:“我们目前做的只是对症处理,诊所中没有特效解毒药,因而,病人的中毒状态并没有得到缓解。对了,杰克,有没有去请安东尼医生呢?他的经验比较丰富,或许知道能如何解毒。”
董彪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估计还得过一会才能赶到。”
罗猎急道:“为什么不把艾莉丝送去安东尼那边,直接送过去不是能省些时间吗?”
那医生耐心解释道:“艾莉丝现在不能搬动,留在诊所中还能得到对症处理,要是送往安东尼的诊所,恐怕路上会出问题。”
罗猎鼻子一酸,两串泪珠又滚落了下来。
那医生道:“杰克,我已经为艾莉丝做了手术摘除了那支箭,箭伤对她的伤害并不大,但她中毒颇深,能不能救得回来,一是看安东尼医生有没有好的办法,二要看艾莉丝自己,看她能不能挺得住,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董彪点头应道:“谢谢,辛苦你了。对了,我怎么没看到席琳娜呢?”
那医生回道:“席琳娜情绪极不稳定,我不能让她参与抢救,让她去里间休息了。”
被董彪吼了一嗓子的那位兄弟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到了堂口,刚冲进大门,迎面走来了曹滨和西蒙神父。看到自己手下兄弟如此慌张,曹滨不禁皱起了眉头,呵斥道:“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那兄弟上气不接下气汇报道:“滨哥,艾莉丝她中了毒箭,彪哥让我回来开车去接安东尼医生。”
西蒙神父虽然听不懂那兄弟说的中文,但看其慌张的样子便知道出了大事,言语间又提到了艾莉丝的名字,西蒙神父登时懵了,一把抓住了那兄弟的衣领,厉声问道:“你说什么?艾莉丝她怎么了?”
曹滨拍了拍西蒙神父的肩,道:“西蒙神父,请镇定。”转而对那兄弟道:“你去把车开来,我去接安东尼,我开车应该是最快的。”
那兄弟领命而去,曹滨再对西蒙神父道:“艾莉丝中了箭,箭上有毒,正在抢救,我这就去请安东尼医生,你待会让那兄弟带你去看看艾莉丝吧。”
“箭上有毒?”西蒙神父双腿一软,差点瘫倒:“那毒厉害么?艾莉丝会有生命危险吗?”
曹滨道:“我还不知道,西蒙神父,不过看情形不容乐观,不然的话,那兄弟不会如此慌张。”
西蒙神父急切问道:“那艾莉丝现在在哪?”
曹滨轻轻摇了下头,道:“我也不知道,我猜测,应该是在席琳娜的诊所中吧。”
西蒙神父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悲痛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中箭的不是我呢?”
前来开车的那兄弟很是麻利,头脑也够清楚,自己开过来了一辆车,顺便又叫另一个兄弟开了第二辆车跟在了后面。曹滨跳上车,飞驰而去,那兄弟将西蒙神父拉上了第二辆车。
进到了诊所,西蒙神父没见到艾莉丝在哪,却看到了蹲在门口的董彪以及蜷缩在墙角的罗猎。“杰克,诺力,艾莉丝她怎样了?她在哪儿呢?”
董彪叹了声气,指了指诊所里面一间治疗室。
西蒙神父冲了过去,却发现治疗室的门无法打开。
“西蒙,冷静些,医生护士正在抢救艾莉丝,你进去的话,会影响到他们的。”身后董彪劝说着,声音虽然平稳,但充满了担忧。
就在几分钟前,总算平稳下来的艾莉丝,其生命指征再次出现波动,诊所的医生为了方便抢救,将她推进了医疗设施更加齐全的治疗室。
西蒙神父转过身来,红了眼眶问道:“杰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彪长叹一声,回道:“有人要刺杀罗猎,是艾莉丝为他挡了一箭。”
西蒙神父怒瞪双眼,极尽全力才压低了声音吼道:“是谁干的?”
董彪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
里面一间诊室中的席琳娜听到了西蒙神父的声音,摇摇晃晃走了出来,哭道:“西蒙,艾莉丝她……中的是印第安毒箭。”
西蒙神父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席琳娜,安慰道:“上帝会保佑我们的女儿平安无事的,席琳娜,你要振作起来,艾莉丝一定会挺过来的。”
席琳娜悲怆道:“印第安毒箭最常用的是幽灵箭毒蛙之毒,这种毒至今还没有特效解毒药。”
董彪上前解释道:“席琳娜,中了印第安毒箭的人往往撑不过五分钟,艾莉丝到现在已经快半小时了,这说明,那支毒箭上的毒液可能被清洗过了,艾莉丝应该有很大机会挺过来的!”
曹滨终于将安东尼医生带到了诊所。
安东尼没有直接进治疗室为艾莉丝诊治,而是先取来了那支毒箭,在一个装有透明液体的瓶子中摆涮了几下,然后将那只瓶子封上了口,交给了随行而来的一名助手:“以最快的速度拿回去化验,一旦出了结果,立刻回来向我汇报。”
曹滨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兄弟跟着出了诊所。
“病人受伤到现在多长时间了?我要最准确的数字。”安东尼医生一边翻看着治疗记录,一边询问着艾莉丝的基本情况。
诊所的那名医生回答道:“病人送到诊所的时候是四点三十六分,现在是六点一刻,加上病人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准确数字应该是一小时零四十分钟。”
安东尼点了点头,又问道:“病人尿路通畅么?有没有下管导尿?”
诊所医生回道:“利尿药用上后便下了导尿管,到现在为止,输进去了约一千毫升的液体,排出了两百毫升的尿液。”
安东尼不禁皱起了眉头,并随那诊所医生进到了治疗室中。
曹滨拿起了那支箭,只看了一眼便丢回了远处。这支箭的特点如此明显,曹滨只看了一眼便断定和射中顾浩然的那支箭同出一处。
“阿彪,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问你。”曹滨招呼了董彪一声,先一步走出了诊所。
董彪随即跟了出来,道:“滨哥,这支箭是不是跟顾先生中的那支箭一模一样?”
曹滨点了点头,道:“你再将那天夜里在货船上的过程给我细说一遍。”
董彪摸出了烟来,点上了一支,抽着烟,将整个过程描述了一遍。
“这么说,那个叫汉斯的中华人在货船爆炸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着弓箭……”曹滨的眉头蹙成了一坨,双眼也眯成了两道缝隙,“假若他就是凶手,那么,即便他侥幸从船上逃了出来,那副弓箭也无法带在身上,只会随着货船沉入海底……除非,他有两套一模一样的弓箭?”
董彪也陷入了沉思中,他再一次回顾了整个过程,并顺着曹滨的思维想出了另一种可能:“滨哥,还有一种可能,他并没有将弓箭带上船,而是藏在了附近的某个地方,船炸沉海后,他侥幸逃脱,之后取了那副弓箭回来寻仇……对了,滨哥,当时暴风雨已经来了,我跟罗猎在海滩上等着无影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会不会就是侥幸逃脱的汉斯呢?”
曹滨道:“我在想另一个矛盾,老顾中的毒箭其箭镞上的毒显然是被清洗过的,这件事若是那汉斯做的倒也好解释,他不过是想把我调离金山并拖延在纽约。但是,艾莉丝中的这支毒箭,目前看来也是被清洗过的,如果是汉斯前来寻仇,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再者,这仇要算也得算在你董彪的头上,他又为何放过你而冲着罗猎下手呢?”
董彪猛然一惊,愣了片刻,呢喃道:“是哦,这从道理上确实讲不通哦。”
曹滨习惯性地将手插进了怀中,想拿根雪茄出来抽两口,可出门的时候太过匆忙,居然忘记了带上一根雪茄,于是便向董彪讨要了一支香烟,勉强应付。“这其中或许存在两种可能,要么,这毒箭根本不是那汉斯所为,两件事只是凑巧撞在了一块。要么,这汉斯便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以毒箭伤了老顾和罗猎,只是他整个计划中的一环。甚至,那船烟土也是他的虚晃一枪。”
董彪怔道:“不可能吧!滨哥,你是不知道那船烟土有多少,那汉斯要是成功了,赚下的钱能将咱安良堂买一百次都不止,他怎么会花那么大的代价来对付咱们呢?”
曹滨被香烟呛到了,咳了几声,沉吟道:“是啊,明面上确实无法解释,但是,谁又能保证那货船上装着的就一定是真的烟土呢?我想,无论是你阿彪,还是那无影吴先生,你们在船上的时候,应该都没有机会去检验那船货物的真伪吧。”
董彪倒吸了口气,凝神静止了数秒,才开口道:“对哦,若是将那船烟土都换成了地上挖来的泥土,根本就是分文不值啊!”
曹滨还是不习惯香烟,还剩了半截便丢在了地上。“世上碰巧的事情有很多,但若说这两件事刚好是碰巧我认为可能性不大。阿彪,咱们现在急需做两件事,一是想尽一切办法查清楚那个汉斯的底细,二是调动所有的关系资源,追查那批烟土的下落。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话,汉斯的那批烟土应该存放在金山的某个仓库。”
董彪点头应道:“好的滨哥,我这就着手安排。”
曹滨又道:“如果汉斯的那批烟土还在的话,那么,那枚开国玉玺也就还在。阿彪,一定要沉住气,那批烟土的下落不能在一时半会便能追查得到,但只要它无法离开金山,那么就始终处在咱们的控制范围内。我明天一早就去港口打招呼,让他们盯紧了每一艘发往中华的货船。”
董彪道:“我记住了,滨哥。”
曹滨再嘱咐道:“这些事你先安排下去就好了,不必亲力亲为。这个当口上,罗猎最离不开的就是你,好好陪陪他,疏导他吧。”
董彪长叹一声,道:“艾莉丝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我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得过来。”
曹滨拍了拍董彪的肩膀,道:“我说过,他很像我年轻时的样子,没有什么挫折能击垮我曹滨,罗猎也一样!”
曹滨跟董彪说完话便回去了,董彪在诊所门口抽了支香烟,回到了诊室中。安东尼医生领着诊所的医生护士还在治疗室中为艾莉丝诊治,罗猎仍旧蜷缩在房间一角,呆滞的目光死盯着治疗室的门,席琳娜偎依在西蒙的怀中不停抽噎,而西蒙神色黯然,口中念叨着什么,却未发出声音。
董彪挨着罗猎坐到了地板上,像是自语,又像是劝慰,道:“无论发生了什么,对一个真正男人来说,他能做的只有是勇敢面对,将所有的自责和内疚深埋在心里,只有坚强起来,才能追查到真凶,为艾莉丝报仇雪恨!”
罗猎未做回应。
董彪又道:“滨哥刚才在门口和我分析了,凶手很可能就是那个汉斯,那一船的货物也很有可能是假烟土,罗猎,你必须振作起来,抓住汉斯,并让他亲自品尝印第安毒箭的滋味。”
罗猎终于有了反应,幽幽叹息了一声,呢喃道:“那又能怎样?杀了汉斯,我的艾莉丝就能回到我身边吗?艾莉丝那么善良,上帝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呢?”
董彪叹道:“哪有什么上帝啊?即便有,那上帝庇护的也是有钱有势的权贵,像咱们这种人,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拳才能不被别人欺负。罗猎,彪哥能理解你对艾莉丝的那份感情,也能理解你心中的那份自责和内疚,但你这样萎靡不振,又怎么能对得起艾莉丝为你挡下的这一箭呢?罗猎,听彪哥的,抬起头来,擦干眼泪,跟滨哥彪哥一起,活捉了那个汉斯,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这样才能对得起艾莉丝啊!”
罗猎掀起上衣蒙住了头,悲怆道:“我不想抓什么汉斯,我不想报什么仇,我只想恳求上帝能将我的艾莉丝还给我,实在不行,那就用我的命去换艾莉丝的命。彪哥,别在劝我了,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我只想让艾莉丝能好起来。”
董彪长叹一声,拍了拍罗猎的头,没再继续说话。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着,诊所中安静的只剩下了各人的呼吸声,门外偶尔传来一些动静,等待之后却不是那回去化验的助手归来。治疗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头汗水的安东尼医生率先走了出来,董彪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西蒙和席琳娜也来到了安东尼医生的身边,唯独罗猎依旧萎靡蜷缩于原地。
“病人病情总算是稳定了,但情况并不容许乐观,她的各个脏器都出现了功能衰竭的征象,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极为关键,若是能挺得下来,那么存活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安东尼抬头看了眼墙壁上挂钟,又下意识地往门外张望了一眼,接着道:“从病人的临床征象来看,应该是中了幽灵箭毒蛙之毒,当然,化验结果还没出来,现在并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我是按照这种毒进行治疗的,但你们都知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这种毒的特效药,请你们谅解包容。”
董彪上前拥抱了安东尼,道:“谢谢你,安东尼,你辛苦了。接下来,我们需要注意些什么呢?我是说,在艾莉丝的治疗上。”
安东尼医生道:“你们帮不上什么忙,该休息就去休息吧,我会守在这儿,汤姆给我下了死命令,要求我全力以赴。杰克,你是知道的,我欠汤姆的太多了,我必须答应他。”
又过了半个小时,诊所门外传来了汽车急刹车的声响。紧接着,安东尼医生的助手回到了诊室。“安东尼医生,化验报告出来了,确实是幽灵箭毒蛙之毒。”
安东尼医生淡定回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托尼,你辛苦了。”
董彪走上前来,道:“安东尼,现在确诊了,那治疗方案是不是需要调整一下呢?”
安东尼摇了摇头,回道:“我说过,我是按照这种毒制定的治疗方案,事实上,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杰克,希望你能理解我,若是还有什么好办法的话,我是一定不会保留的。”
董彪道:“我听说有一种换血疗法,安东尼,你认为会对艾莉丝起作用吗?”
安东尼冷哼一声,道:“那是三百年前的老把戏了,要是有用的话,那还需要研究各种解毒药吗?”
董彪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诊所的医生护士也从治疗室中出来了,安东尼询问了艾莉丝的情况,然后道:“你们可以进去陪陪她,记住,不要吵到她。”
西蒙神父和席琳娜听到了,连忙相互搀扶走进了治疗室。
董彪回到了罗猎面前,道:“你就不打算进去看看艾莉丝吗?”
罗猎目光空洞,呆滞摇头。
董彪终于上了怒火,一把抓住了罗猎的脖子,将他拖了起来,切着牙,压低了声音,吼道:“艾莉丝还没死,她还有活下来的希望,她正在跟死神搏斗,你就不能助她一臂之力吗?”
罗猎嘴角一歪,两行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嗫啜道:“我,我不敢去见她,我怕我会吵到她。”
董彪将罗猎顶在了墙壁上,鼓励道:“你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彪哥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得到!”
罗猎默默地点了下头。
跟在董彪的身后,罗猎艰难地挪动着双脚,终于来到了艾莉丝的病床前。
“艾莉丝……”看到艾莉丝苍白的面庞,罗猎只是一声呼喊,便瘫软下来,不省人事。
董彪无奈,只得将罗猎抱出了治疗室。
安东尼医生为罗猎做了简单的检查,道:“他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精神太紧张了,休息一下就会醒过来的。”
罗猎这一昏迷,直到深夜才幽幽醒来。诊所中,董彪躺在地板上已经睡着了,安东尼躺在诊室的椅子上也进入了梦乡,诊所的医生护士都没有离开诊所,各自找了地方休息。治疗室中,席琳娜伏在艾莉丝的病床一侧,看上去也像是睡着了,只有西蒙神父,握着艾莉丝的手,以极其微小的声音呢喃着什么。
再醒来的罗猎显然冷静了许多,他缓步走进了治疗室,来到了病床前,伸出颤抖的手来,轻轻抚摸着艾莉丝的脸颊,柔声道:“艾莉丝,你为什么那么傻呢?你为什么要为我挡那一箭呢?你要是撑不住了,走的时候慢一些好么?你要等着我,等着你的大猫咪,大猫咪离不开你,大猫咪要跟你一块走……”
西蒙神父站起身,来到罗猎身边,将罗猎揽在了怀中:“诺力,我的孩子,别这样,艾莉丝看到你这么悲伤,她会受不了的。”
罗猎伏在西蒙怀中,悲怆恸哭。
席琳娜也醒了过来,走到罗猎身旁,温柔地抚摸着罗猎的头发,柔声道:“诺力,艾莉丝跟我说过,她感到最幸福的事情便是认识了你。她爱你,超过了爱她自己,她为你挡了那一箭,一定是她这辈子做出的最骄傲的一件事。诺力,你不要自责,更不要内疚,你要好好活下去,这样的话,艾莉丝即便真的离我们而去,她也是笑着离开的……”席琳娜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双手捂住了面庞,伏在西蒙神父的肩头上抽噎起来。
便在这时,罗猎突然听到了艾莉丝叫他的声音,急忙从西蒙神父的怀中挣脱开,罗猎扑到了病床前,轻轻捧着艾莉丝的面颊,柔声问道:“艾莉丝,是你在叫我吗?”
艾莉丝果真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诺力,我的大猫咪,你为什么哭了?”艾莉丝气若游丝,但苍白的面庞上却挂着甜甜的微笑。
罗猎欣喜若狂,激动道:“艾莉丝,你醒来了,你真的醒来了!”
西蒙神父已然冲出了治疗室,叫醒了安东尼医生,喊道:“安东尼医生,艾莉丝她醒来了!她真的醒过来了!”
安东尼医生猛然一惊,连忙冲进了治疗室。董彪从地上爬起,跟在了安东尼的身后。安东尼医生冲进治疗室后先看了挂在床边的尿袋,神色顿显慌乱,再要为艾莉丝进一步检查,却被艾莉丝拒绝了。“安东尼医生,谢谢你为我的付出,让我才有机会能跟我的大猫咪再说上几句话,我知道,我已经不行了。”
罗猎急道:“不许胡说,安东尼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艾莉丝微笑道:“诺力,别再耽误时间,属于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安东尼将董彪和西蒙神父叫到了一旁,神色颇为严峻,道:“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醒来的,此时醒来,只会加重各脏器的负担,导致衰竭状态加速。我想,这应该是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了,就像是一盏烧完了燃油的灯,在即将熄灭之前,灯火会猛然旺盛一下。”
董彪痛苦却又无奈地拍了拍西蒙神父的肩,一言不发,去了一旁。
西蒙神父异常镇定,向安东尼表示了感谢后,揽着席琳娜,来到了艾莉丝的面前。
艾莉丝开心地笑了:“西蒙,席琳娜,祝贺你们,你们终于和好了。”
席琳娜弯下身来,亲吻了艾莉丝,道:“我的孩子,妈妈错了,妈妈早该听你的话。”
艾莉丝微笑道:“不,妈妈,是艾莉丝不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而我却总是让你担心。”
西蒙神父跟着亲吻了艾莉丝,道:“我的孩子,你还有什么愿望,告诉西蒙,西蒙一定会帮你实现。”
艾莉丝发出了轻弱的笑声:“西蒙,我能叫你一声爸爸吗?”
一直表现的镇定且坚强的西蒙神父再也忍不住了,两行老泪夺眶而出,哽咽回道:“我的孩子,你当然可以叫我爸爸。”
艾莉丝缓缓伸出手来,为西蒙神父擦拭了泪水,开心地叫了一声:“爸爸!”
“我的女儿!爸爸对不起你啊……”西蒙神父憾恸痛哭。
艾莉丝轻轻地摩挲着西蒙神父的脸颊,道:“爸爸,你能牵着我的手,送我步入婚礼的殿堂吗?”
西蒙神父呜咽道:“当然,我的女儿,爸爸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艾莉丝转过脸来,对罗猎微笑道:“诺力,我的大猫咪,你愿意娶你的小白兔吗?”
罗猎流着泪,重重地点了头,并道:“我愿意,艾莉丝,我当然愿意。”
艾莉丝幽幽叹道:“只可惜,我没有洁白的婚纱……”
一旁的董彪突然大声道:“艾莉丝,坚持住,彪哥这就给你找婚纱来!”说罢,董彪冲出了治疗室,冲出了诊所,冲上了夜幕中的大街。
一名兄弟跟了上来,道:“彪哥,这是在夜里,到哪儿找婚纱啊?”
董彪毫不理会,一路狂奔,在唐人街的一头,一脚便踹开了一家专营红白喜事用品的商铺大门。老天爷保佑,那商铺中还真有一套白色的婚纱。
治疗室中,艾莉丝央求罗猎道:“诺力,扶我起来,我要梳理打扮,我不能这副样子跟你结婚。”
罗猎流着泪将艾莉丝抱在了怀中,席琳娜找来了梳子,为艾莉丝梳理了头发,一名护士小姐将自己的化妆品拿到了艾莉丝的面前。
待董彪抱着那套白色的婚纱返回了诊所的时候,艾莉丝已经梳理打扮完毕,看到董彪抱着的婚纱,两只大眼睛顿时闪烁起光亮来。
艾莉丝在席琳娜和两位护士的帮助下艰难地穿上了婚纱,开心地笑着,将手递给了西蒙神父。
众人分立两行,哼起了婚礼进行曲的旋律。
西蒙神父强忍住内心的悲恸,一只手牵着艾莉丝的手,另一只手则揽住了艾莉丝的腰,缓缓向罗猎走来。罗猎紧咬着嘴唇,极力控制着自己,终于等来了艾莉丝。
西蒙神父将艾莉丝交给了罗猎,然后重新做回了神父,道:“艾莉丝泰格,你愿意……”
艾莉丝偎依在罗猎的怀里,轻声纠正了西蒙神父的称呼:“神父,我改名字了,请叫我艾莉丝马修斯。”
西蒙神父捂住了双眼,憾恸不已。董彪走过来,安抚道:“西蒙,坚持住,艾莉丝的时间并不多。”
西蒙神父咬牙忍住了,继续道:“艾莉丝马修斯小姐,你是否愿意与诺力罗先生结为夫妇?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艾莉丝甜美地微笑着,深情地看了眼罗猎,道:“我愿意!”
西蒙神父又道:“诺力罗先生,你是否愿意与艾莉丝马修斯小姐结为夫妇?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
艾莉丝伸出手指,按住了罗猎的嘴唇。“诺力,我的大猫咪,我当然知道你会愿意,但我不想让你说出来,我的大猫咪,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不然,你的小白兔在天堂上会很伤心的。”
罗猎流着泪,点了头,应道:“我答应你,艾莉丝,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开开心心活下去,我不会让小白兔在天堂上伤心的。”
艾莉丝再次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道:“能死在你的怀中,我真幸福,诺力,吻我,不要停……”
罗猎垂下头来,可是,艾莉丝已然溘然离去。
“艾莉丝……”罗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但艾莉丝再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