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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章鱼     替天行盗txt下载     替天行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仓皇逃】(上)

    从门前经过,发现大门从里面插上了,两人溜到后方无人之处,瞎子看了看四周,示意阿诺蹲下去,他踩着阿诺的肩膀,阿诺仗着身高体壮费了好大力气方才站直了身子,瞎子双手扒在围墙上向里面望去,却见里面立着三根石柱,石柱之上各自吊着一名几近**的男子,那三名男子身上伤痕累累,布满鞭挞的痕迹,明显是经历了严刑拷打,现在三人只是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短裤,被吊在冰天雪地之中,不知是死是活。

    瞎子这才知道这里是狼牙寨刑讯逼供的地方,此时又有一人被从里面的监牢中推了出来,瞎子定睛望去,他在白天的视力有限,总觉得那人的轮廓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从那人的身形来看竟然有些像陆威霖。

    瞎子正想看个清楚,下面的阿诺却有些撑不住劲了,双腿都颤抖起来,低声道:“好了没有?”

    瞎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再坚持一会儿,阿诺咬牙切齿,竭尽全力撑住瞎子,此时却感觉周围似乎有些不对,转头望去,却见一头通体漆黑的獒犬从右侧无声无息向他们靠近过来。

    阿诺吃了一惊,他本来就怕狗,看到如此凶悍的獒犬张开大嘴,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鲜红的舌头还不停滴落着涎液,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手一松,连瞎子都顾不上了,头也不回地向前方逃去,瞎子感觉脚下一空,身体猛然下坠,慌忙用双手死命抓住围墙,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扭头望去,却见一头牛犊大小的獒犬摔开四蹄,宛如一道黑色疾电般向他冲了过来,吓得瞎子惨叫了一声。

    那头獒犬瞬间已经来到了瞎子身边,瞎子以为这次完了,死死抓住围墙,双腿尽量蜷起,没想到那獒犬竟然对他熟视无睹,擦着他的足底经过,直奔猖狂逃窜的阿诺追去。

    瞎子惊出了一脑门子冷汗,还没有来得及从獒犬利齿下逃过一劫的恐惧中恢复过来,又听到里面传来怒斥之声:“什么人?”

    瞎子双手一松,从围墙上跳了下去,落地时脚下一滑,又重重摔了一跤,屁股好不疼痛,瞎子此时哪还顾得上屁股疼痛,没命地向前方小巷中逃去,瞎子慌不择路,自己在小巷子里兜来转去,不一会儿就已经迷失了方向,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有路口就钻,从前方路口跑出之后,却发现自己竟然兜了个圈子又回到了刚才的道路上。

    几名土匪本来已经失去目标,忽然发现这厮又从另外一边冒出头来,几人指着瞎子道:“别跑!”

    瞎子这个郁闷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呆在原地不动,他转身再逃,这次更加倒霉,竟然选择了一条死巷,听到后方追击声越来越近,瞎子急得手足无措,两旁都是房门紧闭,他又没有罗猎的身手,根本爬不上房顶,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发现一旁的房门刚巧开了,瞎子哪还顾得上多想,以超越自身极限的惊人速度冲了进去。

    开门的却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瞎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的嘴巴给封上了,将她推回房间内,然后用后背将房门抵住。

    那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中的一根竹竿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瞎子被竹竿落地的声音吓得心惊肉跳。

    此时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瞎子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附在那少女耳边道:“别怕,我不是坏人。”

    感到怀中的少女身躯瑟瑟发抖,应该是被他吓得不轻,室内光线黯淡,瞎子因为是夜眼的缘故视线反倒比平时强大许多。闻到那少女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沁人肺腑,若是平时,瞎子必然陶醉不已,可现在他根本没有那个心境。

    那群人已经来到门前,几人在外面不知议论什么,过了一会儿方才有人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房门,因为里面没有回应,敲门声变得急促起来。

    安翟心中黯然,自己必然暴露了,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为了逃过一劫,也唯有利用这少女的性命作为要挟了,可此时他方才发现那少女竟然和自己一样戴着墨镜,目光落在地面上,看到地上的那根竹竿,瞎子忽然明白,原来这少女竟然是个盲人。内心愧疚感顿生,自己为了求生竟然会去要挟一个盲女,我安翟何时变得如此卑鄙?心念及此,竟然万念俱灰,大不了被人抓去,也好过做如此卑鄙的事情。瞎子居然松开了那盲女的口鼻,低声道:“你去吧!”他转身准备出门自投罗网,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手腕。

    瞎子心中一怔,却见那盲女向他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后面,显然是示意他躲藏起来。

    盲女来到门前缓缓将房门拉开,那群土匪看到她现身,一个个慌忙躬下身去:“周姑娘,打扰了!”

    盲女冷冷道:“知道打扰还要敲门?你们不要性命了?”

    其中一名土匪壮着胆子道:“因为刚才有一名贼人逃到这里,我们担心周姑娘的安全,所以才斗胆打扰,既然您没事,我们这就离开。”

    盲女冷哼一声,重重将房门关上。她摸索着走入房内,瞎子慌忙捡起地上的竹竿,来到她面前将竹竿递到她的手中,盲女小声道:“谢谢!”

    瞎子道:“应当是我谢你才对!”

    盲女摇了摇头:“我不用你谢,房间里暗得很,没有灯,你右前方有一张椅子,你可以在这里躲一会儿,我想他们一时半会还不会离去。”

    瞎子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盲女拿起竹竿向房间内走去,瞎子担心她跌倒,目光始终追逐着她,看到盲女来到堂屋内的供桌前,摸索着找到了三支香点燃,然后插在香炉内。

    瞎子远远看着,越是光线黯淡,他的目力反倒越强,供桌上摆着一张女子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容颜俏丽,面部轮廓和这盲女似有几分相似,应当是已经离开了人世,瞎子忍不住道:“照片上的人是你母亲?”

    盲女嗯了一声,又有些好奇:“你看得到?”

    瞎子笑道:“自然看得到,我眼力好的很。”说完之后又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很可能会刺激到盲女,他赶紧解释道:“我眼睛跟正常人不一样,越是白天,我越是看不清东西,跟睁眼瞎似的,可到了晚上,我的视力就突然变得好起来了,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盲女从里面走了出来,从桌下拉出一张圆凳坐下,朝着瞎子的方向道:“就像猫一样?”

    瞎子笑了起来:“对,有点像!”

    盲女叹了口气道:“我白天黑夜都看不到任何东西,所以我让人将这里所有的窗户都封了起来,对我来说,白天黑夜本没有任何的分别,这样别人进来这里之后就跟我一样了。”

    瞎子充满同情地看着眼前的盲女:“你姓周?”

    盲女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这样说过话了,刚才还因为这个人胁迫自己而害怕,不过现在她心中已经一点儿都不怕了,点了点头道:“我叫周晓蝶,你呢?”

    “我叫安翟,别人都叫我瞎子……”瞎子说完,反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你别误会,我这人就是嘴上没把门的,喜欢胡说八道。”

    周晓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格格笑了起来,瞎子虽然看不到她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可是仍然感觉到周晓蝶笑起来的样子美极了,吞了口唾沫道:“刚才的事儿谢谢你了。”

    周晓蝶道:“你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我现在告诉你原因,因为那些追你的全都是坏人,所以我认为被坏人追赶的人总不会坏到哪里去。”按照她的推理方式,坏人的敌人就是好人。

    瞎子笑了起来:“你真是冰雪聪明,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可绝不是坏人。”

第四十六章【仓皇逃】(下)

    “我知道!”

    “你知道?”这次轮到瞎子诧异了。

    周晓蝶道:“你主动放开了我,我虽然看不到,可是我却能够猜到你刚才的心思,你想要主动走出去对不对?”

    瞎子点了点头,发现周晓蝶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她却有一颗观察入微的细腻内心。

    周晓蝶道:“你不是狼牙寨的人?”

    瞎子道:“不是,我昨天才到。”

    “为了给肖天行拜寿?”

    瞎子听到她直呼肖天行的大名越发诧异了,提醒周晓蝶道:“肖天行可是这里的大当家,你出去千万别直呼其名,让别人听到了总是不好。”

    周晓蝶道:“他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杀人如麻的土匪头子罢了。”语气充满了不屑,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很怕他?”

    瞎子撇了撇嘴道:“我安翟长这么大还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周晓蝶道:“原来你不识字啊?”

    瞎子尴尬道:“不是这个意思,我读过几年私塾的。”

    周晓蝶忍不住笑了起来:“笨啊,我跟你开玩笑的。”

    瞎子摸着后脑勺也笑了起来。

    阿诺虽然没被土匪发现,可是那条黑色獒犬却在他身后紧追不舍,听到犬吠之声越来越近,阿诺没命朝着前方废墟跑去,那片废墟是古堡的部分遗址,据说过去曾经是凌天堡的点将台,因为风雨侵蚀,周围建筑物大都已经坍塌,一块块巨石横七竖八地叠合在一起,除了顶部被白色积雪笼罩的部分,下方有不少黑色的岩面裸露在外,阿诺从两块巨石的缝隙中挤了过去,不曾想前方道路中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坑,想要停步已经来不及了,脚下一空从近五米高的地方落了下去。

    阿诺惨叫着摔倒在厚厚的雪地之上,因为积雪的缓冲,他的身体倒是没有受伤。

    那条獒犬随即就从上方露出了脑袋,一双泛着蓝光的双眼死死盯住了下方的目标,然后一双后退用力一蹬,居高临下向雪地上的阿诺扑了上去。

    阿诺望着从天而降的獒犬,吓得魂飞魄散,他从雪地上爬起,竭力向前跑去,积雪很深,一直淹没到他的膝盖,阿诺方才逃出了两步,就被俯冲而至的獒犬扑倒在地,整个人被压倒在雪地上。

    獒犬喉头发出低沉的嘶吼,张开犬牙交错的大嘴,准备向阿诺的颈部咬去,阿诺都已经感觉到獒犬的涎液流淌在自己的脖子上,正准备殊死挣扎之时,却听到身后獒犬发出一声古怪的呜鸣,竟然放开了他。

    阿诺把脸抬起来,却见前方一块岩石之上,一头毛色血红的野狼宛如雕塑般傲立在那里,北风卷起地上的雪粒吹打在它的身上,野狼火一样的长毛在风中微微颤抖,它体型偏瘦,因此身上的毛发显得很长,两只眼睛一只是蓝色,一只是黄色,昂首挺胸,目光孤傲冷酷。

    獒犬的鼻翼翕动了两下,然后再度张大了嘴巴,喉头发出低沉的嘶吼,双目盯住了那头红色野狼,试图用气势将对方吓退。

    野狼从岩石之上轻盈腾跃下去,步伐优雅而缓慢。

    阿诺吓得六神无主,前有野狼后有獒犬,自己八成要被这两个畜生给分尸了。

    獒犬扭动了一下硕大的头颅,它的体型绝不逊色于那头红色野狼,论到肌肉的健壮程度甚至还要超过对方,四只强健有力的蹄子在雪地上刨了两下,然后陡然开始加速,犹如一道划过雪地的黑色闪电,直奔那头野狼而去。

    野狼似乎被獒犬突然发起的攻击吓住,停下脚步伫立在雪地之上,两者之间的距离瞬间已经缩短到了一丈,獒犬后肢有力蹬地,从雪地上腾跃而起,张开巨吻,白森森的尖锐牙齿向红色野狼的颈部撕咬而去。

    在獒犬腾空而起的刹那,野狼倏然启动,身躯一个巧妙的躲闪,避开对方的撕咬,然后它的颈部在高速奔行中扭转过来,一口叼住獒犬的脖子,喀嚓一声,已经将獒犬的颈椎咬断,就势一甩,獒犬足有百斤的身躯被它凌空抛了出去,撞击在它刚才所站立的巨岩之上,獒犬的骨骼在重重的冲撞中又发出碎裂的声音,身体跌落在雪地之上,已经再没有任何的反击之力,喉头发出凄惨的哀鸣声。

    野狼看都没有看那只濒死的獒犬,迈着优雅的步伐缓步来到阿诺的面前,阿诺目睹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已经万念俱灰,自己斗不过獒犬,更斗不过这头战斗力强大的野狼。

    野狼低下头在阿诺身上闻了闻,阿诺甚至感觉得到它喷出的热气,他一动不动,希望野狼认为自己是一具死尸。

    野狼打了个响鼻,然后把头扭到了一边,居然转身走了,来到巨岩边,叼起那条已经死去的獒犬,一路小跑消失在前方乱石缝隙之中。

    阿诺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发现瞎子还没有回来,罗猎几人等得正在着急,看到阿诺回来,所有人都围拢了过去:“阿诺,你去哪里了?瞎子呢?”

    阿诺目光呆滞地望着罗猎,嘴巴张了张,仍然没能从此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张长弓为他端来一杯热茶,阿诺接过热茶,咕嘟咕嘟喝了,这才稍稍缓过神来,将自己跟瞎子出去后的经历说了一遍,几人听到他在点将台废墟的遭遇,张长弓激动的一把将他的手臂抓住:“你说什么?你见到了血狼?”

    “血狼?”阿诺一脸迷惘,他并不知道张长弓母亲被血狼叼走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生物,他点了点头道:“对,毛色血红。”

    麻雀一旁道:“它的眼睛是不是一只蓝色一只是黄色?”

    阿诺重重点了点头。

    张长弓大声道:“带我去,我要去找它!”这些年来他始终都将这神秘的生物视为杀害母亲的仇人,所以听到血狼的消息恨不能现在就找到它将它杀死。

    罗猎道:“照你这么说,那头血狼咬死了獒犬,却放过了你?”

    阿诺点了点头道:“我……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放过了我,当时它在我身上闻了一会儿,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想不到它居然走了。”

    麻雀凑过来在阿诺头上闻了闻,然后马上捂住了鼻子:“你身上好大的味道!肯定是那头血狼嫌你的体味太大。”

    阿诺也抬起手闻了闻,一脸委屈道:“没有啊,我每天都洒香水。”

    罗猎从两人的对话中似乎猜到了血狼放过阿诺的原因,西方人普遍体味偏大,阿诺不但有体味,而且这厮是个酒鬼,身上混杂着一股陈年发酵的味道,应该是血狼不喜欢这股味道,所以才没有吃他的兴趣。

    张长弓此时已经取了砍刀,准备出门寻找血狼。

    罗猎道:“张大哥,瞎子还没回来。”

    张长弓道:“反正都要去找人,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

    罗猎知道血狼已经成为张长弓心中挥抹不掉的阴影,他这次之所以答应陪同他们潜入黑虎岭,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寻找血狼,现在得到了血狼的消息,他当然不可能错过,罗猎道:“好吧,大家一起去。”

    阿诺虽然打心底不愿意去那个差点丢掉性命的地方,可是看到同伴全都要去,再说瞎子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说起来是自己把瞎子丢下独自逃命,想起这件事也实在惭愧,鼓起勇气决定再带着同伴们走一趟。

    阿诺循着刚才的路线走了一遍,可是刚才都是瞎子用罗盘引路,阿诺所扮演得只是一个追随者的角色。这凌天堡虽然不大,可是里面的道路却是错综复杂,很容易在街巷中迷失方向,找到他和瞎子失散的地方虽然不容易,可是找到那片废墟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毕竟凌天堡内那么大规模的废墟并不多。

    麻雀找路人打听了一下,并没有花费任何的代价就问出了昔日点将台的所在。

第四十七章【觅狼踪】(上)

    “就是这里!”阿诺指着前方的大片废墟道。

    张长弓躬下身去,从雪地上发现了大小不同的两串脚印,大脚丫子应当是阿诺留下的,另外的那一串梅花状的脚印明显是犬科动物所留下,应当来自那头追击阿诺的獒犬。

    从脚印的大小和步幅,张长弓可以大概判断出这头獒犬的肩高体重,这头獒犬应该有牛犊般大小,攻击力极其强大,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而言,这算不上什么难事,虽然他并没有亲眼目睹,可是仍然能够想象到阿诺亡命逃跑的惊险一幕。

    循着脚印来到阿诺跌落雪坑的地方,阿诺指着下方的雪坑,心有余悸道:“刚才……我就是从这里掉了下去的。”

    罗猎向下看了看,率先跳了下去,麻雀和张长弓也紧跟其后,阿诺显然还有些后怕,犹豫再三还是跟着跳了下去。他将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警惕望着周围,生恐那头血狼仍然藏身在附近没有离去。

    雪地上仍然留有一个明显的人形印记,正是阿诺跌倒时留下,张长弓在不远处发现了另外一串梅花状的足迹,脚印比此前的那个还小一些,浅一些,张长弓估算着血狼的步幅,脑海中浮现出一头红色野狼缓步行走在雪地上的景象,优雅而从容,雪坑内有不少的血迹,正中一滩血迹的周围足迹凌乱,由此能够推断出在这一区域发生了一场殊死搏斗,张长弓蹲下身去仔细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雪地上发现了一根红色的狼毛,张长弓小心将那根狼毛捡起,凑在鼻子前闻了闻。

    罗猎示意其他人和张长弓保持一段距离,以免干扰他的调查。

    张长弓循着血迹来到了前方的巨石前,巨石下也有一滩血迹,周围的雪地上的血迹呈放射状分布。阿诺低声道:“血狼咬住獒犬的脖子,一下从那边甩到了这里。”

    张长弓估算了一下獒犬被甩出的距离,大概在七米左右,獒犬的体重应该超过百斤,血狼竟然可以这么大的獒犬甩出这么远的距离,如果不是巨石挡住了獒犬,恐怕还要更远,从地上放射状分布的血迹来看,当时冲撞的速度一定很大,由此判断这头血狼的力量实在惊人,只是从血狼的步伐跨度和雪地上蹄印的深浅来看,这头血狼的重量应该不超过七十斤。从现场所见结合阿诺的描述,张长弓的脑海中已经基本可以恢复当时激战的情景,他惊叹于血狼的爆发力,在他有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狼类生物。

    沿着雪地上的血迹找到了血狼离开的缝隙,他们任何一人都不可能从中通过,张长弓爬到石块上方,举目向远方望去,却见前方都是倒塌的巨石,视野之中哪还看得到血狼的踪迹。

    凝望许久,张长弓方才回到同伴面前,有些失落地向罗猎道:“看来那头血狼已经走了。”

    罗猎道:“只要它还在凌天堡内,总会发现它的踪迹。”其实罗猎并不认为这头血狼就是当年调走张长弓母亲的那一只,这里距离张长弓的家乡满仓屯有近七十里的山路,苍白山的血狼未必只有一只。

    麻雀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血狼为什么要选择凌天堡安家?如果它真的生存在这里,此前有没有攻击过这里的人?”

    “也许它不吃人!”阿诺低声道,毕竟他就从狼吻下逃过了一劫。

    罗猎道:“回去吧,天就快黑了。”

    张长弓道:“你们先回去,我想在这儿待一会儿,或许那血狼还会回来。”

    罗猎闻言一怔,马上明白张长弓想要留下的目的,他对张长弓倔强的性情已经有所了解,知道劝说也没什么用处,低声道:“不如我留下来陪你?”

    张长弓摇了摇头:“你们去找安翟吧,放心吧,我不会有事。”他将手中的砍刀轻轻插入雪中。

    罗猎最终决定将张长弓一个人留下,一个可以徒手搏杀猛虎的猎人应该足可以对付一头血狼,就算不能成功,张长弓也应当可以全身而退,罗猎对他的实力充满信心,而且以张长弓的秉性,任何人都无法将他说服。

    真正让罗猎放心不下的还是瞎子,回到住处,夜幕已经降临,瞎子却仍然没有回来,他们三人已经走遍了凌天堡内可以自由走动的地方,如果瞎子再不出现,也只能向狼牙寨方面求助了。

    罗猎正准备去找吕长根帮忙的时候,瞎子却大摇大摆回来了。

    从这厮满面春风的样子就能够猜到他应当没有遭遇什么危险。

    阿诺冲上去在瞎子肩膀上给了一拳,抱怨道:“瞎子,你去了哪里?让我们担心死了。”

    瞎子横了他一眼:“你担心个屁?当时是谁抛下老子一个人逃跑了?”

    阿诺被他一通数落,脸窘迫得通红:“我……我怕狗……”

    “我呸!”

    阿诺自知理亏,陪着笑脸道:“千错万错全都是我的错,回头我给你端酒赔罪。”

    瞎子大度地摆了摆手道:“那倒不必了,都是自己人,你又不是存心丢下我。”他朝罗猎笑了笑,使了个眼色,罗猎知道他有话单独对自己说,心领神会地跟着瞎子来到房间内,瞎子关上房门,又从门缝里向外看了看,长舒了一口气道:“大爷的,今天差点把命给丢了。”

    罗猎道:“看起来不像啊,满面春风,很少看你那么得意。”

    瞎子勾住罗猎的肩膀道:“到底还是你最了解我。”

    罗猎闻到他身上居然有股子香气,吸了吸鼻子,打量了瞎子一眼:“你丫该不是去逛窑子了?”

    “我呸,还说是兄弟,我是那种人吗?”瞎子一把推开罗猎,来到炕沿坐下,拎起炕桌上的水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又重重放下:“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少卖关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瞎子呵呵笑了起来:“火气够大,每天晚上都有女人陪着睡觉,也没趁机败败火。”

    罗猎作势挥拳欲打,瞎子吓得抱住了脑袋:“别介,玩笑,玩笑都不能开了?”

    罗猎道:“让她听到可饶不了你。”

    瞎子不以为然道:“你怕她,我可不怕。”他向罗猎招了招手,示意罗猎靠近一些,低声将今天的见闻告诉了罗猎,至于偶遇盲女周晓蝶的一段他却略去不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瞎子也不例外。

    罗猎听说陆威霖被狼牙寨俘虏心中不由得一惊,早在铁娃说过遇到一群人问路的时候他就想到了陆威霖,看来自己的预感果然应验,低声道:“你能断定?”

    瞎子挠了挠头道:“你也知道,大白天的,我眼神儿不好使,朦朦胧胧看着有些像,身材步态应该差不多,也穿着军装,只不过我没看清他的面部细节。”

    罗猎问明了地点,瞎子详细把位置描述了一遍,提醒罗猎道:“那地儿应该是他们关押囚犯的地方,煞气很重,你最好别去,咱们这次来的主要任务你可别忘了,就算那人当真是陆威霖,咱们也帮不了他。”

    罗猎道:“明天就是肖天行的寿辰,到现在咱们连一点眉目都没有。”

    瞎子安慰他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担心呢,说不定一切迎刃而解,根本不需要咱们费心呢。”

    罗猎道:“你逃走后那么久都去了哪里?为什么没直接回来?”

    瞎子被他一问,明显有些慌张,干咳了两声道:“我当然不能直接回来,若是被人跟踪,岂不是把咱们所有人全都给连累了,我在凌天堡内兜了个大圈子,确信把他们都给甩掉了这才回来。”

    罗猎将信将疑地望着瞎子,这厮肯定没说实话,连正眼都不敢看自己,罗猎也没有继续追问,最重要的是瞎子能够平安归来。

第四十七章【觅狼踪】(下)

    狼牙寨方面准时送来了晚餐,罗猎和瞎子出去准备吃饭的时候,前来送饭的喽恭敬道:“叶爷,八当家有请!”

    八当家就是蓝色妖姬兰喜妹,瞎子闻言,嬉皮笑脸道:“八当家是不是请我们一起过去?”

    那喽笑道:“八大家说了,只请叶爷自己过去。”

    麻雀听到这句话顿时虎起面孔,冷冷道:“她找我男人作甚?”

    罗猎真是哭笑不得,不知是麻雀是故意配合还是当真入戏太深,他咳嗽了一声道:“既然八掌柜有请,我只好过去一趟,你们几个先吃吧。”

    目送罗猎跟着那喽离去,瞎子故意道:“我看这兰喜妹八成是看上老叶了。”

    麻雀道:“也不错啊,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瞎子看到麻雀风轻云淡的样子反倒奇怪了:“你不吃醋?”

    “我为什么要吃醋?”

    瞎子道:“有人勾引你男人嗳!”

    “你那么紧张,他是你男人才对!”麻雀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喂,吃饭啊!”

    “看到你就饱了!”

    罗猎出门之后,跟着那喽去了兰喜妹的住处,他并没有想到,兰喜妹的住处居然和瞎子所说的监狱仅有一墙之隔,走入院门,宽阔的庭院内种植着十多株腊梅,雪中腊梅竞相吐蕊,暗香阵阵。中间的青石小道清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道路两旁堆砌着不少精致的冰雕,从庭院的格局布置已经能够看出兰喜妹生活中应该颇有情趣。不过凡事不能以外观而论,如果只看兰喜妹妩媚娇柔的外表是不会想到她的手段如此残忍血腥。

    通过前方冰砖砌成的拱门,进入内院,两旁栽植了不少的长青树木,树枝之上挂着一盏盏的红灯,随着夜风,红灯轻轻摇曳,映衬着周围洁白无瑕的积雪,红白辉映,光影交织,整个庭院被装点得美丽纷呈。

    道路尽头有一栋完全木质结构的小楼,小楼共有两层,居然是典型的西洋风格,见惯了凌天堡冰冷坚硬的石头房子,猛然看到这温和纯朴的木色,在周围冰雪的对比下,让人的心底不禁生出一种温暖,罗猎从建筑风格推断出这小楼的设计者必然对西洋文化有着相当的了解,由此看来,兰喜妹绝不是普通的土匪,此女必然对西洋文化有着一定的了解。

    那喽在楼前停下脚步,向罗猎笑道:“叶爷,八当家在里面等着您呢。”

    罗猎点了点头,举步走上台阶,这样的一栋木质小楼出现在凌天堡内的确有些突兀,也显现出蓝色妖姬的与众不同,或许她也有留洋的经历。

    罗猎轻轻叩响房门,里面传来兰喜妹娇滴滴的柔嫩声音:“门又没锁,进来吧!”

    罗猎推门走了进去,迎面扑来一股温暖芬芳的气息。

    兰喜妹身穿浅绿色毛呢军服,同色长裤,马靴齐膝,乌黑色的长发波浪起伏。罗猎一眼就认出她所穿得是俄**服,这身军服剪裁合体干练利索,英气十足,配上兰喜妹美丽动人的容貌,颀长的身材,将英姿飒爽和妩媚妖娆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罗猎并没有因为兰喜妹的美貌而忽略她腰间的那把手枪,枪套之中收着兰喜妹从不离身的镀金勃朗宁,这把手枪是她通过关系在欧洲定制,连子弹都镀上了一层24k金。从这一点来看,此女应当招摇且虚荣。

    罗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兰喜妹请自己前来应当不是看上了自己,事实上现在自己的模样虽然算不上丑陋,可是距离英俊也有相当的距离,除了昨晚露出的那手飞刀技法,自己的身上的确找不到让女人一见钟情的地方。兰喜妹这样一个美丽的尤物能够在群狼环伺的土匪窝中生存,而且还混得风生水起,必有其过人之处。

    兰喜妹微笑道:“欢迎欢迎!”她主动伸出手去,想要跟罗猎握手。

    罗猎却伸出手,轻轻握住兰喜妹春葱般的指尖,低头在她洁白无瑕的手背上轻吻了一记,他的举动实在是出乎兰喜妹的意料之外。在博取女人欢心方面,罗猎有着超人一等的水准,深知引起女性关注和好感的要诀。

    兰喜妹虽然错愕,可是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她毕竟是狼牙寨的八当家,见多识广,也知道罗猎的这个动作是吻手礼,绝非有意占自己的便宜,格格笑道:“叶无成,这洋人的礼节你好像懂得不少。”

    罗猎笑道:“别忘了我们的同伴中就有一个。”

    兰喜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里面请!”

    罗猎摘下毛茸茸的兔毛帽子,然后脱下厚重的羊毛大衣挂在衣架上,室内温暖如春,用不着穿太厚的衣服。跟着兰喜妹来到里面的餐厅,单从餐桌上的餐具陈设就能够看出兰喜妹对生活品质非常的讲究。

    兰喜妹邀请罗猎坐下,让佣人上菜。

    罗猎望着满桌的珍馐美味,笑道:“八当家实在是太客气了。”

    兰喜妹道:“只是一顿家常便饭,平日里我也是那么吃。”端起酒杯和罗猎碰了碰。

    罗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暗叹,这兰喜妹真是奢侈,熊掌、驼峰、猴头、燕窝,这样的山珍就算过去的皇上也做不到每天都有,她却说是家常便饭,原来土匪过得日子如此奢侈,想起山下杨家屯饥寒交迫的百姓,罗猎顿时觉得造化不公,这些土匪之所以能够在这里享受这样的生活,还不是烧杀抢掠所得,想到这里,珍馐美酒在嘴里也味同嚼醋。

    兰喜妹放下酒杯道:“朱三爷的事情实在是抱歉。”

    罗猎听到她提起朱满堂的事情,故意叹了口气,拿捏出悲痛不已的模样:“我们三爷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然遭此噩运。”

    兰喜妹道:“尸体我已经解剖过了。”说话的时候盯住罗猎的脸上,关注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罗猎闻言心中一惊,这才想起兰喜妹拥有医术的事实,他望着兰喜妹,目光陡然变得愤怒,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记,霍然站起身来:“八掌柜什么意思?朱三爷已经死了,你竟然还解剖他的尸体?难道你们连死者为大的道理都不懂?当我们飞鹰堡无人吗?”

    兰喜妹并没有被罗猎咄咄逼人的架势吓住,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眸望着罗猎,娇滴滴道:“你知不知道,没有人敢在我的面前这么说话!”罗猎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在而今的年代很少有人将尸检当成找寻真相的必要手段,多数人都认为这样的做法是对死者的亵渎。

    罗猎道:“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我也不想收回,你们三当家答应过我,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给我们飞鹰堡一个公道,还答应妥善保管朱三爷的遗体,可是你们竟然出尔反尔!”并非罗猎大胆,而是因为听到这样的消息,站在飞鹰堡的立场上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兰喜妹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为了查明真相,我才不会去切开那具臭烘烘的尸体。”

    罗猎道:“你什么意思?”内心中却不免有些忐忑,兰喜妹绝不是一个普通人物,她请自己过来也不是吃饭那么简单。

    兰喜妹表现出少有的耐性:“你坐下,慢慢听我说。”

    罗猎缓缓坐了下去。

    兰喜妹道:“朱三爷死得蹊跷,而且他上山之前就已经生了病,神情恍惚,甚至连许多过去的老相识都不认识了,究竟怎样生病,你们在途中遭遇了什么?最清楚的人只有你们几个。”

第四十八章【耍手段】(上)

    罗猎冷冷道:“你是说朱三爷的死跟我们有关喽?”对方说得虽然委婉,可是字里行间已经开始推卸责任,确切地说正在将责任推向自己。

    兰喜妹主动拿起酒壶给罗猎倒了一杯酒道:“朱满堂死在凌天堡,我们自然要承担责任,于情于理都应该给飞鹰堡方面一个交代。”

    罗猎道:“此事我和贵寨三当家说得很清楚,为了避免影响肖大当家的五十大寿,我们暂时不对外张扬,三当家答应我,尽快查出朱三爷的死因,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提起郑千川是要兰喜妹明白此事已经达成了协议,也是为了试探兰喜妹今晚的所为是不是和郑千川达成了默契。

    兰喜妹道:“你不了解他,他才犯不着跟你们交代,想要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责任推出去,想堵住李长青的嘴巴,让他无话可说,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就是将这件事算在你们几个的头上。”

    罗猎其实早已想到了这一层,不过经兰喜妹说出来,仍然心中一沉,罗猎道:“你以为我们堡主会相信?”

    兰喜妹微笑道:“你以为我们会在意李长青的想法?”她向前凑近了一些,小声道:“我不瞒你,郑千里压根没打算让你们几个活着回去。”

    罗猎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酒饮尽,然后将空杯缓缓落下,凝视着兰喜妹的双眼,兰喜妹之所以告诉自己这些必然有她的动机。

    罗猎道:“你跟我说这些,岂不是坏了你们三当家的大计?”

    兰喜妹道:“我可以说朱满堂是暴病而亡,也可以说他是被人毒死。”明显在暗示罗猎,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静静望着罗猎的表情,以此来判断他内心中的想法。

    罗猎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八掌柜好像吃定了我!可是你忘了一件事,这世上有些人是不怕死的。”

    兰喜妹道:“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这世上自然有不怕死的人,可是也要看死的值不值得?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为了区区一个朱满堂赔上自己的性命是否值得?”

    罗猎道:“有什么话,不妨开门见山!”他本来还担心兰喜妹会检测出朱满堂血液中的药物成分,从目前来看,兰喜妹应该一无所获,并没有从尸检中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兰喜妹道:“朱满堂是被老鼠活活咬死的,我检查过他的尸体没有中毒的迹象,我相信你们的清白。”

    罗猎道:“清白这两个字在这里好像没什么用处。”

    兰喜妹点了点头:“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我可以保证你们可以活着离开凌天堡,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罗猎早就猜到她必然会有条件。

    “帮我杀掉一个人!”

    罗猎内心一沉,抬起双眼,目光古井不波:“你在说笑?”在凌天堡内想杀什么人还不是兰喜妹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要假手他人?此事绝不简单。

    兰喜妹道:“帮我杀掉颜天心!”

    罗猎此时方才明白兰喜妹为何会找到自己,杀掉天脉山连云寨寨主颜天心,明白了目标,也就明白了兰喜妹的真正用意,她要借刀杀人,一箭双雕。狼牙寨的任何人出手杀掉颜天心都会将战火引到黑虎岭上,天脉山必然要和狼牙寨展开一场复仇之战。可是颜天心如果死在自己的手上,那么就是连云寨和飞鹰堡之间的仇恨,狼牙寨可以抽身事外,不过兰喜妹是不是太过理想,如果颜天心当真死在了凌天堡,连云寨难道会息事宁人?放弃追究他们的责任?

    罗猎静静望着兰喜妹,此女不但手段狠辣而且心机深沉。只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也并非来自飞鹰堡,而是另有图谋。罗猎道:“八当家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兰喜妹娇滴滴道:“人家可全都是为你着想,实在不忍心看你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明明是害人,却说得好像尽心尽力帮助别人一样。

    罗猎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兰喜妹道:“你会死,你们所有人都会死!或许我会考虑把你老婆留下,反正狼牙寨里有不少人的眼光一直都不怎么样,而且他们也不懂得挑剔。”兰喜妹的恶毒在于,她可以将一件明明很卑鄙无耻的事情说得如此悦耳动听。

    罗猎道:“我若是行动败露一样会死!”

    兰喜妹点了点头,分明是吃定了罗猎。

    罗猎又道:“我杀了颜天心,结果只怕更惨!”

    兰喜妹摇了摇头道:“唯有杀了她,你才有希望活命,我会安排你们离开,不过离开黑虎岭之后,能否逃过连云寨的追杀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对此她早已制定好了周密的计划,选中罗猎等人,不仅仅因为他们飞鹰堡的身份,也因为他们现在的住处和颜天心仅有一墙之隔,由他们下手最合适不过。

    罗猎抿了抿嘴唇,虽然成功混入了凌天堡,可是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顺利,他们自己的事情还没有任何的眉目,却又稀里糊涂地卷入了一场江湖纷争。肖天行的大寿只是他们布下的一个局,他们要利用这个机会剪除苍白山范围内所有可能危及到自身地位的对手,而自己不幸被兰喜妹视为一枚合适的棋子。罗猎有些后悔昨天在兰喜妹面前展现实力,或许正是自己片刻的表现,方才让她留意到了自己。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兰喜妹没有找上自己,狼牙寨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朱满堂的事情肯定需要一个交代,狼牙寨方面似乎已经做好了将责任推卸到他们身上的准备。

    兰喜妹以为罗猎还在犹豫,轻声道:“忘了告诉你,我刚才就让人把你老婆接走了。”

    罗猎怒视兰喜妹,此女的手段实在阴狠,借着请自己吃饭的名义,实则是调虎离山,趁着自己不在,出手对付自己的那些同伴。

    兰喜妹撅起樱唇,居然向罗猎撒起娇来:“别生气嘛,我保证她不会有事,如果她出了任何事,我把自己赔给你当老婆好不好?”

    罗猎此时反倒平静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酒杯,兰喜妹非常听话地帮他将酒杯倒满,如果不是罗猎有利用的价值,她又怎肯自贬身份做出这样的事情。

    罗猎喝完这杯酒道:“带我去见她,我要确定她平安无事。”

    兰喜妹点了点头:“她就在隔壁。”

    罗猎前脚离开,麻雀和瞎子、阿诺三人就被人抓了起来,以他们现在的处境,反抗根本无济于事,瞎子和阿诺以为暴露,本想做出抗争,却被麻雀制止,放弃反抗被人带到了牢房之中。

    瞎子的好奇心彻底得到了满足,他也认出关押他们的地方就是白天偷窥的牢房,心中更是懊恼不已,他早就说这里煞气太重,提议尽快离开,不然肯定会大祸临头,现在一切果然应验了。

    瞎子和阿诺被关在了一处,麻雀却被单独关押,在兰喜妹心中,罗猎妻子的身份显然要比另外几名喽重要得多。

    麻雀也不清楚为何要将她关在这里,也怀疑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在惶恐和忐忑中渡过了两个小时,终于听到了逐渐走近的脚步声,麻雀的内心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借着油灯昏黄的光芒,麻雀惊喜地发现来人竟然是罗猎,她本以为罗猎也被人抓了,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能和罗猎关在一起倒也不坏,可很快就发现罗猎居然是一个人走过来的,美眸之中顿时笼上一层疑云。

    罗猎站在牢笼外,两人之间隔着铁栅栏,罗猎道:“老婆,你有没有事?”说话的时候向麻雀使了个眼色,虽然兰喜妹给了他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可是她就在不远处,自己和麻雀的对话应该逃不过她的耳目。

    麻雀会意,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竟然勾结那个狐狸精害我!”

    罗猎装腔作势道:“老婆,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有苦衷的!”

    “你有什么苦衷?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放我出去!叶无成,你放我出去,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罗猎走进铁栅栏:“老婆,你听我解释!”

    麻雀疯狂叫道:“我不听,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你这个陈世美!”她突然抓住了罗猎的左手狠狠咬了下去,罗猎夸张地惨叫了一声,感觉麻雀的这一口可真不轻,自己手腕的皮肤被她给咬破了,鲜血流了出来,麻雀趁此机会低声向他道:“放心,这里困不住我。”

    兰喜妹闻声赶了过来,掏出手枪瞄准了麻雀,怒道:“放开他!”

    麻雀抬起头来,嘴唇上鲜血淋漓,当然都是罗猎的血,这妮子演戏还真是投入,不过可就苦了罗猎,她双目圆睁道:“狐狸精,有种你就开枪!”

    罗猎心惊肉跳,兰喜妹可不是什么良善人物,她说不定真能干出这件事,慌忙挡住兰喜妹的枪口,连连摆手道:“不要,千万不要!”

    兰喜妹冷哼了一声,收回了手枪,她虽然生性残忍,可毕竟不是头脑糊涂之人,之所以将麻雀抓来就是要利用她来要挟罗猎做事,这张牌她才不会轻易毁去。

第四十八章【耍手段】(下)

    罗猎向麻雀看了一眼,麻雀向他俏皮一笑。

    罗猎真是哭笑不得,落入这样的困境,这妮子居然还笑得出来,他追赶着兰喜妹的脚步来到了外面。

    兰喜妹看到罗猎的手上还在滴血,抽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帮他将伤口扎上,轻声道:“你老婆可真够狠心的,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兰喜妹好像并不知道这个道理。

    罗猎道:“爱之深痛之切,她就是个醋坛子,见不到我跟别的女人说话,尤其是像你那么漂亮的大美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兰喜妹听到罗猎这样夸她顿时笑靥如花,啐道:“你这张嘴还真是会哄人开心。”

    罗猎道:“我叶无成就是不会哄人,有什么说什么,全都是大实话。”

    “信你才怪!”兰喜妹居然撒起娇来,此女媚骨天成,举手抬足,撩人心魄。罗猎心中暗自警醒,兰喜妹绝对是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美女蛇,跟她过招务必要小心提防,稍有不慎就可能着了她的道儿。

    罗猎道:“你刚说的事情我答应了。”

    兰喜妹听他终于吐口答应了这件事,顿时喜上眉梢。

    罗猎道:“不过我还有几个条件。”

    兰喜妹爽快道:“说!”

    罗猎道:“我一个人不足以成事,还需几个帮手。”

    兰喜妹绝对是一点就透的人物,微笑点了点头道:“好,回头我就把他们给放了。”

    “我需要武器!”

    兰喜妹道:“没问题,只需列出清单,我就能够提供。”

    “还有,行动之前,你绝不可以伤害花姑子,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咱们之间的交易就全部作废!”

    兰喜妹并没有对罗猎和麻雀的夫妻身份产生疑心,麻雀和罗猎的演技成功将她骗过,在兰喜妹看来只要控制住了麻雀,就等于扼住了罗猎的咽喉要害,不愁他不听话。

    瞎子和阿诺两人被放了出来,向来嘴巴闲不住的瞎子在没有搞清状况之前也不敢胡乱说话。

    三人回到所住的地方,发现张长弓刚刚已经回来了,他刚才之所以支走同伴,其实并非是失去了狼踪,而是要独自寻找,凭着他丰富的打猎经验,果然在废墟内找到了一个狭窄的缝隙,进入其中之后不久,就发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道路错综复杂,追了一小段,手上火种已经不足以维持太久,又失去了血狼的踪迹,担心在黑暗中迷失方向,决定暂时回来再说,回来后却又发现几位同伴全都不在,正准备出门寻找他们。听到几人今晚的遭遇,张长弓也是大吃一惊,他非常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提醒罗猎道:“俏罗刹颜天心虽然做事低调,可并不意味着她实力不济,连云寨从明朝占山,一直传承至今,若无相当的实力,又怎能历经数百年不败?就算现在,他们的实力也在整个苍白山屈指可数,若是当真和狼牙寨争雄,鹿死谁手还未必可知。”

    瞎子道:“兰喜妹实在是歹毒,竟然利用麻雀来要挟咱们为她杀人!”

    罗猎道:“未必是她的意思。”

    几人同时将目光投向罗猎,罗猎站起身来,在室内缓缓走了几步,沉声道:“肖天行的寿宴邀请了苍白山两大势力,目前来看,飞鹰堡的大当家没前来,不排除他已经察觉这次的寿宴只是一个圈套的可能。”

    瞎子道:“鸿门宴!”

    阿诺愁眉苦脸道:“那岂不是说我们糊里糊涂地替飞鹰堡背了个黑锅?”

    原本罗猎的计划是冒充飞鹰堡的人混入狼牙寨,现在虽然顺利进入了狼牙寨,也并未引起对方的怀疑,可是这场寿宴却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肖天行利用这次五十大寿摆下鸿门宴,真正的目的是借着这个机会清除异己。

    张长弓道:“你准备怎么做?”

    罗猎道:“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可也绝不是什么坏事,她想要利用咱们,咱们同样可以利用她!”来到凌天堡之后,他们的事情并无任何进展,凌天堡戒备森严,他们至今都没有找到进入凌天堡核心区域的机会。

    阿诺道:“麻雀怎么办?”

    罗猎道:“她暂时不会有危险,兰喜妹想要利用她来要挟我,就不会轻易伤害她的性命。”目光落在自己被麻雀咬伤的手腕上,这妮子还真豁得出去,想起她悄悄告诉自己的那句话,罗猎的内心顿时安稳了许多,麻雀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她不仅家学渊源,而且还可能是盗门宗师福伯的传人,牢房的那几道锁应当困不住她,只是牢房内外有土匪严密警戒,就算她能够打开牢房的层层大门,也未必能够从对方的严密监视下从容逃走。

    张长弓道:“你当真准备答应兰喜妹的要求?”

    罗猎道:“只能先答应她,走一步看一步。”

    凌天堡雄风堂内,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静静坐在虎皮交椅之上,硕大的头高高扬起,枕在靠背上,大半面孔都沉浸在黑影之中。

    狼牙寨三当家郑千川悄悄走入了雄风堂,抬头看了看上面,并没有说话,选择拘谨地站在了右侧。

    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老三,这么晚过来为了什么事情?”他坐直了身躯,前方的烛火照亮了他的面部轮廓,国字面庞,浓眉已经花白,颌下虬须去蜷曲,也已经被岁月染成了花白,胡须一直连到鬓角,灰白的长发结着满清最为常见的发辫,肩膀宽阔,虎背熊腰,坐在那里,不怒自威,犹如一头雄踞高处的猛虎,他就是狼牙寨的大当家肖天行。

    郑千川在肖天行的面前表现出绝对的恭敬:“大当家,瀛口来人了。”

    肖天行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难得他还记得我的寿辰!”

    郑千川道:“是刘公馆的管家东生。”

    肖天行喔了一声,抽出一支雪茄,郑千川快步走了过去,拿出火机帮他将雪茄点燃。肖天行抽了口雪茄,吞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眯起双目道:“让他等等。”

    郑千川点了点头道:“各路人马都到了,只是中间出了一些小小的差错。”

    肖天行两道花白的浓眉拧在一起,双目陡然寒光迸射,郑千川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低声将飞鹰堡三当家朱满堂睡梦中被老鼠活活咬死的事情说了。肖天行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在他心中一个飞鹰堡的三当家显然算不上什么。

    郑千川道:“此事有些蹊跷,咱们凌天堡内还从未发生过老鼠咬死人的事情。我已经将飞鹰堡的几人安抚了下来,暂时他们不会声张。”

    肖天行呵呵笑了起来:“千川啊千川,你何时变得如此谨小慎微?难道你担心李长青会报复我吗?”

    郑千川道:“他或许不敢,属下是担心这件事影响到明日的寿宴,朱满堂毕竟是前来贺寿的宾客,此事若是声张出去恐怕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肖天行的手指在座椅的扶手上轻轻叩了两下:“除了颜天心,这苍白山我又在乎过谁?”他停顿了一下道:“我让你做得事情你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郑千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道:“大当家,这件事您还是慎重考虑一下,连云寨一直以来都跟我们相安无事……”

    肖天行霍然站起身来,怒视郑千川,吓得郑千川将剩下的半截话全都咽了回去。

    郑千川从一开始就不赞成肖天行利用寿宴铲除苍白山的其他几支力量,肖天行野心太大,短短七年内已经成为狼牙寨的寨主,可他仍不满足,想要借着做寿的机会,将其余几支力量尽数铲除,在肖天行看来,擒贼先擒王,只要将对方的首领除掉,那么那几支力量自然树倒猢狲散,以后的苍白山他们狼牙寨就是一家独大,再也没有人能够和他抗衡,更不用说挑战他的位置,这其中真正让肖天行忌惮的就是颜天心。

    肖天行摆了摆手示意郑千川离去,郑千川告退之时,他又让郑千川将东生叫进来。

第四十九章【天门阵】(上)

    东生乃是辽沈道尹刘同嗣公馆的管家,他此番前来是专程代表刘同嗣贺寿,肖天行在落草为寇之前本名肖天雄,曾经和刘同嗣共同在瑞亲王奕勋的手下效力,两人共事多年,除此以外,两人还有另外一层关系,他们是姑表兄弟。不过两人后来选择的道路不同,肖天行一心保大清,充当了镇压革命屠杀革命党的排头兵,而刘同嗣审时度势的眼光显然更胜一筹,及时倒戈,明智地投靠了革命党。事实证明他对时局的把握要比肖天行准确得多,大清亡国,民国成立,肖天行这个双手沾满革命党鲜血的刽子手就成了民国通缉的要犯,走投无路之下,不得已逃到了苍白山,隐姓埋名当了土匪。

    刘同嗣却因为关键时刻的转向,成为了拥护革命拥护民主的开明斗士,摇身一变成为民国的功臣,又凭借着他左右逢源的人际关系和超强的外交手腕得到了民国政府的器重,委任他为辽沈道尹,成为瀛口乃至整个南满地区的实权人物之一。

    两人早已公开划清界限,按理说一个做官,一个为贼,本没有太多共通的地方。可是肖天行也不是寻常人物,短短的七年内就凭借着他强大的武功和冷血无情的铁腕登上了狼牙寨大当家的位置,并将整个山寨的实力推向了鼎盛。

    肖天行和刘同嗣的再度携手源于利益,想要在苍白山称雄,想要从苍白山数十支土匪势力中崛起就必须依靠实力,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战胜成千上万的对手,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称雄,不仅要拥有自己的队伍还要配备先进的武器。为了得到武器,肖天行再次想到了这位已经划清界限的表兄,用掠夺得到的财富从刘同嗣那里高价购来了大批先进的武器。

    肖天行利用这些武器配备自己的队伍,实力在短期内得以迅速提升,也依靠这些武器在苍白山东征西战,不断扩展自己的地盘,迅速增强的战斗力让他从诸多力量中崛起的同时,也让他可以掠夺更多的财富,从这一点上来说,刘同嗣对他的帮助很大。可是肖天行并没有感恩,因为刘同嗣从来都不会无偿付出,这几年刘同嗣从他的身上也得到了惊人的回报,肖天行采购的武器全都是高价所得,刘同嗣才不会因为他们共事多年,又或是看在姑表亲的份上对他手下容情。

    随着财富和实力的与日俱增,肖天行所接触到的圈子也是越来越大,他的眼界也随之越来越宽,对刘同嗣的贪婪盘剥他早已心生不满,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悄然产生了裂痕。近两年,他派郑千川频繁在满洲各大城市活动,就是为了结交满洲的实权人物,开拓方方面面的关系,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摆脱刘同嗣。

    东生代表刘同嗣前来,虽然他是刘公馆的总管,可是东生真正的身份却是肖天行布局在刘同嗣身边的一颗棋子,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即便是琉璃狼郑千里也不知道这个秘密。肖天行故意让东生在门外等候,绝非故意冷落,而是要迷惑郑千里的视线。

    很多人都知道肖天行的威猛和冷血,都认同郑千里的智商,却很少有人知道肖天行才是这个山寨心机最深的一个,若无过人的智慧,又怎会在短短七年之内登上狼牙寨的权力巅峰,坐在这张虎皮交椅之上?

    东生走入雄风堂的时候,肖天行居然主动离开了虎皮椅相迎,足见他对东生的器重。

    东生抱拳深深一揖:“属下恭祝大当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统江湖,千秋万载!”

    肖天行哈哈大笑,雄风堂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禁地,没有他的允许,别人不得擅入,所以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得不到他信任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走入这里。

    肖天行握住东生的双手道:“东生,辛苦你了!”

    东生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激动。他知道自己对于肖天行的重要性,肖天行真正信任的人只有自己,就连他的结拜兄弟也无法和自己相提并论。

    肖天行牵着东生的手来到一旁的太师椅坐下,红泥火炉上方的铜盆内,正在温着一壶酒,肖天行拿起酒壶,将方几上的金杯内斟满,一股馥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肖天行亲自将其中的一杯酒递到了东生的手上,东生双手接过,恭敬道:“属下不便公然现身,明天就要回去,所以只能借着这杯酒给大当家贺寿了。”

    肖天行跟他碰了碰酒杯,两人一同饮尽了这杯酒。

    东生将带来的礼盒放在了桌上,从怀中取出刘同嗣写给肖天行的亲笔信,轻轻放在礼盒之上。

    肖天行扫了一眼,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兴趣:“他的状况怎么样?”郑千川已经带来了一些消息,可是肖天行仍然希望从东生这里听到。

    东生道:“到现在仍在日本人的医院里。”

    肖天行不屑道:“真是娇气,不就是掉了耳朵,又不是掉了脑袋!”

    东生道:“开始我们也认为没什么大事,可送去医院之后,病情突然加重,经过全面检查方才发现,他还中了毒!”

    “中毒?”肖天行皱了皱眉头,事情远比表面看上去要复杂得多。

    东生压低声音道:“其心可诛!”

    肖天行吃了一惊,东生所说的其心可诛乃是大内秘制的毒药,这种毒药的配方非常独特,原本掌握得人就极少,自从大清亡国,这些秘制毒药的配方也随之失传,想不到时隔多年竟然重现世间。

    东生道:“详细的情形三当家应当对您说过,当时现场一片混乱,因为失火的缘故也没有来得及清点失物,后来方才发现刘同嗣的保险箱被人偷了个空。”

    肖天行道:“都丢失了什么东西?”

    东生道:“刘同嗣嘴巴紧得很,对所丢物品只字不提,只是他和谢丽蕴私下争吵的时候说丢了一件护身符,还说那晚的事情全都因谢丽蕴而起。”

    肖天行道:“什么护身符?”

    东生道:“我也未曾见过,好像听他说是当年瑞亲王送给他的。”

    肖天行脸色一变,缓缓点了点头,东生善于察言观色,说到这里就停下不说,拿起酒壶将两个金杯斟满。肖天行却在这会儿功夫启开了刘同嗣给他的那封信,读完之后,内心不禁变得沉重起来,刘同嗣并未在信中提及丢失东西的事情,甚至对刘公馆失火,以及他中毒和被人割掉双耳的事情只字不提,开始的时候恭贺了他的寿辰,而后提及赣北督军任忠昌于上月在黄浦被杀的事情,这封信的末尾还提醒肖天行要多多保重。

    这封信若是落在局外人的手里,肯定会看得满头雾水,不会想到这几件事有怎样的联系,可是在肖天行看来却让他心惊肉跳,任忠昌、刘同嗣还有自己,他们三人当年都是瑞亲王奕勋的手下,现如今任忠昌遇刺,刘同嗣又被人割掉双耳,偷偷下毒,人还躺在医院,生死未卜,难道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肖天行沉吟片刻方才道:“东生,我的两名手下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四十九章【天门阵】(下)

    再有一日就是肖天行的寿辰,前来贺寿的各路人马都已经抵达了凌天堡,整个凌天堡内也呈现出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热闹气氛。各方来宾都带来了精心挑选的贺礼,多半都要等到明日寿辰之上公开相送,当然其中也不乏别出心裁的送礼者。

    连云寨送来的贺礼就与众不同,除了送给肖天行的神秘贺礼之外,连云寨此行还专门带来了一个戏班子,戏台就搭在聚义堂东,肖天行寿辰的前一天,戏台已经搭好,乐曲鼓点一响,顿时将凌天堡内的土匪吸引了过来。

    罗猎几人也出现在听戏的人群之中,他们本没有听戏的闲情逸致。之所以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凑这个热闹,他们有太多的正经事要做,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将手头的事情放下,将麻雀的安危放在一边,来到这人声鼎沸的戏台前,沏一壶茶,叫上果盘和瓜子,围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欣赏着戏台上的表演,感受着周围潮水般涌动的掌声和喝彩。

    罗猎的目光锁定在右前方,那里的桌子空着,正对舞台,位置绝佳,上面摆好了茶水点心,这张桌子是专门为俏罗刹颜天心准备的,戏已经开场,可颜天心并未到来。

    瞎子和阿诺的目光已经被开场锣鼓吸引了过去,戏台上大幕拉开,即将上演得是穆桂英大破天门阵。

    张长弓看了看周围,确信无人关注他们,这才向罗猎靠近了一些,低声道:“好像情报有误。”

    他们之所以来这里,是兰喜妹提供的情报,今天是戏台搭起,戏班子的第一场演出,作为将戏班子引入黑虎岭的带路人,颜天心本应该在这里现身,可是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她已经迟到,又或是突然改变了计划。

    兰喜妹让罗猎来这里可不是让他现在就刺杀颜天心,她的目的是要公然制造他们之间的矛盾,同时也借着这个机会让罗猎认清颜天心的模样,了解对方身边的防卫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准备得越是充分,成功的机会也就越大。

    张长弓道:“好像是不会来了。”

    罗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脑海中浮现出颜天心无欲无求的漠然表情,虽然他并不了解颜天心,可是从对方的表情已经能够大致判断出颜天心是个不喜抛头露面的女人,性情冷淡,与世无争?可是这样的性情却又为何选择出席肖天行的寿宴?难道她也是慑于肖天行的实力,不得不选择向肖天行低头?

    台上的锣鼓点突然变得激烈起来,现场欢声雷动,戏台之上英姿飒爽的穆桂英终于粉墨登场。连易容扮丑之后的麻雀都能够引起狼牙寨群匪的觊觎,更不用说舞台上粉面桃腮,眉目如画的美貌花旦。

    刚一出场就赢来漫长喝彩,戏台之上辽兵来回翻腾跳跃,变着花样地翻起了跟头,穆桂英一条花枪使得如同游龙出水,莫说是这些终日生活在山林中的土匪,就连见多识广的瞎子和阿诺两人也禁不住喝彩,瞎子眼神不好,忍不住往前面去凑,想要看个究竟,阿诺也激动地站起身来,不停鼓掌,时不时将手指含入口中吹起尖锐的唿哨,西洋人原本就性情奔放,看到美人顿时将危险的处境忘了个一干二净。

    罗猎拍了拍张长弓的肩膀,示意他留在原地,独自一人向那张空着的桌子走了过去。

    现场看戏的人虽然很多,但是没有人敢在这张桌子坐下,罗猎决定主动出击,他做事喜欢不按常理出牌,唯有出其不意方能打乱对方的布局,兰喜妹既然想要利用他们,他就要借着对方的心里将她拖入泥潭,让事情在不知不觉中脱离兰喜妹的掌控。罗猎大剌剌在桌旁坐下,伸手抓起了一把瓜子,大模大样地磕了起来。

    瞎子虽然兴奋,可并没有忘记他们今天前来的主要目的,转身发现罗猎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慌忙四处观望,很快就发现了罗猎的所在,心中一沉,马上预感到会有事情发生。其实他们来此之前就已经明白此行的目的,只是没想到罗猎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寻隙生事。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两人向罗猎走了过去,其中一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冷冷道:“朋友,这里有人了!”

    罗猎转脸看了看来人,然后极其不屑地将口中的瓜子壳吐到了地上,转身将目光重新投向舞台。

    身后两人对望了一眼,刚才拍罗猎肩头的那人有些沉不住气了,带着怒气道:“小子,你听到没有?”

    罗猎所答非所问道:“这场戏演得真是精彩!”他旁若无人的表现顿时激起了那两人的愤怒,两人向他靠近,一左一右准备抓住罗猎的臂膀将他从这里拖出去,罗猎却在此时突然转过身去,抄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砸在左侧那人的额头上,热水和碎瓷片洒了那人一头一脸。罗猎的左拳一个有力的上勾,将另外一人打得踉踉跄跄摔倒在了地上。

    周围众人都是一愣,打架斗殴对这帮穷凶极恶的土匪来说是家常便饭,往往这种时候,他们会情不自禁地全民参予,很快就会从单打独斗变成一场群殴,可是现场基本上都是狼牙寨的人,他们清楚这两天是什么日子,为了保证这场寿宴顺利进行,狼牙寨的三当家郑千川专门颁布了七条临时新规,其中一条就是做寿期间不得私自殴斗,否则必然会遭受严惩,这七条新规还是有相当的威慑力。

    他们很快就发现,发生斗殴的双方都不属于狼牙寨,而且这场斗殴刚一开始就分出了胜负,罗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三拳两脚,干脆利落地将两名连云寨的土匪击倒在地,双方实力悬殊太大。

    罗猎本想引发一场骚乱,可是在他击倒两名土匪之后,周围人全都退到了一旁,倒不是因为连云寨的土匪自律,而是因为这两天他们谁都不想惹事生非。更何况发生冲突的双方并没有狼牙寨的人,应当是前来贺寿的宾客彼此之间的矛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自然没有掺和进去的必要。

    张长弓三人早已做好了随时接应的准备,可是看到罗猎轻松搞定了对手,似乎罗猎的出手将周围土匪都震住了,居然无人主动上前。

    罗猎看到事情并没有闹大,心中反倒有些失望,看来自己低估了这群土匪的自制力。又或者别人都认为这是飞鹰堡和连云寨之间的私怨,谁也不愿插手。好在自己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坐了俏罗刹的位子,击倒了她的两名手下,公然扫了连云寨的面子,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颜天心的耳朵里。

    罗猎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一杆花枪从身后向他投了过来,目标并非是他的后心,而是贴着他的腮边,刺入了一旁的旗杆之上,花枪矛头刺入旗杆之中,枪杆在罗猎身边剧烈地抖动着,又如一条意图挣脱束缚的蛇。

    罗猎缓缓转过身去,却见舞台上的穆桂英柳眉倒竖,一双凤目怒火中烧。罗猎击倒的那两人并非是狼牙寨的土匪,而是戏班中人。

    穆桂英还未动作,戏台之上的辽兵已经腾空飞跃而下,六名辽兵手握钢刀先后跳下戏台向罗猎包绕而来。他们并没有直接向罗猎发起攻击,而是封住了罗猎的退路。

    扮演穆桂英的花旦扬起双手道:“你们都不要插手,我倒要看看他有多重的斤两。”他一开口方才知道对方竟然是男扮女装的旦角儿,在场的观众虽然不少,可是在刚才看戏的过程中竟然无人察觉这穆桂英的真身竟然是个男子,在舞台上唱念做打都是英姿飒爽的巾帼形象,谁也没有往男人身上联想,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出众的演技。

    罗猎扫了一眼身边的花枪,伸出手去将之从旗杆之上拽了下来,矛头刺入其中一寸有余,可见对方的一掷之力何其强大。

    花旦目光锁定罗猎,突然腾空而起向舞台下飞跃而去,右脚向前跨出,落在舞台正前方两丈处的八仙桌上,然后接着桌面的反弹力身躯再度飞跃而起,身在半空之中,下方一名戏班的武生将手中长棍向空中抛去,花旦于空中一把摘过长棍,身躯旋转,单臂一挥,长棍就势旋转,呼!的一声向罗猎头顶砸了过去。

    罗猎手中长枪一横,双臂举起长枪,向上一挺,枪棍相交发出梆!的一声巨响,罗猎双臂被对方的这一棍震得发麻,他也没有料到这名男扮女装的花旦膂力居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第五十章【戏非戏】(上)

    罗猎向后退了三步方才将对方强大的力量完全卸去,足尖一点腾空上了八仙桌。

    花旦跳上了另外一张桌子,双方之间相隔只有一丈,彼此的目光于虚空中交接在一起,互不相让。花旦仍然捏着戏曲的腔调:“大胆辽贼,尔乃何人?速速报上名来,我穆桂英枪下不杀无名之辈。”只是手中攥着的明明是一根棍子,枪从何来?

    罗猎看到他到现在居然还沉浸在戏里,心中大感有趣,也学着他的样子道:“在下辽国兵马大元帅韩昌是也,念你乃是一介女流之辈,今次放你一条生路,快快逃生去吧。”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有趣,这样一来现场的观众反倒愣了,这两人唱得哪一出?关公战秦琼?明明是穆桂英大破天门阵,听两人的台词对答应该是一个穆桂英一个韩昌,可穆桂英怎么摸了跟棍子?权且当是降龙木,这韩昌也太操蛋了,明明穿着现代人的衣服,再说韩昌用得不是三股托天叉吗?不过很多人一琢磨就释然了,兴许是戏班子故意安排的荒诞戏,以此给大家一个惊喜。

    马上就有人鼓起掌来,大声叫好。可其中毕竟还是有清醒的人,罗猎一方的几名同伴自不必说,狼牙寨方面也有人认识罗猎,六当家绿头苍蝇吕长根就在其中,他在罗猎闹事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他,心中正在奇怪,现场就已经打了起来,吕长根做了个手势,示意手下人不要轻举妄动,且看看形势的发展再说。

    花旦向前跨出一步,长棍倏然向罗猎双膝横扫而去,棍扫秋风,高速行进的长棍幻化为大片白色的光影,罗猎虽然和对方只战了一个回合,就已经知道对方的力量远胜过自己,手中长枪刚一沾到长棍,身躯就借力飞起,于空中一个翻滚稳稳落在戏台之上,罗猎双足刚一落地,数名扮演辽兵的演员就向他围拢上来。罗猎大枪一挥,叮叮咣咣将劈向自己的长刀全部挑开,别看对方手中的长刀明晃晃寒光耀眼,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威力,全都是没开刃的铁片子道具。

    下方的观众多半都看晕了,这究竟唱得是哪一出?就算乱入的这货是韩昌,天门阵里面好像也没有辽兵造反,以下犯上群起而攻之的情节。一场大戏眼看着就变成了一场闹剧,不过倒是趣味横生,围观众人发出阵阵大笑。

    扮演穆桂英的花旦也随之回到了舞台上,手中长棍在舞台上重重一顿,朗声道:“尔等全都退下,且看我取下韩昌的首级。”

    罗猎活动了一下双臂,心中暗叹,这穆桂英的实力真不是盖的,如果硬碰硬过招,自己必败无疑。连云寨看来是做足了准备,且不说这戏班子里面其他人的实力,单单是眼前的花旦,绝对已经能够跻身高手之列。

    枪棍相交,你来我往,戏班子的乐师心领神会地敲起了锣鼓点儿,现场鼓掌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花旦用棍将罗猎的手中枪压制住,两人贴近了身子,那花旦趁机压低声音道:“我不知你是谁?给你一个机会,老老实实给我滚蛋,否则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罗猎嘿嘿一笑,两人同时用力,将对方推到一边,彼此间的距离再度拉开。

    此时舞台下方刚才空出的桌子已经坐了人,正是连云寨寨主俏罗刹颜天心,她坐在那里,美得没有半点瑕疵的俏脸上不见任何的表情,风波不惊的双眸静静望着戏台。

    身边人为她沏了一壶茶,颜天心比瓷器更加细腻洁白的纤手缓缓端起茶盏,掀开顶盖,闻了闻茶香,向身边人耳语了一句,那随从下去了,没多久戏台之上就响起了鸣金之声,鸣金收兵,两军交战的规矩,罗猎可以不守规矩,可扮演穆桂英的花旦却不能,他将手中长棍撤回,充满警惕地望着罗猎。

    罗猎扬起手中长枪轻轻抛还给他,向他抱了抱拳,腾空跃下舞台,经历了这场搏斗,罗猎明显气息不顺,喘气比起平时急促了许多。他作势要离开现场,方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那名拦住他去路的人轻声道:“这位兄弟,好戏还没开场,怎么就走了?”

    罗猎微笑望着对方:“我做人做事喜欢留下几分余地,适可而止最好。”

    对方点了点头道:“我们当家的有情!”

    罗猎朝俏罗刹颜天心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她的目光仍然专注于舞台,此时锣鼓点儿再度响起,一场大戏重新拉开帷幕,众人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当成了一个小插曲。认为是大戏之前的暖场,而罗猎的目的也达到,成功引起了俏罗刹颜天心的注意。

    罗猎跟着那人来到颜天心的身边,颜天心仍然没有向他看上一眼,只是淡然道:“坐吧!”

    罗猎也不客气,在颜天心的身边坐下,有人过来给他倒了杯茶,罗猎接过后喝了一口,气息仍然显得有些急促,他的体力仍然没能从刚才的那场交战中完全恢复过来。

    颜天心黑长而蜷曲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她的声音也如她的外貌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在任何状况下都兴不起半点儿的波澜:“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没必要绕那么大的弯子。”

    虽然对颜天心并不了解,可是从她的这番话中已经明白这是一个聪颖过人的女人,对自己的动机她已经看得很透。

    罗猎微笑道:“刚才的事情实乃不得已而为之,皆因身份有别,寨主的门槛实在是高不可攀。”

    颜天心道:“身份和门槛皆由自己的本心而生,没有人挡着你,也没有门槛拦着你,其实这世上的多半烦恼,都是自己找来的。”她幽然叹了口气,明澈如两泓秋水般的美眸第一次望向罗猎,轻声道:“人生苦短,为何不活得简单点?”

    罗猎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的美眸明澈而深邃,虽然平淡可是却有着润物无声的穿透力,在她的目光下,让人从心底不由产生了一种暴露无遗的感觉。

    罗猎道:“在下……”他本想介绍一下自己。

    颜天心却毫不客气地将他的话打断:“萍水相逢,你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更何况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根本不会有勇气说出本来的名字和身份。”

    罗猎内心一沉,忽然产生了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难怪颜天心一个女流之辈竟然可以统领声名显赫的连云寨。他决定暂时不说话,调整因为刚才那场搏斗而变得急促的呼吸,顺便恢复一下气力,利用这一时机刚好可以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位苍白山最为神秘的女匪。

    在外人看来,罗猎肆无忌惮的目光显然有不敬之嫌,然而颜天心却丝毫没有介意,目光仍然专注着戏台上的表演,还恰到好处的鼓起掌来,仿若身边的罗猎根本就不存在。

    被人当成空气绝不是件荣光的事情,罗猎试图从颜天心的身上找到破绽,然而他很快就开始就意识到自己的努力是徒劳的,无论是外貌还是心态,颜天心都趋于完美,这样的女人天生就高高在上供人仰视。

    远处的张长弓三人重新聚在了一处,他们偷偷观望着这边的状况,看起来风平浪静,事态似乎已经平息,唯一改变的就是罗猎成功接近了颜天心,陪着这位冷若冰霜的大美人坐在一张桌旁。

    瞎子低声道:“进展如何?”在白天他的这双眼几乎就是摆设,根本看不清那边的具体状况。

    阿诺出身英国皇家空军,眼力在几人之中最好,低声道:“搞不明白,两人不知在说什么?不如走近听听。”他准备起身付诸行动的时候,手臂被张长弓有力的大手握住,张长弓用目光制止他们轻举妄动,罗猎此前专门交代过,要他务必要看住这俩活宝,瞎子和阿诺全都是不省心的主儿。

第五十章【戏非戏】(下)

    颜天心的目光投向戏台道:“扮演穆桂英的花旦叫玉满楼,唱念做打无不精通,放眼当今之民国,他的台上功夫能够进入前十,这么好的戏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到的。”

    罗猎微笑道:“刚才我已经领教过了。”所谓领教,是因为枪来棍往,和玉满楼大战了几个回合,让他尴尬的是,自己在这场争斗中显然没有占到上风。

    颜天心将手中的茶盏轻轻落在八仙桌上,意味深长道:“那可不是他的真功夫,你看他历经一场激战,步法一如既往的矫健,气息不见紊乱。”此时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望着罗猎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真正的生死搏杀,决定胜负的不仅仅是招式,招式再漂亮,没有内力根基,威力也无从发挥。”

    她一言道破了罗猎的短板,罗猎虽然眼力和技巧都可以称得上一流,可是力量并非他的所长,刚才和玉满楼对战之时,就被玉满楼强悍的膂力击退多次,罗猎也不得不采用四两拨千斤的战术,颜天心虽然出现稍晚,但是仍然看到了罗猎和玉满楼交战的一幕,力量可以天生,但是内劲却是依靠后天修为,力量上的不足可以依靠后天修炼内劲弥补,而罗猎显然并无强大的内劲。从她的这几句评价,罗猎就已经明白颜天心的武功绝非泛泛。

    罗猎道:“头脑指挥行动,一个人的力气再大武功再强如果没有头脑,只怕也逃脱不了被人摆布的命运。”

    颜天心道:“所以无论任何事都要谨慎,想要对付一个人,首先必须要搞清楚对方的实力,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盲目树敌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分别。”

    罗猎道:“受教了!”

    颜天心道:“山下有个杨家屯,过去那里面一直都住着几户人家,可前些天路过的时候,村子里空无一人,还有房屋被焚烧的痕迹,村后树林里增添了不少的新坟,狼牙寨的人这些年都未曾动过他们,值此做寿之际,更不会做这种大煞风景的事情,前来黑虎岭贺寿的队伍两只手能够查的清楚,只要想查,这件事不难查出。”

    罗猎内心一惊,颜天心应该路过了杨家屯,而且发现了他们用来掩埋尸体的坟冢,以此女的聪慧,极有可能追根溯源查到他们的身上。

    颜天心又道:“飞鹰堡就算李长青不肯亲临,也不会派出几个名不经传的小喽,放眼苍白山的几座山头,叫得出名号的无非就是几十人,每个人身边平时都跟着什么人,他又有什么习惯,只要稍稍留意,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罗猎道:“想不到颜掌柜对我们朱三爷还真是关注。”

    颜天心微笑道:“女人的好奇心往往都会重一些,尤其是看到散落的子弹壳,星星点点的血迹,还好我还有几个手下,虽然死人不会说话,可只要细心观察,还是能够看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罗猎知道颜天心已经对自己产生了疑心,但是他还无法确定颜天心的这番话究竟是不是真的,此女智慧出众,到底是不是在故意试探自己?罗猎处变不惊,低声道:“如此说来,回去的时候我一定要去杨家屯看看,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颜天心道:“现在回去已经晚了,那里已经没有了活人,七个老人和一个孩子都逃了,只不过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又能走出多远?追上他们应该不难。”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罗猎的内心彻底沉了下去,颜天心并非试探自己,她既然能够说得如此详细,想必已经遇到了铁娃和那些幸存的老人,只希望她不要对他们下狠手才好。颜天心虽然生得美丽绝伦,可焉知她不是又一个兰喜妹,美貌如花,心如蛇蝎,或许颜天心的心肠比起兰喜妹还要狠毒,手段还要老辣。

    颜天心的目光显得耐人寻味,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这样风波不惊,无论多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在她道来都是涓涓如水,平淡无奇。

    罗猎道:“既然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为何不揭穿事情的真相?”

    “于我何干?”

    罗猎从颜天心的这句话中领会到隐藏的含义,颜天心此前没有揭穿自己,以后也应当不会揭穿他们的身份,因为那样做对她也没有半点的好处。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主动为颜天心斟了一杯茶,看似绅士风度十足,实际上这一举动中却包含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明白的意思。

    颜天心暗暗佩服罗猎泰山崩于前而毫不动容的心态,换成普通人恐怕早已惊慌失措,而罗猎从头到尾都镇定自若,即便是她说出了杨家屯的事情,都不见他有任何的慌张。颜天心扫了一眼面前的茶,并未端起,此时戏台之上又演到了**之处,现场欢声雷动。

    颜天心道:“这杯茶是认错还是讨饶?”

    罗猎微笑道:“人和人之间还是简单点好,君子之交淡如水。”

    颜天心道:“水至柔,然至柔者至刚,其淡如水,刚柔并济,相处之道也是如此,然而又有几人懂得其中真正的道理?”明澈美眸望着罗猎道:“连区区一杯茶都端不起来,又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人往往放不下这张面子,在颜天心看来罗猎也是如此,即便自己已经揭穿了部分真相,罗猎仍然不肯讨饶,放不下尊严,这就是负隅顽抗,不识时务。

    罗猎道:“女人如水,至柔至刚,我今日总算有了领教,不知杨家屯幸存的乡民是否无恙?”这才是他最为关心的事情,他始终认为是他们一行给杨家屯带去了那场灾难,希望铁娃平安无事才好。

    颜天心道:“还好!”

    罗猎居然双手端起了那杯倒好的茶恭恭敬敬送到了颜天心的面前,这次轮到颜天心诧异了,罗猎完全处于下风都不肯向自己低头认错,在自己说出那些村民平安的消息之后,他马上向自己敬茶,这其中的含义绝非是认错。

    颜天心并没有马上接这杯茶,提醒罗猎道:“别人会以为你怕了我!为刚才的行为道歉。”

    罗猎道:“正合我意。”

    “没有诚意,这杯茶我不喝!”

    罗猎道:“我没做错因何要向你道歉?这杯茶是敬你帮助了杨家屯的村民。”

    颜天心平静无波的美眸中第一次泛起了涟漪,此人实在是与众不同,他的举动几度出乎自己的意料。颜天心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骗你?”

    罗猎道:“直觉!”颜天心占尽优势,在她的面前自己已经完暴露。

    颜天心伸出手去接过罗猎双手奉上的那杯茶,端在手里并没有喝:“可若是你的直觉出错了呢?”

    罗猎道:“你生得那么美,心肠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他的回答再次出乎颜天心的意料之外,颜天心一时间居然不知怎样回应,毫无道理的回答,甚至有冒犯自己之嫌。她将这杯茶再度放在了八仙桌上:“刚才的那笔帐又该怎么算?”

    罗猎向颜天心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道:“其实我不喜欢这场戏。”

    颜天心秀眉微扬起:“你喜欢听什么戏?”

    “鸿门宴!”

    颜天心没有说话,目光投向戏台,可注意力却集中在罗猎的身上,罗猎是在提醒自己,今次肖天行的寿宴不怀好意。其实不用他说,来此之前她的多名部下就已经奉劝过她不要亲自前来,然而最终她还是来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罗猎道:“我只想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看客,可惜有人嫌这戏台上的角儿不够多,总想拉我凑个数?”他抬起手腕露出了自己的手表,手指指点了一下十二点钟的位置,刺杀计划全都由兰喜妹制订,在兰喜妹的计划中,今晚零点就是行动正式开始。

    “你演谁?”

    “项庄!”罗猎停顿了一下道:“其实我更中意陪着沛公逃走的张子房。”

    颜天心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诱人笑容,示意罗猎端起那杯茶:“你若是肯演,我或许能够给你提供这个机会,不过我或许会加演一场周瑜打黄盖。”

    罗猎小声道:“真打?”

    颜天心道:“不打怎能骗过别人的眼睛,不打又怎能让狐狸露出尾巴?”

    罗猎道:“黄盖并无牵绊,毕竟他的家人都在东吴,孙仲谋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他在委婉提出自己的要求,希望颜天心能够保证自己同伴的安全。

    颜天心微笑道:“置死地而后生,若是没有慷慨赴死的勇气又怎能博得险中求胜的机会?”她眼角的余光扫了罗猎一眼道:“你在赌,我也在赌,没把握的事情我从不承诺!不过,今晚这里会上演一场华容道,你不妨让他们过来看看。”华容道关羽捉放曹,颜天心是借着戏名给罗猎指明了一条供他同伴逃离的退路。

第五十一章【铁甲车】(上)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兰喜妹以麻雀的性命作为要挟,罗猎又怎会答应去行刺颜天心?然而通过彼此之间的这番试探和交流却让罗猎发现颜天心应该比兰喜妹更适合成为自己的合作对象,兰喜妹和颜天心都拥有着过人的精明,两者相比兰喜妹更像是一把带刺的玫瑰,看着虽然娇艳美丽,可是你一旦想要将她抓住,只会被刺得鲜血淋漓,而颜天心更像是无处着力的水,你越是用力越是不可能将之握住,看似至柔实则至刚。水能覆舟亦能载舟,只要利用得当,就可以借助她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

    罗猎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不可能瞒过兰喜妹的监视,与其等到兰喜妹前来找他,不如他变被动为主动。兰喜妹也非寻常人物,绝不可能被自己轻易蒙蔽,更何况麻雀还在他的手里,一旦她察觉自己和颜天心之间达成了默契,必然会对麻雀下毒手,想要摆脱兰喜妹的控制和监视,最好的办法就是破而后立,置死地而后生。

    天气很好,肖天行却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他讨厌刺眼的阳光,甚至讨厌天空中透明澄澈的蓝色,太阳刚刚出来,他就来到了凌天堡西北的藏兵洞,藏兵洞是凌天堡内保存最为完好的工事,其历史要比凌天堡还要早一些,根据整座凌天堡建筑构造来看,当年女真人应当是先在山岩上开凿出了藏兵洞,然后才在此基础上又建成了凌天堡。

    藏兵洞几乎掏空了整个凌天堡的地下,隧道纵横交错,称得上是城下之城,战时用来储粮藏兵,凌天堡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几经变迁,到清末为山贼所占据,藏兵洞的入口始终没有被人发现,直到肖天行登上狼牙寨的头把交椅,他的把兄弟,凌天堡位居第七的遁地青龙岳广清,现在狼牙寨的九位当家之中,岳广清其实是最晚上山的一个,不过他深得肖天行的器重,将凌天堡的军备和工事建设都交给了他去打理,而岳广清为人老成持重,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出过任何大的纰漏。藏兵洞就是岳广清所发现,经过近三年的清理探察,已经修复了其中的一部分,藏兵洞又变得四通八达,成为狼牙寨的另外一个核心所在,既便如此,他们到目前也只是开辟了藏兵洞三分之一的部分,还有很大一部分还未来得及打通。

    藏兵洞如今最主要的功用就是储藏粮食和武器,几乎每周肖天行都会来这里巡视,他喜欢藏兵洞多过于上面的凌天堡,冬暖夏凉,而且没有上面那刺眼夺目的阳光。

    肖天行在岳广清的陪同下转了一圈,在一辆古怪的车辆前停下了脚步,说是车辆却没有轮子,通体都用钢铁打造,肖天行围着这钢铁怪物转了一圈,有些好奇道:“这是什么?”

    岳广清笑道:“大哥忘了,这叫铁甲战车,一年前还是您亲自买回来的,我们足足花了半年功夫方才将这家伙运到这里,三天前方才组装完成。”

    肖天行拍了拍铁甲战车足有30毫米厚的装甲,然后踩着履带爬了上去,要说这辆铁甲车,是他从俄国的一位军火贩子手中买来,当时花了他三万个大洋。买来之后方才发现这是一堆被拆散的废铜烂铁,又被俄国人敲了两万块的竹杠方才又得到了一张图纸。

    不过肖天行也因此对那名俄国奸商动了杀心,得到图纸之后就派人干掉了他。可俄**火商也留有后手,在这辆铁甲战车的组装过程中方才发现图纸并不完整。

    为了将这辆铁甲车组装完成,岳广清也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到处聘请机师,陆续投入了大笔资金,饶是如此,仍然耗去了整整半年方才将这辆庞然大物组装完成,这辆车整重三十吨,典型的箱型结构,满载的状况下可以乘坐十八人。标准武器配置为一枪六跑,一门57毫米低速火炮,六挺“马克沁”7.92毫米重机枪,火力相当强大。动力装置为两台直列4缸、水冷汽油发动机,车体为铆接结构,最大装甲厚度达40毫米。

    然而即便车体已经组装完成,目前这辆铁甲战车仍然无法移动,距离肖天行想要将之打造成为移动城堡的想法实在太过遥远。

    肖天行得知目前铁甲车仍然无法启动,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不能移动,那么这辆铁甲战车和破铜烂铁有什么分别?无非是停靠在藏兵洞中的一个地堡罢了,与其这样倒不如将上面的武器拆下,布置在城堡周围,还能起到一些作用。

    岳广清看出了他的不悦,陪着笑道:“大哥,应该是发动机坏了,我已经派人前往购置同等型号的发动机,只要发动机一到,将原有损坏的发动机换下,这辆铁甲车应该就能够自由行进了。”

    肖天行这才舒展了一下眉头,从履带上跳了下来,向后退了几步,观察铁甲车的全貌,沉声道:“若是全部修好,这辆车最大速度是多少?”

    “大概每小时二十里。”岳广清说完,又补充道:“从这里到南大门的隧道已经完全贯通了,等到铁甲车修好之后,就可以从这里沿着隧道直接开到外面。”

    肖天行点了点头,他想起了什么,掏出随身携带的9mm口径卢格p-08,照着铁甲车近距离开了两枪,清脆的枪响和子弹击中铁甲尖锐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吸引了周围众人的注意力,当他们看清是大当家在开枪,慌忙又将脸转到一边。

    肖天行走过去,凑近铁甲车看了看被子弹击中的地方,只留下两个浅浅的白印儿,不由得面露喜色,这辆铁甲车若是全部修好之后,坐在其中岂不是刀枪不入所向披靡?

    其实岳广清本想给肖天行一个惊喜,此前日夜赶工,就是为了在寿宴之前将铁甲车修好,希望在肖天行五十寿辰当日,能够将这辆铁甲车送上,最好肖天行能够乘坐铁甲车巡视凌天堡,那才够威风够霸气。可是在实际进展中并不顺利,这辆铁甲车终究还是没能在大寿之前修好。

    肖天行将手枪插入枪套,身后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道:“我还以为有敌人潜入呢,搞了半天是大哥在这里玩呢。”放眼整个狼牙寨胆敢在肖天行面前这样说话的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蓝色妖姬兰喜妹。

    看到娇媚动人的兰喜妹出现在眼前,岳广清的内心不由得一热,他暗恋这位妩媚动人的八妹已久,可是却不敢表露,整个狼牙寨谁都知道肖天行对兰喜妹的宠爱,其实谁也不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真正关系,不少人猜测兰喜妹是肖天行的情人,虽然谁也没有确实的证据,可英雄美人原本就是应该在一起的。而肖天行的女人,谁也不敢动,甚至连想都不敢,因为山寨中每个人都清楚冒犯大当家的后果。

    肖天行朝兰喜妹微微笑了笑,然后向前方走去,兰喜妹朝岳广清偷偷抛了个媚眼儿,吓得岳广清慌忙将头低了下去。

    兰喜妹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她喜欢看到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样子,跟着肖天行进入了不远处的密室之中。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何肖天行不喜阳光,其实并非是肖天行自身的怪癖,而是他又隐疾在身,他的肌肤受不了阳光的长期刺激,否则就会生起大片的红斑,奇痒无比。

    兰喜妹不但是肖天行的结拜妹子,还兼任着他私人医生的职责。

    “大哥,最近身体如何?”

    肖天行嗯了一声,从衣袋中抽出一支雪茄,含在口中,兰喜妹掏出火机,走过去帮他点燃。

    肖天行低声道:“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兰喜妹笑道:“大哥交代给我的事情,小妹自当尽心尽力。”

    肖天行点了点头,把事情交给兰喜妹他还是放心的:“颜天心这个女人非常的机警,不好对付。”

    兰喜妹道:“她带来的戏班子其实就是她的近卫军,一个个武功高强,看来她对咱们可不放心。”

    肖天行抽了口雪茄,吐出移库浓重的烟雾,沉声道:“就冲着她敢来,这份胆色已经不是李长青那个鳖孙能够相比的。”

    兰喜妹道:“飞鹰堡倒也不全是脓包,那个叶无成就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肖天行对飞鹰堡的这种小角色显然没什么兴趣,淡然道:“你有几分把握?”他关心得只是能够顺利将颜天心除去。

    兰喜妹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飞鹰堡的这几个人虽然有些本事,可指望他们杀掉颜天心并不现实,于是我还准备了后手。”

    “后手是谁?”

    兰喜妹居然在此时卖了一个关子:“用不了太久时间您就知道了。”

第五十一章【铁甲车】(下)

    张长弓道:“我跟你去!”

    罗猎摇了摇头道:“去的人越多,目标就越大,反而容易暴露,再者说,兰喜妹利用咱们的目的就是考虑到万一事情不成,可以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颜天心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不但是她,就连戏班子的那个花旦玉满楼武功也在我之上。”

    瞎子扬起两把手枪,瞄准了房门,一副威武霸气的模样,口中发出之声,作势发射完毕,然后将双枪插在腰间,低声道:“你一个人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罗猎道:“颜天心绝顶聪明,我今晚去就是为了自投罗网。”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颜天心最后的那番话自有她的一番深意。兰喜妹越是想推卸责任,罗猎越是要将她拖入泥潭,在他和颜天心见面之时,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就在他的内心中形成,他要只身潜入颜天心的住处行刺,颜天心和他心有默契,提出了周瑜打黄盖的苦肉计。

    罗猎在心中已经做过一番权衡,若是按照兰喜妹的指示去做,无论成功与否,兰喜妹都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们的身上,绝不会兑现帮他们逃出生天的承诺。反倒是他落入颜天心的手中更为安全,毕竟颜天心和他现在的处境相同,他们虽然没有将话挑明,可是彼此间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颜天心要和罗猎联手上演一出苦肉计,以罗猎作为突破口,直接将矛头指向兰喜妹。

    虽然罗猎押宝在颜天心的身上,却不敢投入全部,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由自己一人去上演这出刺杀颜天心的大戏,至于张长弓三人,颜天心向他提供了一个藏身之所,以颜天心的能力应该可以帮助几人脱身,就算无法如愿,也可以在最大限度保存己方的部分实力。

    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麻雀,如果自己落入颜天心手中的消息一旦被兰喜妹知道,不排除她杀人灭口的可能,到时候麻雀的处境就会变得异常危险。所以在自己落网之后,第一时间就得说服颜天心登门要人,将麻雀从兰喜妹那里救出来。

    张长弓道:“你并不了解颜天心,又怎么知道她会真心跟你合作?其实我们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只需一起救出麻雀,然后逃入那片废墟,只要进入密道就能暂时躲过土匪的追踪。”那条密道却是他在追踪血狼的时候偶然发现,里面纵横交错,隧道错综复杂,从他所见的情况来看应当已经废弃多年,是个藏身的绝佳所在。

    罗猎摇了摇头道:“躲过追踪又能怎样?那条密道里面未必有出口,再说没有颜天心相助,咱们根本无法活着离开凌天堡。”

    阿诺道:“你就这么相信她?如果她欺骗了你怎么办?”

    罗猎叹了口气,低声道:“杨家屯的事情她已经全部知道了,她如果想要对付咱们,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更没必要和我们一起冒险。”

    几人面面相觑,现在方才知道罗猎因何会信任颜天心,选择跟她合作,事实上他们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瞎子默默将刚刚擦好的一把枪递给了罗猎:“带上,万一遇到麻烦,或许能够派上用场。”

    罗猎伸出手去轻轻将枪推了回去:“你知道我的习惯!”

    罗猎不用枪,虽然他清楚枪械的威力,虽然他的内劲是他武功中最弱的一环,这就决定他无法提升飞刀的射速和力量,刀法的威力相应大打折扣。没有人知道罗猎拒绝用枪的真正理由,向来智慧超群的他在这一点上表现出近乎迂腐的倔强,即便是在生死关头依然不懂得变通。

    张长弓起身拍了拍罗猎的肩头:“我们看我们的华容道,你演你的苦肉计,今晚还真是好戏连台。”

    罗猎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意味深长道:“希望每场戏都可以圆满落幕。”

    外面的鞭炮之声此起彼伏,如果不知道今天的日期,十有**会认为今天是辞旧迎新的除夕之夜,麻雀静静坐在囚室内,双手托腮凝望着囚室外面的那盏油灯,灯光虽然昏暗,但是橙黄色的火苗仍然给她的内心带来了一种淡淡的暖意,想起罗猎的样子,麻雀禁不住笑了起来,似乎她的唇角泛起了一股咸涩的味道,这熟悉的味道来自于罗猎的身上,麻雀仍然清晰记得当时一口狠狠咬下的情景,咬破罗猎手腕肌肤的刹那,她居然有些心疼。

    外面的那道锁根本困不住自己,只要她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可是向来闲不住的麻雀居然选择老老实实呆在这间牢房里,她并非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兰喜妹将她当成了罗猎的老婆,所以用她作为人质。

    麻雀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反倒时刻在担心着罗猎,虽然她对罗猎充满信心,可是现在是在土匪的老巢,他们毕竟势单力孤。油灯的火焰忽然急促抖动起来,麻雀抬头望去,却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她的对面,麻雀吃了一惊,她刚才正在沉思,虽然如此也不至于听不到任何的动静,那老者须发皆白,一张面孔沟壑纵横,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显得老态龙钟,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纪,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隔着铁窗打量着囚室中的麻雀。

    虽然两人之间仍然隔着铁栅栏,麻雀还是从心底感到一寒,慌忙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身体倚靠在后方的墙壁之上。

    老者掏出牢房的钥匙,不紧不慢地将牢门打开。

    麻雀握紧了双拳,周身的神经因为恐惧而变得紧绷,随着老人微驼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她感到自己的内心也在被阴影一点点吞噬着。

    “你是谁?”

    老者平静道:“你长途跋涉费尽辛苦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找我?”

    麻雀美眸圆睁,她的表情震骇到了极点,心中已经猜到眼前出现的老人究竟是谁,她万万没想到罗行木会在这样的状况下现身。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跟我走,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罗猎吹熄了油灯,缓步走出门外,月色正好,在积雪的映射下亮如白昼,周围的景物清晰可见,这样的夜晚本不该是行刺的最好时候,月黑风高杀人夜,今晚却敞亮缺少了那种犯罪的氛围,让人兴不起半点杀人的冲动,罗猎本来也没有打算杀人,他只需要进入隔壁的院子里,在俏罗刹颜天心的配合下上演一出苦肉计,接下来颜天心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可以向狼牙寨一方兴师问罪,这是一场赌博,罗猎已经押宝在俏罗刹的一方,权衡各方利弊,考虑到自身的处境,也唯有选择和颜天心联手才最有可能脱身。

    狡诈如兰喜妹也不会预料到事情的发展,然而罗猎仍然有些心绪不宁,毕竟麻雀还在兰喜妹的手中,即将开始的是一场赌博,胜了,他们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若是败了就意味着全盘皆输。他们这次的潜入行动并不顺利,虽然利用飞鹰堡的身份作为掩护成功混入了凌天堡,可是他们却被兰喜妹盯上,想要利用他们刺杀颜天心。本以为杨家屯的事情暂时不会走漏风声,却想不到那边发生的事情已经被颜天心全部掌握,现在看起来自己手中可以依仗的资本的确不多。

    虽然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可是罗猎相信他们仍然有夹缝求生的机会。

    罗猎尚未出门,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却是兰喜妹率领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冲入院落之中。

    罗猎微微一怔,眼前的一切应当不在今晚的计划之中,看来事情突然有变?不然兰喜妹绝不会亲临现场。

第五十二章【风云变】(上)

    兰喜妹挥了挥手,随行众人迅速向周围房间内冲去,展开了一场搜索。

    罗猎有些迷惘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距离刺杀颜天心的行动只剩下五分钟了,心中已经预料到今晚的刺杀计划应该已经泡汤,难道兰喜妹已经得到了消息?又或者颜天心那边走露了风声?他旋即又否定了这个可能,颜天心并没有出卖自己的必要,而自己这边也不可能泄露消息。

    兰喜妹冷冷望着他,目光中再没有昔日撩人的妩媚,缓步来到罗猎的面前:“我果然小看了你!”

    罗猎处变不惊道:“八当家不妨将话说得明白一些。”

    那些冲入房间内的人很快就完成了搜索,重新回到兰喜妹的面前向她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的这场搜索行动一无所获。

    兰喜妹从腰间抽出了手枪,镀金雕花的枪身高调奢华,然而美丽外表的内部仍然包含着致命的杀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罗猎的额头:“其他人去了哪里?”

    “不知道!”罗猎平静望着兰喜妹。

    “撒谎!”兰喜妹发现麻雀逃离,负责看守牢房的六名手下被杀,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罗猎,想到了今晚的刺杀计划,失去了麻雀,等于失去了要挟罗猎的一张王牌,兰喜妹也考虑过或许此时和罗猎无关的可能,然而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前来,不但要彻查这里,还要阻止罗猎的行动,她意识到自己精心筹划的这场刺杀已经完全偏离了预定的方向,与其在失控的状况下发展,不如自己在形势变得恶化之前阻止未知状况的发生。

    兰喜妹将手中的枪口缓缓凑近了罗猎的额头,一字一句道:“你竟然杀了我六个人,救走了你老婆!”

    罗猎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喜,可旋即又回到冷酷的现实中,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麻雀几人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化解眼前的危机。罗猎道:“此事与我无关,我不可能拿自己老婆的性命冒险。”

    “其他人呢?”兰喜妹厉声喝道。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八掌柜,深更半夜的也不让人清净?明天可是你们肖大当家的五十寿辰,何必搞得鸡犬不宁?”却是俏罗刹颜天心带着四名手下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所住的地方和这边原本就是一墙之隔,这边闹那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更何况,她一直都在等着罗猎的那场午夜刺杀。然而行动尚未开始就出现了这样的变化,正所谓计划不如变化,事情居然一波三折。

    兰喜妹虽然强势,可是面对颜天心却不得不保持几分恭敬和忍让,转向颜天心马上换了一副笑靥如花的面孔,格格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颜大当家,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着?”

    颜天心道:“本来已经睡了,却又被你吵醒了。”她已经将面前剑拔弩张的一幕看在眼里,也看出罗猎已经到了生死悬于一线的关键时刻。

    兰喜妹笑道:“怪我,全都怪我,主要是今天晚上发生了点事情,刚刚得到消息,据说有人计划刺杀颜大当家,颜大当家是我们狼牙寨最重要的嘉宾,所以我们自然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才前来搜捕嫌犯。”说话的时候,手枪的枪口移动到了罗猎的下颌,枪口自下而上用力抵住,将罗猎的面孔抵得向上扬起。

    颜天心道:“八掌柜应该来错了地方,叶无成是我的人!”

    兰喜妹闻言一怔,手枪也不禁向后回收了一下,她万万想不到颜天心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为罗猎出头。

    罗猎也想不到颜天心会这么说。

    兰喜妹格格笑了起来,她向颜天心道:“颜大当家还真是会说笑话,他明明是飞鹰堡的人,朱老三的跟班,怎么会变成了你的人?难不成颜大当家还在飞鹰堡安排了卧底?”

    颜天心道:“以你的身份,我又有什么必要向你撒谎?”

    兰喜妹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颜天心的这句话充满了对自己的蔑视,可她心中虽然生气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说得是事实,颜天心是连云寨的大当家,而自己只是狼牙寨的第八把交椅,无论自己在这里如何强势,在地位上仍然无法和对方平起平坐。强忍住心中的愤怒道:“这里是凌天堡,颜大当家又何必妇人之仁为他人强行出头?”她也不甘示弱,提醒颜天心要搞清这里是什么地方,任你如何强势,在人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颜天心道:“叶无成一直都是我的人,是我派他去飞鹰堡卧底,谁找他的麻烦就是跟我颜天心过不去!”她的这番话仍然说得风波不惊,可是其中蕴含的威力却极其惊人。

    兰喜妹虽然不相信颜天心的这番话,可是也看出颜天心今晚必然要为罗猎出头的决心,她咬了咬嘴唇,手枪仍然没有移动开来,冷冷道:“说的跟真的一样!”

    颜天心叹了口气:“兰喜妹,看来外界的传言非虚,你果然不识大体!”她忽然扬起手来,白嫩如雪的手掌化成一道闪电,狠狠抽了兰喜妹一记响亮的耳光。

    颜天心的出手实在太快,没有人想到她居然敢公然向兰喜妹出手,连兰喜妹做梦都想不到,整个人被她这一巴掌打得懵住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要转移枪口对准颜天心,一抹寒光从她的腋下绕行过来抵住她的咽喉,却是罗猎及时出手了,罗猎的内力虽然是短板,可是出手的速度却是一流,尤其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有信心控制住面前的目标。

    颜天心的表情冷静依旧,目光向西北方向扫了一眼,那里一名男子手握弩箭瞄准了兰喜妹的额头,另外一侧的屋顶之上也有人影晃动,来此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妥善安排。

    兰喜妹的嘴唇动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来抹去唇角的鲜血,颜天心的这一巴掌打得如此之重,这一掌打去了她苦心经营多年的骄傲和狂妄,同时也激起了她刻骨铭心的仇恨。

    颜天心道:“你的底我清清楚楚,就算我现在杀了你,肖天行也不会说半个不字,黑虎岭还轮不到你来当家!”

    兰喜妹怒视颜天心恨不能将她一口给吃了,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颜天心现在必然死了无数次。

    罗猎道:“八掌柜难道真要拼个鱼死网破?过去我不怕死,现在更没什么好怕!”从兰喜妹刚才的举动来看,麻雀逃走应该已成事实,否则兰喜妹不会仓促而来,搜查是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她更是要阻止自己的行动,或许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和颜天心之间达成了默契。

    此时外面又有人到来,却是狼牙寨二当家赤发阎罗洪景天和三当家琉璃狼郑千川一起赶到了,赤发阎罗洪景天很少在人前出现,他位列七杀神之首,是狼牙寨九位当家中资历最老的一个,年龄也要比肖天行大了九岁,早在肖天行入伙之前,洪景天就已经成为狼牙寨的二当家,在前寨主死后,本来应该统领山寨的是他,他却主动让贤给了肖天行,也正是洪景天的尽心辅佐,方才帮助资历尚浅的肖天行登上头把交椅。更为难得的是,洪景天甘居人后,从不因为这段经历而居功自傲,自从肖天行掌权之后,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对功名利禄看得很淡。

    肖天行也记得他对自己的这份人情,始终对洪景天另眼相看,以礼相待,从来不把他当成下属对待,私下里也都尊称一声老大哥。洪景天的主要职责是负责后勤,说穿了也就是山寨的物资供应,无非是穿衣吃饭。倒是个清闲自在的差事,不过在山寨里面也没多少存在感,这和他本身低调的性情有关,平日里又不喜欢在公开场合露面,多半时间都在半山腰的小村子里面住着,那里是狼牙寨的物资中转站,除非重大节日,或者肖天行传召,他很少到凌天堡来,所以山寨中这两年入伙的土匪有许多都不认识他。

    洪景天的奶奶是俄国人,正因为体内混血的缘故,他的头发有些发红,诨号也因此而来。洪景天一出现气氛就变得缓和了许多,他不但是狼牙寨的二当家,还和连云寨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颜天心的父亲颜拓疆曾经对他有救命之恩,正是这个缘故洪景天这些年来一直充当着双方之间的桥梁,负责沟通彼此之间的关系。如今颜拓疆虽然已经去世,可是洪景天仍然记着这份人情,对颜天心仍然以恩人之礼相待。

    郑千川悄悄将兰喜妹叫到了一边,微笑道:“误会,误会,颜掌柜千万不要介意,我这八妹毕竟年轻,做事冒失了一点。”

    颜天心淡然道:“年轻气盛自然是难免的,我刚刚已经帮你们大当家教训过她了。”

第五十二章【风云变】(下)

    兰喜妹听她居然还这么说,气得脸都绿了。可是碍于洪景天和郑千川全都在现场,再加上自己本来就理亏,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郑千川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将事情闹大,慌忙追了出去。

    赤发阎罗洪景天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虽然这次邀请颜天心前来凌天堡参加寿宴的请柬是他亲自所送,可是他却并不赞成颜天心前来,如今的狼牙寨早已不是过去那个,肖天行的野心日益膨胀,就算是小孩子也能够看出他想要收服周边势力,称霸苍白山的野心,所以连云寨自然成为他首当其冲想要清除的目标,颜天心此番前来实在冒着很大的风险。

    颜天心微笑道:“二当家安好?”

    洪景天看了看一旁的罗猎,向颜天心道:“颜大掌柜可否借步话说?”

    颜天心点了点头,转身向罗猎道:“叶无成,你先去我那边歇着,我还有事情找你。”这句话等于表明她护定了罗猎。

    罗猎向洪景天和颜天心分别抱了抱拳,不卑不亢道:“属下告辞!”既然颜天心已经公然将自己列入门墙,他自然要配合一些。

    罗猎离去之后,赤发阎罗洪景天长叹了一口气道:“颜掌柜,这又是何苦呢?”他并不理解颜天心为何要替一个不相干的人出头。

    颜天心道:“承蒙洪先生关照,天心虽然与世无争,可是谁要是招惹到我的门前,我也不会忍气吞声。”

    洪景天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道:“颜掌柜难道忘了此前我说的话。”前往连云寨送请柬的时候,洪景天曾经暗示过颜天心,这场寿宴很可能是鸿门宴,她最好不要冒着风险亲自前来,只是没想到颜天心终究还是来了,洪景天佩服她胆色的同时又不禁为她的处境担心。

    其实在狼牙寨内部对这件事也有着不同的看法,琉璃狼郑千川也不赞成现在就将颜天心除去,虽然他承认连云寨是目前苍白山唯一能够和狼牙寨抗衡的力量,可是杀掉颜天心未必能够彻底清除连云寨的势力,反倒会因此而和连云寨成仇,陷入仇杀之中,更何况这件事极有可能引起苍白山其他势力的警惕,从而产生同仇敌忾之心,虽然这些散在的势力无法和狼牙寨抗衡,但是如果他们团结起来,其实力也不容小觑。

    这其中的道理郑千川都已经向肖天行详细陈述过,然而肖天行根本不为所动,他的性情就是如此,独断专行,一旦做出决定,必然贯彻到底,不容许任何人反对。

    郑千川早已看出肖天行这次的行动绕开了自己,从今晚兰喜妹的登门挑衅,他隐约猜到了其中的玄机所在。

    洪景天离开的时候,郑千川仍然在外面等着,虽然他追上了兰喜妹,却无法和盛怒之下的兰喜妹搭上话,于是郑千川放弃了安慰她的想法,留在这里静候洪景天的到来。

    洪景天表情凝重地出现在郑千川的面前,看到郑千川仍然在等着自己,缓缓摇了摇头,远处的戏台仍然灯火通明,好戏连台,加演的华容道正在**之处,凌天堡内今晚要彻夜狂欢了。

    郑千川向戏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味深长道:“不知大当家睡了没有?”

    洪景天道:“你没有劝劝他?”

    郑千川苦笑道:“他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二爷只怕没人能够让他改变念头了。”

    洪景天道:“你以为呢?”

    郑千川道:“连云寨虽然与世无争,可并不代表着他们实力不济,这些年我们在大当家的统领下实力与日俱增的确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可是又有几人知道连云寨现在的真正实力?”和狼牙寨的扩张不同,连云寨始终闭关自守,和外界很少联络,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连云寨才格外神秘。

    洪景天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今晚的事情你真不知道?”

    郑千川用力摇了摇头,虽然肖天行曾经多次提起要趁着这次的机会除掉俏罗刹颜天心,可是并没有得到自己的认同,郑千川也尝试劝说肖天行改变念头,如果刺杀成功,那么必将引起苍白山的动荡,甚至会导致狼牙寨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颜天心为人低调,一直都没有争霸称雄之心。在郑千川看来,维系井水不犯河水的现状才是最妥善的处置办法,然而肖天行的野心却让他根本听不进去外人的意见,郑千川在无法说服肖天行的状况下,唯有寄希望于颜天心不必前来,这两年肖天行的野心越发膨胀,明眼人都能够看出他这次摆寿宴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飞鹰堡掌柜李长青就明智地选择不来,郑千川本以为颜天心也会婉拒,却想不到素来深居简出的她竟然给了肖天行这个面子。

    登上凌天堡就意味着进入了狼牙寨的势力中心,同时也意味着她的性命安危全都在己方的控制之中。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肖天行对自己已经产生了怀疑,于是将铲除颜天心的事情交给了蓝色妖姬兰喜妹。郑千川稍一琢磨就已经猜到了兰喜妹因何雷霆震怒,她想要借刀杀人,只可惜来自飞鹰堡的这把刀并不听话。应该说兰喜妹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利用飞鹰堡的人来对付颜天心,如果事成可以将责任全都推到他们的身上,同时也能够挑起两家的矛盾,只是这个计策有些理想化,抛开颜天心的智慧和实力不谈,即便是侥幸成功,兰喜妹当真以为连云寨方面就这么好骗?飞鹰堡就甘心背这个黑锅?

    郑千川道:“二爷,其实很多事情操之过急反而不好。”

    洪景天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郑千川道:“这两年,我奉命奔走在外,外面的形势可谓是瞬息万变,其实我们不妨将眼界放得更加长远一些。”这番话却是他的肺腑之言,因为肖天行的委任,这几年他呆在外面的时间要比山里多得多,对外界时事的了解远超狼牙寨的其他人,肖天行武功高强,为人心狠手辣,郑千川对他是从心底忌惮的,可这并不代表郑千川对他心服口服,做贼做官其实是一个道理,想让人对自己心服口服,必须要以德服人。和外界接触得越多,越是明白肖天行何以从一个清朝四品武官落草为寇,绝非是肖天行所说的忠臣不事二主,也不是因为他杀了太多的革命党,真正的原因是他看不清形势,不懂得顺势而为,同样的出身,刘同嗣就左右逢源,摇身一变成为辽沈道尹,在民国比大清还要风生水起,而他肖天行却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最后不得不躲到这苍白山成为一个打家劫舍的强盗。

    郑千川也不否认肖天行在做贼方面的成功,短短七年内就能爬上狼牙寨的头把交易充分证明了他的能力,可以说现在正是肖天行最为风光的时候,可是人在得意的时候需要看到潜在的危机,肖天行躲在山窝里面称王称霸,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变化绝非是民国灭了大清那么简单,就说他们所在的满洲,事实上已经被日本人和俄国人瓜分。就算横扫苍白山,就算肖天行成为苍白山唯一的王者,终究还是一个山贼,一旦走出去,以他们的实力又能和军阀对抗吗?更不用说日本人和俄国人。

    洪景天低声道:“我明早去见他!”

    郑千川点了点头,虽然明知道洪景天就算去也不会改变什么,可心底仍然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未雨绸缪,盛极而衰向来都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或许他应该为将来的事情提前规划一下了。

第五十三章【没得选】(上)

    罗猎的计划尚未开始就被兰喜妹扼杀于摇篮之中,让他有种拳头落空的感觉,确切地说,尚未出拳,就失去了目标,内心的失落在所难免。

    坐在颜天心寓所的客厅内,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仍然没有麻雀的消息,不过张长弓几人都已经联系上了,他们几个原本就没有走远,潜伏在附近,准备万一情况有了变化,随时救援罗猎。

    颜天心的身影出现在客厅内,宛如空谷幽兰静静绽放在夜色之中。

    罗猎礼貌地站起身来表示迎接。

    颜天心向他微微颔首示意,然后示意手下人散去,来到罗猎身边坐下了,美眸扫了一眼地上的火盆,炭火熊熊,映红了她肤白如雪的俏脸,仿若蒙上一层红晕,更显娇艳动人。

    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颜天心都是那种毫无瑕疵的女人,不仅仅是外表,而且包括她的内在,罗猎游学中西,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可是真正让他感觉到深不可测,触不可及的女人,颜天心还是第一个。罗猎恭敬道:“今晚的事情,谢谢您了。”这句话充满诚意,如果不是颜天心的及时出现,自己的处境只怕会更加恶劣,以兰喜妹睚眦必报的性情绝不会善罢甘休。

    颜天心道:“若是我不出头,你会如何应对?”

    罗猎微笑道:“听天由命!”

    颜天心看了看他:“只怕天帮不了你。”

    罗猎呵呵笑了起来:“此前我专门找高人算了一卦,说我今次来到这里需听天由命,自然可以逢凶化吉,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这凌天堡中岂不是就有个天字,看来此行无忧,于是我就来了,等到了凌天堡方才发现这里危机四伏,步步惊心,本以为高人算错,可刚才的事情之后,我方才明白,高人口中的天原来并非指的是凌天堡,而是……”说到此时他故意停下话来,耐人寻味的目光望着颜天心。

    颜天心何等聪明,马上明白他口中的天指的是自己,她的名字中间可不就有一个天字,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我可不信!”

    罗猎微笑道:“无论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从现在开始打算听天由命。”

    颜天心道:“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听话!”

    罗猎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这份人情,我罗猎永铭于心!”不但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而且将自己的真名坦然相告,以此来表示自己的诚意。

    颜天心暗赞罗猎心机够深,连自我介绍都做得如此隐秘。无论从哪里看,罗猎都不是一个老实人,更不会像他自己所说的听天由命,之所以表现出这样的诚意,是因为他目前的处境非常的危险,为了活命不得不选择依靠自己。

    颜天心开始对罗猎潜入狼牙寨的目的产生了兴趣,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口香茗,一语双关道:“罗先生似乎很有诚意。”

    “以诚相待向来都是我的处事之道。”罗猎焉能听不出颜天心是在提醒自己,麻雀的突然失踪,让兰喜妹提前终止了计划,而他和颜天心此前的筹谋自然无从施行,两人之间的合作也不复存在,虽然颜天心刚才帮助自己脱困,并不意味着颜天心会继续帮助自己,两人合作的基础就是彼此利用,如果颜天心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以她的头脑和气魄绝不会为了自己继续出头。反过来说,颜天心刚才之所以帮助自己,应当是认为自己对她有所帮助。

    杨家屯的事情既然已经被颜天心知道,罗猎也就没有了隐瞒的必要,于是将自己潜入狼牙寨的目的告诉了颜天心,这是为了获取颜天心的信任,当然不会全盘相告,罗猎几乎能够断定颜天心这次前来凌天堡也不是为了拜寿那么简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其背后必然有她的动机。

    在目前的状况下,同仇敌忾才是双方精诚合作的基础,罗猎隐瞒了陪同麻雀前来寻找罗行木的事实,但是在叶青虹委托自己的任务上并没有半点隐瞒,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并没有任何虚构和夸大的成份在内。

    颜天心听完也对此深信不疑,她虽然早就知道肖天行是满清官员,但是对于其中的细节并不清楚,听闻肖天行本名是肖天雄,居然还是瑞亲王的亲信。也终于明白肖天行通过何种途径获得武器,从而在短时间内实力倍增,从苍白山诸多势力中脱颖而出的真正原因。

    “你们只是为了窃取七宝避风塔符?”

    罗猎点了点头,将自己绘制得一张七宝避风塔符的图形递给了颜天心:“我们受了某位主顾的委托,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枚七宝避风塔符,如果情报无误,这枚玉化砗磲制作的七宝避风塔符就应当在肖天行的身上。”

    颜天心道:“肖天行武功高强,就算你们的情报无误,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这枚塔符也等同于虎口拔牙。”

    罗猎叹了口气道:“身不由己。”

    颜天心并没有询问他们接受委托的原因,可是从罗猎的话锋中已经猜到他们十有**是受到了胁迫,否则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前来狼牙寨。

    罗猎道:“颜掌柜为何要冒着风险前来拜寿呢?”他早已猜到颜天心前来狼牙寨不是单纯拜寿那么简单。

    颜天心淡然道:“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停顿了一下道:“我虽然救了你一次,却无法保证你们能够活着离开。”

    罗猎点了点头,颜天心的处境未必比自己强到哪里去,今晚如果不是她帮忙解围只怕已经成为了兰喜妹的阶下囚,单单是这份人情已经不小了。

    颜天心将一幅早已准备好的地图递给了罗猎,指点了一下重点标注的地方:“帮我炸掉狼牙寨的军火库,我会安排你们离开。”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颜天心果然是有附加条件的。

    罗猎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所有人,包括我老婆!”

    颜天心望着这个时刻惦记讨价还价的家伙,缓缓点了点头道:“我尽力而为!”她对营救麻雀并没有把握,毕竟麻雀逃离之后不太可能公然露面。

    “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我等你答复!”

    颜天心离去之后,张长弓、瞎子和阿诺来到罗猎身边,三人刚才按照罗猎的吩咐前往戏台看戏,颜天心也信守承诺派人接应,没料到风云突变,兰喜妹竟然带着手下将罗猎围困起来,幸亏颜天心出面为罗猎解围。

    罗猎将麻雀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几个,又将颜天心的那幅地图在桌面上铺开,几人围了过去,这张是凌天堡的结构图,标记了凌天堡的建筑结构,藏兵洞,武器库,几乎每个重要的地点都用红笔标注。

    瞎子叹了口气道:“凌天堡内这么多人,麻雀又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军火库乃是凌天堡防守森严,若是好炸,颜天心何必要假手于人,根本是让我们去送死,我看还是找机会逃吧。”

    阿诺跟着点了点头道:“是非之地,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再说。”他和瞎子还是头一次口径如此一致。

    张长弓浓眉皱起,并不认同两人的看法,沉声道:“既然大家一起过来,自然要守望相助,抛弃同伴岂不是贪生怕死的小人?”一句话说得瞎子和阿诺面红耳赤,两人都将目光投向罗猎,虽然他们也不想就此扔下麻雀不管,可现实终究是现实,盲目逞英雄倒霉得只可能是自己。

    罗猎是他们之中的领袖,最终的决定权还在他这里,罗猎轻声道:“花姑子是我老婆,你们可以走,我却不可以。颜天心答应我,如果我们帮她炸掉军火库,她会帮助我们离开,还会帮忙寻找麻雀。”

    张长弓的目光中充满了欣慰,他没有看错罗猎。

    瞎子道:“空口白话谁不会说?她很可能是骗你的。”

    罗猎道:“我们只有这个机会。”虽然答应颜天心的要求未必能够救出麻雀,可毕竟还存在一线希望,其实他也明白现在想要找到麻雀希望渺茫。

    所有人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瞎子道:“我也不走,不过我是为了你。”

    阿诺道:“你们都不走,我一个人走也没什么意思,再说余款还没有给我结清呢。”

    既然都决定留下来,那么他们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答应颜天心的条件炸掉军火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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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758/ 第一时间欣赏替天行盗最新章节! 作者:石章鱼所写的《替天行盗》为转载作品,替天行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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