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章 转世
与地板的大力的撞击,让宁裴山一时眼前发黑,手中的佩剑也落在了一旁,可他顾不得这些,只能先行去掰开掐住自己脖颈的禁锢!
言一卿被附了身,手中的力道大的吓人。宁裴山被他掐的呼吸不赢,连整个脸涨红的发紫。
“言……一卿!”
艰难的唤了对方一声,言一卿整个脑子犹如响过黄钟大吕,一时眼中恢复了清明。
可即便如此,言一卿依旧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此刻的他分外清醒,他知道自己在杀人,他知道自己该停下,可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一向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言一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上过无数次战场,看过多么的惨烈场景,对付过那么多的敌人,可眼前这样的情况从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的确看对方不爽,可言一卿从没想过要对方死啊!
“宁裴山……”
这几个字艰难的从他口中唤出,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对方的名字,眼前的情况,他没有一点办法!
言一卿微微转动头,他在努力的反抗着身体给与的命令,他视线中落入了一旁的沙漠之鹰!
“快拿起枪……阻止我!”
言一卿这是要让对方朝着自己开枪!
闻言,宁裴山偏头向一旁看去,在他能够到的地方,正躺着言一卿的配枪!
一只手艰难的掰住言一卿的手腕,宁裴山连忙向着短枪的方向探去!
可宁裴山拿起的并非对方的那柄沙漠之鹰,而是自己落在一旁的佩剑!
佩剑反握在手,宁裴山左手双指并拢,指尖蘸过自己胸口的鲜血,直接点在了言一卿的眉心上!
“起!”
宁裴山眼中一凌,艰难的大喝一声。
之后,便从言一卿的眉心中拖出了一股泛着微光的气息,宁裴山两指夹住,体内的气息剧烈运转,像是从沥青中拖出块石头一般,用力从对方的身体里将这股气息抽了出来!
犹如烛火的跳动,这道白色的气息在宁裴山两指指尖上燃起!
言一卿身子一阵颤动,两眼瞪如铜铃,手下的力道脱力一般松了开。整个人像是触电了一般,滞在了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宁裴山口中默念了几字口诀,左手上反握佩剑,不由分说直接刺向了言一卿的胸口!
剑身入了对方身体,压在宁裴山身上的重量轻了很多,他连忙艰难的站起身子!
随着长剑刺入言一卿的身体,女鬼的唱腔一时也跟着没了声响!
空气中香灰似乎被什么气流所引导,在宁裴山的四周不断旋转。宁裴山口中一段生涩难讳的法咒出了口,他不断唱念着,手中的佩剑缓缓的从对方的胸口抽出!
随着宁裴山手下的动作,言一卿整个人不断的颤动,他的双眼无神,整个人离了魂一般,仿佛是一具将要起尸的傀儡!
宁裴山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可他紧闭着双眼,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待他唱念完最后一个字符,手中更是快速的从对方身体里抽出了佩剑!
整个剑身上,被一股浓郁的阴气所附着,像是什么液体在流动一般,在剑身上不停流转,想要脱离而出!
而言一卿更是如一具死掉的尸体一般,睁大着双眼倒在地上。连瞳孔都放大,没了活人的神色!
宁裴山抬手一挥,剑身上的阴厉便被他封在了方才撒出香灰的紫铜博山炉中,连忙一把盖上了顶盖。
周围的温度再次回升了起来,又是夏日里该有的热量。
宁裴山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手中的佩剑点地,微微撑住将要倒下的身形。
回头看向一旁到底的言一卿,宁裴山眉心紧蹙,连忙上前。
宁裴山蹲下一把翻过对方身来查看,言一卿的胸口方才被他刺了进去,可此时竟然没有一丝伤口!
别说流血了,连衣服都没有破损。
宁裴山蹲在言一卿的身旁,看着指尖上不断跳动白色烛火一般的魂魄,再次合上眼睑。
提起周身的气息,宁裴山口中再道一字,左手为掌,直接拍在了对方的心口上!
“归!”
周身的气息无风自起,宁裴山指尖的魂被他打入了对方的身体,在手掌的周围更是散出了三轮符咒的光样!
流光映在宁裴山的脸上,照出的是他一张比死人还苍白的脸。而他手掌之下的言一卿,脸上的血色却在不断恢复!
不消片刻,言一卿悠悠然转醒,竟睁开了眼!
方才的形势太过紧迫,宁裴山无法,只能强行抽出了对方的魂魄,而后直接从对方的身体中逼出了附身阴厉的阴身,将其封印后,再次将对方的魂定回身体!
兵行险招,稍有不慎,言一卿此时便醒不过来了。
为此,宁裴山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言一卿的魂被宁裴山定回身体,此时的他也算死过一次的人。
魂魄离体,沾染了宁裴山的气息,魂知也一并入了宁裴山的脑海。
这道感知却让宁裴山意外的熟悉,看着对方惊恐一般的在自己胸口摩挲,又痴痴的望着自己难以置信似的神情,宁裴山有些呆滞。
记忆中,那一袭白衣,一柄细剑,身轻如燕……
“细雨……”
宁裴山的眼圈有点红了,这是他活了漫长的岁月以来,第一次遇到自己曾经如此熟悉的人。
是的,言一卿,是细雨的转世!
“妈的!刚才那是什么!宁裴山你给我说清楚!”
言一卿先一步吼了起来,连忙站起身子,四下张望起来!
可四周除了一片狼藉而外,哪里还有什么女人的身影!
言一卿不相信那是幻觉,眼前这一滩战场之后的凌乱摆在他面前,他更不可能相信方才的经历都他妈是假的!
“宁裴山!”
看着对方被定了身似的坐在地上,直勾勾的望向自己,言一卿实在受不了,连忙吼了一道,去拽对方的衣服!
地上满是血迹,宁裴山雪白的衬衣早已看不出最初的颜色,看着对方失血过多快要昏厥的状态,言一卿暗道不好。
顾不得旁的,连忙将人从地上捞了起来,安置在沙发上,便想要联系急救。
“别……”
连忙阻止对方,宁裴山轻轻的唤了对方一声,整个人气若游丝斜倚在沙发上。
“你他妈都快死了好不好!”
没管对方的话语,言一卿还是叫了救护车。
八十章 复原
言一卿再次望向宁裴山,后者眼中的神色里,竟泛起了一道说不出的温和。
“我没事的。你过来……”
言一卿心下抵触,却还是听话的到了宁裴山跟前。
宁裴山抬起满是血污的手,轻轻触上言一卿的脸颊,他只想好好的看看对方。
后者不由眉心一皱,脑袋一偏躲开了。
“干嘛喃!”
看着对方如此生龙活虎,宁裴山心中不由一安。
能再次见到或许真的是缘分,千年以来,自己真的甚为想念!
“无碍的,你不必担心……”
宁裴山收回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方轻薄的白色绢帕,将嘴角的血迹擦了擦。
言一卿看着对方的状态,整个人有些炸毛,连忙起身想要找些东西替他止血。
“你别想转移话题!刚才那些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艹,你医药箱放哪了!”
一阵翻箱倒柜,言一卿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宁裴山的柜子里,放的都是些古玩藏品,一点“家”的氛围都没有,根本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宁裴山看着对方的慌乱一阵好笑,偏头示意了一下方向,便接口道了一句。
“我早说过,那是鬼,是你自己不信罢了。”
言一卿本想下意识顶上一句,可刚才的经历太过诡异,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拿过医药箱,宁裴山被言一卿轻轻扶起身子,脱下了已经泡湿了的血衣,里面的绷带早已可以挤出血来。
“你这到底怎么弄的!伤这么重还到处跑!不要命了!”
并未反驳对方的话语,宁裴山只是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心中的情绪澎湃万分,一切却又不动声色的掩在了他那张温和的淡笑之下。
小心的解开对方身上的纱布,宁裴山胸口的伤痕看的言一卿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看你是真不想要命了!伤成这样还……”
脑中不由懊恼自己方才下手太大力了些,可话还未说完,言一卿被眼前的情景怔住了,竟愣在了当场,一时忘记了手下的动作!
宁裴山的伤口正在不断的自我修复,伤痕以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消失,愈合在一起!
新肉长在一起,却十分薄弱,但是这的确是在愈合的迹象!
“你……”
一时言一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眼前的人仿佛是一只怪物一般,哪有活人能有这样的能力!
“看完了便将绷带继续封上吧。我太累了,要睡一会儿!”
今日,身上伤口反复愈合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极为消耗气息,再加上魂魄离体与定魂这等手段,大量消耗着他的精气。
宁裴山太累了,眼看着便要陷入沉睡。
“别!你这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千万别!”
闻言,言一卿有些慌,他可不敢叫对方睡过去,连忙阻止。
抬手看了看时间,暗骂了一声救护车的速度。
“我说过无碍的,你真不必担心。你要是无事,便替我跟陆渊联系一声,我实在没什么力气。”
任由言一卿将伤药洒在自己的伤口上,宁裴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疲惫不断的袭来。
“宁裴山你别睡!”
言一卿又道了一声,手下的动作不停,却还是忙跟陆渊去了联系。
可再抬眼,宁裴山已经轻轻合上了眼,靠在沙发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言一卿又不敢猛力动他,只能隔一两分钟便探探对方的鼻息,生怕人就这样没了。
救护车依旧没到,就在他考虑是否直接将人抱走,送去医院的档口,先一步赶来的是陆渊。
陆渊进门便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急忙奔到主子跟前,同言一卿的动作一致,都是先去探了宁裴山的鼻息。
似乎感觉到对方的动作,宁裴山微微睁开了眼,露出一道缝隙,扫了一眼跟前的人。
一抹淡笑挂上他的嘴角,惨白的唇轻启,一道和缓的语调出了口
“陆渊,我有些乏了,你替我送送客吧。”
闻言陆渊下意识应了一声,宁裴山接着又道了一句。
“记得,千万别动桌子上的香炉!”
说完,整个人便如昏迷了一般,再次陷入了沉睡。
护侍手脚轻缓的将宁裴山移到了楼上的卧室,而言一卿被陆渊客气的请了出去。
“呃!不是!他……”
还不等言一卿说完,陆渊便将身后房门关了起来,恭敬的站在了门外。他朝着对方露出了一道笑容,客气的将人引去电梯的方向。
“言少,您不用担心。宁爷会没事的。稍后待人醒过来,我便着人跟您说一声。今次屋子乱了些,便不能好好招待您了,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可宁裴山他……”
正说道这句,一声门锁响动,不远处的房门被打开了。
言一卿下意识的回头望去,便见一个女子从里面探出头来。
“姜小姐好。”
姜欢愉从门内走了出来,看着紧闭的房门连忙朝着陆渊急切的问了一句。
“宁裴山回来了?”
陆渊闻言,停了两秒,像是在思考什么,之后才答了一句。
“回姜小姐的话,爷回来了。医生嘱咐要多做静养,近日怕是不便拜访了。”
闻言,姜欢愉抿了抿嘴唇,神色有些落寞,点了点头,便又关上了房门。
陆渊这才回头,又一副淡笑挂回了脸上,再次客气的看向言一卿。
“言少,您请。得罪之处,陆渊改日再来向您赔罪。”
这次,言一卿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宁裴山的房间收拾妥当,救护车也没有出现过,对方早被陆渊安排处理了。
主子既然愈合能力恢复了,留在医院也是无用的。在家里方便一些,也更好静养一些。
宁裴山这一睡,便是整整的两日两夜。
醒来后的他,先嘱咐了陆渊去言舟迎那代为转达谢意,并送上了一小瓷瓶驱除邪煞侵体的丹药。
或许因为有宁裴山给的三角黄符贴身佩戴着,言一卿暂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异常,可时间一长难免不会有所变故,防患一下总是好的。由言舟迎转交,也免了自己多余的解释。
待在屋内有道山居的法阵助益,周围的气韵要比旁的地方浓郁上了许多。
宁裴山身上的伤在这两天的休整中,基本已恢复了过来。除了不能大的动作,免得牵扯到内伤,旁的饮食起居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宁裴山将一楼书房中的瓷坛通通搬进了道山居中。又在整个屋子的四周布上封印与**法阵,便合上了道山居外的石门,将一切都隐藏了起来。
而这段时间,沉睡中的宁裴山,并不未见到对面的姜欢愉无数次的站在自家门前,想要敲门却又一次次犹豫而彷徨的身影。
八十一章 红衣男孩
今日,陆渊将打造好的剑鞘送来时,宁裴山正将书房中起卦。
玄武的本意有玄冥之意,武、冥古音是相通的。龟卜在道术中,是一种常用且极为有效的问询手段。
三枚盛唐时候的铜钱,皇气昌盛,泽冠天地,用于问褂时便被熏于炉上染过崖柏香。宁裴山将它们放入龟壳之中,借龟之口,或问阴事。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展开掷出三枚铜钱的卦象。
离上兑下,火泽睽,睽即矛盾。
卦面显示为“海上日出,初霞如血”之相。
此卦泛指了许多不祥之事,伤幼童,天灾繁多,窥阴事,男女无缘。相违不相济。克则生,往复无空。万物有所不同,必有所异,相互矛盾。
下下,不是什么好卦的解相,却也问不出旁的,里面并未明确指出玉虚此时的方向。
圣水寺一站,玉虚冲破了封印后便出逃了,整个阴身像是藏匿了起来,竟在世间失去了踪迹!
虽然阴厉的踪迹总是飘忽不定的,也或许是封印爆裂之气,伤了玉虚的本源。玉虚留下的气息太过幽微,以致卦象上无法明确显示这是有可能的。
毕竟日食将近,诸事逆行,有了太多的干扰。
宁裴山心底不安极了,若不尽快将其收服,越往后的日子里,只待它恢复了元气,便是养痈贻患!那时,便是祸害无数,要再想善了,怕是无法压制了!
宁裴山正看着卦象紧蹙眉心出神的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而那头,林锦博却遇上了新的疑案。
林锦博在医院里呆了三天便躺不住了。
他实在受不了这样像是进了牢笼似的关着,在他强烈要求下,医生终于同意了他的出院。
被煞气侵体震出了些内瘀,而体外本就没有外伤。昏迷中醒来后,林锦博便服下了宁裴山那边送来的药。
哪怕他一再反抗,可陈煜没容他的讨价,直接动手将药丸强行灌了下去。
别说旁的,服药后,他整个人昏聩的状态好了许多。到底是年轻的体魄,不多久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王举服药后也跟着醒了过来。可到底伤了手,正打着绷带上着外伤的药。倒是想跟着自家队长一齐出院的,却被医生直接否了。
入院时,他手臂上的皮肤像是中蛇毒一般,脓液呈现黑色不说,连皮肤上都跟烫伤似的一片溃烂!伤势非常严重,如果拿不出来新的治疗手段,他甚至将面临截肢的可能!
医生排除了许多缘由,可依旧查不出病因。可之后,竟然莫名的好转起来,肯定医生怎么也不同意放人了。
再则,煞气侵体的后患,便是伤口疼的厉害。麻药过后的手臂犹如刀绞一般。作为医生的本职,他没法将这样情况下的患者放出门去。
在王举的近乎嫉妒的眼神中,林锦博出院了。可他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队上。
圣水寺的案子被军方给截胡了。
哪怕林锦博再不愿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将报告赶了出来,一并被军方的人给带走了。
圣水寺的事在出事的第二天,便已经有了初步的结论,系寺里的僧人被流窜而入的毒贩所伤。
毒贩首先在饭菜里下了致幻的毒品,而后趁着僧人们修禅之际,大肆砍杀,而中了毒的僧人也因为致幻作用,相互之间发生了斗殴,最后演变成了大面积的械斗。
官方的说辞很合理,也解释的通。
可林锦博这些参与过案件的内部警员却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事实。
林锦博甚至有所猜想。
圣水寺后院里,那座叫凉广楼内的东西,造成了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
可他没有任何的证据。
军方显然在包庇宁裴山,才想要掩饰这一切。
可原因是什么?
这样的恶**件,并不是为了包庇一个人,便敢徇私枉法的事。
而上面竟然也同意了这样的结论,与之达成了一致意见。
林锦博只能说,隐藏起来,才真正的会对社会治安更加有利!
林锦博不是迂腐的人,也不是正直的一味与上级对着干的倔脾气。
在安定和谐面前,林锦博可以做一个瞎子。
但是在他的心中,将宁裴山画上了与陈煜同样的等号。
就事论事,他可以装傻。可对于宁裴山,如果在他调查下真是个恶者,哪怕林锦博不要了这一身皮,也会将对方绳之以法!
圣水寺的案件算是告一段落,可今天手上便送过来了一个新的案件。
在本市一个叫万人小区的地方,出了一起极为诡异的自杀案件!
这是昨日发生的事。凌晨时分,一名十一岁的小男孩在家中死亡了。
然而小男孩的死相极为蹊跷:死者身穿血红的长裙,双手、双脚被绳子结结实实地捆着,双手还吊着一个大秤砣,双脚被倒挂在门框上。
然而现场勘查下来的结果,现场并未有外人进出,全身上下除了捆绑的那条红绳外,竟然没有其他伤口可以致命!
正直暑假,事件发生后,便引发大众恐慌与猜测。
甚至有人认为这是灵异事件,是有人利用茅山法术来谋害男孩!
众生纷纭,却越来越离谱。
这种倒吊的死法太过诡异,而男孩的家中还有其他家人在,他们在整夜的睡眠中,并未听到其他可疑的响动。
现场已经经过了初步勘察,法医也在家属同意下,进行了解剖,可初步的结论都指向自杀上去了。
林锦博看着手中的卷宗,不由的皱起眉头。
他心中有许多的疑问,是这份卷宗上没法解答的。
死者为何会半夜起来用这样的方式上吊自杀?
不仅穿着不相符的红裙子,还选择以这么辛苦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命?
他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罢了。
再则,法医提及了一处非常奇怪的地方。
死者额头前有一个极小的针孔,这又是从何而来?
最后,死者双手、双脚有非常专业的打结。
他是怎么做到将自己倒吊上去,甚至死亡的?
以林锦博的判断,这极有可能是将杀人案伪装成茅山术方式的变态杀手所为!
林锦博不由分说,带上人,便再次去了万人小区的现场。
眼见为实,他必须亲眼看看那个杀人现场!
可开着警车的林锦博刚到万人小区,便接到了陈煜打来的电话。
接起来,那头传来陈煜甚少有的严肃语气。
“林锦博,这个案子你不要碰!”
八十二章 往事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林锦博瞬间炸毛了。
“陈煜!这是第几次了!你又从哪儿收到了消息!”
无怪林锦博不悦,好几次遇到疑难的案子,陈煜就跟阴魂似的,随时出现在自己周围,想要阻止自己破案。
陈煜是个医生,可林锦博知道他不似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从与他相遇的第一个案子起,自己就知道。对方总有自己的渠道,了解到这些案子!
眼前这次也是,案件的卷宗才刚到自己手上还未捂热喃,这人也还没赶到案发现场喃,那头的陈煜便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你清楚里面多少内幕,我也不想从你那打听到消息。可陈煜别忘了!你身上的嫌疑还没清喃,我们两个的事不算完,我总会逮住你的!”
林锦博还在那端不停炸毛放着狠话,陈煜早已将手中的电话拿远了些,对方实在太吵了。
无奈的一叹,不待对方说完,陈煜挂上了电话。
自己早知道林锦博是什么样子的人,每次都没法阻止他,只能看着他,向危险的深渊一步步走了进去。
这次也是一样。
与宁裴山扯上关系的事,从无小事一说。
自从林锦博进了医院,陈煜便用自己的渠道查了圣水寺的事。虽然明面上光鲜,可实际上什么情况,他也能猜个七八分。
干他这行的,虽然不全信了神鬼一说,可大抵是抱着敬畏之心。宁裴山这个名字在自己这个行当里,顶端的人大抵都是听过的。
对方与天妖的那女人亦师亦友,也可说非亲非故。却是另一个行当里的传奇人物。
那个行当是做着阴事儿的人,大抵就是指与白事儿沾边的东西。
行里人的水平高低不齐,也免不了滥竽充数一说。可排的上号的人,都出自“上三中九下十二”的家族里,总的来说这是家族里传下来吃饭的本事。
而宁裴山,却位列他们之上。
天妖是专司情报与暗杀的黑道组织,而自己与令主天堂鸟有些故交。
宁裴山,自己有幸见过本尊一次。那是个阳春白雪一般的人物,给人的印象尤为深刻。
陈煜不想得罪对方,可他同时也不想林锦博出事。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便向自己行里探了一圈后,可以肯定的说,那个小男孩的事不是他们自己人做的。
而行凶者的手法却极为专业,又不是这边行里人干的。
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即使剩下的那个结论多么的荒谬,都一定是事实。
所以传闻便是真相,人是那边行里人动的手。
回想起前不久的事,连宁裴山都没办法全身而退,差点连命都没了。陈煜对林锦博参与的案子从来不想明言,可眼下他是真不想对方去送死。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陈煜应了一声,抬头却见是医院前台那边的客服助理。
“陈医生,刚预约了下午过来的刘女士来电话说临时有事,将预约改到明天了。”
闻言,陈煜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今天还有其他预约么?”
后者摇了摇头后,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房门。
陈煜放下手中的电话,起身走向窗前,一支烟被他点了起来,叼在嘴里。
戒烟这么久,自从遇上林锦博的事,自己便有些管不住烟瘾了。
烟云缭绕,陈煜靠在桌旁,看着窗外楼下的街道。
对面的立交下,那是他与林锦博初次交手的地方。
就像林锦博所猜测的那样,陈煜的确不是什么纯善之人,就连在坏人里面,都属于极为恶劣的那种。
三棱宁冢虽不及天妖那般的神秘与霸名,在国内黑道组织里,也是位列各大势力前几位的。
而陈煜便是三棱宁冢里,三大实权者之一。
只是从去年开始,组织里在清算一些事情,掌权者的另外两人弑君与重楼都是极度喜好权利的人,看着内斗陈煜甚为心烦,并不想掺和在里面。
留下了军师箜篌,便给自己放了个假。
陈煜将各种工作都尝试了一下,最终选择了猫在一家做医美的医院,当了个咨询师。
与林锦博的相遇其实也算是一场意外。
那时的林锦博在跟一个拐卖案件,而他乔装后摆的小食摊正好就在陈煜街对面的楼下。
陈煜本就不是常人,多看了几眼,林锦博的身份便在陈煜的心中有了大致的计较。
可那并不是一起单纯的儿童拐卖案件,浮冰之下,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它的背后牵扯太广,连自己的组织都与里面的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之后,事情爆发的点,并没有从拐卖案上来,而是另一起谋杀案。
组织接到一起暗杀任务,内容是处理掉一个女明星。
本是一起极其简单的任务,可尾巴却处理的并不干净。
任务的确完成了,手法干净,连现场都收拾的很漂亮,伪装成了一场完美的自杀案件。可陈煜也只能说对方做的很失败。杀手竟然被跟踪女明星的被狗仔给拍到了。
这本是与林锦博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事情,可就那般赶巧。案发地离这并不远,而跟踪的狗仔阴差阳错,将卧底的林锦博误认成了是夜里出现在女明星房间里的人。
稍微一查,林锦博的资料就摆在了明面上,组织决定让杀手处理掉林锦博当做替罪羊。
这样不仅可以将女明星的案子引导林锦博的身上,放出迷雾。同时还能顺势破坏掉警方的计划。
林锦博是卧底,这样的案子是短期内是不可能给他翻案的,否则儿童拐卖案就得曝光出来,盯梢的猎物也得惊了。
污水泼在林锦博身上,为了大局这个锅他不背也只能背上。
这样的事,很自然就知会到了陈煜的跟前。
可陈煜在几秒内,便作出了不同的决定,极为果决的处理掉了自家组织的杀手,保了林锦博!
没有旁的原因,这么不小心还需要组织替他擦屁股的人,留着也是个无用的东西。
而后,陈煜杀掉了那个狗仔,拿走了相机,并将狗仔的尸体丢在了拐卖案的藏匿地门口,这样便能让警察有理由上门清案。
但是陈煜不能坏了这行的规律,让其他事件也牵连在其中。
所以陈煜处理掉了拐卖案的主谋,并让主谋将狗仔的事一并顶了罪。同时制造了主谋失踪出逃假象,断开了这冰山的一角。让整条线与案子没了其他的牵扯,警方便也能以此结案。
陈煜的想法的确不错,可林锦博的执拗也让陈煜算是真正的见识了。
没了案子,陈煜本以为赶走了林锦博,可没过几天,陈煜又在街对面,看到了林锦博支着小摊摆了回来!
一时来了兴味的陈煜,便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对方面前。还鬼使神差的将林锦博的注意力,引在自己身上!
陈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干杀手这行的,手底下太过血腥无情。可为了林锦博,陈煜想要保他,即使初见时,自己只是远远望着对方,没有说过一句话。
林锦博是个无趣又死脑筋的人,可这样的人太过正直,是陈煜身上所没有的光环。
将烟头掐灭在桌上的玻璃水杯中,陈煜脑袋又开始犯疼。最近的烟,的确吸的太多了。
八十三章 皇蛾阴阳蝶
正当宁裴山出神的望着手中的龟卜,乔陌那边递来了消息。
宁裴山这才想起让护侍去查魏文宇的事。
乔陌在报告中提及,魏文宇这些天除了呆在家中与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里,有一道很奇怪的行为。
在魏文宇的住址与公司之间,会经过一座大桥。这座桥横贯靖盘江,连接了本市东西两地,是行径的必经之地。
可最近这段日子,魏文宇很喜欢在跨江大桥边停下。就这样站在大桥上,远眺着汹涌的江水凝视远方。甚至往往一呆便是半个多小时!
宁裴山看着这段信息,不由的紧皱眉头。
靖盘江的确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可在靖盘江上游的不远处,有一处汇流点。
靖江与盘江交汇,便有了这条贯穿整个市区,最后向东流入长江的靖盘江。
与其说是汇流点,确切描述那里是座矮山,有点岛屿的意思,可它的确是座占地面颇大的山头。
那座山地,宁裴山是极为熟悉的地方,它叫隗云山。
而宁裴山在千年前醒来那座古墓,正在这座隗云山之上!
那也是宁裴山与先帝刘译相识的地方……
只是原来的古墓早些年被改成了隗云山博物馆,里面的东西发掘了一些,修缮之后做了一处展览的文物单位予人游览。
隗云山作为本市的一处风景名胜区,属于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些人喜欢去看它秀丽的环水风景,却甚少有人去关注这座博物馆。
宁裴山知道,在开发成博物馆的时候,也只是在古墓的原址旁修建的,并未真的动到古墓里面的东西。整座博物馆更如一处掩饰体,将古墓护在了眼皮子底下。
宁裴山猜不透,他是真不知道魏文宇到底想干什么。
圣水寺有他的影子,连隗云山也有他的身影。
想不透,便只能将事情暂时搁置。
玉虚的事迫在眉睫,而宁裴山必须在日食来临之前,将其解决掉。腾出手来,再来处理魏文宇这个人。
宁裴山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如果真的无法确定这其中是否有对方的手笔,自己不介意将对方扼杀掉,来规避一切的祸端!
天下安危与个人生死,的确不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
宁裴山起身去了道山居,看着陆渊离去他突然想起了一物,可能有些用处。
打开雕刻着五座仙山飞鸟走兽的石壁门,一步步走下道山居中。
宁裴山诚心的在三清前,先供上了三炷香火。
从凉广楼搬回来的瓷罐同原有的,一并放在周围的格架上,安置的满满当当。
宁裴山将一旁的木质移动步梯轻轻推了过去,在角落的一处格架上,摆着许多各式的法器与饰物,这些都是宁裴山一些对付阴厉所用的物品,他从上面取下一物,缓缓走了下来。
在他的手中,是一串黑耀石配着象牙的法串,绳线有些残破,用了几丝银线一般的东西,将绳子加固了些。
宁裴山细看了下,心中浮现了些希望。
这法串正是玉虚之前带在右臂上的饰物,随着断臂化为烟云,玉虚并未带走它。
它中间的银线也不是什么寻常的银线,而玉虚的头发。
入手的冰凉让宁裴山整个人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自己本以为这东西早就遗失了,没想到对方还妥善保存着。连松动的地方,都用了自己的头发为之加固。
由于是玉虚贴身戴着,手串上沾染了对方的气息。哪怕黑曜石这等加持力量的辟邪之物,也成为了一件阴物。
虽被冯家的人驱了邪气又送了回来,可千百年来早已阴煞入了髓,不是活人能够佩戴的东西了。
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绣着飞龙云纹的暮雪色大氅,宁裴山在道山居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虽然是炙夏的天气,可宁裴山的体质不似常人那般。这会儿受了伤后恢复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蛇一般的变温。为了保存体内的气息,伤愈之前的体温是极低的。
大氅之下依旧是纯白的衬衣,可在他的胸膛上,外伤已经完全愈合,绷带除尽,只是比往些时候看起来,身子更加单薄了一些。
用不上法坛或是旁的物品,只要手中能建立与玉虚的直接联系,后者便逃不出宁裴山的手心。
将自身小周天运转了一圈,宁裴山体内的伤势在“红管药剂”的辅佐之下,恢复的迅速。可大伤初愈,就这么一个运转的动作依旧有些牵扯着他的肺腑。
不过是些小伤罢了,宁裴山并不十分在意。继续将气息运转而出,他抽出一缕在自己的右手中凝结。
宁裴山的气息如一道实质一般的软糯烟云,淡金色的气息泛着紫韵将整个手串包裹了在其中。
气息慢慢汇聚,在整个法串上不断萦绕流转,竟然升起了一抹淡紫色的光华。
宁裴山手心微颤,光华如一抹青烟升腾而起,竟在宁裴山的眼前聚拢而成了一只灵体状的皇蛾阴阳蝶!
整只蝴蝶的双翅、颜色和大小都不相同。
左翅为白色却带着荧绿的流光,而在它的右翅上却是淡金色,散发着一丝紫色的星光。
蝴蝶在宁裴山的手背上落下,双翅微动,似乎在与对方进行交流。
宁裴山轻轻闭上眼,嘴里默念着一段阴文与之沟通,待他再睁开眼时,蝴蝶竟然展开翅,翩翩翻翻,径自朝着道山居外飞去。
阴阳蝶所谓双色,正是因为宁裴山的气息与玉虚的气息结合所致。蝴蝶连接着双方的气息,宁裴山在找玉虚,而玉虚同时也知道宁裴山在找自己。
所以宁裴山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追踪上去。
站起身,将披在身上的大氅穿好,宁裴山拿过佩剑,也跟着出了房门。
宁裴山不喜欢开车,用车的时候并不多,撞坏的suv还没有送回来,这会子宁裴山并不想叫护侍跟在身旁。
乔陌他们几人上次因为圣水寺的事,被煞气侵了体。白鸦大约是体质的原因,反应太大了些。虽然服用了雪莲散,宁裴山并不想他们再跟着自己去这些地方。
开着一辆白色的跑车,宁裴山跟在阴阳蝶的后面,一路尾随而至。
待宁裴山发现阴阳蝶所散发的气息越来越浓郁起来的时候,他的车停在了郊区一处小区附近。
下车查看了一番,整个小区的上空被一层薄薄的阴气弥漫,气息极淡,却更像是一股邪祟残留的煞气。
这股气息与玉虚的并不相同,宁裴山不太确定。
可皇蛾阴阳蝶却十分笃定的在一旁翩翩起舞。
宁裴山回眸环视了一下,便跟着阴阳蝶朝着小区门口走去。可刚进门,他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一辆警车停在了小区的楼下,视线下移,这尾号自己竟然还有些眼熟,似乎在哪看到过这车。
八十四章 军方顾问
警察来了,意味着麻烦也来了。
宁裴山抬头向上望了望,整个楼栋有着一股极淡的死气存在,显然是死过人不久。
而一旁的阴阳蝶正围绕在上空,不愿离去。看来这里有着玉虚的留下踪迹。
宁裴山能够感觉到楼内四散的死气非常薄弱,只能说明内里并没有尸体的存在。
警察来到现场,可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员聚集,可以推测案发离此时应该有段时间了。
宁裴山唤下阴阳蝶,让它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正想与它再次交流。
可一道剧烈的气韵在阴阳蝶的身上泛起了,而后阴阳蝶猛烈的一颤,整个身体瞬间炸裂而开,如碎冰一般留下漫天星光。
宁裴山抬手在眼前挡了一下,不由的皱起眉心。
看来玉虚已经发现自己被追踪了,而它现在的力量甚至能远程将追踪给截断。
宁裴山实在没想到,不过才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封印伤的只剩下一缕气息的玉虚,竟然能恢复的如此迅速。
现在想来上次能击伤对方真属侥幸了。一方面是玉虚刚醒,另一方有凉广楼周围的封印法阵助益,只可惜还是被对方给逃了。
这千年修来的道行自己当真小瞧了它。
线索又断了,玉虚肯定有所防备,想要再用这招找寻对方的踪迹怕是有些难度了。
宁裴山转身想要楼去看看现场,却又猛的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的警车。
他终于想了起来,之前姜欢愉的那层发生了碎尸案,而楼下正好也停的是这辆车。
啧,真是麻烦。
宁裴山转身回了车上。
既然玉虚已经惊了,楼上的现场又已经发生了段时候。自己想要搜索到它,怕是不易了,只能从其他蛛丝马迹中找寻。
言一卿对于能接到宁裴山的通讯表示极为诧异。
当他与警方那边联系好事情,一路狂奔赶到万人小区的时候,宁裴山正坐在一辆豪车里,听着琵琶的小调甚为悠闲的等着他。
怨气有些上脑,言一卿每次一见到对方,就有股无名火起。
上次对方将自己当个搬用工使唤,这次又将自己当个跑腿的小卒,真是没脸没皮的!
正想怼上一句,开口的话却鬼使神差的转了一圈。
“你的伤好了?这就能出门乱跑了?”
看着对方一脸莫辨的神色,宁裴山不由的笑了起来。
“无碍的。”
拿过身旁的佩剑,下车关上车门,抬手便向对方伸出了手讨要东西。
言一卿看着后者的动作一时有些如鲠在喉,真是没见过求人办事还是这种态度的家伙!
转念想起爷爷的叮嘱,这口怨气言一卿只能压了下来,愤恨的瞥了对方一眼,转身从车里将一本卷宗拿了出来。
宁裴山靠在车头前,打开来细细的翻看着。可越看,心中越不安起来。
“我要进现场看看。”
闻言,言一卿已经无力反驳了,更是什么都没说,接过卷宗点了点头让开身子,抬手示意了一下。
“得,你说了算,你请。”
再次回到小区,警方的人依旧没离开。言一卿似乎在路上看过了卷宗,轻车熟路一般来到了出事地点门前。
推开门,林锦博回头看了来人一眼。之前已经接到局里的消息,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军方的人管的太宽了些,还是礼貌的上前打了声招呼。
可再待他看清言一卿身后跟着进来的人,林锦博不干了。
“宁裴山!又是你!”
之前就怀疑是军方的人在保他,没想到今天又让自己撞了个正着!
要说眼前的事与对方没有关系,现在林锦博是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林警官,身体可好些了?”
相比对方的炸毛,宁裴山的态度倒是温和了许多,连对方眼中的怒火,他也直接无视,还关切的问候了一句。
“宁裴山,这是我第三次在案发现场看到你了。上次圣水寺的事被你逃脱了,今次这事怕不是一句‘你不知情’便能撇清干系的吧!”
林锦博对于宁裴山的示好哪肯接招。对方实在太过可疑了!
闻言,宁裴山便将示好的手又收了回来,将视线移向屋内自顾自的打量起来,并未再搭理对方。
看着宁裴山这个态度,林锦博眉心一蹙,向他跟前垮了一步,想要将来人挡住,视线却不由的落在了对方广袖的大氅下,那柄握着的佩剑上!
“宁裴山!你到底在计划什么!上次我没证据,可这次光凭你非法携带管制刀具这条,便请你跟我到局里聊一聊了!”
说罢,林锦博向宁裴山直接伸出手去,可在半空,他便被人直接给制住了。
言一卿承认自己的确也很讨厌宁裴山,可他怎么也不能让警察在自己身前将人给逮了,自己可没办法交代呐!
“林警官,您下手可悠着点。这位爷身上可是带着伤的,一个不好,你我都吃罪不起喃。”
言一卿一副**样,出口的话自然也有些夹枪带棒的腔调,明说给林锦博听,也是想向宁裴山怼了一句出个气。
闻言,林锦博看向对方的神色极为不悦,可这时他才有些想起对方是跟着军方的人进来的,自己的确有些鲁莽了。
“这位首长是想替他将事儿都揽了?”
林锦博的脾气整个警队都是有所耳闻的,标配的倔驴,泛起混来油盐不进。
可言一卿还真不想接这话茬,自己在宁裴山跟前受了气,没想要还得被个小警察挤兑。
“宁先生是我们军方的特别顾问,有什么问题,烦请林警官呈报上级转交我们军方。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只能说,麻烦地方警员全力配合而已。感谢。”
扯上宁裴山果然没什么好事,连警方那边都挂上了号,言一卿也不想搭理对方,可他必须保了宁裴山,否则自己这次插手名不正言不顺,各方各面都没法交代。
将卷宗顺手递给了宁裴山,言一卿挥手将警察都请出了门外,免得两边的人相互看了更加斗气。
没了旁人在跟前,宁裴山动手的速度快了许多。将手中的卷宗再次展开,宁裴山对照着死者陈尸的方位与面向做了快速的推算。
果然是阴时阴地,再结合死者的生辰八字,宁裴山心中已有了最终的结果。
可这结果让宁裴山心中一沉,玉虚这回的野心怕是太大了些吧!
八十五章 阴魄阳身
古法有云:集七子阴魄,抽阳火附断魂,掏心而铸尸身,入壳可铜身铁骨,不死不灭,万风无朽!
这段是记载在一本邪教法术上的文字。
宁裴山从来不信这些,却不谓不懂一说。
玉虚大致也应该看过,所有邪法锻制他都该知晓,否则也出不了那副骨的鬼面。
阴魄阳身,这便是玉虚的妄想。
死去的小男孩是阴日阴时所生,在他死时也是阴日阴时。可他却是男孩,便是阳体。玉虚用了残忍的邪法,眉心那枚针眼便是最好的证明。
分魄针、锁魂红衣、坠魂坨分别将小男孩的魂魄抽离,化为了积怨极深的红衣厉鬼,而坠魂坨却又将他束缚住。这样抽离出来的魂魄,需要集齐七人,炼为至邪的阴魄为尸身所吸食,并与自己的魂同时注入一具没有心脏的阳体之中。
这样出来阳体,可不死不灭修炼可做万古不朽。
而玉虚这等没有阳体的阴身之魂,如果得到了这样一具阴魄阳身,便如虎添翼。这世间怕是没什么东西可以降服的了它了……
宁裴山脸色极为不好,对付这样的孽主,怕是不亚于邪蛟的难度!
再看了看卷宗上出事的时间,是三天前,也就是宁裴山还在昏睡的第二日。
看来玉虚在逃出的那刻,便已有了如此的打算!
可眼下,怎么破?
掐指微微推算,宁裴山便呆不住了。
那日的确是阴时阴地,可现下最近的阴时,便是明日的亥时!
推门而出,朝着言一卿交代了一句,宁裴山急忙离开了。
盯着远去的背影,林锦博恨不得将对方的后背给盯出个窟窿!
可他阻止不了对方,部队与地方无不隶属、互不干涉的原则,在没有确凿证据面前,他什么也做不了。
回了瞰仙峰阁的宅子,宁裴山直接去了道山居。摆上星盘,进行了下一步的推算。
结合上了地图,阴地的位置很快便有了明确。
宁裴山眼中一凌,却又皱起了眉心。
天、地、人三样,这最后一样,宁裴山的确没法在短时间内推算而出。
阴厉有着自己独特的嗅觉,如同狗的鼻子一般,哪只活人更为适合,玉虚通过气息便能锁定,而宁裴山是人,并不能像它们那般行事。
如此,宁裴山便只能自己开一盘新的棋局了。
他需要用一些秘法制造出一个有着阴日阴时命格的“活人”!
当然这一切,还需要言一卿来配合!
宁裴山一宿未眠,一具有着阴日阴时魂魄的尸体,被他成功的制造了出来。
新鲜的男子尸体这种东西,不难找,而阴日阴时这样的魂魄却不易找寻。
宁裴山甚至用了借魂之法从阴司里,捞了一具回来。并让魂魄附着在了尸体上。这样的做法,甚至可以说是属于湘南那边的尸术手段,只待时辰到后,宁裴山为它掩上死气,附着上阳气,直接起尸便是!
唯一剩下的功夫,便在言一卿那里了。
宁裴山推算出来的阴地在本市一处叫做浣花溪活水公园。整个占地面积不大,只有不到十万平方米,却是开放式的场所。
第二日的夜里,言一卿照着宁裴山的要求,带人来到了浣花溪的周围,并安排了两个连的人做了策应,将整个公园都进行了封锁。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贴身带着宁裴山特质一枚青符。
这道符的作用便是能够短时间遮盖住他们肩头的三道阳火,并隐藏活人身上的味道。
宁裴山让他们都服下一颗抵御邪煞侵体的雪莲散后,凉亭里他们便去执行了今夜的计划。
言一卿将外围的事情安排妥当后,便进了公园里面来寻宁裴山。
穿过假山,水湾过处,便找到了目标。
凉亭四角上挂着几盏白纸灯笼,飞蛾在外面扑腾着,摩擦着外沿,发出擦擦的细微声响。
凉亭内的香炉里焚着一股竹子与洋槐花的清香,而宁裴山正手执一尾琵琶,倚着栏杆,坐在朱红木质长椅上。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随意的轻拨弦线,悦耳的音律婉转的从凉亭内传来。
琵琶不知是用的什么木材,颜色有些深,看着像是小叶紫檀的制的。
琴身的面板洁白胜雪,可在上面却有一道深褐色的痕迹,像是血浸过的一般的痕迹。
言一卿不懂琴的好孬,可听着对方随意拨弄而出的音调,也能听出这琴不是凡品。
这是言一卿听过爷爷的一些友人爱好这手,可这第一次见男人会弹琵琶。一直觉得这是女人才会的玩意儿,没想到这琵琶落入对方手中,却一点也不显突兀。
宁裴山的衣服言一卿从来觉得都是装样似的。今次内里是一身高领斜襟葡萄扣的白色真丝唐装,外面依旧披着一件大氅,却不同与前两日见过的那两件。
不似平日里,一身冷色的衣着。这件大氅是郎窑红的颜色,上面用银线绣着月下麒麟,随着宁裴山的动作,袖口的绶带纹样上竟有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光样!
宁裴山甚少穿这么艳丽的颜色,整个人明艳甚而有了几分妖异。
可这么热的夏天穿成这样,言一卿看着都觉得多。只是眼前,言一卿开始觉得自己与对方真如爷爷所说,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本该是月下听着琵琶语小酌一杯的意境,可言一卿觉得这凉亭中连空气都是从阴曹地府吹来的风。
在宁裴山身侧,一人紧闭着眼,正襟危坐在的僵在一旁。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容貌,穿着交领左衽的服饰,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布鞋。男子的鼻息被宁裴山用黄绢塞住了,口中还放入了一枚玉制的平安扣。
是的,在宁裴山的身边坐着的,是一具男子的尸体!
而宁裴山此时的行为,却像是在为对方弹琴一般。
言一卿在凉亭外止了步,里面的情景太过诡异,他一点也不想靠近!
“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宁裴山抬眼瞥了一眼对方,眼角一挑,连嘴角上的笑容都如山间的一抹幽泉。
可言一卿背脊却一寒,像是看到了什么妖物一般,整个人浑身都不对劲了!
八十六章 潜入
随着宁裴山手下的动作,琵琶的弹拨速度竟快了许多。
四条弦指下多惆怅,似急雨夜敲窗。再闻腔调,这段弹奏的竟然是古调,霸王卸甲!
每个音仿佛落在言一卿的心头上,被鼓点锤上了一般。似乎感觉的眼前的危险,对方未答自己,可他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整个凉亭的焚烟似乎浓郁了起来,言一卿觉得自己的眼前竟然有些雾气出现,他不由的闭了闭眼再睁开,却没有改变多少。
似乎无风而起,宁裴山身旁的死尸的衣袖被气息撩动了几下,像是围绕在对方的身边不断的萦绕似的!
烟云越来越快速的流转,言一卿竟然看见那具死尸鼻子里塞着的黄绢竟然自己掉落了出来!
香炉里焚烧而出的香烟便如活物一般,直接涌入了死尸的鼻息中!
可待几个呼吸的时间,死尸的鼻息中,竟然呼出了一抹白色的气息,它的眼睑动了动,刷的一下睁开了!
艹,尸体活了!
言一卿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怔在当场!
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手背在嘴上唔了一下,又拿了下来,他下意识的四处望了望,深怕还有旁人看到这惊悚的一幕。
无数的疑问无数句脏话都在他的喉头里,可言一卿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左右走了两步,他的视线再次落回了宁裴山身上。
而后者拨完最后一个音,一把捂住颤音,整个音调戛然而止!
“你快出去,让人将朱砂倒出来。”
宁裴山缓缓站起身,走到凉亭的石阶前,抬头向着夜空望去。刚才还是明亮的下弦月,此刻却被流云覆盖,似乎要被吞噬了一般!
“它……来了!”
话音刚落,整个园子里寒风骤起,唐竹被这股风吹的左右摇曳,飒飒作响!
言一卿见识了死人睁眼的事,此时哪敢多问什么,转身直接朝着园子外跑去。
待出了外围,他连忙命人将身上早已准备好的朱砂粉末,撒在地上,两个连的人旁的事不用做,只是为了最快速度将整个活水公园围了起来!
可既然叫做活水公园,那便有水道的入口与出口。
整个公园形似锦鲤,引靖江水入鱼嘴口,通过循环净化,再由鱼尾流入靖江之中,起到生态微观调节的作用。
而宁裴山一早便在入口与出口的水域面上,牵上了红绳,并在水道中放上了莲花船灯!
待朱砂将整个公园包围后,封锁线上的人手中相互都紧握住了三根泡过黑狗血的红线,与水道上的红线连为了一体!
言一卿下的命令,只要宁裴山不从里面走出来,谁也不能擅离职守,更不允许松手!
可宁裴山的封锁,拦的是鬼,并未将人计算在内。
活水公园里出口处不远的一处水道中,一个脑袋慢慢的水下露了出来。那人在水中左右看了看,发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便极为小心的往着岸边游去,几步便静悄悄的上岸了!
骤起的风时不时吹开云月,这偷偷摸摸进入封锁线的人露出了脸来,竟然是林锦博!
从昨日案发现场离开后,林锦博整个重心都放在了宁裴山身上。
今日浣花溪附近被全线戒严了。
军方这么大的动作,自己怎么可能没有怀疑,看着对方下午便开始在公园里布置着什么,林锦博并没有靠近。
待夜色降临,林锦博才开始了行动。从陆地上进入,林锦博自问没有本事让这些特战队员不发现他,所以便利用河道直接从水里进入了。
林锦博一定要看看,这宁裴山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待他爬上岸,裤兜里的电话一阵震动,吓的他连忙伏低身子,掏出一角扫了眼,林锦博直接塞回了裤兜关机了。
这陈煜似乎很是清楚自己的行事,每次出来阻止自己都这么及时。自己是警察啊,遇到危险总被他拦了不去,还不如直接脱了这身衣服得了。
趴在地上的林锦博背脊突然一寒,整个人打了个冷颤。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四周,今夜的温度怎么觉得太低了些。像是回到春日里一般,有点倒春寒的架势,可现在是八月啊!
暗骂了一声鬼天气,林锦博开始在公园里搜寻宁裴山的踪迹。
整个园子里,安静的吓人,似乎除了风与树叶的声音,没了旁的。林锦博的眼眸里,落入了一抹亮光。远远望去,竟见两个人出现在亭子里。
一人坐着,而另一人,看着穿着,像是宁裴山的身影。
林锦博四下张望了一番,便跟着水道旁,朝着凉亭的方向小心的移动了过去。
树影错落,风大的很,林锦博接着竹林的摇动,已经到了凉亭外不足十米左右的地方,接着一处石墩的掩护,林锦博小心的探出了头。
可让他惊异的是,凉亭中,竟然出现了第三个人!
“果然是你喃,宁裴山。”
妖风之下,阴气凝结出了玉虚的阴身,他抬步落在凉亭下的石台上。
看着凉亭中等它的人,玉虚一步步向着对方走去。
“你既然知道,可还是来了。”
右手提着剑,宁裴山看着亭前的玉虚,一声低叹。
宁裴山没有丝毫开心的意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玉虚太在乎力量了,若它不这般心急的想要“复活”,只要耐着性子拖上一拖,自己根本拿它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困龙索天阵?宁王爷真是大手笔啊。”
回望了一下身后,玉虚拿下脸上的面具。它笑了起来,有些替对方不值。
“燃烧自己百年本源道行来维持此阵,真的值么?”
玉虚从宁裴山身旁走过,直接入了凉亭。它看着长椅上坐着的尸身,来了些兴趣。
白皙如玉的手指在死尸脸颊上轻滑而过,仔细的打量着这具被宁裴山制造出来的有着阴魂阳体的尸首,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宁王爷这等手段当真是可惜了。”
眼中满是赞赏的光,而后更是惋惜一般的摇了摇头。
眼前这具尸首便引诱自己过来的诱饵,的确是阴日阴时出生的魂魄,连上纵尸而起让死人拥有活魂这等手段,连自己都不曾会的。
要是他愿意同自己一样遁入仙道,是那么大的机缘!
只可惜,对方是宁裴山。是啊,会这等手段的人,也只会是他宁裴山!
八十七章 杀戮的意义
“玉虚,本王什么脾性,你该最为清楚的。所以,还战么?”
宁裴山转过身望向在长椅上落座的阴厉,眼中甚为清冷。
的确,如玉虚所言的一样。宁裴山让言一卿布下的最外围封锁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却不是绝对的功效,他只是为了不让对方在大战之中,崩裂而出的气息伤及无辜。
这里面最大的倚仗,便是宁裴山利用浣花溪的地形,布上一道杀伤力极大的法阵困龙索天阵!
此阵就像它的名字一般,霸道而凶厉。
伤人伤己。
的确,为了运转此阵,宁裴山作出了不小的牺牲。
他用了自己整整百年的本命修源注入了阵眼。
宁裴山修行了千年道行,而这千年的道行里,又能练就多少的本源,只有宁裴山自己知道。
玉虚没接这话茬,视线落在对方的胸口上。
“伤可好些了?”
未料到对方竟然能在此刻说出这些话,宁裴山有些愣住了。两人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话别家常,他心中的情绪一时五味杂糅。
未答这句,宁裴山不明白此刻玉虚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与他早已殊途。在玉虚那时对自己说出“你我所求不同”之时,他们之间便再无情意可言。
见对方未答自己,玉虚也不恼,它的视线落在长椅上躺着的琵琶上。
将鬼面放在一旁,它抬手拿过琵琶随意拨弄了几个音,玉虚玩不来这东西,却甚为怀念。
“许久未听过你的琴了。可否弹上一曲?”
将琴双手递上,玉虚脸上的笑没有一丝改变,仿佛鬼面上的神情已经完全烙在了它的脸上。
可宁裴山还是从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近乎凄凉一般的悲伤。
看着对方的动作,宁裴山蹙起了眉心。
在他的手腕上,正戴着自己赠与玉虚的那串法串。黑曜石的冰凉一点点透过皮肤浸入骨髓。
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叹,宁裴山接过了琵琶,转身在玉虚身旁落了座。
白皙的手掌从宽大的云袖中伸出,宁裴山将内里的唐装袖口卷到了手肘,指尖微微搭在了弦线上。
音调从最开始的婉转,到肃杀而悲壮,最后惋惜而悠长。
这首曲子,是当年宁裴山在东唐时候自己所谱的。
每个音符玉虚听的格外仔细,惊掠心头,它脸上的笑容却一分一分的消融。
末了,玉虚整个脸上的笑容全部都消散了,只剩下一副一言难尽的遗憾神色。
追忆过往,玉虚失去了太多,可宁裴山也同样如此。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死人永远理解不了活人的悲伤,而活人也同样理解不了死人的无奈。
“《相见何欢》,原来你还记得。”
曲是宁裴山谱的,可里面的词却是玉虚亲笔填的。
“记得又如何。记得越多,痛苦越多。”
宁裴山轻轻将手中的琵琶放在一旁,抬头看着亭外诡变的月色,一脸的凉薄。
玉虚看着这张侧颜,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了一句。
“宁裴山,如果……我答应你不再吃人,我们还会再见么?”
闻言,宁裴山心中划过一丝悸动,而后便又飞快的否决了。
玉虚看着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最终慢慢变成了清冷,什么也没说。
它站起身,朝着凉亭外走去。今夜,怕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玉虚跨下凉亭,它的身后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玉虚……我不相信你。”
是的,宁裴山并不信。人活着时候骗人,死后连鬼都欺骗。
尸魂、虚鬼、大妖,这些阴厉说的话有哪一句是真的?
当年,自己为了从玉虚口中得到一句答案,千里单骑狂奔而至,可结局让自己失望透顶。
这一失望,便是南疆百姓的伏尸百万,枯骨成山。
被伤了的心已凝结成冰,宁裴山不愿再信。
至少这样,才不会痛……
“你当真要我死么!”
转身过来,玉虚整个气息暴起,整个面容近乎狰狞,却比带上鬼面时候生动了许多。
随着玉虚的暴喝,它周身的白色尸气四散而开。整座凉亭瞬间布上了一层白霜。
浓云闭月,阴风骤起,惨白的灯笼在顶角上,被吹的熄灭了。四周的光线一时暗了下来,死寂一般浮现出了数道青白的鬼火!
火光飘忽,浮在凉亭内外,将两人的脸映照的都如同死人一般!
或许是因为林锦博整个人处在了宁裴山的大阵之中,四周的阴气太盛连带也影响到了他这个活人,他竟然将眼前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林锦博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前这一切太过诡异了,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站在凉亭正中,宁裴山抬手一挥,一旁长椅上的佩剑便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剑锋划出一道寒利的弧线,金丝楠木的剑柄握于手中,宁裴山平执于前,剑尖直指眼前的魂。
“是你一意孤行,要天下的人为你而死!”
看着对方的动作,玉虚怒极反笑。宁裴山的这番言论,它只觉得异常的好笑。
“辅佐刘译上位,开立东唐王朝。你手上染过的血,马蹄下踩过的尸骨,可不比我少!身为东唐的宁王,你有何资格质问我!宁裴山,别忘了,你吞了我整个南疆!”
这话落在宁裴山心底,他心中不由的一颤,而后诸多的情绪却又再次沉寂了下来。
“为了天下苍生,我愿做这恶人,我不悔。可你喃,为的却是自己的私欲!玉虚,长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堕入魔道!”
看着对方千年来依旧执迷不悟,宁裴山不愿再言。千年前自己就已经问过了对方,两人所求,从来不同。
宁裴山缓步出了凉亭,来到玉虚跟前。
眼前的玉虚,仿佛依旧是当年那个朱华倾颜,衣袂翩跹的人。白衣之下,如何高洁,却掩不了它一身的罪孽!
随着宁裴山每一步的踏出,口中的默念而出的法咒,引动着天地正气,四周的地面上,竟裂口了数道深口,而裂痕之下,是滚滚的岩浆!
这些痕迹撕裂着大地,从裂口中不断涌出了如碗口一般粗细的锁链,它们穿过玉虚的身体,将它整个捆绑起来,欲将它整个的拖入地底。
八十八章 困龙索天阵
这是困龙索天阵中的第一重!
对方的手段来的太过凌厉,玉虚皱着眉头,手结同样变幻,一方紫纹的骨制引魂幡出现在它的手中!
连断两根袭击在身前锁链,玉虚将手中的鬼面再次戴上了脸颊。
引魂幡狠狠的戳进地面,玉虚妄想以自身的修为与之抗衡,看着台阶上一脸冰冷无情的人,玉虚的嘲讽从面具下脱口而出。
“宁裴山,我为了自己要了别人的命,而你喃?何尝不是为了那些连蝼蚁都不如的人,取着旁人的性命。天下苍生?不过都是些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家伙!你与我有何不同!”
质问着对方,玉虚从来不甘心。
到底何为正道,又有什么是邪魔,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界限。
不否认,自己的确杀了不少的人。可谁比谁来的干净,玉虚从来是不信的。
弱肉强食,亘古不变!
那些凡人敬你,捧你,不过是因为你比他们更强大,他们怕你,折服于你。
宁裴山护着这些弱者,背负着自认是自己的使命。
若你没有利用的价值,从这高位走下,你会被这些你曾经用生命守护的凡人,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
宁裴山,这些你从来不懂!
玉虚比宁裴山看的透彻,所以它想要活下去,活的比任何人都要久远一些。死掉的人,不过是活在活人的记忆里罢了,这千年的岁月,谁还能记得谁,长生才能谈**二字!
引魂幡翻转,无数阴魂在它的周围出现,随着玉虚手下的动作,不带一丝迟疑,万鬼直接朝着宁裴山扑了过去!
宁裴山执剑在身前划过一道“x”,凉亭周围的锁链便改变了方向汇成了一张蛛网一般,在地面不断流转,换了种阵型在玉虚的身前盘旋!
玉虚手下一动,引魂幡掷地,尸气在地面攀附,竟将地面上的裂口整个都笼罩在了一片白色的实质状烟云之下。
宁裴山左手一动,整个周围数道破损的爆鸣声响起,一时周围的空气里随着刮着的妖风,弥漫起了一股浓郁的酒味!
烈日下暴晒后所制的雄黄酒,不仅带着正阳之气,还能可镇妖邪,现原形!
将万鬼漂浮在四周的情况有所凝滞,宁裴山一剑直接戳在了凉亭前的石阶上!
削铁如泥一般的刃口,如同刺入了一块豆腐。宁裴山的佩剑上,金藤刻绘的花纹不断荡漾起一抹光华,片刻又如人类的血管一般,浮现出数根血丝,一直延伸,直达地面!
紫气在剑身上萦绕,整个地面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发出一阵阵如脉搏一般的跳动!
“噗通……噗通……”
随着声音的发出,大地似乎在轻颤,锁链仿佛再次被注入了活力,从尸气的烟云中浮现而出,再次将玉虚锁在了其中!
一声单音节的琵琶响声从凉亭中传来,宁裴山手中没了佩剑,却握起了一旁的琵琶!
宁裴山拨动而出的音律并不属于任何曲谱,而是一声一声的单音。毫不连贯的音律,连成一道诡异的曲调。
这声音里用上了宁裴山的山河气运,玉虚听在脑海中,整个脑子都像是炸裂一般!
仿佛再也撑不住了一般,玉虚竟然单膝跪了下去!
这曲调,是道家的镇魂曲,玉虚实属阴厉,自然阴身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一口鲜血再次从它的口中喷了出来!
玉虚不好受,而远处目睹这一切的林锦博同样不好受。
镇魂曲,本就不是活人能够听的。哪怕他将自己的耳朵堵住了,可声音像是直接从脑海中响起一般,他一阵阵的觉得恶心,眼角以及鼻孔中甚至都已经溢出了鲜血!
林锦博的眼前一阵阵模糊,胸口更是如被钟杵不断锤上了一般,气血不断的上涌着!
手中的引魂幡以无力支持,从玉虚的手中滑落在地上,猛然消散了开,化为了一股白色的尸气。
玉虚挣扎着朝着宁裴山的方向蹒跚的走了过去,拽住对方的衣襟。
“呵……宁裴山,若我不如此,千年来我的尸骨怕早已化为尘埃,哪还能与你在这斗法!”
随着玉虚的动作,鲜血打湿了它的衣襟。手下的力道大了许多,宁裴山郎窑红的大氅被对方拽的滑了下去。
可宁裴山手中的琵琶并未停下,长椅上坐着的那具男子尸体,正一步步的走到了宁裴山身旁!
毫无灵气的双眼睁开,充满了死气,移动的姿势非常的僵硬。
可毫无疑问,这具尸体正被宁裴山的琴音操纵的起尸了!
“那也不该拿别人的命活下来,你不该为那些枉死之人赎罪么?”
锁链勒的玉虚的身形一阵阵的虚幻,已经无法成形。鬼面从玉虚的脸庞上落下,可玉虚并没有去管,只是紧紧的拽住宁裴山的衣袖,没有松手。
宁裴山的视线落在对方的眼中,玉虚能感觉到这双眸子中的心痛与挣扎。
而后,玉虚笑了。
“宁裴山,我敢承认我的罪,而你喃!这般行为,比起我来更加可笑。你也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困龙锁天阵中,玉虚的阴身再也无法凝聚,被锁链直接散去了身形!
暴虐的气浪在凉亭前如同炸药一般,爆裂而开!
气浪而过,凉亭周围的竹林被拦腰折断,飞沙走石,连立柱上都满是伤痕!
宁裴山的脸颊上,手臂上全是被玉虚的尸气划破的伤痕,气流如锋,伤可见骨!
困龙索天阵的力量的确凶厉,它能将玉虚的阴魂打散,却并不能完全诛杀,这是宁裴山早就知道的事实。
以玉虚千年的道行,自己本命修源几乎同对方是相当的,区别只是在于对方是阴厉,自己习的正好是克制对方的山河一脉。
玉虚就如同那日被三道封印所杀一样,又化为了一道白浊一般的尸气!只要再给它一些时候,玉虚便还是能够复原的。
琴弦剩下最后的一根,宁裴山用琴音操控着玉虚飘出的那抹幽魂,直接将它封印在了身旁这具死尸身体里!
待魂附入死尸体内,宁裴山手中的琵琶琴弦应声而断!
由此,玉虚终于被宁裴山降服了!
宁裴山将破损的琵琶放在地上,向着台阶下走去,一把将石头里的佩剑拔了出来!
“林锦博!”
一声急促的呼唤声从不远处的竹林中传来,宁裴山心下一沉,不由的再次皱起眉头。
八十九章 救人
提着剑,宁裴山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才在与玉虚对战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一丝活人的气息。可那时候的自己,无暇顾及这些。
早已经命人封锁了此处,便是不想发生意外。如果依旧伤了无辜者的命,自己只能说这是对方的命数,怪不得旁人。
顺着小径走过去,一路上的植被都遭到了破坏。气浪以凉亭为点,三十米内的竹林全部向着外围倒伏着。
在竹林旁,是一处不太深的河道。此时的河边,一片朦胧看不太清。
路边的引路灯已经被气浪炸裂了,只剩下河道里亮化的微弱河灯。
黑暗中,宁裴山只能依稀看到那里是两道身影杵在那里。
一道白衣往身旁一点点靠近过来,在黑暗中犹如一道莹亮的幽光。地上的一人察觉了一丝异常,猛然抬起了头看向来人。
宁裴山披着红色的衣袍,踏着细碎的月光从竹林外走来。竹叶纷落,贴着他一身衣袍,身上的一抹幽香里夹杂着血的腥味。
循环的水道又将河里的莲花船灯送了回来,一片昏黄的光样,映在宁裴山的脸上,渐渐将他照亮了一些。
在他的脸颊上,一道阴森血痕不断往外淌着血,污了半面容颜。
血顺着下颚不断的滴落,连他的衣袖上也尽是伤痕,血迹浸湿了大片。
借着河灯的光,宁裴山的视线落在了对方身上,这张脸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有一丝迷惘在他的眼中划过,片刻后他便想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对方,再看看他身旁躺在地上没了呼吸的人,宁裴山眉心紧蹙。
陈煜,林锦博……
“宁裴山!你快救救他!”
此时的陈煜快要疯了!
傍晚的时候,他在医院中便收到警方在浣花溪附近戒严的消息。本以为是有什么官员下来视察,陈煜并未太过留意。毕竟现在的他,处于休假的状态。
可待他晚饭的时候,便又收到了军方封锁此地的消息。
稍一沉吟,陈煜便放下筷子,着人去查了宁裴山的行踪。
而反馈来的消息,便是宁裴山跟军方那边言家的嫡孙言一卿正在浣花溪附近。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陈煜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拿起电话向着林锦博拨了去,对方竟然拒接了,再打了一遍,竟然直接关了机!
暗骂了一句,等赶到浣花溪附近,陈煜在不远处找到了林锦博的车,也正好印证了他的不安。
摸着引擎盖还烫手的很,这人才刚离去不久。没有丝毫犹豫,陈煜也向着浣花溪跟了去。
以他的身手,悄无声息的突破封锁线并不是难事。可待他进入竹林之后,生为杀手的直觉在不断的警告着他!
危险,死亡,血腥……
这些感知如气味一般,入了陈煜的鼻息!
可整个竹林里只有水道的流淌声,狂风摇曳着竹叶,一切都太安静了……
微弱的灯火在不远处的凉亭里若隐若现。可在这盛夏的天气里,满地竟然腾起了一层如干冰一般的雾气,甚至这温度,都冷的彻骨!
凉亭里传来微弱的说话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而后,一股气浪便爆裂而开,陈煜伏低身子离的远了些,并不在辐射范围。
可他的视线里却清楚的看见,在河道旁的竹林中,有一道黑影被气浪炸裂范围内,爆裂的强大能量将那道身影直接掀入了河道中!
陈煜顾不得旁的,直接朝着河道飞奔而去。
待他到了岸边,林锦博整个人已经趴在了水里,缓缓的下沉,不省人事!
陈煜的双眼赤红,直接入了水,赶忙把人给捞了起来!
“林锦博!”
他唤了一声,可后者一点反应都没有。抬手一探脖颈上的脉搏,竟然没有丝毫的跳动!
陈煜急了,不由分说,直接按压着对方的心口,做起了心肺复苏!
每一下的按压都仿佛落在自己身上一般,陈煜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境。
他自己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脑海中一个又一个不好的念头划过。
在他的身下,是即将变为尸体再也醒不过来的林锦博!
按压了数下,陈煜粗鲁的提起对方的下颌,使颏骨上抬,顺开气道。
他掰开林锦博的嘴,埋下头口对口用力的吹了一口气进去。
如此反复了几次,可后者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连心跳都没了!
在林锦博的脸上,更是起了一层不该有的白霜,仿佛人是从冰柜里拖出来的尸体一般!
正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一抹微光出现在了身前,而河灯照耀下,陈煜看清了来人。
一身血腥的宁裴山,如同从阴司里走来勾魂使者,踩过满是彼岸花的忘川,来到自己的跟前!
仿佛是看到了最后的希望,陈煜朝着对方开了口!
陈煜认识对方,可并不代表对方同样认识自己。说到底,自己与对方没有过任何的交情。算上上次的事,自己还欠着对方一道人情。
陈煜并不确定宁裴山愿意伸出援手。
求救的话先一步出了口,可陈煜下意识的戒备着对方。
在宁裴山的手中,还握着一把满是寒光的长剑!
如果对方不愿意帮助自己,那么陈煜便要考虑宁裴山会不会灭口一说了!
不过,陈煜的确想多了些。
宁裴山看着躺在地上的林锦博,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蹲下身子,在对方的鼻息间探了探。
取过身上的一枚小瓷瓶,宁裴山倒出了一粒,让对方含在了舌根下。
手掌贴在林锦博的心口,宁裴山将自身的山河气运注入了对方的心口。
护住心脉,感受它在自己手心下一点点温暖起来,宁裴山运起气息,在对方的身体里运转了两圈。
与其说林锦博是溺了水,实质上,他是被阴气伤了本命的三样火,同时爆裂而开的尸气气浪,直接将他全身的阳气掠夺走了!
如果宁裴山不救他,林锦博的下场不会死,只会成为一句有着灵魂的“活尸”!
如若直接放入棺木中收殓了,不出三日便会化为阴厉的僵尸,从里面爬出来吃人!
再次点燃对方的阳火,并驱散了他周身的死气,宁裴山在对方的体内留下一道自己的气息。
这道山河势气能修复对方连着两次被邪祟侵体留下的伤,使得他不会被损了阴德,而累了性命。
手心离开对方的心口,宁裴山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低声唤了一声。
“林锦博。”
方才从内里透出白霜一般的尸气已经尽数消散。此时林锦博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
林锦博似乎已经有了意识一般,动了动眼睑。
陈煜大喜,连忙又唤了几声。
“林锦博!林锦博你快醒醒啊!”
话音刚落,林锦博徒然睁开了眼,紧接着便是呼吸不赢般咳嗽起来,胸腔里的淤血连同被呛的水,被他一并咳了出来!
九十章 不得善终
林锦博悠悠转醒,整个脑子还有些模糊。
“林锦博!”
这声呼唤让他的瞳孔渐渐聚了焦,艰难的侧过头去,自己身旁的人竟是陈煜。
回过神来,林锦博挣扎着坐了起来。
下意识想问一声状况,可刚开口整个嗓子都已经嘶哑,嘴唇上突然有些酥麻感,他抬手拿起手背一抹,才发现自己鼻血竟然流了下来!
宁裴山指尖搭在对方的脉搏上,片刻便松开手,道了一句。
“不妨事,他修养两天便好。你也服下一粒,别伤了身子。”
将手中的小瓷瓶递给一旁的陈煜,宁裴山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外面还有一摊子事等着他去善后,实在无暇顾及这些闲事。
林锦博见宁裴山要走,下意识的紧拽了一把宁裴山的衣袖,用上了些力道连关节都发白了,他必须制止对方的动作。
宁裴山眉心不由的皱了起来,脸上的神色颇为不悦。他扯了扯袖子,示意对方松开。
“宁裴山……你不准走……”
哑着嗓子,林锦博哪里肯放过宁裴山,刚才那些东西,自己亲眼所见!两人不仅在那舞刀弄枪的斗殴,现在甚至还摆了具尸首在那!
自己胸前可是有执法仪的,刚才那些已经被完完整整的录了下来!自己这回必须将宁裴山带回去问话!
陈煜看着林锦博的动作,一把掐住了对方手腕上的脉门,想要让他赶紧松手,另一只手快速的将人护进了怀里,深怕宁裴山有别的举动。
宁裴山薄情的性子,天妖那个女人却极为上心对方的事。要是林锦博几番的冲动真将人给惹怒了,陈煜真不知道对方会作出什么事来!
“林锦博,你闹够了没有!”
林锦博这样的举动无疑火上浇油,这样三翻四次的挑战自己的底线,陈煜眼中闪过一丝厉光。
不是所有的事情,自己都能护的了他!
宁裴山周身的气息变了,他缓缓蹲下身子直视着后者的双眼,眸子里毫无感情的冰冷。
反握着佩剑撑在地面,宁裴山轻轻从对方手中将衣袖拽了出来。在河灯的映衬下忽明忽暗,诡变而未明的情绪犹如他此刻眼中的微光。
就连陈煜看向宁裴山的眼神都充满了戒备之时,宁裴山开了口。
“林锦博,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诫你,不要再试图调查我的事了。这世间枉死的人太多,不是每一次都能有人救你。”
林锦博看着站起身来的人,固执的还想再拦,而陈煜却一把将人固在怀里。
奋力的想要挣脱,林锦博却连起身都做不到,他只能满眼不甘的看着宁裴山的脸,那双眼如烙印一般,睥睨而冰冷。
可更让林锦博震惊的是,借着河灯的微光,他竟然看到宁裴山脸颊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宁裴山!你……”
话还没说完,陈煜直接将手指搭在对方的后颈穴位上用力一捏,林锦博整个人便直接晕了过去!
陈煜将林锦博一把扛在肩头,朝着跟前的宁裴山微微点头致意。
“叨扰了,今次多谢了。”
宁裴山看着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后者便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
“陈先生。”
陈煜还没跨出两步却又被宁裴山唤住了,转过头来疑惑的看向对方,不知对方是否又改变的主意。
“奉劝一句。林锦博天梁坐命,而你天府、廉贞双生双向。你与他的命格天克地冲、血光横逝,若是太近,恐不得善终。”
宁裴山甚少为人批命,他也知道对方已有感知,而这话不过念在有过一面之缘,提醒一句罢了。
闻言,陈煜愣了片刻,不过是眸子颤了颤便又定了下来。点头还了一礼表示谢过,快速的从封锁线内离开了。
陈煜将林锦博丢到了医院里,旁的事也让人替他善了后。
而后便坐在病房的一角,靠在窗口旁一支支的吸着烟。苍蓝的烟云下,陈煜的脸从未有过的严肃。
林锦博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而陈煜也在一旁守了他两天。
林锦博并没有的太大的内伤,一方面是爆裂的气浪震伤了他的魂,另一方面便是阳气离体的太凶,虽然宁裴山为他续了魂,也依旧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缓和。
醒来后的整个人的状态非常糟糕,像是一场重感冒之后,林锦博的觉得自己每一块骨头都在酸疼。
而陈煜却松了一口气,起身将点在他身旁的一支油灯给灭了。整个病房里充满着消毒水与一股奇怪的香烛味儿。
灭掉的油灯飘过一缕青烟,林锦博艰难的侧头瞟了一眼,眉头紧皱。
“这什么味儿,难闻死了。你点的什么破玩意儿……”
林锦博说话的声音依旧很是沙哑,大抵是被尸气伤了嗓子,得好深养养。
陈煜白了他一眼,将东西拿远了些,也懒得跟对方多计较。
要不是这续命灯一直焚着,林锦博哪能这么快醒。光里面这一小盏灯油,都够林锦博小警察累死累活干个三年了。
可林锦博下一句话让陈煜整个脸色都变了。
“宁裴山在哪!”
站在林锦博的床边,陈煜只是这么死死的盯着对方的眼睛,连他周身的气息都发生了改变。
陈煜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的确觉得对方分外有趣,不想旁人动了他的猎物。可不管他怎么的阻拦对方陷入危险,也架不住他这般为了破案的不要命的行径。
执着的近乎偏执,为了所谓的真相,甚至可以献出生命。
林锦博的确固执,甚至近乎愚蠢的相信正义与真理。
可,这样的他才的确是林锦博,从未改变过的本心。
无奈的一叹,陈煜转身从一旁的案几上拿起了一个纸袋走了过来。
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递给地方,林锦博才发现这是一本案件的卷宗。
“万人小区的案子已经结了,是自杀。浣花溪的事已列为军事机密,你无权过问。陈煜,放手吧。”
一听这自杀两个字,林锦博坐不住了。连忙翻动着手上的卷宗查看起来。
可正如陈煜所言。案件里虽然有些疑点,可在诸多的证据面前全部的指向都没有新的目标出现。
没有可疑人的指纹、没有可疑的踪迹,监控路线、人证物证全部都只有小男孩一个人。
“这一定是假的!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发现!”
哑着嗓子颤抖的将卷宗摔在被单上,林锦博直接吼了出来。
九十一章 靖盘为盖
“陈煜,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到底是谁干的!是不是!”
林锦博瞠目欲裂,朝着陈煜大吼起来,那音量震的门外的人都看向了紧闭的病房门。
可与林锦博此时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煜似乎早就料到对方的反应,一点也不在乎对方的怒意。
“你是不是一定要知道真相?”
甚至连回答对方的话语都分外的和缓,陈煜掏出烟来,熟练的将一支抖了抖送进嘴里,拿牙齿叼着。
陈煜甚少在自己面前抽烟,林锦博有些想起了与对方的第一次见面那个雨夜。
“陈煜,你不要再拿借口来打发我!”
病床上的林锦博挣扎着想要起身下床,可试了几次,身体都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倚靠在床背,艰难的看着对方。
“宁裴山……他是个天师。”
无关痛痒的说着旁人的事。陈煜开口的话,听起来便像是一个笑话。
“这一切都是鬼魂引起的。圣水寺里,你看到的那座叫凉广楼的古楼是镇压鬼魂的。楼出事了,圣水寺便死了不少人。万人小区的案子便是其中一只鬼跑了出来搞的。分魄针、锁魂血衣、坠魂坨都是为了封住死者的七窍,让它成为鬼魂的食物。宁裴山在浣花溪搞的那些,就是为了抓鬼。这便是事实的真相……”
那边行当的事,稍一打听,加上自己的推测便可以猜个七八分,可信的人才会知道真相,不信的人说什么都不会信。
“陈煜!不想说你就别说!用不着弄这些神鬼的玩意儿来骗我!”
仿佛听了一个极为搞笑的笑话,林锦博是一点也不信的,可目光落在对方分外认真的眼神上,他下意识觉得对方说的是真的!
可这叫他怎么可能信!
陈煜也不恼,拿过被子上的卷宗将它好好的塞回袋子里,又轻轻的放回了不远处的案几上。
“林锦博,我从未骗过你。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现在案子已经结了。”
转头,陈煜朝着病房门口走去,已经在医院守了林锦博两天了,自己也还有些旁的事需要处理。
当然,的确有些东西他并不想让林锦博知道。
“陈煜!你站住!”
看着对方要走,林锦博顾不得旁的,想要起身拦住对方,可体力不支的他,直接从床上摔在了地上。
陈煜握着门把手的动作一滞,犹豫了下,还是折返了回来。
一把将对方抱起,丢回了床上。
陈煜眼中的光并不似平日看到的那般!仿佛真动了杀意,陈煜的嘴角微微翘起,眸子里是一片的寒冰!
“林锦博,我不想哪天你死在我知道的地方。我帮不了你,护不了你,看不见,摸不着,我接受不了。如果真要如此,我会先杀了你!”
说完这句陈煜走了,而后的几天里,林锦博给陈煜打去的电话他一个都没接。
林锦博知道,对方是真的生气了。
而那日的宁裴山便有诸多的事情需要操劳。
言一卿一脸惊异的看着陈煜他们从封锁线里出来,他们甚至没有察觉到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下意识觉得出了其他变故,言一卿本想进去看看,可方才里面的响动声太大,再加上宁裴山的嘱咐,他并不敢轻举妄动。内心焦急万分,却也只能眼巴巴的守在封锁线外面,等着宁裴山出来。
不断跟自己说只要十分钟后还没见到对方,他便带人进去把宁裴山给救出来。要是宁裴山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估计会被爷爷拿藤条活活抽死!
好在陈煜他们离开不久,宁裴山也从树影中缓缓步出。
看着宁裴山衣衫破损一身血污的惨状,一时吓的言一卿心头一颤。
可待人走到跟前,他一把拽过人看了又看,却发现对方只是衣袖破了些,血好像都只是残留的痕迹,不似对方身上的!
宁裴山摆了摆手将人推离,现在的他可没心思管自己身上的伤。
朝着后者交代了几句怎么收拾现场后,便点开的虚拟游戏器,跟“上三门”里的杨家去了联系。
而后,远在南部军区那边的人,紧急用军用飞机将一口石棺从杨家所在地,连夜运了过来。
临近破晓时分,东西在靖盘江边落了地。
玉虚的阴身被宁裴山封在了那具死尸之中。
别说将尸体烧掉,就能除掉祸害这种话。
以玉虚这等孽主的功力,这具尸首不过是它一副依附的‘壳’罢了。
将玉虚定在里面,也只是暂时固住了它的真身,免得它出逃为祸一方。
宁裴山现在能做的,并不是将它从里面抽出来,再次封入瓷坛镇压了事这般简单。
一来,断龙石落下后,已经没了封魔井。
二来,宁裴山现在元气大伤,要再想做这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日食将近,他实在怕出现旁的变故。
因此,宁裴山便选择直接将装有玉虚阴厉之身的尸首,封入青石棺椁之中。
同时,再引靖盘江之水为盖,将其镇压住!
石棺外,用的是碗口粗细的锁链,死死的捆了起来。并在点穴处,加上了龙头锁。
宁裴山以法咒界封了棺身后,便命人赶在太阳全部出现之前,将石棺沉入了靖盘江之中!
这样的手段之下,除非靖盘江江水断流,亦或是龙吸水将石棺托出来喂了天,玉虚是不可能有办法逃出来!
而旁人要想将玉虚放出,也必须找到江水下的棺椁,并且破了封印的锁链才可以。但这难度却并不比放在封魔井里容易!
青石棺能愈合玉虚的伤势,甚至能够助长它的功力,可同样里面张力有多强,外部便有多大的力道将其镇压!
谁要将它放出来,谁便先一步被玉虚的气息反伤!
这便是宁裴山的计划。
一切事毕,宁裴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着天边的云彩,柔和中是蓝与红的渐变。浅灰如一层雾气一般,铺在江面,整个水域上的盈光在如墨一般的江水中,呈现出更加多变的灵动。
一抹清凉的江风拂过宁裴山的脸颊,脸上有些酥麻,他抬手轻轻抚过脸颊上的伤口。
可这时候的宁裴山才发现,自己的伤竟然已经痊愈了!
九十二章 端倪
说到这伤,昨夜林锦博离去的时候,宁裴山便已有察觉,自己的伤势在不断愈合!
这种诡异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才是最为正常的事情。
宁裴山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之前自己一直将伤势愈合受阻归为日食来临这上面,可现在细想之下,似乎并不尽然如此!
在片场的时候,被那女人用刀造成的伤。
在与魏文宇演对手戏时候,被剑柄碎裂划破的伤。
再之后,在圣水寺被玉虚的阴身破体,造成的胸腔穿透伤。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伤并不是恢复速度锐减,而是直接停滞了愈合!
也就是说,那时的自己突然没有了伤势愈合的能力!
可,为什么会停止?
是受了什么干扰,又或是自己在什么特定的情况下,自己恢复成了寻常人?
那之后又为什么会再次恢复了?
这中间的因素便极有可能是自己能够长生的关键!
不同的武器,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攻击方式……
几番受伤的事由,都没有一丝重合的地方!
如果没有昨夜发生的这些事,自己不可能察觉到这些异样。
昨夜又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到底是为什么……
一夜未眠,宁裴山并没有太过困顿,而他的思维却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路之中。
将石棺沉了江,言一卿便带着人离开了。昨夜做了这些事,回去少不得写上一堆报告。
回瞰仙峰阁的路,是护侍来接宁裴山回去的。
坐在车内,宁裴山倚着车窗,望着窗外人流,拇指摩挲着左手指节上翡翠戒指。
没有准许护侍留下来护佑的请求,宁裴山直接将人遣走了。
褪下昨夜一身血污的衣袍,宁裴山在浴室中任由淋浴中的水,冲涮在自己身上。
温热的水珠打在他的身上,润湿着他那头轻柔的头发,顺着脸颊滚落地面。
哪怕这样热水也不能让宁裴山感觉到多少的热度,他的身体的温度依旧是极低的。
绷带早已除去,在他胸口的位置,玉虚造成的伤痕已经化为了一片新肉的红痕,平整而光洁。
可除去这道伤痕而外,在宁裴山的胸口上,是一道纹身一般的图样!
这道纹路非常的奇特,并不如常规的纹身那样是在皮肤的表面,上着药水纹刺进去的那般。
宁裴山身上这道,却像是从皮肤下面直接透出来的!
甚至连颜色都不是寻常的青纹。整个纹身呈现出金色光样,有些像是在皮肤下面埋了金线一般!
而样式,也是古老的图腾纹样,一圈直径半尺左右的空心环纹!
这道纹印从自己墓里醒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可这道纹印代表什么意思,宁裴山并不知道。
平日的时候,这图纹是看不见的。只有在自己受伤,身体进行自愈的时候,才会浮现出来。
最开始,宁裴山一直以为它是根据自身体温而出现的,毕竟只有身体处于低温的时候,自己才能看见。
可后来才慢慢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这道环纹的出现,就像是自身在进行充电一般的指示灯。只要待伤势痊愈后,它便慢慢消失在体内,连体温也渐渐回暖起来。
而此时的宁裴山,昨夜为了困龙锁天阵,抽了自己百年的本源,之前的内伤也还在恢复之中。
而这道纹样,甚至连新生的皮肤上都透了出来,可见并不是皮肤上的纹身。
宁裴山的皮肤是极白的,水珠顺着他健硕的身体,淌过他的腹肌。在他的身上,千百年的岁月,没能留下一丝的痕迹。哪怕一次次的受伤,最终都会恢复到无痕,可正因这样仿佛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抹开镜上的水雾,宁裴山看着镜中的身影。这张脸,自己无比熟悉,却时时觉得陌生异常。
自己仿佛同玉虚是一样本性,这身子就如只是借居的一副皮囊,那般的不真实。
镜中的人,唇若涂丹,肤若凝脂,可这双眸子却冰冷寒冽,如夜幕下的深海,宁裴山全身上下满是禁欲的气息,冰冷的不似一个活人。
宁裴山关上了水,换过一身衣饰走了出来。似乎沐浴完后,整个人的疲惫感便跟着袭来了。
焚上香,宁裴山靠在一旁的躺椅上为自己泡上了一盏茶。
看着天青色的茶碗,宁裴山的视线不由的转向露台上那方桌椅上。
姜欢愉……
一个念想划过他的心底,如被蚂蚁咬过了心尖的一块,微微有点疼,之后便是酥麻的感觉不断扩散。
宁裴山眸子微颤,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出现。
而后,便犹如溃堤的洪水,席卷了他全部的思维!
宁裴山一惊,猛的坐了起来!
“前几次受伤时候……姜欢愉都是在场的……”
记忆如倒了带,在宁裴山的脑海里快速的回放!
姜欢愉替晨妙挡住了刀,而自己却怕那刀尖伤了姜欢愉的手,一把握住了刀刃!
魏文宇从圣水寺带走了姜欢愉,自己急赶到片场,与对方对戏时候道具剑承受不住自己的气息,炸裂伤了自己!
为了救下姜欢愉,自己强行改变了攻势,这才至露出破绽而被玉虚重伤!
而昨夜,姜欢愉是不在的!
是的!这几次愈合停滞时候,姜欢愉都是在现场的!
姜欢愉……
为什么会是她!?
宁裴山不由的想起了姜欢愉所绘的那副油画,自己一直没有将它带回家中。
白衣、浅草、策马、山涧古寺……
难道自己,真的与对方有什么关联么!?
千年了,这是宁裴山第一次遇到与自身秘密相关联的事由!
这时候的宁裴山有些躺不住了,连忙起身,想要去找对面的姜欢愉。
他想知道自己这个猜想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正当他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宁裴山放在桌上的虚拟游戏器闪动着一抹流光。
宁裴山一愣,便还是回来接通了联系。
知道宁裴山通讯的人是极少的,能联系上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通讯那端的人,是陆渊。
传回来的消息:叶持坤醒了!
九十三章 验伤
宁裴山闻言,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拿上车钥匙,便驱车赶往了莲花医院。
到了医院陆渊并不在现场,毕竟渊穆这么大的集团,需要他去处理的事务太多了。
叶持坤到底是普通人,用过了天妖的“红管试剂”,他身体的恢复速度很是的惊人,昨日便已从icu里转入了普通病房。
贺柔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打着电话对接一些事务,余光发现宁裴山出现,忙挂了电话迎了上去。
“爷。”
贺柔向着宁裴山行了一礼,而后者连忙摆摆手,问到叶持坤的情况。
“他醒了?”
而后者连忙将了解到的情况报告了一句。
“一个小时前叶大师睁了眼,医生看过了,说是意识已经恢复了过来,思维也是清晰的。方才医生来重新换过了药,人又睡了过去。”
宁裴山正欲推门,贺柔在旁又跟着低声补了一句。
“姜小姐在里面。”
闻言,宁裴山扶上了门把手动作一滞,愣了两秒才开门走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轻,视线首先落在了病床上的叶持坤身上。
叶大师整个脸有些肿胀,脑门那道长长的钝器伤已经被缝合好,在“红管试剂”的作用下,甚至只留下了一道很浅的口子,连身上的几处血窟窿也已经长拢了新肉。
可以说,叶持坤的外伤已愈,而内伤也还在修复中。
毕竟他已近八十的高龄,恢复起来比不了年轻人来的迅速。而宁裴山则是个异类,那般伤势放在旁人身上怕是早死了无数次,所以修复的起来需要消耗太多的本源,比叶持坤更为不易。
而在坐在一旁凳子上的姜欢愉,整个眼睛像兔子眼睛一样,红红的。
发现了宁裴山走进来,连忙站了起来。满是惊讶,眼中还闪过一丝莫名的慌乱。
她一直以为宁裴山那样的伤势能这么快的醒过来已属奇迹,有钱人在家里休养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么快便能下地走动,真的让她太吃惊了。
宁裴山先将指尖搭在了叶持坤的手腕上,感受到后者体内的生机已经恢复了过来,观其气运也没了死气的附着,心下不由一松。
叶持坤整个人这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多日未见,虽然宁裴山早有准备,可看见姜欢愉的身影,还是不由的心跳漏跳一拍。
眸子微垂,他又想起了方才想要找对方印证的事。
看着宁裴山紧盯着自己,眼中神色难讳,姜欢愉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宁裴山低下头,直望着自己这双眼,里面是自己不懂的颜色。
姜欢愉此刻甚至有股想哭的冲动。
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想道上一句,可姜欢愉出口的话却是另一番意思。
“我……没想你会来,不是故意在这让你撞见的……”
抿了抿嘴唇,看着对方眸子里的光缓和了一些,姜欢愉心下一松,不由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宁裴山,我……知道自己惹你生气了,一直以来都只会拖累你。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再次遇到危险。可能我会哭,而你又能听见了我的求救……”
话音一顿,姜欢愉接着说道,只是脸上的神色近乎悲伤。
“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救我了……”
“我不想你再受伤……宁裴山,我这个人命不好,算命的阿婆说过我会死于非命的,我不想你死……”
姜欢愉难过极了,一方面是自己的不幸,而更多的确是她的不幸竟然让身边的受了伤!
说完这句,姜欢愉猛然意识到自己情绪没有对,而身旁还躺着病人,一时很是尴尬,她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转身便想躲出房门。
可姜欢愉身形突然一滞,手腕被大力的一带,下一步的动作便被宁裴山阻止了。
她惊讶的回转过头,可目光落在宁裴山的脸上,对方眼中的光更有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
“你过来。”
宁裴山只唤了她的名字,便一把将对方拉了过来,一同到了一旁病房里的客座前,示意她坐下,宁裴山也跟着在对面落了座。
看着姜欢愉不安又小心的打量着自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宁裴山心中不由一悔。
上次怕她再被当做自己的把柄为人所利用,自己想要将她赶离。怕她受伤,可先一步伤了她的人,却是自己。
宁裴山并不想这样,更不想对方将一切的错处怪在身上,到底是自己拖累了她。
可自己是宁裴山,如果那个猜想是错误的,自己也只能将一切都压下心底,继续远离了对方。
朝着姜欢愉所说的话语,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心下一叹,宁裴山还是想对方解释了一句。
“姜欢愉,我从来没有生气,我只是怨我自己。在我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事,只要出了纰漏,便会无数条人的性命为之陪葬。”
话音顿了顿,宁裴山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
“我说过,你不欠我什么。自我第一次救你,都是我愿意的。姜欢愉,我是个天师,在与阴厉相斗流血受伤是极为寻常的事,你无需自责。”
“……我以为你讨厌我。”
姜欢愉拽着自己的衣摆,极为不安的低下了头。
宁裴山手背在案几上的茶壶上轻轻探了探,拿过一旁的茶碗,为对方斟了一杯,推到她的跟前。
“我从没有讨厌过你。只是今次,有些事我需要确定一下……我怕是要先跟你道个歉了。”
姜欢愉刚捧起茶碗,有些疑惑的望了过去,她这回是真迷糊为什么宁裴山会跟自己道歉。
可随着宁裴山接下来的动作,姜欢愉整个脸色都便的惊恐起来!
宁裴山从一旁的水果篮中抽出内里的小刀,下手甚至没有一丝迟疑,直接在自己的右手心里横刀划过!
白皙的手掌里,瞬间便出现了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溢出,随着宁裴山的掌腹滴落,不出几秒便在黑色的案几上积了一滩!
叮咚一声清脆的响声,宁裴山将左手中的小刀放在案几上,他的目光一直锁在自己手心的伤痕上。
“啊!你干什么!宁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