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 三道封杀
“爷!”
玉虚这等阴厉,哪怕已经是孽主的级别,活在阳间的人未开阴眼,依旧是看不见的。
他们只能瞧见宁裴山满身伤痕的倒飞而出,狼狈的跪在地上,而楼前的姜欢愉似乎被气浪波及一般,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看着满身是血的宁裴山众人一片慌乱,三名护侍为之大惊,吓的赶紧上前护住自家主子!
可谁知主子一擦边的鲜血,竟朝着古楼的方向大吼一声!
而林锦博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躺在地上的女人竟然凭空漂浮了起来!
宁裴山不顾一身伤势,提着青霜长剑便朝着楼前冲去,身后的护侍们被他的动作弄的措手不及,急忙跟上!
可是更加诡异而人的一幕出现了!
宁裴山的后背上,竟然凭空被一只手戳穿了!
这只手形如鹰爪,竟非实体!
鲜血飞溅的,这颜色是那样的刺激着眼球!
宁裴山的血液满是山河罡气,这只手臂上不断被灼烧,冒着青烟!
宁裴山手中的剑对着一旁的空气划了一道,而凌空飘着的姜欢愉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狼狈的挣扎着坐起,可当她看清眼前的这一幕场景,整个人如坠窖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双眼瞬间便充满了血丝!
她悲恸的大叫一声捂住,片刻便什么也顾不得,直接朝着玉虚扑了过去!
拽住对方的衣摆,不断的捶打着,连她指尖的力道都在发颤!
像是泼妇一般,毫无形象可言,姜欢愉已经快要疯了!
“你放开他!宁裴山!宁裴山!不要……不要!”
眼泪夺框而出,姜欢愉不停拉扯对方的,又不断摇着宁裴山的身子,她不知道宁裴山是不是就这么死了!
如果他死了,自己也不要活了!
这个念头在姜欢愉的心底过了一遍又一遍,那满眼的落在她的眼里,连自己的心跳都感觉不会跳动了似的!
她感觉到深深的恐惧,不是对自己面对鬼怪会迎来的死亡,而是对会失去宁裴山这个念头感觉到的绝望!
宁裴山的血溅了玉虚一脸,顺着它的左手不断流淌,连玉虚的光洁的口上,都被染上了这抹殷!
剧痛袭来,宁裴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自己的确不会死,可他依旧也会痛,会流血,会受伤,心脏还在跳动,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宁裴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玉虚穿过自己膛的左臂上,他右手一把握住前的手臂上,防止自己被刺穿的更深!
手心之下,是一抹冷,可宁裴山不觉得。这里的冷,比不上从心底而来的严寒!
他有些站不住身子,向下滑了一下,身子不由的前倾的倒下,满是冷汗额头却正好抵在了玉虚的肩头上
姜欢愉在一旁不停的哭泣,不愿离开,只是这时候的宁裴山,已经无力在抬手左手中的剑,保护住她了!
他能感觉到对方微微转头的动作,他懂它的意思。宁裴山手中的力道不由的加重了几分,大力的握住这只手臂!
“玉虚,求你……别伤她…………”
随着宁裴山低声的话语出口,鲜血不断的从他口中溢出,淌在对方的膛上!
玉虚一时脸上的神色难言,它不知道自己此时该用何种情绪,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宁裴山,哪怕死,也是为了天下正义为战而亡的人,此时竟会为了一个弱小的人类向自己求情!
其实的玉虚觉得自己该高兴的、该兴奋的,堂堂东唐宁王,不可一世的宁裴山,竟然会向自己这般屈服!
甚至还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被自己伤成了这副模样!此时的他就要死了!自己被镇压了千年,终于能手报仇,这是何等快哉的一件事!
可玉虚没有一丝高兴在里头……
它不懂,宁裴山为何会如此,冷血的宁裴山为何如此弱!
这样脆弱的宁裴山完全没有当年驰骋沙场,将自己击败的戾气!
玉虚心中源源不绝涌上来的,是愤怒与不甘!
这瞬间,玉虚不想宁裴山就这么死了!
凉广楼中所剩的阴气与尸气不断向玉虚的身形用来,仿佛吃了什么好东西一般,玉虚周身的尸气徒然大涨!
虽然断了一臂,可气焰翻涌,竟在它的断臂处又凝了一只新的手臂!
玉虚右手拽住宁裴山后背的衣襟,一点点的将他从自己手腕上扯出,像是拽下一件垃圾一般,将宁裴山丢在地上。
“宁裴山,你我今天算是两清了……”
玉虚这话说的极轻,语调却是分外的凉薄,地上的断臂化为一股白色的烟气弥散而开,只留下一串黑曜石的象牙手串躺在地上。
玉虚从宁裴山身边走过,手中的骨鞭在手中绕了一环,甩了个响鞭,周身的尸气与阴气如方才那般暴虐而起,在它身边不变的汇聚!
它朝着头上的白昼望去,漫天的黑云已经聚集此处,连闷一个接着一个都在四列乍现。
这便是宁裴山引动山河之力造成了,整个霆之力充斥在圣水寺的上空!
“……玉虚,收手吧……别再害人了……”
宁裴山支起手中的佩剑,艰难的想要爬起身,可大量失血的他,此时只能单膝及地的苦苦支撑!
他知道玉虚想要逃出去,可为了天下,为了无数条生命,宁裴山不可能放虎归山!
玉虚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将视线收了回来。
调转全身的气息,手中的骨鞭朝着天空全力挥出,古楼外的封印竟被它生生撕裂出了一道口子!
玉虚的身形化为一道诡异的白烟朝着裂口处发出冲击!
宁裴山眼中一凌,朝着像自己奔来的护侍大吼了一声。
“趴下!”
宁裴山的右手在青石板的地面一抚,五指大张,而后快速的收拢提起!
一时狂风大作,黑云被地龙卷所诱,直扑而下,甚至连地面都如地震一般出现了爆鸣声!
宁裴山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青霜寒剑插入青石板中,半截深深入了土!
此时天空中也同样发生了爆鸣!紧接着,整个凉广楼上空的空间突然扭曲起来,头顶上方空间发生了撕裂一般的错位!
青石板的地面上“敕令”二字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天空中一时法阵扭曲交错,剧烈的碰撞在一起!
凉广楼外,所剩的最后三道封印齐齐炸裂开来!
昏迷之前的宁裴山最后看到的画面,便是玉虚被爆裂的封印击成了重伤,一缕惨白的尸气伴着近乎无法辨别出的幽绿,在黑云下的天空中远去!
玉虚,逃了……
六十五章 无法自愈
姜欢愉额头抵在手术室外的电门上,压抑的哭声从她的口中溢出,眼泪落下,在地面上湿了一片。
她嘴里不断的重复着的只有那几个字。
宁裴山……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是的,的确是她的错。
虽然不知道主子到底与什么东西在抗争,可最后受伤的时刻,护侍们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为了救她,冲上了前去!
主子与姜欢愉两人似乎能看到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姜欢愉被凌空吊了起来,而宁裴山为了救她,现在已经濒死的边缘!
莲花医院,依旧是当初与宁裴山一起来的那家。族上的定律,爷只能送来这里,也只有这里能够救他,没有原因。
方才凉广楼外,发生的一幕仿佛还像是在做梦一般!
气旋爆裂,宁裴山满身是血的倒下,而一旁的姜欢愉抱着对方死死不肯撒手。
护侍将他们一齐送来了医院,姜欢愉一声的擦伤,却不愿离开也不愿治疗,只是这样木讷一般的发神,守在门外。
手术室外的灯亮着,宁裴山已经进去了一个多小时了,可除了听见里面的医护人员,不断里面传来微弱而急切的说话声,姜欢愉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扇门将他们隔绝,五米不到的距离,像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她不知道这距离会不会变成忘川的彼岸,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敢往下去想,却有无数不好的念头在她的心底攀生!
从圣水寺出来,后院中的几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伤,乔陌两手分别架着两名昏迷警官,将人一起送来了医院。
现在那两人被送去了其他楼层,而抢救室外只有他们护侍三人。
他们听到了主子的那声命令,反应倒是迅速,立马伏低了身子,只能感觉头上狂风厉卷,飞沙走石,整个身子更像是被什么气浪波及了一般,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狼狈爬起来的几人方才都没有事,可是此时都出现一阵阵贫血一般的症状,甚至纷纷都流出了鼻血!
贺柔离的远些,现在脑子还算清楚,一手拿着纸巾止住鼻血,耳骨上挂着虚拟游戏器,正在与律师团队及公关团队处理着善后事宜。
而乔陌手臂上被飞石划出了一道很长的伤口,他不愿去清创室那边,而护士正蹲在一旁为他缝合伤口。
此时的乔陌眉头紧蹙坐在手术室外,一脸的担心。他正在去调查魏文宇的路上,收到贺柔的支援信息,他调转车头疾奔圣水寺而去,可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最近已经是主子第二次受伤了。甚至这次还生死未卜……
三名护侍,还让主子身陷险境,自己难辞其咎。
“哭!你有什么资格哭!要不是为了救你!主子怎么可能伤重到如此地步!”
白鸦坐在走廊上一旁的椅子上,正拿纸巾不断擦拭着涌出来的鼻血。看着在一旁柔弱无助的姜欢愉,哭的她真心心烦,心中无名火起,一阵阵的上涌,她一下就站了起来,想要赶人走!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已经不重要了的。可她就是看不惯对方这般,惺惺作态似的!
爷对这女人太过上心,甚至还为了保护对方落的现在这步田地!
主子受伤每次都是因为她,自己废物也就算了,还害得宁爷连命都要没了!
现在这般眼泪到底给谁看!白鸦真的恨不得杀了她!
被白鸦骂的背脊一颤,姜欢愉的眼泪不由的涌的更厉害了。可她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到底是博同情还是旁的什么,急忙拿过袖口,将自己的眼泪抹干净。
可脸上的血污与灰尘,混着眼泪与鼻涕,这张脸花的更厉害了。
“闹什么!爷还在里面,岂容你们在外吵闹!”
走廊那头,一声不悦的厉吼插了进来,带着人的气势与压抑的怒意!
众人不由的将视线转了过去,可看清来人,几名护侍的脸瞬间变的惨白,纷纷站起身来,急忙低下了头恭敬的唤了一声“陆爷”。
一身精致的西装将自己收拾的分外严谨的人,身后跟着数名属下,正朝着手术室疾步而来。他眉宇间满是不悦,匆匆赶来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连外套的也只是随意披在身上。
陆渊到了。
白鸦一脸的不甘心,微微侧头瞪了姜欢愉一眼,压抑不住怒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乔陌一把握住了手腕制止了。
“爷还在里面,你们还敢在这里闹腾,护卫不力,我要你们又有何用!”
平日的陆渊为人看似谦和,可触及了他的底线,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瞬间压的几人不敢抬头,连忙单膝及地,跪在一旁请罪。
“陆爷息怒!属下们罪该万死!”
陆渊并不想跟他们多计较旁的,此时的他没空理这些闲事。一旁的院办领导跟在他的身旁,朝一旁的一个助手模样的点头示意了一下,那人便连忙离去。
片刻后,便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身上的手术服还算干净,并没有沾到血迹,大约是在里面做助手一类工作的。
对方看了一眼一旁的院办领导,又看向了陆渊,犹豫了一下,这才将里面情况汇报了一下。
“伤者伤势很严重,全身多处创伤,最严重的是胸口的穿透伤。肋骨,心脏,肺叶多处破损,大出血,已输血2000ml,目前还在抢救,生还几率……不高。”
简单的将里面的情况叙述了一遍,医生已经尽量在考虑自己的措辞,对方不是寻常身份的人,而院办领导要自己照实说。
听到这些,陆渊身子一颤,脸色来来回回变了几番,而后他低声又问了一句。
“伤者身上就……就没有什么愈合的征兆?比如手上那些比较浅一些的伤口,都没有恢复的?!”
陆渊这话问的古怪,医生有些茫然的看向一旁院办领导,见后者正一脸同样疑问看向自己,虽然心中有无数句“荒谬”想说一句,还是如实道了一句。
“没有。手上的伤口已经最快速度缝合了,虽然没有再出血,不过也并没有你说的那种现象。”
陆渊一时眼中惊异万分,他一把捂住嘴,心中一时五味杂糅,脸上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怎么会这样!宁爷怎么会恢复不了!虽然日食之前伤势的恢复会有所影响,怎么会如现在这般停滞!
六十六章 爱慕
别说族上的记载里没有过的事,自己甚至曾经还问过宁爷这个问题,宁爷也是笑着否定了!
可现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日食会造成宁爷身体的延缓,可也不会发生停滞的事啊,可现在离日食还很有些日子,怎么会就不能恢复了!
难道爷真的会死?
“你是指‘红管’药剂的效用?”
院办领导心中凝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见过的一个案例,那人是户家族的少主,用过“红管”药剂之后,伤势便会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没想到对方竟然与“那边”的人有联系。
闻言,陆渊眼神一闪,脑中快速的想起了个人,他连忙问了一句。
“医院这里可有那‘红药’试剂么?”
这仿佛是他最后的希望一般,他看向对方的眼神仿佛在抓住最后的稻草。
只是希望从来来的快,去的也快。
院办领导摇了摇头,他看了看周围,靠近了些,低声道了一句。
“你也知道,那东西是那朵‘莲花’才会有的,珍贵异常,在这医院也就只出现过几次,都是旁人送来的。”
天妖那个组织的东西,院办领导只能说见过已经是侥幸了,哪来使用的权限,医院也怎么可能会有存货。
天妖,他甚至连对方的名讳都不敢直接提起。
陆渊一把捂在自己的眼前揉了揉,他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僵硬了。
看来目前能做到的只有等待,相信医生,相信自家主子。
莲花医院是那个女人的据点,每次主子伤重都是来的这里,除去保密而外,技术也是首屈一指的,没了“红管”药剂,至少还有其他顶级的药剂辅助,他只能这样祈祷。
陆渊没有那个女人的联系方式,不过现在也只能让人以最快速度去查一查,或许还能赶得及联系上对方!
那女人与自家主子有旧,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这念头刚划过,陆渊便发现现场还有个外人在。
陆渊不似白鸦,跟了宁裴山这么多年,他了解爷的脾性。
爷不是普度众生的性子,说起来可以算是分外凉薄,一条活人的命,对他来讲,与一颗石头一棵树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做每一件事都有他自己的打算,不管今次对方在不在场,爷救她,便说明这个人对爷来说有活下去的价值。
眼前还有旁的事情需要处理善后,楼下还有两名警察昏迷,他们可是与宁爷一起出现在圣水寺的。
再说,宁裴山硬闯了圣水寺,警察莫名受伤,手下的护侍与警方起了冲突,还闯了封锁线。这些都是自己要处理的事。
看向一旁还愤愤不平白鸦,陆渊朝着站在不远处的贺柔唤了一声。
“你带姜小姐去处理一下伤势,便送她回去吧。”
贺柔眼神一闪,恭敬的点头应下。朝着通信那头的人交代了一声,便走到了姜欢愉的身前。
“不要!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我要看着他出来……”
姜欢愉哭红了眼如一只惊慌的兔子,她看向陆渊的眼神充满了恳求。
陆渊虽然心中也有些怨,可他知道这不能怪对方,。
陆渊脸上恢复平日谦和和诚恳,耐着性子朝着对方又道了一句。
“姜小姐,您身上有伤,总要处理一番的。还这一身衣服,怎么也要收拾一下。陆渊不知道现场具体发生了什么,可爷既然选择救你,便是他的一番心意,他想要的并不是您现在这般自责。还望您回去将养一些,不要浪费了爷的一番苦心。待伤好一些再来探望爷就是,这里陆渊在这的,您放心。”
朝着姜欢愉低头行了一礼,他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对方总是爷在乎的人,如果真要怪,只能怪爷自己,是真上了心才会救下对方。
陆渊的态度很是客气,可话语却是不容他人拒绝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陆渊在压抑自己的怒火,姜欢愉想留下来,她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她想看见宁裴山平安,她张了张嘴,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鸦说的是事实,宁裴山被那只叫做玉虚的鬼所伤都是为了救下自己!
一切是自己的错……
贺柔眼神一闪,便直接上前,一把扶住姜欢愉的肩膀将她请离。
贺柔一直拽着她,她只能被迫离开,姜欢愉不停摇着头,一步三回眸的不舍。
转角时,她看到陆渊极为生气的脱下外套,摔进了身边护侍的怀里。
在楼下的清创室里,贺柔守在一旁。护士正在替姜欢愉检查身上的伤口。
擦伤很有几处,脚踝有些扭伤,伤的并不严重。
护士小心的替她上过药,贺柔便将人带上了车,朝着瞰仙峰阁而去。
姜欢愉坐在后座上,斜倚着身子靠在一侧的窗户玻璃上,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的车流,整个人呆呆的,像丢了魂似的。
一通折腾,不知不觉已过傍晚,路上车流颇多,一路走走停停。
一路沉默,整个车内的空间气氛分外凝重。
贺柔第三次从倒后镜中看向对方,后者的状态非常的不好,没有任何的表情,可眼泪却一直从她眼眶中无声的滑落!
贺柔等着信号灯,摇下了车窗从衣兜里,掏出一只香烟熟络的叼进嘴里,衣兜里一阵摸索却发现找不到打火机,只能无奈的将它拿了下来。
贺柔的嘴角微微翘起,拿过一旁的纸巾再次在鼻下擦了擦,鼻血的症状稍微缓了些,可依旧没有停止。
估计是受了些内伤,现在没时间处理自己,陆爷的命令永远是优先执行的。
“其实你不必将白鸦的话的放在心上。”
这句劝慰的话出了口,贺柔一直在观察后者的反应。可姜欢愉像是将自己隔绝自己的世界之中,什么也听不见一般。
“我想你也应该看的出来,白鸦对宁爷有旁的心思。”
贺柔的思考事情时有些小习惯,右手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
贺柔话语里面的字眼刺激着姜欢愉,提到宁裴山,她渐渐有了些知觉。
瞳孔渐渐聚焦,视线转回了驾驶座上的人,她能看到对方在倒后镜中的双眼,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六十七章 恢复
“宁爷真的很在乎你,而白鸦不过是迁怒罢了。陆爷说的对,主子护着你,他想要的并不是你这样自责的。”
这话落在姜欢愉耳中,她的心脏不由的一疼。
宁裴山真的在乎自己,他是喜欢自己的,对吗?
他们都看出来宁裴山待自己是不同的?
所以他才会一次次的来救自己,并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自己喃……
每次都只会让他受伤……
这是自己欠下的第三条命了……
“我们回去好不好,我怕宁裴山他……”
会不会死……
姜欢愉想问那个字,可她不敢说,她怕,她是真的怕!
宁裴山整个胸腔都被那只厉鬼给穿了个透,那么大一个洞,连医生都说他可能活不了了!
宁裴山会不会就这样……没了?
“我要下车!我要回去!”
姜欢愉不敢再往下面想,拿过一旁包。不由分说便要拉开车门跑回去,却发现早已经被对方锁死了。
“陆爷的吩咐是将你平安的送回家,姜小姐还是不要闹了,您一身伤,在那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拥堵稍微缓和了些,贺柔发动车子继续朝前开着。
无力的继续拉动着车门,怎么也打不开,她手中的力道不由的松懈了下来。姜欢愉的眼泪再次留了下来,她的心脏真的好痛。
她不想回那瞰仙峰阁,那屋子里全是宁裴山的东西,他的味道,自己在里面的疯掉的!
“姜小姐,这次陆爷是真动怒了,贺柔劝你还是不要去添乱了。陆爷已经吩咐人去联系别的救援手段,肯定会有用处的。现在医院那边乱的很,人多眼杂,要是一会撞了你哪,主子又该心疼了。爷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轻易就死。”
这话像是安慰,却更像是给予了姜欢愉另一重希望,她拉动门锁的力道轻了些,渐渐放开了。
“宁裴山他……真的会没事么?”
轻声问了一句,可这句贺柔沉默了片刻并未给予肯定的答复。
“陆爷吩咐,宁爷从手术室里出来,便立刻跟你汇报情况。”
闻言,姜欢愉仿佛全身脱离一般,又倚回了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
而医院那边,却是另一番场景!
不久前进去的助手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来到院办领导跟前,想要小声的说着什么不想旁人听去。
一旁的陆渊猛然气势全开,一声便喝了过去!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院办领导看来对方一眼,眼神不悦的扫了助手一眼,怪对方太过毛躁。可到了这般地步他也无法,眼睑闭了下,像是认命一般,微微侧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可助手看了看四周的人,还是往两人跟前靠了靠,小声的道了一句。
“领导,病人伤势正快速恢复了,那些伤口竟然,呃,自己修复了!”
助手想了下,才确定该怎么表述里面发生的一切,手术室里面简直是在上演恐怖片啊!
伤口中的新肉竟然自动蠕动起来,不断的长合,甚至一些细小的伤口,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些缝合好的血管,甚至都像是细胞间修复一般,竟然自动的融合在了一起!
主刀医生虽然吓了一跳,可在莲花医院接触到的伤患,各种奇怪体质都是有的,甚至前段时间,他还抢救过一名伤者,全身多处骨折,被人喂了一只试管装着的红色不明液体,连骨伤都进行了恢复!
而后的恢复情况与眼前这人近乎相同,上一次,那人之用了三天就出了院。
“你说真的?伤口真开始愈合了!?”
陆渊闻言心中一阵惊喜!
总算是盼来了,自家爷的命无事了。
“是,是啊。”
助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的眼神太过热诚,他又想起对方方才问过同样的问题,没想到这真的是会发生的情况!
抿了抿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助手求助的目光朝院办领导看去,后者眼神示意了下,他这才如解脱了一般,急忙逃回了手术室。
陆渊心中大定,又恢复了往日的雷厉风行,他先一步朝着对方握了握手,便是感谢,便极为和善的将人送走了。
转头望向一旁的乔陌,他连忙问了一句。
“联系上对方了么?”
乔陌急忙点头,在耳骨上的虚拟游戏器快速的点了点,连忙取下递给陆渊,话筒里穿出一道女人的声音。
“宁王爷,最近您在我莲花医院几进几出的泡着,还真当那是家了呐?”
陆渊听着这道戏谑一般的调笑,一时有些忐忑。
“您好,鄙人陆渊,是宁爷的管家。”
通信那端的人沉默了一阵,继而收敛了些,说话的语调有些严肃起来,却依旧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他怎么了?”
陆渊在心中想了好几套措辞准备瞒混过去,却又想起对方是天妖的令主,在那样专司情报的组织里,只需要她一个念头,所有的信息都会送到她的跟前。
“爷受伤了。这会儿在‘莲花’这里抢救。本想向您借一些药品,可这会已经抢救下来,爷的伤恢复许多了。是陆渊太过心急,叨扰到您了,真是万分抱歉。”
如实道了一句,
“下月才是日食,宁王爷这就已经恢复受阻了?”
对方的话语似乎有了些情绪,可问话的内容却是族内的最高秘密,今晚在场的人自己都得封口,虽然对方是爷的旧友,甚至还是自己得罪不起的组织,但陆渊并不想向外界透露太多。
“爷已经开始恢复了,伤势也极具好转。陆渊替爷谢过您关心。”
通讯那头,女人随意应了一句,她听的出陆渊的掩饰,却并未生气。而后,又道了一句,却让陆渊分外受宠若惊。
“东西一会就到。宁王爷若还需要旁的,知会一声。”
女人的话语说的极轻,却格外上心,陆渊不由一怔,他真是万分没有想到主子与对方的交情竟如此之深。
“陆渊记下了,劳您费心了。”
收了通信,不出半小时那个被唤作“红药”的试剂便被送来了,陆渊看了一眼便叫人一并送进了手术室。
陆渊又在手术室外等了十来分钟,宁裴山终于被推了出来,送入了加护病房。
陆渊匆匆见了宁裴山一眼,病床上的他虽然脸色看着虚弱苍白,可只要那颗心脏还是跳动的,伤势在愈合。陆渊悬着的心,便渐渐放了下来。
六十八章 林锦博的朋友
主子的自愈能力恢复了,又有了天妖那边送来的伤药辅助,不多时便能转危为安。
陆渊转头看向一旁,白鸦与乔陌脸色极度难看,鼻血未干,连嘴角都挂着血渍,他有些无奈的一叹。
“你们也去检查一下身子,待贺柔回来也去,若伤了哪,还怎么替爷办事!”
两人闻言猛的抬起头,他们是真没想到自己还能跟在主子身边!
“我是真想换了你们,可你们在宁爷跟前过明路,爷从不喜欢身边的脸老是变来变去。在爷没发话前,你们好好的在他跟前护卫着,想要请罪,待爷醒了自己到他跟前跪着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族上的惩罚便先给你们记着,往后自己去领罚!”
话罢,也不等两人反应,陆渊带着他的属下走了,剩下的那堆烂摊子还等着他去料理喃。
律师团队已经前往警方那边了,派去的人也赶往了圣水寺,处理现场的事。
陆渊心思一转,直接去了楼下,受伤的两名警察所在的十一楼病房。
听护侍意思,他们两人应该是知道了古楼里有什么东西,正一个扶着另一个受伤往外逃,甚至还硬拦着护侍他们不准进凉广楼。
凉广楼是爷一处机密重点,除了叶大师,旁人可是不该知道其中的秘密。
两人中,一人早晕了过去,像是被凉广楼伤的不轻,另一个警察倒是很扛了些时候才昏迷过去,这会正在楼下的病房里。
陆渊不知道对方到底知道多少的秘密,如果存在暴露宁爷身份秘密的威胁,便得考虑怎么封口,处理干净后事了。
病房外两名警察在与医生说着什么,可眼角一扫,便瞅见陆渊带着属下已经到了门口,正礼貌的在门口敲了敲。
这一身气势一看便是有身份的人,再见身后跟着的属下,各个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奇怪,一人忙走上前,向来人客气的问了一声。
“不好意思,您是?”
转过头,陆渊看了眼对方,脸上挂上了一抹看似人畜无害一般礼貌的微笑,微微点头致意了一下,正要开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请进。”
陆渊心底有些诧异,下意识瞥了眼房门里,将眼中闪过的疑惑,快速的收敛起来,朝着对方又点一下头,并未回答对方的话。
警察没收到回答,正想再拦一下,身子刚有些动作,便被陆渊身后的护侍们给隔开了。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
这话陆渊是对自己的属下说的,可一旁的两人却觉得对方像是连自己也一并通知了似的。
护侍为陆渊开了门,便如一座石佛一样站在了门外守着,连想跟着上前的警察一并拦在了门外。
“你们!到底什么人!”
“抱歉,请退后。”
一名护侍将门轻轻的带上,声音便被隔绝在了门外。
陆渊不管这些小事,他的视线在病床上的两人身上快速扫了一眼,却将视线落在了靠窗的那人身上。
那人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息。像是魔力一般,将自己不由的吸引了。
“你是谁?”
门边,是王举的床位,一名队友正守着他,方才门外的动静他也听见了,眼见来人已经进来了,忙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陆渊的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向了靠近的警察身上,友好的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打扰了。鄙人姓陆,是宁裴山宁爷的管家。方才听闻两位警官也受了伤,便过来看看。下面的人有些冒失,还望见谅。”
陆渊说话很是客气,正上前的那名警察一时有些犹豫。之前听队里的人说过,还是对方的人将自家队长和王举一起送来医院的。
虽然林队与举哥怎么受的伤还有待勘查,可眼前自己也不敢贸然的将人赶出去。
“呃,那啥。陆……陆先生,您请坐吧。”
这警察四下看了看像是准备给对方找根凳子,却听对方再次礼貌的拒绝了。
“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的。不知两位警官伤势如何了?”
说着这句,陆渊自然的朝着靠窗那床走近了些。
床上这张脸,陆渊有些眼熟,再细看了一下,便想起是谁了。
前些日子,宁爷去了趟警局,而姜欢愉为了一个案子搬家到了宁爷的旁边。这中间的缘由,自是有属下将信息递到自己跟前。
里面提过对方的名字,还有一张穿着警服的照片。这不过才几日罢了,陆渊还没老到健忘的地步。
林锦博。
本市的刑警支队长,手中破获的案子无数,用陆渊的话来讲,他是个对的起他身上这身“皮”的警察。
可眼下,陆渊有自己的打算,对方太过较真的性子,怕是不好对付。
他的视线不由的朝着林锦博病床旁的人身上移去,却见林锦博的床头柜上,躺着着一束包装简易的花束,诧异的想法在心中闪过的太快,一时竟不由的眉心微动!
宁裴山喜欢植物,这些年,陆渊自是跟着对这些花花草草有所涉猎。
这花束甚至连多余的包装都没有,里面只有两种花,一把鹤望兰上放着几缕水晶草。
这两种花太过眼熟,几分钟前自己猜见过!
陆渊有个念头,越想心中的疑问更深。他不知道这花是谁带来探望的,可陆渊的直觉中已经认定就是病床前的这人。
对方是林锦博的朋友?
似乎事情太过巧了些,可真的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缘由,陆渊无法确定。
对方背对着窗户,坐在病床跟前的椅子上,他正将自己的手指搭在林锦博的脉上,瞥头看了自己一眼,又继续收回了视线,继续盯着病床上的人,眼中充满了认真与不悦,眉心微皱。
陆渊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对方身上的气息并不似一个警察,甚至看对方这手势,更像是个医生?
“这位先生是?”
并未立刻回答,对方搭在脉上又等了几秒,才收了手,将林锦博的手放回了被子中。而后,他起身缓步走到了自己跟前。
陆渊这才发现,对方这身气息并不是寻常人身上有的。
目光如炬,藏有戾气。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像是被什么锁定了似的。
对方的圈子,或许该说同自己身边那些护侍更接近一些。
陆渊敢说,他的手上,一定沾过血。
医生?
哪有医生身上的气息,会如一只海东青?
六十九章 醒来
人走到陆渊跟前,他才发现对方竟与自家主子的高度差不多。
一身简单的常服,穿的极为随意,可在他的左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水头极好的玻璃种镯子。
这是陆渊第一次见到男人带玉镯,他不由的想起了自家宁爷手指上那只戒指。
可这些想法都是在他的心底思虑的,陆渊脸上的神情一直没有改变,他向对方先一步伸出了手。
可对方看向他的眼神却极为的漠然,停了两秒,对方抬起了手跟陆渊握了一下,便迅速的放开了。
并未答陆渊的话,那人盯着陆渊的脸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而后才缓缓的道了一句。
“陆渊,陆管家。对于宁先生的伤势,我也很记挂,还望他能早日康复起来。想来,您还有诸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便不用这般客气了。林队长醒来后,我会转达您的好意。谢谢。”
对话的话,说的同样客气,可中间的每一个字都有另外一层意思,陆渊不由的多看了对方一眼。
对方似乎知道自己的名字,他认识自己?陆渊心中有些猜量,面上却神色如常。挂上了那副谦和的笑,再次客气的道了一句。
“如此,那我便不多打扰了。待林先生好一些,我再来探望。”
朝着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陆渊退出了房门。
缓缓关上的房门缝隙中,床头柜上的那朵花束却在陆渊的眼中分外的刺眼。
稍后,陆渊的车出了医院,直奔圣水寺而去。
而十一楼的窗户边,陈煜正一脸冷漠的看着快速远去的黑色轿车。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昏睡中的林锦博,他不由眉心动了动,也跟着跨出了病房门。
宁裴山在加护病房中只呆了一夜,第二天下午便已经转入了单人病房。
天妖那边一共送来了四支红药,装在一个木雕的锦盒里送来的。
手术时一连用掉了两支,恢复速度才与医生的手术进度相吻合,而后在加护病房时候为了稳定病情,又用掉了一支。
此时,这最后一支配着葡萄糖,正缓缓的流入宁裴山的身体之中。
宁裴山迷迷糊糊醒过来了一次,而后由于消耗的太大,又昏睡了过去。
他头上的冷汗,已经将额前的碎发全部打湿了。呓语不断出口,宁裴山睡的极度不安稳。
梦中,他又回到了东唐的天合殿上。
一身白衣的宁裴山,卷起绣着四爪飞龙踏着云月暗纹的云袖,一把扶住满口鲜血溢出的刘译。
“皇叔,译儿当这个皇帝太失败了……”
连话语也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甚至宁裴山自己都知道,这是个梦,可他看着刘译的离去,心中还是难掩的痛苦。
历史又一次重演。
宁裴山挥剑刺进了太子的身体,连手中龙吟破手柄上的雕纹,触感都那般真实!
衣摆再次被人猛力的拽住,宁裴山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下一沉,仿佛要被拖下去一般的力道,他低下头看去。
死去太子,竟再次变成了皇帝!
刘译拽住他的衣摆艰难的爬起身,明黄的寝衣上大片的血迹,鲜血随着嘴的张合不断溢出,似乎想自己告诉什么!
而这次与上一次的不同,宁裴山竟然能听到刘译的声音!
刘译说了很多,宁裴山听见了,可声音在他的耳中萦绕却怎么也入不了脑海,仿佛听过就忘了一般!
只有最后这一句,刘译脸色大变,分外的惊恐,他朝着自己大声的喊道。
“……小心……他……来了!”
猛然间,刘译的身形一滞,停住了说话动作!
似乎谁在他身后似的,他缓缓的回转过头,惊恐的向着身后望去!
可接下来,并不如上个梦境那般,刘译的人头落地,而是一张青灰色的手臂,从他两肩的背后伸出来,猛的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宁裴山大惊,可他动不了身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刘译,被这双如死人的双手一般,拖入他身后的黑暗之中!
刘译惊恐的挣扎着,向着宁裴山伸出手来求救,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睁大的双眼,恐惧而惊慌的消失在宁裴山的眼前!
“爷!爷!您醒醒啊!爷!”
像是被梦魇压住了一般,无法动弹的宁裴山。在这道呼唤下,猛的张开了双眼!
落入眼前,是室内的灯光,有些刺眼。宁裴山将眼又合上缓了缓,才适应过来。
“爷!您醒了?您没事吧!”
宁裴山微微动了动脑袋,偏头转向一旁的黑影,才看清身旁的人是守着自己的陆渊。
“爷?”
陆渊满脸的担心,方才的宁裴山太过恐怖了,他不断摇着头挣扎着,似乎还想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紧闭着眼,嘴里还不断的唤着“不要”“刘译”这样的字眼,甚至连他的嘴唇都被自己给咬破溢出了血渍!
主子这个状态又让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陆渊连忙压住宁裴山的身子不让他在动,否则身体里才合上的内脏又得伤了!
万幸,主子醒了过来。
替宁裴山将床榻微微调起来一些,陆渊拿过一旁的水杯,用棉棒小心的给他润了润唇,可就算这样,唇上的血还是将棉棒给弄脏了。
宁裴山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了,而视线却落在一旁案几上的摆花上。自己喜欢翠竹与茉莉,这等艳丽的花束怎么也不可能是陆渊给添置的。
鹤望兰,又名天堂鸟,那女人的名字。
“……她怎么来了?”
宁裴山说话的声音很是沙哑,内脏的伤势重了些,话音震着胸腔,让他一阵阵发麻一般的剧痛从胸口袭来。
陆渊眼神一闪,哪敢耽搁连忙止住对方的话头。
“爷,您还是少说会话,在手术台上折腾了四个多小时才将您的伤势制住,现在得多休息!”
病床旁边不远处安置了几张沙发,有点会客室的意思。灰色的沙发围着案几。
寻着宁裴山的视线,陆渊扫了一眼,案几上面正摆着一束简易的花束,插在透明的花瓶中。
两支鹤望兰配着几支水晶草,这样怪异的搭配陆渊还真没见过。
可主子却一眼便瞧出是对方的手笔,可见不是第一次知道对方的爱好了。
陆渊不知道这是不是有其他的寓意在里面,他也不敢多问,此时只能先一步说明缘由。
“天妖的令主并未过来,这是她着人送来的。”
见宁裴山一脸疑惑,刚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再问什么,陆渊连忙又接了一句。
“还望爷恕罪,昨日是陆渊莽撞了。您这回伤势太过严重,从圣水寺到被送进手术室,您的伤口一直都没有丝毫愈合的意思。陆渊实在没有法子,听医生提了一句,这才找人联系上天妖。对方派人送药过来的时候,这束花便被放在锦盒上,一并送了过来。”
七十章 花
闻言,宁裴山眼神一滞,转头看向陆渊的动作大了许多,眼中是无法掩饰的诧异!
这视线落在陆渊身上,可陆渊没办法回答对方里面的缘由,他心中苦涩万分,还想问问主子到底是什么情况,看来是无用了,只能将一切归咎到即将来临的日食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
宁裴山哑着嗓子,费力的又问了一句,这其中太过诡异了。
自己这千年来,日食之前难免有事会发生一些意外,可这么多年,最多也就是伤势恢复的慢了些,可从未出现过停滞这种事情!
而算起来,这个月已经发生了第三次了!
从贺柔追着主子消失,到护侍几人赶到圣水寺所见的事,再到宁裴山被送到医院后怎么出的手术室,陆渊将事情原原本本跟宁裴山说了一遍。
听完后,宁裴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抬头看了眼一旁输液袋里面的红色液体后,又望向了陆渊。
“……你方才是说,姜欢愉走了后,你才联系上那女人,而我还没用药,便又开始恢复了?”
陆渊忙点了点头,又拿过一旁的水杯,拿上棉签想再给宁裴山润一润嗓子。
可视线落在宁裴山的嘴唇上,除去颜色有些缺血一般的煞白,方才那道咬伤竟然已经消失了!
“爷,您现在的恢复看着速度,又同以前是一样的了。也不知是不是送来的红药起了作用,待爷稍好一些,能够起身了,陆渊便陪爷一起动身去欧洲呆几天。”
闻言,宁裴山动了动手臂,指尖在唇上抚过,的确没有了血的腥味。
“无妨事了。天妖的‘红管试剂’是加速愈合的作用。倘若我的身体里真的停滞愈合,这药对我来说是不会起到一丝作用的。”
说到底,这药剂是只是辅助的增益药剂,就如同肥料一般。常人的体格不似自己这般特殊,再多的肥料没了种子也无法生根发芽的。
若真有一日,自己也能魂归烟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宁裴山并不希望是现在,他还有许多的事尚未处理。
抬手接过陆渊手中的水杯,宁裴山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自己伤的是肺腑,又不是断手断脚,这一点点的喝,得到什么时候。
突然,宁裴山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自己的手臂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光洁,白皙的小臂上,没有一丝伤痕。
可宁裴山知道,前一日,自己可是在手臂上划上了数道深痕,用于引导出山河气脉。
这样的伤是法伤,哪怕是往日时候的自愈,也不会这么短时间就能恢复如初,看来“红管药剂”又被那女人给修改出了新的配方。
伤势可以痊愈,可是凉广楼已经不是之前的那座了。
“圣水寺那边……”
“回爷的话,您一出事,我便着人请了上三家的当家们去处理了。圣水寺的案子早些时候,也联系过人将事儿压了下来,现在整个圣水寺已经封了园子。冯家的当家人过来回了话,凉广楼外已经被再次封印了,也没旁的阴厉出来。只是爷的佩剑,当家们都说不能取回来,他们能力不够,得用爷的剑镇在那,否则怕出什么幺蛾子。”
陆渊用红布包着,将一串黑曜石配着象牙手串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这东西他问过了,是宁裴山倒下时候身下的东西。被冯家的人驱了邪,又送了回来。
宁裴山大致也猜到如此,他将剑镇在那,也是这个意思,他就怕有不懂事的人,动了哪儿的什么物件,伤人性命不说,万般阴厉作祟,那才是真的“万鬼夜行”。
宁裴山只能等自己伤势稍微好些,才能去处理了。看着搁在柜子上的手串,宁裴山心中沉闷,依旧犹如顽石压在胸口。
自己不想杀它,可就算炸裂了三道封印自己依旧没能拦下玉虚,哪怕已经只有一缕死气外泄,却还是让它给逃了!
这些日子,玉虚一定会躲在什么地方尽快的恢复伤势,这么想来真是后患无穷!
说道圣水寺,宁裴山心中一动,不由的想起了一人。
“叶持坤喃?”
自家的主子总是这样,国家天下的安危永远排在第一位,而后才是身边的牵挂,可对于自身,宁裴山从来是不在意的。
“叶大师在楼下的病房里,今天才将人从别的医院转过来这边照顾,人还未脱离危险,在加护病房里躺着。只是,圣水寺的事闹的太大,死伤了很多人,您与叶大师都出了事,便将言先生给惊了,现在已经由军方介入接管了事情。昨儿夜里他便赶来探望您了,只是您一直在加护病房里,他便在外面守着没走。方才又来了一次,您没醒,便又去了楼下叶大师那边去了。”
言舟迎与主子以及叶大师都多年的故交,这会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哪怕拖着一把身子骨,人也是赶来了,谁也劝不住。
“您醒过来了,要我现在跟他说一声么?”
提到叶持坤的身子,宁裴山不由的担心起来。将手背上的针扯了下来,对陆渊连忙道了一句。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这药我就不用了,你去给他送过去。”
闻言,陆渊还想说什么,刚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点头应下了。
叶持坤是宁裴山仅有的几位挚友之一,陆渊也不想对方就这么没了,不然爷该多伤心啊。
陆渊连忙出门安排了一句,刚进来,却又听到宁裴山道了一句。
“那两个警察怎么样了?”
听爷提到林锦博,陆渊不由的心思一动,昨日他从对方的病房中出来后,便调查了对方,只知道对方叫做陈煜,是林锦博的朋友,职业是个医美里的心理医生。
而旁的,下面的人竟然完全查不到。
陆渊看向案几上的天妖令主那边送来的花束,他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还是自己太过多心。这两间病房中的花束何其相似!
都是鹤望兰与水晶草!
难道那人是天妖的人,或者该说也是令主认识的人?陆渊不确定。可一查之下,对方干净的犹如一张白纸!
陆渊不敢将事瞒着宁裴山,自己已经自作主张了一次,对于天妖的做派,他还是知道深浅。
自己不去招惹就是了。
可是到底是自家主子将对方伤了,还是别的缘由,陆渊不知道。如果真是如此,怕是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这千百回的心思在陆渊心底不过瞬间的事,他连忙来到宁裴山跟前答话。
“目前两人都还在昏迷中,林锦博没有什么外伤,昨天我去了趟,一个叫陈煜的在那照顾他,探病的花束跟令主送来的很是相似,我瞧着不是善茬。至于他那队友就不太好了,不知是被什么烫了似的,那手臂伤势很是严重,上着药还在观察。不过医生那边回来的消息并不客观,怕是保不住了。”
陆渊朝着宁裴山摇了摇头,小心的看了眼主子的神色。
虽然不想自家爷操心这些,可主子更不喜欢自己瞒他。
闻言,宁裴山眉心微蹙,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瞅了一眼案几上的花束。
思索了片刻,宁裴山朝着陆渊道了一句。
“你回趟我书房,在书架第三层上有个景泰蓝小瓶,上面写了‘雪莲散’,你取了便给他们送过去吧。”
七十一章 赠药
陆渊闻言领命下去处理了,待他走后不久,乔陌被唤了进去。
看着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自家主子,乔陌来到床头跟前便直直跪了下去。
宁裴山诧异的看着他,而后便有些艰难的摆了摆手。
“罢了,这不是你们的过失,到底是我拖累你们了。”
可乔陌哪里听得这些,主子连说话的声音都这般断断续续,他整个心里是满满的自责。
宁裴山见来人依旧跪着,心底不由有些恼,自己现在可没心思追究这些,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怎么,还请不动你了?是不是要我亲自下床来扶你起来?”
宁裴山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可这气息上涌,内伤的阵痛又不断从胸口袭来。
宁裴山连忙捂住嘴咳了几声,调转周身的气息,小周天运转了一圈,才稍稍好些。
看着主子动气,乔陌也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奔到宁裴山身旁。想为主子顺顺气,又不敢轻易碰他,怕再伤了主子哪。一时手忙脚乱,转头便想唤医生进来。
宁裴山抬手阻了他,待缓过气来,便让他在一旁凳子上坐下,随即问起了魏文宇的事。
乔陌哪敢坐着,只往床头前靠了靠,贴近一些回话。
“已经知会过族里的探子去查了。主子事出突然,一直忙着陆爷的吩咐,调查便耽搁了,是属下办事不利。这会子情报反馈来的,都是些他日常的情况,还挖不到什么。”
闻言,宁裴山也不由在心里一叹,自己的确太过心急了,便道了一句。
“继续查吧。”
圣水寺的事自己总觉得与魏文宇有关,不然怎么他才出现在那,转头叶持坤挂了电话就出了事?
凉广楼的封印已经三百年了,从未出现过如此严重的破坏!
可不说旁的,就算凉广楼里面的邪祟出世,可为什么会传来圣水寺的僧人相互残杀的事?!
陆渊报死伤的人数,这的确是**才会有的事。
要知道凉广楼中的邪祟下手,第一件事便是吸食人类的魂魄、血液、生气这些东西,以厉主的段位,整个圣水寺不可能会有活口,哪能等到警察封锁现场……
看着主子眉心紧锁在思考着什么,乔陌心中不安,便又将之后片场的事跟宁裴山细说了一遍。
那日在圣水寺出事的时候,宁裴山受伤避着众人离开了。
而后魏文宇也没旁的表示,像是根本不在意角色一般,抬手便解开衣襟上的重甲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跟导演笑着说道。
“不好意思啊张导,给你这弄的这么乱。我估计没什么演戏的天赋,你看,这么简单的台词都要念错。”
闻言张导演同唐制片脸上都挂上了一抹尴尬,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两人都觉得对方是故意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附和一下。
“魏总很厉害啊!您这都不会演戏,我都不好意思了!老戏骨身上都没几个有您这气势。”
晨妙回过神来在一旁打着圆场,只是她的心里面也在不断打鼓。
怎么感觉魏总这挑事的意头太过明显了些!这男人斗起气来,居然分分钟便见了血,比女人还恐怖!
而后,魏文宇便叫人将现场给恢复了,之后也不提角色这一出,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离开了。
片场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剧组也没来得及再拍什么,制片与导演安排完工作,便急忙开了会,连夜将空缺的角色都通通定了下来。
两人可不敢再受这些惊吓了。
而魏文宇从片场离开后,便直接回了公司一直开会忙着工作。圣水寺的事与他,似乎不存在任何的联系。
可他为什么早上会出现在寺院的后院中,这是谁都不知道的事。
宁裴山从来不信巧合这等事。
看来万事都得等着叶持坤醒来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陆渊从瞰仙峰阁打了个来回,亲自去了十一楼的病房。
备了一些探望的水果与补品,陆渊再次进了病房。
出乎陆渊的预计,林锦博竟然已经醒过来了!
不仅如此,还正与一旁的陈煜僵持着。除了气色弱了些,看起来竟觉得生龙活虎!
陆渊微微一愣,转瞬便又笑了起来,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闹剧,开口礼貌的道了一句。
“昨日太过冒昧,空着手就来探病了,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林警官已经醒了啊,真是太好了。”
林锦博的确醒了,可坐起身没多久,便瞧见王举在一旁跟个死人一样,说什么他都想起身看看。
陈煜这厮不知怎么收到风,居然也在,还同看护王举的小关一起把自己按在床上不让起身!
陆渊这头进来,便见他们三人在床上整的这一场闹剧似的戏码。
“你是谁?”
林锦博并不认识对方,在他的印象里,似乎并未与对方打过交道,这张脸一点也不眼熟。
“头,他是宁裴山的管家。”小关在一旁接了一句,可除了这句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比如,宁裴山,他只听过名字,连面都没见过,更别说走到跟前认出来。
陆渊将手中的礼品放在一旁,向前走了几步,微笑的点头应了一句。
他的视线极为自然的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花束。
昨日散放的花束,已经被随意的插在了一个玻璃瓶子里,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七八支鹤望兰,配着几缕水晶草。
打眼,陈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连脸上的表情都收敛了起来,正一脸冷漠的盯在陆渊的身上。
“宁裴山?!他到底在做些什么!王举怎么会伤成这样!他人喃!我要见他!”
听到这个名字,林锦博瞬间又激动了起来,挣扎着从床榻上再次坐起,翻身双脚便要落地。
可林锦博下手一点都不含糊,直接将人一把按了回去!
“陈煜!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朝着对方吼了一句,林锦博整个脸都是怒容,自己与陈煜说到底哪是朋友,警察与嫌疑犯的关系说不得更为贴切一些!
“那个案子你就别想了,轮不到你操这份心,军方已经接管了,你还是好好养你的伤吧!”
话语间,陈煜的冷漠中带着一丝不悦,他并不想林锦博参与在这里面。
“凭什么!那是我们警察的案子,他们过来抢什么!”
闻言林锦博瞬间炸了毛,就差从床上直接跳了起来。
“总之,所有事儿已经不是你的了,你还是躺着吧。”
说罢这句,陈煜的视线又回到了陆渊的身上。
这眼神落在陆渊眼里,他能明确感觉到对方的意思。
这是质问自己,是不是来看林队长有没有死透的意思喃!
陆渊上前一步,将手中景泰蓝的小瓷瓶递了过去。
“这是宁爷的一点心意。对伤势很有疗效。还望……”
不待对方说完,陈煜眼中的光一闪而过,已经先一步走了上前,将对方手中的药瓶接了过来。
虽然自己昨天出去从其他途径搞了些对付煞气侵体的药,而林锦博也醒了过来,可既然对方送了药过来,便是最好的。
陆渊这般示好,便没有灭口的意思了。如此,陈煜也不想与对方撕破脸皮。
宁裴山这个名字,他比林锦博知道的要多上许多,所以,他并不想招惹对方。
“如此,那便谢过你家宁爷了。若有机会,陈煜定当当面谢过。”
陆渊点头示意了一下,便退出了房门,而这事过后,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也算了结了。
七十二章 疏离
宁裴山身子并未恢复完全,下午时分与言舟迎说过了些话,晚些时候便又沉沉睡去。
梦中的他依旧睡的很不踏实,无数细小的碎片在脑海中闪现,可并未有太多连贯的画面。
待清晨的阳光洒进房间,耀在宁裴山的脸上。斑驳的光晃的他眼睑上有些光感,他疲累的睁开双眼。
周身的血液似乎一点点从心脏流向各处,四肢的骨头里发麻一般疼痛稍稍缓解了些。
窗旁一道身影落入了他的视线,模糊的画面一点点聚焦,而后便的清晰万分。
随着白色欧根纱帘轻缓的翻动,齐肩的发丝拢在她的耳后轻轻滑下。姜欢愉白皙的手指在透明窗帘上轻轻的拉过,日光柔和了许多,在她的脸上打了一层柔光,只一个侧颜,却分外干净与明媚。
似乎察觉身后的动静,她轻轻扭过头来,一抹惊喜的笑容挂上了她的眉梢,随即眼圈渐渐红了起来,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姜欢愉?”
宁裴山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用手撑了撑床榻,胸口还在疼痛,手中的力道却能够勉强支了他的身子。
姜欢愉应了一声,忙北国头去将脸颊的泪痕给擦干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宁裴山的床前。
“你别动!别动啊!宁裴山……伤!”
惊的连连低呼,却见宁裴山竟然已经能够坐起身了!
执拗不过对方,姜欢愉忙将床头调高一些,让他斜躺在上面。
看着脸色煞白的宁裴山,姜欢愉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眼泪控制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喜极而涕却难忍心酸。
“宁裴山,你……怎么样了?”
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心悸,宁裴山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人,看着她一颦一笑眉眼间皆是不加掩饰的情绪。
宁裴山承认,自己是在意她的。
为了救她,自己错失了在玉虚面前攻击最好的时机。身受重伤,还将自己暴露在了警方的跟前。
为了她,宁裴山向玉虚软弱的屈服,求了对方不要伤她。
做下这一切,是宁裴山从来不曾想也不敢去想的事实。
最令他震惊的是,此时的自己,看着她平安的立于自己跟前。
自己松了一口气,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宁裴山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所以,姜欢愉不能在他的身边了……
目光一点点垂下,眸子中的光华掩在了眼睑之下,失去了灵动的色彩,宁裴山沉默的闭上眼,再次睁开的他,看向对方的目光以不再似最初的柔软。
“无事。”
话语冷淡了许多,宁裴山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样清冷的话语似乎又让他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姜欢愉那个夜晚。
姜欢愉的性格自然瞬间便感受到了宁裴山的冷漠,她微微抬起想要触碰到对方的手指不由的握在了一起。
“对不起,是为了救我你才受的伤,对不起……”
每次都是因为自己。自己欠对方的,已经第三条命了。
仿佛每一次,宁裴山都比前一次伤的重一些。甚至这次差点丢了命。
姜欢愉知道对方的不悦,知道是因为自己缠着他才让对方不得不救下自己。
她不知道宁裴山为什么这么重的伤,竟然两天便能起身。她只能用不似常人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的疑惑。
姜欢愉不信神佛,可在此刻,她诚信感谢上苍,能让宁裴山平安无事。
她理解对方心中的生气。自己的确造成了对方的困扰。
“你应该看的见。凉广楼的封印碎了,里面的阴厉太过强势。我受伤与你并无太多关系,你不用全揽在身上。”
哪怕疏离,宁裴山也不想姜欢愉太过自责。
冷漠的话语落在姜欢愉心头,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似的,心口被挤压出了活命的氧气一般。
缓缓的垂下手臂,姜欢愉站在宁裴山的身旁,只能这么无助的看着对方。
千言万语抑在喉咙里,可姜欢愉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宁裴山,我……”
“姜小姐,大早上的来,到底所谓何事?裴山病中身体不适,不便待客。”
宁裴山打断了对方的话,视线瞥在姜欢愉的脸上。眸子中漠然而凉薄,连脸上那抹温和的笑容也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眼神一时竟将姜欢愉怔在原地,不知所措一般,眼中的惊慌与胆怯暴露无遗。
宁裴山下了逐客令。
这样的宁裴山是姜欢愉从未见过的一面,此时的她猛然想起了两人的身份。
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温柔,她早已忘记眼前的人是宁裴山,自己那个从不敢肖想的人……
他是……宁裴山。
可,两人不是还是朋友么?
不是一起吃过饭,一起品过查,一起聊天谈心的人么……
或许,只有自己将对方当做了朋友。
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这句,姜欢愉身子一点点后退,宁裴山身上的寒气拒人千里。
姜欢愉这样容易患得患失的人太过敏感,本来敞开的心扉,鼓起万分的勇气,在此刻全部瓦碎。
拿过一旁的背包,姜欢愉近乎逃似的朝着门口奔去。可眼角的光瞥见床头上的宁裴山,正偏着头不去看愿看到自己似的。
姜欢愉在门边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
“宁裴山,谢谢你三番四次的相救。给你造成了困扰,我万分抱歉。欠了你三条命,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姜欢愉的脸上再没有一滴的眼泪,朝着宁裴山开启的心扉,再次合上了。如今划上一条明显的界限也好,自己总会错觉的以为对方也喜欢自己。
或许是姜欢愉此时脸上的笑容太过勉强,强装无事的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太过习惯,宁裴山心中不由一疼。
心尖上那道气息在整个身体里横冲直撞,血气不由的翻滚起来,胸腔中才愈合上的伤势,竟然瞬间疼的他背脊上冷汗之下。
宁裴山看得出对方的眼神里的伤心,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自己与姜欢愉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己是一只活了千年的怪物,他给不了对方未来。如今魏文宇不知动了什么手脚,连封魔井中的孽主都能放出来。如此不安的世道,将姜欢愉留在身边,他是真的怕了。
现在的伤势还未恢复,不日将迎来日全食。甚至自己还要在这之前将玉虚给除了,太多的事,自己无暇顾及到她。
只能将对方从自己身旁,赶走……
“不用。你我从不相欠。”
目送着姜欢愉悲伤的离开,房门在她身后关上,宁裴山再也无法压抑了,一口瘀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血在雪白的床被上如红梅一般,溅了一大滩!
七十三章 借人
气息萦乱,宁裴山便倒在床榻上晕了过去。
而后的事,自然是吓坏了陆渊等人。
对于内伤,医生是救护不了太多的,医院将中医院那边的一位国手大家请了过来。
银针扎下,丹药下肚,老中医在脉上搭了许久,便道了声无碍。
宁裴山昏迷的时间不久,一会便悠悠转醒了过来,胸口里的浊气伴着淤血喷出,他整个人甚至还感觉好一些了。
陆渊自是不信的,一直守在宁裴山跟前寸步不离。下午时候言舟迎又来探望,宁裴山这才得空将人遣走。
他不由的舒了一口气,颇为无奈。
言舟迎看着这样的宁裴山,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
平日的宁裴山,一向严谨的模样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什么时候连神色都这般生动起来。
“哟,还能跟人斗气喃?看来,咱们宁爷是一时半会死不了的!这几天,真是白瞎了我的担心!”
言舟迎围着病床前左右转了转,好生的打量起宁裴山的样子,随后打趣的逗了一句。
言舟迎虽然知道宁裴山有伤愈的能力,可看着伤成那样的他,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才将命都拖回来,也免不了都提心吊胆。
此时见人是真没事儿了,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才算是落了回来。
叶持坤与宁裴山同时出了事,生死未卜,要是真发生了什么,可就留下自己这么个老东西,还真不叫人活了喃!
没好气的嗔怪的瞥了对方一眼,宁裴山一把掀开床被,双脚已经缓缓移到了地上!
这动作把言舟迎又吓了一跳,慌忙向前跨了一步想要阻止,嘴里不由嚷了起来。
“哎哎哎,干什么喃!你瞎折腾啥喃!快躺好唉我的爷!”
宁裴山哪里听劝,摆手阻止他惊呼,在床前缓缓站起身子,抬手捶了捶后腰上的骨头。
“你可别嚷,一会陆渊又得来烦我了。躺了两天,我这把骨头都快废了。有山河气息护体,真没那么严重的。我的身体,自是知道的。”
朝着对方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宁裴山缓步朝着不远处的案几走去。
两人在沙发上落了座,言舟迎看着对方还有心思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动作虽不是那般顺畅,可这哪是重伤濒死被抢救回来才两天的人模样。
言舟迎一直盯着对方的动作,这时也不由的开口操着京片子骂了句粗口。
“艹,宁王爷你这骨头还真是威武强大啊!都成‘糖葫芦’了,现在愣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牛逼!我是真佩服!”
再次没好气的给对方个白眼,眼角不由的一抽,这老家伙还是这般没个正形!
“堂堂一届棋艺大师,都这般岁数了还个正形。打趣我作甚!”
将茶碗送到嘴边,一口香茗暖了五脏,宁裴山这才觉得自己算是活了过来。
“我这老骨头几宿没睡,没被你们俩吓死就因为我心态良好!怎么着,人醒了,还说不得两句了?”
看着对方这不依不饶的小情绪,宁裴山无奈的摇了摇头。
“与你说个正事。陆渊来报军方的人封了寺,我明日要过去处理点事。身边的护侍在警察那边太点眼了些,想问你借几个人。”
闻言,言舟迎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脸正色的问了一句。
“这回到底出了何事?!怎么你和持坤连命都快没了!”
宁裴山摇了摇头,这事太过古怪,他心中有所猜想,可这并不能作最终的答案。
魏文宇还得调查清楚,区区凡人之力怎能动的了这楼外的封印?
哪怕一把火烧了这凉广楼,封魔井中的东西也不可能这般冲破封印逃出地底的!
“凉广楼的封印破了,封魔井里面爬出来了东西。我一时不敌,被伤了。至于持坤,怕是得等他醒了才知道全部因果。”
闻言,言舟迎心中一颤,才知事态的严重。
凉广楼的事,他曾听两人提过,里面装的都是些凶恶的厉鬼。只是没想到里面的鬼竟这般腻害,连宁裴山都在对方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
随即又想起宁裴山方才的话,不由的瞪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不要命了?!伤成这样,明日还要去寺里?!不成!要是再来一次,你骨头渣子都捡不起来!”
宁裴山自然是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无法再对付玉虚那等孽主,可他不得不如此行事。
凉广楼内的封印尽碎,只剩下以圣水寺为阵眼,方圆五公里内的三重封印。以及以绕城高速包围全市,靖盘江为引,全长约八十五公里的最后一重壁障。
这四道封印范围太广,若凉广楼里再次发生什么异动,死伤太过惊人。
何况凉广楼中的封魔井,也只剩下四道封印。里面类似玉虚这类级别的孽主太多,不说邪蛟出世,单是一只孽主,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宁裴山还真有些对付不住!
“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让人进去搬些东西回家里。这么放在那,我心不安。”
宁裴山一叹,将眼下的情况大致朝言舟迎道了几句。
目前,自己本应单独前往圣水寺,将楼内的瓷坛全数转移至道山居中。
破空穿越的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里面的东西转移,可现在自己伤了身子,气息尚未恢复,凉广楼内瓷坛众多,自己消耗不起。
更何况因为圣水寺的事,自己已经在林锦博那挂上了号,护侍随行太过点眼,只得借用军方的力量,将后院的事通通都处理了。
言舟迎闻言也知事情的严重,低头沉吟了些,便又问了一句。
“你可确定不会发生旁的?”
宁裴山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眸子缓缓垂下,一口温热的茶入了口,甘甜而苦涩的香。
“或许如你所言,比我所料更为严重。可若不去,蚁穴溃堤,那时更是生灵涂炭万劫不复。”
看着宁裴山的眼中的冷漠与慎重,言舟迎无奈的一叹。
“裴山,如今太平的年代,看似平静之下,是无数黑暗的潮涌,家国天下,太多闲事。你当真都管的过来么?看看你现在这副身子,你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呐。”
七十四章 杀戮过后的战场
宁裴山看出了对方的担心,这话连玉虚都曾骂过自己。行事总是一副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虚伪。
可自己并未在意这些,依旧坚持着自己所行的正道。
天下大道,正途多舛。
宁裴山知道自己虽做不得上善若水那样的品性,可沧海横流之中,也惟愿河清海晏,天下安泰。
言舟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事儿答应了下来。
宁裴山出院的事被陆渊强硬镇压无果,只能亲自护送自己主子到了圣水寺跟前。
可想要再跟,却被宁裴山拒绝了。
“无事的,不过是搬些东西罢了,很快便完。”
支走了陆渊,宁裴山从小径的一处侧门,进了圣水寺的后院。
无怪他单独行动,自己出了医院不久,便被人给跟踪了。
料想应该是林锦博派来监视他的人,入了警方的眼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不想让护侍同自己一道的原因。
何况上次的事,护侍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阴气侵体,服下了雪莲散后身体无碍。可阳气受损,短期内还是不应再在阴浊之地久待。
宁裴山先到了里面,后院大约是被陆渊特地嘱咐过,没有闲杂人等进入过的痕迹。
凉广楼前一片狼藉,现场还残留着自己大滩的血迹,整座楼门窗破碎,万分颓败。
宁裴山四下勘察了一番,虽然楼外的七层封印全部消散,可此时楼内的阴厉并未有苏醒逃出之势。
一方面自己佩剑还插在凉广楼前,另一方面以齐、冯、杨三家之力,步下的阵法对于短时间内的镇压还是颇有建树。
见此情景,宁裴山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自己最坏的猜想,一切都还在尚可挽救的地步。
齐家为上三门之首,因为齐门军的葬礼,家主齐谦爵正在本市附近,他也是最先被陆渊请来的人。
而后冯家家主冯希濯与杨家的太公杨佑,在晚了些时候飞机也跟着落了地。
人聚齐时,齐谦爵正集众人之力将一只在凉广楼四周盘旋的阴厉斩杀。
他脸上挂了不少彩,还有伤了门内数人才将其收拾掉。
这等级别的祸害,自己对付起来都颇为费力,再看看满楼都是这些个玩意,齐谦爵一时也是头皮直发麻。
上三门里三家虽然相互有些不对付,至少面上还是过的去的,自家守着老规矩在各自的地域井河不相犯。现如今能连手对付一趟差事,也是极为少有的。
既为二十四家白事行里的人,对付阴虚鬼魅那都是吃饭看家的本事,可看着眼前犹如魔窟一般的四层古楼,众人心底不由的有些犯怂。
可宁裴山的事,那便是行里道家的正事,休戚与共,哪怕赔上全族人的性命,也是不得不行的大事。
年事古稀,在这行里算得上长寿的命格了,一番计划便是杨家太公的法子。
以古楼为眼,步下了一道九曲灭魂福生无量阵。
此阵法是取九名纯阳体质男子的舌尖血,用秘法兼制,并以气运助力从而布于古楼四周。
阵法面积颇大,三十六个天罡星为分眼,同时还用上了棺材钉钉在了此处地底的阴脉之上,以阳气驻化引入阵内分眼之中,从而达到短时间内最大力度运转,维持阵**效的作用。
宁裴山本为修行山河气运,而旁人强行运气便是以“借”字这一说。
违背天地运转的法则徒伤命格,而杨佑以此阵对付的缘由,也只是起着抵消阴化的作用。
就像考试,做不得全对,便只能保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题无错。既然他们无法对付,便只能在短期做到法阵最大化的利用。
而宁裴山要的也只是这样。
不过后面的事,他也大致能够猜到。
借阳阵,便会耗阳血,这是损阴折寿的法子。
等三家领头人步下法阵之后,他们几人早已晕厥过去,被送回本家疗伤,只有门内的二当家前来了医院一趟报上了情况。
而人到的时候,宁裴山还在昏迷之中,待他醒了过来,也遣了人送去了疗伤续命的灵药与一堆补品、法器。
宁裴山从来都这样,能在行里得到如此尊位,除去道行不说,人情世故早已看透了。对他来讲不过一些寻常物,他活的漫长,三家这个情以后总能还的。
不说这些过程,只看如今的结果,齐、冯、杨三家能在这个圈子里,位列上三门,道行也是有目共睹的。
宁裴山以此阵做了些许调整后,在各处点眼上,又加上了些封印助益。
九曲灭魂福生无量阵算是真正能自行运转,发挥长治久安的功能。
入了凉广楼,里面是一片巢焚原燎一般的残局。
宁裴山一处一处的检查着,可一楼的瓷坛均全部震碎了,无一幸免,数百阴厉的魂在他与玉虚的战斗中烟消云散。
低声一叹,其中有些是将要修行出灵身的魂,可以说不日便能出了这凉广楼获得自由,如今真是可惜了。
二楼上还剩下半数的瓷坛,三楼与四楼离封魔井远了一些碎的并不多。
在一楼还算完整的一角,宁裴山将楼上的瓷坛一个个挑出来,搁在了地板上。
六千七百四十一只瓷坛,如今只剩下了四千不到。
而满楼的门窗被他用狗血浸泡的朱砂红绳全部拉上了,红绳坠着红番莲花的玉印如牢笼一般封在楼内。
顶层还剩下两道残破的封印,宁裴山将楼顶的封印修复后全部转用在了封魔井里,并添上了其他的法阵一并封在了井口。
一步步走下封魔井中,井下的气都是坠质,不断向下运行的阴浊,让宁裴山周身的气血微沉,连自身都有些影响。他捂着胸口,压抑着翻涌的气旋。
井下并不能久待,否则连他自己都没法出来。
扶着井壁,一步步向下走着,宁裴山尽量快速的检查井中石壁上的瓷坛。些许有了些裂口,他用朱砂泥混着黑狗血与水银又淋上了一层。
非常奇怪的是,井中四百一十六只瓷坛,只有玉虚的那一只被震碎了。旁的,都是完整的。
七十五章 苦力言一卿
宁裴山不由心底泛疑。
看来这里面的东西,是被人针对性的开了一只!
可对方怎么会选上玉虚?还是机缘巧合而已?
宁裴山不知道。
在玉虚那只碎裂的瓷坛下方,只隔了一层的石壁上,便搁着邪蛟的瓷坛。
宁裴山是真不知道,也许对方的目标有所偏差,才造成的此番祸乱。
看着对面上下相隔的瓷坛,宁裴山有些发愣。
突然脑海中入了一双睁开的双眼,仿佛直接与他的灵魂对视一般!
宁裴山瞬间惊耳骇目、脸色大变,连手中动作也为之一颤!
这双眼他认得!
朱红色带着金色的流彩,随着视线的移动,在光晕之下反着碧绿色的光!
这正是邪蛟的眼瞳!
宁裴山头皮发麻,以为对方已经苏醒过来之时,这双眸子却又再次的合上了!
封魔井中下行的气流又恢复了顺畅,停滞的空气中,邪蛟的感知消散了!
封魔井中一片死寂,邪蛟再次陷入了沉睡!
宁裴山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拎出来的一般,扶着石壁,一步步艰难的步出了井口。
出了凉广楼,外头的天气依旧是那么炙热,可宁裴山却觉得背脊上的凉意太过冰冷。
冷汗湿了他额前的发,封口愈合上的伤再次浸出了鲜血,宁裴山身上雪白的衬衣里,隐隐透出了带着红色血渍的纱布。
他扶着朱砂立柱,坐在门庭前的台阶上。胸中的气血不住的翻腾,宁裴山连忙运转全身气息,将这股躁动压了下来。
嘴角不断的溢出鲜血,星星点点的滴在宁裴山雪白的衬衣上,而他却紧闭着双眼,浑然不觉。
片刻后,宁裴山连嘴唇都被冻的青紫,整个身体都像是在冰水中泡过似的,体温更是凉的吓人。
可此时的他,才觉得周身的气息恢复了正常。
缓缓睁开眼,他手掌朝着身旁凌空一划。宁裴山的手臂直接伸入虚空中,从中取出了一件衣裳披在了身上。
这是一件黑色云锦面料的大氅,上面绣着简单的仙鹤与云彩的图案。
烈日当下,宁裴山披着外衣这才感觉身子一点点回暖。
由于先前的动乱,封魔井中的东西果然惊了。可封印之下,它们却并未插手其中,只是冷眼的旁观这场战局。
或许该说,还好自己与玉虚未在封魔井中开启大战,否则此时世间已经打乱了。
宁裴山方才再次将封魔井封印了起来,出来之后便启动了断龙石碑盖在了井口。
如果想要将里面的东西惊扰,便首先得毁掉最上面的石碑才行。
可是这样,封魔井便不能再用了,就像是一座被封死的墓,谁也不能进,也无法出。
如此,若是再有孽主出世,宁裴山便没有能容下它们的地方了。
这等后话只能以后再说。回头看了看角落中的一堆瓷坛,宁裴山眉头深锁。这里还有一堆麻烦要处理喃。
几道气息进入了后院的范围,宁裴山回头望去,却见一身迷彩作战服的几人从小径中走了出来。
宁裴山望着最前头的那人,不由的眼中的光微微闪动。并未猜到会是对方前来替自己处理事情。
思索了片刻,便又知晓了言舟迎的用心,不由在心底一叹。
来人正是言家的嫡系子弟,言舟迎的孙儿,言一卿。
大约只有这等至亲,言舟迎才放心将这等秘事交由他来办理。可到底是有不安定的因素在里面,宁裴山也直言这次说不得没了命。
可言舟迎还是派了言一卿过来。对于天下之事,他也这般舍得。
也因此,宁裴山格外的心疼对方。
走到宁裴山跟前,言一卿将他上下扫了好几圈,像是探究一般,眼神里清冷许多。
看着对方胸前的血迹,他只是动了动眉心,并未多言。
“爷爷叫我过来替你处理点事,要做些什么?”
没有太多的客气,言一卿直接问了起来,视线里带着属于军人特有的气息,利索而冷峻。
宁裴山盯着这双眼睛半晌,目光柔和了许多。言一卿的身上的气息干净而内敛,不屈服勿摇夺,正气卓然。言舟迎有这样的孙子,的确是他的服气。
宁裴山扶着一旁的立柱缓缓起身,示意对方跟在身后。
目光轻轻落在角落里满满的几千个各色老旧瓷坛上,话语和缓的出口。
“地上这些瓷坛替我送一送,地址我稍后给你。只是里面装的东西很重要,动作务必轻缓些,万不能伤了它们。”
宁裴山从衣兜里掏出几道三角的黄符,递给了对方,又道了一句。
“将这道符贴身放好再去碰它们,身上带伤的人便别进楼里了。”
话毕便瞥头回望了一眼后面那人,这话落在对方耳中,一时满是疑惑。
上下看了看自己一身,朝着言一卿摇了摇头。可片刻便反应过来伸出右手,在其手掌之上,有一道血痕的伤疤,伤口极浅,像是被什么利物轻轻划出了痕迹罢了。
言一卿有些不悦对方的挑剔,有些反感对方的封建迷信,可也并未说些什么。
接过符纸一人分发了一道,揣进胸前的口袋后,便朝着那人说了一句。
“你去将车开进来。”
后者应了一声,便转头离去了。
言一卿根本没想到对方是叫自己来竟然只是做这些小事。看着宁裴山在一旁弱不禁风似的,这么热的天还披着个厚外套,装神弄鬼一般穿着古装,言一卿心里更加的不悦了。
可他依旧记得爷爷的嘱托,心底再多的情绪,可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言一卿还是将事情处理的很干净。
待东西全部装上了车,宁裴山在凉广楼的正门处拉上了红绳,让整个红番莲花的阵法合为了一体。
他的眼眸中,再次落在了封魔井上。
这下面便是无数**的魔,向死而生中的诱惑。
宁裴山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不会改变初心,当人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在凝视你。毕竟与魔鬼搏斗的时候,自己也有可能会成为一只魔鬼。
宁裴山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入了魔,或许对于正义,自己过分的偏执。
可宁裴山从未后悔。
这便是他所坚持的“道”。
七十六章 交手
将自己的佩剑一并从青石板上取了出来,放入车中,众人离开了圣水寺。
宁裴山是随着头车一起回的,依旧是言一卿在东郊时候的那辆军用越野,他坐在副驾,一路将三辆车领回了瞰仙峰阁。
小心的将这些瓶瓶罐罐的搬上楼,宁裴山并未让他们入道山居之中,而是让他们将这些瓷坛先放置在一楼一处空置的书房里。
待最后一只瓷坛被言一卿放在地板上,他跟着宁裴山出了房间。
部下还有旁的紧要公务,言一卿让他们先行,自己却再次被宁裴山叫住了。
看着对方白皙的手指拿出一个小瓶递到自己跟前,叫自己拿回去与今天来的人一齐服下,说是怕免得身子,言一卿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任务已然完成,他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脾气一般,眉头紧锁万分不悦的看着对方。
并未接过小瓶,言一卿开口的话语满是愤怒的情绪。
“宁裴山,我不知你到底对我爷爷灌了什么迷汤,你这套神神鬼鬼的东西少在我跟前用上!老子不信这些个玩意儿!我警告你,你也少在我爷爷面前晃荡,要是被我知道你蛊惑他搞什么邪门歪道的,我不会饶了你!”
言一卿近些年一直听闻爷爷在自己面前唠叨,说着宁裴山如何如何的睿智不屈,为人正直无私,棋艺更是精湛卓绝,与自己难分高下。
心中分外好奇,甚至升起了一丝崇拜与期望。
可那日在圣水寺,自己见到了本尊。
一直以为那是同爷爷一样年岁的长者,可怎知却是个满嘴道义同和尚一般胡诌讲经一样的年轻人!更是整了个仙仙道道,似乎随时能飞升成仙似的封建迷信!
言一卿由最初的崇拜变为了失望,更是生出了不服的厌恶。
自己诸多的情绪被言舟迎看穿,却依旧影响不了爷爷对宁裴山的喜好与称赞!
言一卿有些嫉妒与不甘,这种情绪让他将对方视为了仇人一般。
这回,爷爷竟然要他去替宁裴山做事。压抑着心头的反感情绪,他没法拒绝言舟迎的吩咐。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想到竟然是来做搬家这些杂事!
真是什么阿妈阿狗都敢蹬鼻子上脸了!
闻言,宁裴山眸子微颤,他的确没有想到对方是这种心态替自己做事的。
宁裴山脸上的淡笑收了些,现在的他实在烦躁与人交际中的复杂。人这种物种麻烦,心思太多,而自己疲于应付这些。
可对方是言舟迎的孙子,宁裴山并不想害了他。
罢了,大不了让陆渊将药交给言舟迎便是。
无视对方满脸的怒意,宁裴山收回了手,自顾自的从言一卿身边走过,将小瓷瓶轻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轻轻拿起案几上了佩剑,宁裴山转身便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剑鞘在上次与玉虚的打斗中碎裂掉了,他只能先将佩剑搁在书房的托架上,尽快让人配柄新的过来。
路过对方跟前,宁裴山扫了对方一眼。算起来自己与言舟迎是好友,这不过是个小辈,自己懒得计较对方的态度。
“如此,那便不送了。今日多谢你,替我给舟迎带个好。”
免得相互碍眼,宁裴山下了逐客令,他一身衣服满是血腥的黏腻,身子实在难受的紧。
对于宁裴山来讲,不过是寻常的话语,可落在言一卿的耳朵里,这便是大大的不敬!
“没大没小,谁准你这么说话的!当真是给你脸了!我爷爷的名字是你可以叫的!”
对于言一卿来讲,对方不过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人,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儿这么叫爷爷的名讳,还甚是无礼一般!可真把自己当作爷爷的同辈了!
简直是放肆了!
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衫,言一卿下手的力道十足。宁裴山一时未有察觉,竟被言一卿扯着领口,往后方直接按倒了过去!
宁裴山现在的身骨伤势未愈,好在身后是柔软的沙发,要是这么直接给摔在地上,估计身上的内伤都得再次出血。
可就这么个动作,胸口上刚愈合上的伤口,已经再次震裂开来!
一声闷哼,宁裴山整个脑子都被摔的眩晕,眼前一阵阵发黑,还未来得及看清形势,胸前一沉,便被人欺身上前,直接拽住领口擒住了脖子!
左手中握着的佩剑滑落在地,在与地板撞击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攻击来的太过迅速,言一卿将军人的果断与强硬完全用在了宁裴山的身上。
凌厉的攻击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随着对方的动作,宁裴山身上大氅从肩上猛然扯开了。
黑色的古风大氅之下,是宁裴山单薄的衬衣。此时领口上的纽扣被力道拽的绷裂开了两粒,露了出来里面的绷带。
本该雪白的衬衣,比初见时候零星的血迹,来的更加惨烈!
此时衣衫已经被血迹泡湿了大半!
或许是这颜色太过人,言一卿一时忘了下一句要说什么,愣愣的看着对方身上不断扩散开的血迹。
言一卿手下的力道急忙松了些,对方看起来像个书呆子似的,本来就有些伤,似乎被自己弄的更加严重了些。
宁裴山呻吟了一下,一把扶住沙发的靠背,想要借助些力道稳住身形。
晕眩过后,宁裴山睁开眸子,眼中的利光带着愠怒的气势,直落入言一卿的眼中,瞬间所有的温和全在眸子中隐去,只剩下如死寂一般的寒冰!
没有一丝感情,宁裴山是真的动怒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当真是欠收拾喃!
看出宁裴山眼中的杀意,言一卿心中一阵警觉,连忙将身子后撤!
他心中的情绪来的太过突然,自己这一瞬间竟然想要了对方的命!
宁裴山缓缓伸出手抵在言一卿的胸前,想要将人推开。
难道是受到了玉虚的影响,宁裴山不知道,他只觉得两人现在的距离,太过危险。
好想,杀了他!
言一卿警惕的一闪,看着对方伸过来的左手,他一把死死的掐住对方的手腕脉门,脸色的神色时分的不善!
“你做什么!”
宁裴山动了动手腕,想要挣开,眸子中的凶光一闪而逝,心中的不耐再次被他迅速的压抑住了,眉头蹙在了一起,他的目光落在被人制住的手腕上,不悦的道了一句。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想做什么?”
贴着对方的皮肤,言一卿能感觉到自己手臂下血迹的温热与黏腻,宁裴山身上的腥味侵入鼻息,来的甚为猛烈!
一时不由紧张,心底不由有些打鼓,这血量他还真怕对方就这么挂了!
连忙放开对方,站起身子,言一卿本想放两句狠话,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打死不认一般的嘴硬扛着,心中有些没底对方的伤势,却嫌弃对方身板太不经打了些。
各种情绪在言一卿心头五味杂糅,一时像是做错了事一般,气氛有些尴尬。
可就在此时,宁裴山心中猛的一阵不安袭来!
接着,耳畔里便传来一声熟悉的铜铃声响!
一道响起,数道铃声随即同时响动,整个屋内犹如水沸一般炸开了锅!
七十七章 阴厉出世
这骤然发出的声响格外刺耳与突兀,言一卿背脊一颤,被吓了一跳,连忙向四周看去,想辨别声音的来向。
可宁裴山却脸色大变,他一把捡起地上的佩剑执于手中,黑色的仙鹤大氅被他一把从身上扯了下来,跑快跑向书房的方向,戒备的望向紧闭的房门!
真是太大意了!
屋内的响铃与凉广楼上挂着的铜铃是一样的东西,用一种喜食死尸的蟋蟀所制的蛊封在铜铃中,一旦遇到厉主的阴煞气息,冬眠一般状态的蛊便会活跃起来!
整个屋内的铜铃大噪,那便是崩裂而出的阴煞之气太过浓烈。
在自己的住所居然会有这等情况,只能说明,今日带回来的瓷坛中,存在封印破损的情况……
这是有厉主逃出来了!
一道死气从书房门缝之下溢出,冷风过境,朝着两人的方向快速袭来,整个地面像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宁裴山虚空一握,三道黄符凭空出来于他的手中。朝着书房的门扉上,宁裴山将黄符掷了出去。
地面上的煞气扩散戛然而止,可禁闭的书房门内却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闷响,像是什么活物重重撞在门扉上似得。
言一卿心中一震,一股危险的直觉让他整个背脊都立起了寒毛。他连忙从腰后掏出一柄沙漠之鹰,整个人进去了高度戒备状态!
“里面什么东西!”
言一卿压着声音问了一句,整个人犹如进去了敌袭时候,枪握在手中,抬手便伸向宁裴山的方向奔去,想将人护在身后。
那间书房自己方才还进去过,里面明明是空的,怎么会有活物?这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言一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军人的天之便直接体现了出来,自然的将宁裴山归为了平民一类,下意识便护在了身后。
宁裴山的身前突然窜来一道黑影,让他一时有些愣住,再一看来人竟然是言一卿,他不由一惊,急忙将人挡开!
“危险,快出去!”
宁裴山忙去扯前者的衣服,想将人推开,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阴厉出世,还是在道山居外,要是动起手来,整个房内都不是安全的地方,光看圣水寺的狼藉就该知道。
砰!
门里又是一道巨响,从门内传来,整个门扉的外框都被撞的松动了起来。
宁裴山一把将身前的言一卿推开,右手沾过胸前的鲜血,两指并拢,以指为笔,便在地上快速的画出一道符咒。
正当他书写完最后一笔,门内的撞击声戛然而止,而后更加浓郁的煞气凝结出实质一般,从门下剧烈的涌出!
下午的烈日透过落地窗,斜射进房间,宁裴山画在地面上的血符像是酸液一般,在地板上开始不断的冒气紫色的烟气!
从门缝里倾泻而出的煞气颜色甚为古怪,黑色中带着红光,在阳光之下却泛着荧绿一般的色泽。
煞气犹如冰霜在地面不断攀爬,再次向着两人扩散而来!
“这他妈什么东西!”
言一卿看着跟前像是干冰一样的东西,连忙拿袖口捂住口鼻,深怕是什么化学气体泄漏,人也跟着后退了两步,视线却不敢离开那扇紧闭的房门。
实质状的煞气连常人都能视之,宁裴山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快开门出去!”
朝着言一卿又道了一句,宁裴山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手下的动作不带一丝迟疑!
他徒手一挥,房内的窗帘竟自动的朝着轨道的两边滑行,所有的窗帘全部被打开,炙热的阳光照了进来,整个房间一时分外明亮!
可哪怕天地聚阳之气直接照射而下,整个房间内的气温依旧极具骤降,室内的空气满是深秋的寒意!
地上的血符似乎没法镇住门后的东西,紫气升腾的更加剧烈,接着便像是被蒸发了一般,本是鲜艳的红色化为了几笔灰褐色的血沫子!
围绕在血符后的煞气终于将它吞噬掉,涌出的煞气渐渐布满了整个房间的地板,宁裴山眼中一凌,右手沾过的鲜血,在剑身上快速的一抹!
他口中生涩难讳的法咒出口,手指快速的翻动着指节,虚空抓过几道,红绳从屋内天花板上的四角飞下,宁裴山抬手一握,快速的拴出几个结,手中的佩剑压住红绳的末端,直接钉在了地板之上!
眼前犹如一张红色的蛛网,扑于书房门前,宁裴山翻身拿过案几上的铜制香炉,两指揭开顶盖,气息一运,手心里带着山河之势的紫色正气,随着香灰朝着数十道红线制成的捕网撒去
一时烟尘四起,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中,却如悬浮了一般,久久没有消散!
言一卿一时不查,香灰迷了眼,他连忙闭眼,抬手挥了挥想要驱散眼前的烟尘,却不由的吸了几口,香灰瞬间进了肺腑。
沉香的凝重与竹叶的幽微,是宁裴山身上的味道,可浸入鼻息而来更多的是崖柏子的辛辣之感,这感觉犹如辣椒油入了吼,呛的言一卿一阵猛咳,却使得更多的香灰涌入了他的喉咙!
眼前的可视度不高,在夏日的阳光中,能清晰的看见空中飘浮的灰烬,
之前的伤势尚未痊愈,而方才圣水寺又被邪蛟的煞气侵体受了些内伤,再加上言一卿的动手崩裂了他身上的伤口,气血盈亏,宁裴山将手中的香灰泼出,还强制调转了全身的气息引导天地阳气。
此时宁裴山整个人极为虚弱,有些勉强的站在原地,可他不能倒下,虽然自己在自己屋子的四周都布上了锁魂阵,可有了玉虚的前车之鉴,现在的自己不敢轻易相信这对于阴厉是有用的。
况且到底是何种阴厉,宁裴山现在还看不出来。
凉广楼上数以千计的阴厉,有尸魂、有虚鬼、有大妖,各种千奇百怪的阴厉都能够制造出现在的效果。
只是这阳气都不能对其镇压产生注意,便能排除掉很大一部分。
宁裴山眉心紧蹙,现在的他不得不多考虑一件事情。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这条命,轻易牺牲不得。对方是言舟迎的嫡亲外孙!
“言一卿!你快出去!立刻!”
可宁裴山话音刚落,四周的香灰有了不同寻常的流动。
书房的房门,被轻轻打开了。
一色透明状的阴厉从内里缓缓走出,一袭水袖拂面的戏装扮相,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只显露出半张娇颜。
宁裴山看着里面探出的阴厉身形,心下不由一沉。
言一卿,走不了!
七十八章 附身
一曲霓裳羽衣舞,杨玉环得到了唐玄宗的爱。也正是因为这宠爱,她死在了马嵬坡。
而眼前的阴厉同杨玉环一样,因舞而生,由爱而死。
郁红叶。
宋时的一代名妓。
无数文人骚客为她题词献曲,只为博得佳人一笑。
宁裴山记得那年,路过烟雨色的江南,曾有幸见过还活着时候的她。
风拂杨柳岸,那日正是她的出嫁,连天空都披着明媚的霞彩。
三千粉黛无颜色,万里红妆入朱门。
到底是在那个年月里,郁红叶这样的身份是没资格做当家主母的。
而身份这个字眼,便是无数女人魂断成烟云中的一道深壑。
哪怕再多权势豪门一掷千金,香脂浮了清水河,莺歌燕语夜未央,她终究也不过是青楼头牌中,会些梨园戏法的妓子。
即使动了真心,宠爱三千难忘卿又如何?
豪门里的龌龊事,太多……
一曲贵妃醉酒后,这凉薄的世道终结了她的命。
年轻貌美的她,被豪门后院里的女人做成了人彘。
千虫为蛊,养在坛中,身子被无数蛇虫鼠蚁啃咬着,却不让她死。
连她苟延残喘活命的食物,都是灌的百足虫混着蝎子的肉末。
郁红叶便被这样不人不鬼的养了七七四十九日。而后,连着装她的坛子一并被丢进了密封的木箱,抛进了繁茂花丛下的井底。
郁红叶在心身的折磨下,在恐惧中,活活的闷死在了不见天地的黑暗中。
而她的丈夫在知道这事后,由最初的愤怒到接受事实,也不过短短几日的时光罢了。
一个死人有什么可以计较的?豪门里多的是利益牵扯。
正房太太处置一个妾侍,也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痛不痒申斥了几句,再伤心个几日,男人的房内便又添上了新人。
哪闻旧人哭的薄情,累了郁红叶一条性命。
只是之后的事,渐渐不受控制了。
邪教的手段,加上封水阴地的环境,郁红叶的浓郁怨气让她的魂化为了厉鬼,再也无法超脱。
整个豪门里的人都被她弄了个精神失常得了失心疯一般,最终在各式的手段下自杀而亡。
颓败的豪门里每夜的院子中,都能听见她幽微的曲调,唱的正是杨贵妃死时的那曲霓裳羽衣……
对,正如现在这般的腔调!
“……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
衣袖翻飞,身段妖娆,回眸一笑百媚生。
郁红叶从来是个痴情的女子,她不杀任何一人,可所有人都得因她而死。
化为阴厉后,她的歌喉便有了种魔力,能让闻者的灵魂都不受控制,痴迷于此,为她杀,为她死!
郁红叶的祸端在于她怨这个世道,造成的伤亡也是极大的。
好几个道观来的道士都无法将她收服,甚至自身也受了影响,有些道行的疯了些,本事弱些的,便直接累了一条命。
宁裴山出于可怜她,便将她的尸骨从深井中捞了出来。可千虫与她的肉身已经混为了一滩腐浊的污物,再也无法分离。
宁裴山只能一把火将它们烧做了骨灰,封于瓷坛中。可郁红叶对投胎得道都毫无兴趣,这几百年她似乎在等着什么,圣水寺中的香火依旧无法化解她的怨气。
甚至此时的她,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唱着她悲情的曲调!
“这什么东西!”
身旁的言一卿先一步吼了起来,眼前的画面犹如幻觉一般的梦境!
言一卿是实打实的唯物主义,哪能轻易接受这等神鬼仙佛的玩意儿,可眼前的东西,让他不得不用自己的思维考虑一个新的问题!
那便是自己吸入的烟尘里含有致幻的作用!
这个结论林锦博也得出过,可并不是所有事物都能用科学来解释的通的。
言一卿转眼却见宁裴山强撑着身子,护在了自己跟前,他手中的长剑指着眼前的女子,更是厉声喝了一句!
“郁红叶!”
这声厉吼,震的言一卿心头一颤,方才心底莫名涌起的悲伤之感不由消散了些。可耳畔依旧回荡着对方幽魅一般的唱腔!
幻觉中的女子连动作都没有停滞一分,依旧衣襟偏偏,犹如飞天的仙女!
怎么回事!不是幻觉么?为什么宁裴山也能看见!
难道两个人同时出现了幻觉,能看到一样的东西!?
这几率也太过小了些吧!
端着枪,言一卿不敢轻易开枪,一方面是怕伤了宁裴山,一方面如果真的是幻觉,那么开枪务必会伤了自己!
似乎察觉到言一卿身上不同的气息,正在跳着舞步郁红叶,云云绕绕朝着他的方向飘了过去!
眼看快要触及跟前的红线,郁红叶的身形停滞了一分,水袖在空中一道妖娆的转身,便向着一旁绕了过去。
宁裴山眼中的光微闪,眸子更是一颤,心下暗道不好,急忙一剑补了过去!
可屋内的歌声并未停歇,这音律更像是穿透魂魄一般,随着郁红叶的身姿,萦绕在两人四周!
言一卿身子一滞,便如上了麻药一般,整个身体便没了知觉,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般,一步步朝着他眼前的女子靠近过去。
言一卿思维是清醒的,他甚至能察觉出对方的危险,意识在不断的挣扎想要避开!
可是他的身体由不得他自己控制,手臂像是被什么力道牵扯,竟自顾自的抬了起来,直接朝着面前红绳探去!
宁裴山猛然察觉不对,还没来得及阻止对方,自己所步的红绳蛛网便被言一卿拽在了手中。
后者猛力的一拉,整个封印便撕开了一道缺口!
说时迟那时快,仿佛一直没有看这边状况只顾着舞动长袖的阴厉,眼中一凌,水袖一探,便朝着言一卿扑了过去!
宁裴山大惊,手中补的那剑带着山河紫芒,不由分说便急斩而去!
可言一卿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一般,竟直接将后背整个露在宁裴山身前,仿佛要挡住对方的动作似的,护住郁红叶的阴身!
见势不对,长剑变了去向,剑身挑过言一卿的衣服,贴着他的皮肤而下,才没有伤了对方。
刺了个空,宁裴山眼中一凌,用剑身狠狠的拍在了言一卿身上!
这股劲力让后者整个身子向后倒飞出去,手中的红绳也应声而落!
宁裴山连忙上前一把拽住红绳的一段,将它与结头一扣,又恢复了蛛网封印的法力!
而被震在地的言一卿,挣扎着狼狈的坐起身子。
宁裴山视线一扫,连忙转头朝着郁红叶的方向寻去,可原本该在那里的阴厉,竟然像是化为了空中的香灰一般,竟然消失了!
宁裴山不由的大惊!
心头不由浮上一个可怕的念头,再转过头向身旁望去。
宁裴山已经被爬起身的言一卿急扑了过来,大力的一把掐住脖子,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此时的郁红叶竟然上了言一卿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