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章 开场
看着两人这么迅速,导演不由的又捂了额。
他的脑仁儿是真疼的厉害,自己果然是陪着娱乐的,一旁的制片见状忙帮着吼了一句。
“都安静!各单位都注意了,我们开始了啊!action!”
眼神一闪示意,场记猫着腰上去打了板。
“《凰月升》,三十一场,一镜!啪!”
打板一响,场中的人没有旁人的提醒,竟有模有样的动了起来!
只见饰演阆政王的魏文宇跨步进了御书房,他将头盔单手捧在腰间,而身上的佩剑并未卸下,朝着桌后的人随意行了一礼。
他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容,看似白皙的皮肤不带一丝属于沙场的戾气,光看这张脸,更像是文人模样,可他的气质却诡异的与这身铠甲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诡异的融洽感!
饰演少帝的宁裴山在御书房里的桌案后坐定,右手拿着御笔,狼毫蘸过朱砂,正在奏章上书写着。
来人一礼后自己便站起了身进到跟前,少帝抬眼扫了一眼,视线又回到了桌案上。他身边的小太监一蹙眉,上前喝了一句。
“王爷!这里是御书房,怎可饰剑而入!”
小太监是一旁的群演扮的,也是跟着张导的老人了。没旁人应付,这活儿便由他先衬一衬。
此时,按照剧本,他先斥责了一句,而后便是他跪在阆政王身侧,请不甘心的阆政王将佩剑交出,由他带离书房,他的戏份便算完了这段。
可此时,剧本还是那个剧本,只是这人,就不是了。
只闻魏文宇一身嗤笑,接着满是嚣张的言语便出了口。
阆政王抬眼瞥了对方一眼,那眼神明明看着像是在笑,可小太监明显的感觉自己是被一只饿狼给盯上了,对方甚至连台本都没照着宣读,便直接偏头撇了撇脖颈活动了些,三分怒意,七分嘲讽的怼了上来。
“少帝准许本王佩剑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尔一阉人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本王面前造次!”
这一声呵斥落在小太监身上,看着阆政王愠怒的神色,一时他竟心底有些发怵,这腿肚子有些身不由己的站不住了!
魏总大佬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怎么破?一来就不一样啊!群演哭的心都有了,他余光里瞟到周遭的人,大家似乎都被这一声斥责所镇住了,可导演没叫停,他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脑子飞快的转着,反正也不是正式的拍摄,怎么合理就怎么来。应变能力还是有那么几分,一时小太监眼色一凌,脸色变的迅速,立马便跟了一句上去!
“王爷!这是御前,不得放肆!”
这句说完,群演心里有些打鼓,他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发展。
自己不过是接过剑,走个过场,怎么连台词都得自己编啊!
这……下面可怎么弄?
可他没有办法,眼前的形势,小太监只能表情严肃,立表忠心,目不斜视!
可眼前的人,什么话都没有,似乎是看自己的好戏一般,魏总竟只是站在那似笑非笑的瞅着自己,一句话都没说!
可他能够看出,对方的眸子里,全是讽刺!
这他妈哪里是新手!自己这个老油条竟然有点接不住戏了!
“这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一道声音从自己身旁响起,群演都觉得自己似乎听岔了一般,忙把视线拧回一旁的人身上,对方依旧奋笔疾书着,头都没朝自己抬一下。
群演匆匆扫了桌案一眼,朱砂之下笔尖游走,纸上是一手极为好看的毛笔小字。
对方正在奏章上书写着什么,似乎察觉群演愣在了原地,宁裴山抬眼扫了他一眼,眸子又回到了奏章上。
这时群演也算回过神,恭敬的朝宁裴山饰演的少帝拜了拜,行了个礼。倒着身子退过阆政王身边时,小太监同样向下浮了浮,行了礼,便直接退出了御书房,将门合上了。
待他出了镜头,脚步不由的微浮,两腿发软有些站不住!
方才与两人这一对视,竟惊的他整个后背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竟然被两个毫无演技基础的新人,带入戏了!
脑子还算清晰,群演立马绕过场外,无声的跟着众人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接下来的表演。
余下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了,恐怕这个时候才算是开始真正的对手戏!
“阆政王,你何必对个奴才这般疾言厉色,真是失了身份。”
宁裴山依旧在桌案后书写着,手中的笔连停顿都没有一分。
墨皇羽的话出了口,这句也是台词上没有的,却的确符合人物的性格。
大监后的导演,不由的坐直了身子,刚才那一小段已经让他不由的亢奋起来!这是多久了?自己已经许多年没有看到这么“会演戏”的演员了!
有点意思啊!
无视墨皇羽话语中的不悦,阆政王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少帝没有准许,阆政王却再次自顾自的走到御案前!
他直接在少帝左下手的黄花梨太师椅上落了坐,随手将手中的头盔摆在了一旁的雕花茶桌上
“皇上就是心善,若换了本王的人,这种多嘴的奴才,便直接拖出去打死了,哪还能放在身边啊。被旁人多称赞了几句,便觉得自己也是个主子了,呵,真是上不得台面!”
这段话,有点意思。
两人都未按台本演着,制片摸了摸鼻梁,不知为何,他竟觉得眼前这样的发展冲突性更强,更能吸引人眼球。
阆政王独揽大权,这是借机敲打少帝的意思呐!
墨皇羽似乎写完了这段,放下手中的笔,摊开整本奏章晾着,视线前后扫了扫,似乎在检查自己的朱批是否有误。
墨皇羽哪能没听出他的含沙射影,连头都未抬,又将话给绕了回来。
“阆政王这话说的有些理啊,是有些奴才容易忘了自己的身份,谁尊谁卑都搞不清喃。寡人这心中正有一事不明,阆政王你来替朕解解惑呐?”
抬眼,宁裴山的眸子落在一旁的魏文宇身上,缓缓的站起身来,拿过方才朱批的奏章扬了扬。
“这叛军佣兵北上,朕已颁下三道手谕,可大军依旧按兵不动。每个一刻的耽搁,都是黎明的浮尸百万。阆政王你可看看?这弹劾你的奏章,寡人今日已经批了第三本了。阆政王!朕需要你的解释!”
墨皇羽一身肃杀的戾气全开,一时惊的众人都忘了手下动作!
平日温润的人不轻易发火,可当他真的生气起来,连眼中的光都是渗人的气场!
五十章 放肆
说完这句,宁裴山将手中的奏本抛在了魏文宇跟前,这动作看似随意,却满是少帝的不满与斥责!
话头递了回去,一切又回到了本子上。
原来剧本里,本来也正该是这样演的。
小太监将阆政王的剑没收,恭敬的端着剑出了御书房。
而后,便是少帝质问阆政王为何不出兵抵御叛军,两人发生了争执。
少帝盛怒,而后皇后请来帝师,赶来将两人劝离,这场也就算完结了。
再之后,阆政王见过女主归灵隽后,便联合叛军,发起了兵变!
而这场御书房里的争执,正是产生后面阆政王兵变的重要引子!
看着剧本终于绕了个圈,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导演和制片不由的松了口气,相互脸上都有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既视感。
一旁的编剧则无声的拿起小本记着什么。
戏依旧还在继续,两人似乎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到底是宁裴山陪着魏文宇玩,还是宁裴山同样想试试这个魏文宇,两人估计已经分不清了。
阆政王看着地上摊开的奏本,也完全没有捡起来看看的意思。
似乎早已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只是自顾自的整理着他的衣袖,连眼神都没有给墨皇羽一个,他随意一般答了一句,甚是敷衍。
“兵法之事,本王自有打算,无需皇上多虑。”
宁裴山闻言心中不由的涌上了些怒气,眼前这场景越发的熟悉了,连“自有打算”这四个字,都与当初李的回答是几乎相同!
这一模一样的脸,连说话的语调都仿佛没有改变过!
自己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哦对,记起来,你看,连自己的台词都是极为相似!
“阆政王,你放肆了!”
闻言,后者的动作一滞,阆政王将两手扶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偏过头望站起身来的墨皇羽。
“本王放肆?”
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似的,阆政王将话语重复了一遍。停了片刻像是确认,之后怒极反笑的又道了一句。
“皇上昏聩多疑,刚愎自用,逸欲之害德,戚宦近习之挠政,奸俦佞朋之误国,民不聊生!本王今儿劳请皇上推圣与能,眇符前轨!”
说完这句,魏文宇双眼中的戾气一收,勾起嘴角,接着又缓缓道了一句。
“这,才是本王的放肆!”
说过这话,魏文宇带着笑意一般温和的嗓音听在众人耳中,甚为猖狂!
他已将一个大权在握,欲取而代之的权臣演绎的活灵活现!
宁裴山眼中厉色一闪,本来是按场景效果此时该抬手掀翻桌子,会武的少帝,直接将落地的桌子用内力震成几瓣儿!
眼前导演根本没有想到两人会演到这里,道具师在一旁有些茫然,自己又没换过桌子,连细钢线都没上,不用后续剪辑什么的,这没法让桌子向两边飞裂开来啊!
他目光落在大监后的导演身上,示意眼前该怎么办。
可说时迟那时快!
只宁裴山拂袖挥开满桌的笔墨文案,转过身子,提起一旁的宝剑!
他右手将宝剑抽出,直接一剑斩在身前的桌案上!
宁裴山心中甚为烦躁,手中的力道不由的用上了几分气运!
一时木屑纷飞,桌案炸裂开来!
剑身气息迸裂四处,剑芒竟直接将还算木质纯厚的桌案斩成了两段!
木屑残骸散了一地,甚至连空气中都飞扬着不小的烟尘!
这动作让现场的众人吓了一跳!一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道具师一脸惊恐,那桌子的质量可是实打实的,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原拍这场戏是有镜头切换的!
本来墨皇羽该直接掀翻桌案,用气息震裂,所以镜头切换后,那方桌子要还过一张,与原版的一样但最开始便做过手脚,锯断又合在一起的!
演戏时,只需要饰演少帝的人轻轻一掀,再加上有些辅助道具,就可以达到碎裂成块的效果!
逆天了吗?!这他妈眼前什么情况!
桌子碎了?不是他心疼那桌子!那好歹也是一两百斤的东西,怎么可能碎成这样!
宁裴山手中那把剑,别说是砍碎桌子了,能在上面留个印儿都顶天了!
那把剑锋都没开喃!怎么可能将整个桌子砍成眼前这个样子!
搞笑喃!
这人是会武的?
道具师不由的将视线转向身旁的龙虎武师身上,可龙虎武师这眼珠子比自己瞪的都还大,看来是不用问了,后者更不清楚状况了!
烟尘落下,不过片刻的事,宁裴山执起手中的剑,正在这片狼藉中,一点点抬起,剑尖移向了坐在太师椅上的阆政王!
卧槽?!
众人心中大惊!
这他妈是还要继续?
坐在太师椅上的魏文宇,似乎完全不受对方暴怒的一手!待烟尘消匿,视线才微微转了过去,连正眼都没给对方一个。
此时,本该是阆政王的台词:怎么?你想要杀了我么?
可接下来开口的魏文宇说出的话,却是另一番意思!
眼神瞥过,看着一步步走到自己身侧,用一柄利剑指着自己的人,魏文宇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殆尽,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
“怎么?你要再杀了我么?”
明明说错了一个字,可这话落在宁裴山耳中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意思!
他说……“再”?
魏文宇对自己说“再杀一次”?
宁裴山此时一瞬间便出了戏,他眼中的情绪大骇,心中甚至数种情绪排山倒海而来!
记忆如潮水一般袭来!
当年天合殿上的事,历历在目,李朝着自己叩首,说着成为东唐之皇的承诺。
而后泰安殿上的事,仿佛发生在昨日一般,那一直都是宁裴山近乎搁在心头的结!
这心结一放,已经千年!
“咔!”
导演正在此时忽然喊了停,众人有些茫然,有种正看到**的地方突然电影院停电的既视感!
这个时候怎么不继续了?正演到精彩的地方啊!
可众人再将视线移向片场中间的两人身上,一抹鲜红正从宁裴山手中一滴滴落在光洁的地毯上!
“啊!血!”
大约那颜色太过刺人眼球,一旁的场记惊恐的低唤出了声!
五十一章 受伤
“医务喃!快过来!”
制片脑仁是真疼了,自己这个剧怕是有剧毒啊!
这才不过两天,怎么又有人见红了啊!
女主晨妙出事摔了,男三号张恕离差点被人在片场捅死!
这才消停两天还不是正式开工,试戏都能受伤!
看这人气场架势,出门还带着保镖,自己怕是担不起责任啊!
现场一阵兵荒马乱,姜欢愉看着宁裴山手心里那抹红,心一瞬间揪了起来,她顾不得旁的,一把将挡在身前的人推开,冲了过去!
宁裴山似乎也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刺疼,眉头微微一蹙。将手中的长剑回了鞘。
可宁裴山手掌一松,手中回鞘的剑,剑柄竟然碎掉了!
碎木屑如一块被捏碎的蛋卷,不断的掉落在地上。剑柄碎了,露出里面的金属剑身,老鼠尾上一枚金属梢子挂在上面。
自己的手心里鲜血不断的溢出,正是被剑柄里固定剑身的梢子给戳伤的!
护侍两人最先出现在他的身旁,乔陌忙接过宁裴山递过来的剑,白鸦则翻开他的手心,查看伤势的深浅。
在宁裴山的右手手心中,一道被梢子戳出的长长血痕!能清晰的看到里面发白的嫩肉,鲜血正不断从伤口中溢出,顺着他的手背滴落在地!
“宁裴山!”
姜欢愉在一旁看着,那抹红让她整个心一阵堵得慌!
受伤的地方,与两天前几乎相同。看着不断流出的血,姜欢愉害怕与心疼让她极为的难过,她不知道这情绪牵动是什么个意思,可光看见这抹伤势,她整个眼又红了。
“无碍的,一点小伤。”
抬眼朝着姜欢愉道了一句,害怕对方担心,宁裴山忙展开眉心,眼角弯弯对她笑了起来。
白鸦一点相让的意思都没有,转身一把接过医务人员手中的医疗箱,拿出了酒精与纱布,眼神闪了闪便朝着宁裴山道了一句。
“爷,这人多,咱上医务室吧。”
宁裴山看了她一眼,后者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又顾着周围的人,才找了套说辞没开口。
他眸子一垂,直接拿过她手中的纱布握在手心,将手心的伤势盖住,算是止了血。
宁裴山不想旁人看见他的伤口,无关是否会很快愈合这一项,他只是不想某人看着他血淋淋的样子担心罢了。
算是默认了白鸦的话,他转身朝着一旁走了去,医务忙朝跑了两步在前面带路。
制片跟导演说了一声,让他留下顾着魏文宇,自己则忙不迭的想要跟上去看看。
宁裴山抬头看了乔陌一眼,连脚步都没停。而乔陌收到主子的意思,便直接停了下来,一个转身将后面将跟上的众人都挡住了。
“宁爷说他并无大碍,劳烦各位挂怀了。你们不用跟着了,忙自己的事吧。”
移步去了一旁人少的地方,是一件空置的房子,暂时被当做医务室使用的。
将医务三言两语打发起走,白鸦这才宁裴山身侧道了一句。
“爷,口子有点深,估计得动针了。属下怕手筋旁有些碎屑,咱还是去医院吧。”
这句白鸦说的有些轻,她并不想旁人知道主子的伤。
这事放在这普通人身上或许没什么,可爷身份尊贵,受伤这等事,放在族里可以说是最高的秘密,要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那自己可是罪该万死的!
这话,宁裴山最想避开的人便是姜欢愉,可一直跟在身侧的她,自然被乔陌给排除了,这时听闻白鸦来的这句,刚平复下来的心又悬了上来。
心底有些无奈,他扫了白鸦一眼,似乎有些怨她太小题大做了。
可姜欢愉正担心的紧盯着自己,宁裴山看的出她眼中的害怕,不由道了一句。
“真没事,哪有白鸦说的那么严重。”
闻言,白鸦明白主子的意思,一时也知自己失言了,将头低了下去。
“宁裴山……你,你听话。去医院吧。”
姜欢愉看着对方的任性,心底不由急了起来,忙劝了一句。她脑子里早忘记之前宁裴山同样的伤不出一天便恢复过来的事,她现在满脑子只有白鸦的话。
伤口深,要动针,伤了手筋!
怎么办,这么严重……
宁裴山眼神微闪,脑中闪过无数套措辞。正抬眼,他看见乔陌正往这边疾步赶来。
“好,我去医院,白鸦,你送她回去。”
抬手朝乔陌招了招手,宁裴山想将眼前的人支开。
可他并不放心将她留在片场,魏文宇这人绝对有问题,可宁裴山看不出他到底问题出在哪,只能先将姜欢愉弄走再说。
“宁裴山!我……”
姜欢愉听了这话,连忙摇头拒绝,她想陪他一同去,她不要一个人回去!
“乔陌送我去就好,很快的。你在家里等我回来。”
安抚下姜欢愉,不由分说,便示意白鸦将她带走。
白鸦话语很是客气,恭敬的将人请上了车,先一步开车将人送走了。
看着姜欢愉离去,宁裴山方才脸上轻松的表情一点点收了回来,一脸的严肃。
乔陌将宁裴山的衣服捧了过来,主子的手不方便,全身的衣服都是乔陌帮着他换过了。而宁裴山任由乔陌折腾,他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乔陌,你去查查这个魏文宇的底。他估计藏了些东西,查干净点。需要的话,让集团那边给你支援。”
闻言,乔陌应了一声,将戏服丢在一旁,同宁裴山一道出了拍戏所租用的宅邸。
车就停在门口,乔陌小步跑了两步打开后座的车门,请宁裴山先上车,准备将他送去医院。
“无事,你立刻就去。贺柔送我就好。”
闻言,乔陌应了一声点开耳骨上的虚拟游戏器,朝着里面吩咐了一声。
将自己贴身保管的玉戒指给宁裴山送还后,便直接上了车迅速的驶离了。
宁裴山早晨去往青城山致仪,护侍启动的是标准护送程序。哪怕他再嫌麻烦,也代表的是自己给对方的体面。
哪怕一切从简一共也去了三辆车,宁裴山坐在中间那辆,前车开路,后面断后,已经是不能再低的配置了。
而后,宁裴山从青城山一路急赶过来,连一身衣服都没换,更别说跟在身边的人了。
看着乔陌迅速的去落实此事,宁裴山不由的回望一眼身后这座宅邸,这个角度只能瞧见朱门之内的影壁,完全看不见里面,只是他的心实在不宁。
五十二章 封路
“宁爷。”
贺柔的车驶到了跟前,不等她下车替主子开车门,宁裴山已经迅速跨入后座,他这里其实没这么多讲究。
转过身去盯着上车的人,贺柔的视线自然的落在那抹白色的纱布上,渗出的殷红分外骇人,贺柔不免有些担心。
自己方才并不在片场内,被安置在外围车内护应。未收到支援信息,她是不能擅自行动。
护侍的工作便是执行命令,若是因为自己的移动,坏了布局便是大忌。
此时的她并不清楚宁裴山的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收到的命令是将宁裴山送往医院。
“宁爷,您怎么样?”
看着对方眼中的担忧,宁裴山抬眼扫了她一眼,后者看出主子的意思贺柔忙低下头,自觉的转了回去。
绷带是之前被宁裴山随意绕在手掌上的,打了个松松垮垮的活结。
手心传来的触感让宁裴山心里有些计较,一点点开拆缠绕的纱布,一只白皙的右手露了出来!
整个手掌光洁嫩滑,手指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男人这样的手指是极为好看的,可倒后镜中回望的贺柔不由的惊呆了!
这只手,不要说要缝针的伤口,哪怕一道红痕都没有,哪里来的伤?
由不得贺柔多想,她忙回过头看向宁裴山的手心,的确不是她眼花!
难道爷受伤是假象?可这带血的纱布是怎么回事?
乔陌刚才在通讯里那样吩咐自己照顾好爷,担心与严肃的情绪不像是演戏啊。
“爷,您的伤?”
一个念头从贺柔心中一闪而过,但极快便被否定了。
怎么可能一瞬间就好了,又不是神仙!
“无事,开车吧。”
发动汽车开离这里,贺柔思维活跃了起来,她在考虑自己主子这是不是想要演一出戏给谁看,便又问了一句。
“爷,还去医院么?”
做戏的确要做全套,或许乔陌吩咐自己照顾好爷,是这个意思也说不定?
宁裴山哪里知道她的心思,要是知道,估计也得佩服一句女人的脑回路果然宽广。
此时的他左手手肘枕在车窗棱上,戴着翠玉戒指的食指在唇瓣上轻轻摩挲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次的伤似乎比上一次恢复的时间短上了一些,日食的日子越来越近,按理还说时间应该更长一些才是啊。
话说最近受伤的频率高了不少,不然还真没发现日食之前,愈合期会紊乱。
最近不太适宜在人前动手,这伤太容易暴露了,估计姜欢愉都开始怀疑了。
说道姜欢愉,这又回到了魏文宇的事上了。
先除去是否是转不转世一说,自己这是该算一算他的命格,怎么与他的八字总是不合喃,千年来一点都没有改变。
今天这出戏,看的出他在针对自己,看来得在自己离开之前弄清楚喃。
宁裴山不想对方用姜欢愉作筏子来对付自己。。
片刻后,他像是才听到贺柔这句话似的,回过神来向前座的人道了一句。
“不了,去圣水寺。”
收到吩咐,贺柔直接将车朝着圣水寺的方向驶去。
主子的吩咐便是一切,里面的考量轮不到自己这个做属下的质疑。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宁裴山一直蹙眉沉着脸。
叶持坤说他看见魏文宇一身的阴邪之气。可自己将魏文宇一身都探视过了,并未察觉出什么异端。
宁裴山想知道叶持坤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察觉到的。
可当他们两人的车驶入街口,却被交警拦在了那里。
“爷,似乎那边出事了,封路了。”
贺柔转过头来,朝着宁裴山道了一句,她并未将车驶过去,而是顺着交警的指示调了头,将车停在街口的路旁。
闻言,宁裴山按下车窗朝着圣水寺的方向看去。
整个通往圣水寺方向的道路,已经被交警拦住了,在茂密的女贞树之后,只能隐隐见到一些寺内建筑物的尖顶。
一阵救护车特有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街口的交警忙将路障抬开给救护车让路。
接着又从另个方向赶来了两辆救护车与一辆增员的警车,都朝着封堵的路段去了。
宁裴山直接推门下了车,眼前这情景不似发生了小事。路边甚至还有闻讯而来的媒体车到了现场!
抬手在耳骨上轻点,宁裴山直接向叶持坤联去通讯,可通讯那端的人并没有接通电话。
宁裴山正在奇怪,心底一阵非常不好的预感如泉涌一般。
“轰!”
一阵暴虐邪煞之气在圣水寺的方向冲天而起,甚至伴随着阴邪一股寒风井喷一般像四周扩散开来!
狂风瞬间摇曳起周围的植被,连天色都呈现出暴雨前的灰白!
山雨欲来风满楼,宁裴山猛的抬起手臂挡住差点被灰尘迷了眼的视线。
不好!凉广楼!
“爷!传回来的消息说整个圣水寺一应都戒严了,具体情况还未知,怕是不安全。这马上要暴雨了,我们还是避着些?”
贺柔推开车门,看着路边不断围上来的人流,不由的眉头紧锁。
周围人太多,现场情况还极度混乱,万事以主子的安全为重,警察封了此地肯定有旁的不好的事情,目前只有自己一位护侍,战力上并不足以应对所有,若是主子有个好歹,便是自己的缺失了!
可宁裴山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宁裴山直接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一把甩在后座上,回手便将车门关上了!
“我过去看看!”
说完这句,宁裴山已经朝着圣水寺方向奔了过去!
“爷!您别去啊!”
贺柔看着情形有些急了!想直接跟了上去,却见几个交警正朝着他奔了过去,示意她快速将车辆驶离不要堵了路口!
周围被限行的车辆越来越多,竟有些堵塞,几辆车子因为她停靠的位置不方便调头,正朝着她猛按喇叭,还将头伸出车窗吼着她。
正这回头,再去寻找宁裴山的身影,人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当下立判,贺柔是主攻外联的,对于这些事务,很快便得出了最适合的方案。
她忙钻进车里,一个方向盘急打,油门踩下,车子整个便朝前冲了出去。
敲过耳骨,这个时候的她,选择了直接呼叫支援!
五十三章 血祸圣水寺
绕过路障宁裴山来到圣水寺门前。
现场一派兵荒马乱,门口已被警察拉上了警戒线,记者们被挡在门口。一台救护车正将伤者装上车,驶离出去。里面的医务人员在忙碌的处理着伤者,一旁的草坪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个满身是血的和尚。
警察陆续从里面将更多受伤的人抬出,不断搜寻着各处。
现场警笛声长鸣,红蓝闪烁的灯光闪的人眼花,这样的气氛一时极度紧张。
“不能进入,麻烦离远一些,这里戒严了!”
门口的警察维持着秩序,所有闲杂人等通通被拦在了门外。
宁裴山不想跟他们直接沟通,可眼前他也必须上前交涉。
“住持人在哪?你看到他了么!”
宁裴山抬眼一扫现场,直接走到一旁在门口负责秩序的小队长身前。
宁裴山往跟前一站,属于上位者一般的气势不由的向外散了出来,整个人表情分外严肃,连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倨傲与威严。
一时有些摸不着来人的身份,看着气度完全不似凡人。
队长下意识先答了一句,“已经找到了,医生正在处理。您是哪位?”
心底有些疑惑,队长上下狐疑的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下,来人没有穿警服,也没标明身份,自己更没有看到任何证件,他并不敢轻易将人放了进去。
“我是圣水寺的负责人之一,这现场谁负责的?”
这话出口后,宁裴山视线向紧紧的落在了后院的方向,他此时担心叶持坤,却更担心凉广楼出事。
后院的死气已经腾空汇聚成了瘴气的,厉煞们更在后院形成了一层迷障!
自己在凉广楼设置了数道封印,可眼前这情形,古楼的封印已出现了裂痕,只是后院的阵法还未被冲破,否则四散的厉主早将整个圣水寺给血洗了!
普通人是看不到这些东西,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比正常的时候要低上几分。只是去的人众多,阳气较盛,现在又是白日里,一时这些厉主们只能吸食他们的阳气,可再多呆一些时候,怕便是索命的节奏了!
宁裴山现在必须将后院的人员通通驱逐,不为旁的,至少他需要查看凉广楼下的封魔井有无问题!
“你……”
小队长有些疑惑,眼前的人自己并不确定,可既然有自称负责人的来自己跟前说这句啊,自己还是需要核实一下。将自己的肩膀上的对讲机打开,正想朝着里叫人过来。
宁裴山心底烦躁,现在的事迫在眉睫,要不是顾着无辜的人,宁裴山早已划破虚空,直接去了凉广楼,哪还想着这些。
知会一声已是他能做到最大的底线了,如果凉广楼的封印真的扛不住了,死伤再多的人,自己只能说那是他们的命数。
“我问你人在哪!”
一道质问的厉声,如惊雷一般在对方的耳中炸响。宁裴山本就修行的山河一脉,这举手投足间,就连气息中自有天地的威慑在里头,一时竟怔的小队长忘记说话,直接将手指向着里面指了指。
宁裴山带着一身戾气,不由分说直接转身便走,周围的警察忙的向着两边退开,让开去路。
这时,对讲机里面传来一句甚为不悦的问话。
“刚才谁在说话?”
回过神来,听到刑警队长的声音,小队长这时一个头两个大,麻烦了。待他向着刚才离去的人望去,那里哪还有人的身影!
宁裴山步过水榭回廊,今日的池水呈现出一汪毫无生气的死水,连平日里活跃的锦鲤,此时已经纷纷在水面翻起了白肚子,眼珠子早没了吸取寺院香火的灵动,一条条的眼中都被死气所萦绕!
绕过圣榕树后,宁裴山终于找到了叶持坤。
几具尸体被放进了裹尸袋,从叶持坤身旁被抬了过来,与宁裴山一个错身,被纷纷送去了前院。
此时的叶持坤,正被三个医务人员围在其中,脑门上一道长长的钝器伤,连身上都被刀扎了好几个血窟窿,血染红了他一身僧袍!
躺在青砖的地面上,宁裴山甚至可以看见他被死气所环绕!
“你是……宁裴山?”
听见这道诧异的呼唤,宁裴山这才将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真巧,过来办案的刑警队长正是前些日子才打过交道的人,林锦博!
“你怎么会在这?”
林锦博眉头锁了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宁裴山了。每次他出现的地方都是案发现场!
怎么会每次都与他有牵扯!?
林锦博抬步向着来人走了上去,宁裴山不过匆匆瞥了他一眼,便又将视线回到了躺在地上的人身上。
此时的他,真的怕了。
方才已经有数具尸体被装进裹尸袋经过他的身旁,他真的怕了。
叶持坤会不会也这样被装进袋子里,变成那么小小的一堆腐肉?宁裴山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就像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叶持坤是不是还有气息存在!
在叶持坤的身旁死气太过凝重,甚至还染上了不远处凉广楼中泄露而出的怨气,或许气息太过微弱,可这样的气息在刚死去的人身上也是会有的!
宁裴山前些天才见过他,并未看出血光之灾啊,甚至稍早之前他也算过叶持坤的命格,一百零六,寿终正寝之相!
不,他不该如此的!他不该如此遭遇横死的!
难道自己也插手了叶持坤的命格才让他遭遇如此!?
难道是因为自己?
宁裴山疾步上前,一把将挡在她身前的林锦博推开,并未搭理他。
他来到叶持坤身旁,此时的他心里已经无数的念头回转而过,可他不愿相信。
手指在叶持坤的脉门上探去,那丝微弱的跳动,让宁裴山整个沉下去的心燃起了生的希望!
没死!
叶持坤还没死!
提起周身的气息,在丹田中运转。宁裴山手心抚地,直接将叶持坤身体上附着的死气抽离到自己身上,再引了一汪天地之气,注入后者身体里。
气流游走,宁裴山用它们生生护住叶持坤的心脉与几大脉门!
握着他的手腕,宁裴山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里的生气渐渐充盈了起来,而后连忙从随时带着的药丸瓶中倒出两颗,他让叶持坤含在了舌尖之下。
“持坤!叶持坤!你醒醒啊!撑住啊!”
五十四章 凉广镇魂楼
没有在意一旁众人的诧异的目光,宁裴山紧紧盯着叶持坤身上的气息,他不知道后者能否听见他的话语。
只要神志还在,叶持坤便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可就怕此时已经伤了脑子,不然救回来也是废人!
“诶?!你什么人啊!又不是医生,你给伤者乱喂什么东西!”
一旁的医生也急了,眼前的伤者必须马上送去抢救,可现在他必须将伤者血止住才行,不然这车开不出五百米,这人就得失血过多直接死在救护车上!
可眼前不知哪冒出来的人,看着像是家属似的,还在给他乱喂药,这不是胡来么!
伤者脑袋受到了重击,怎么可能轻易醒过来!脑震荡是不可避免的,也不知道里面是否存在血块,造成严重颅脑内伤的话,等死怕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可不消片刻,宁裴山感到自己握着的手腕有些力气动了动,叶持坤的眼眸微微颤动,竟有转醒的趋势!
“持坤!是我!”
宁裴山心中喜悦,能有意识至少是个好的开端,他又唤了对方一声。
地上的人悠悠转醒,强撑开眼睑,从缝里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宁……宁裴山……”
这声低哑的轻唤,叫宁裴山悬着的心,松了一些,还好,他还认识自己。
他反手握着对方,宁裴山忙应了一声。
“是我。”
血顺着叶持坤的脑门,往下淌着,几乎污了他半边脸,记忆开始一点点回涌,叶持坤猛然想起了方才,他的眼睛瞪如铜铃,一下子紧紧的握住了宁裴山的手!
“裴山!不好了……凉,凉广楼……破了!”
叶持坤一时激动起来,猛的一阵咳,竟生生从嘴里溢出了血来!
医生愣愣的在旁看着恢复意识的伤者,心底说不震惊那是假的,可这一瞬间人又吐出了这么多血,真是要命啊!
“那边伤口按住了!马上送医院!”
医务将人立马放上担架,可叶持坤怎么也不愿松开宁裴山的手。后者朝着他紧握的手背拍了拍,想让他安心,不由正色的道了一句。
“别担心,我会处理。”
听了这句,叶持坤心智一松再也撑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
看着被医务连忙疾跑抬走的人,宁裴山转过头来望向不远处,眉头紧蹙起来。
此次的确严重了!
凉广楼其实本名该叫做凉广镇魂楼,它一共分为了地上与地下两截。
地上部分的厉主被封在瓷坛中,分别搁在四层古楼中的格架上,由香火供奉以消怨念。
而地下部分的厉主,便是封魔井下,它们阴邪至极,严格来讲并不能算“封”,而是“锁”在古楼正中,这口深渊一般的井中!
这些厉主无法消除怨念,而超度这等法则是对他们也是没有丝毫用处的。它们或是妖邪,或是厉虚,有百年不化的僵尸,甚至还有一只九转化龙失败的邪蛟!
那只蛟只差了一步便可飞身成龙!可经历雷劫的蜕变,最后一次失败了,便入了魔成了一只邪蛟!
那年还是明朝,战乱纷扬的年代,那只邪蛟生生吞了一整座城池的人,用他们的魂修复了自己的内丹!
宁裴山与众道法诸教之人一起,花了很大功夫才堪堪镇压住了它!为了降服它宁裴山断了一臂,之后更是用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来修复身体。
若不是自己习山河之道,气息可以以日月为养,怕早已化为僵尸一般,不死不活了。
这样一条邪蛟,那次去的众人,死了几乎九层。
之后的岁月,邪蛟有过几次动荡,似乎在岁月的长河之中它也悟出了自己的道,连四爪都已炼了出来。可依旧被宁裴山强行镇压住了,漫长的岁月一直陷入沉睡之中。
所以,以封魔井为源端,凉广楼内是十八重封印,而楼外以古楼为阵眼,上了七重封印。
自己又以圣水寺为阵眼,方圆五公里内,是三重封印。
最外层,是以整个市区为眼,靖盘江为引,全长约八十五公里的最后一重壁障。
这样的封印,便是自己最后的手段了……
平时没有任何用处,只是不断的吸收天地之气为之运转,可如果哪天真到了开启之时,便会将壁障之内的所有,全部封闭!
到了那种地步,开启的封印会自动升腾运转,不管活物的生气还是死物的邪气都会被吞噬,估计整个市都不将有活物的存在,成为一座“无”的区域。
是的,整个市就是一个法坛,而所有人都将是祭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天下面前,总有取舍。
所以宁裴山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纯善之人。
眼前不远处的凉广楼,内部情况未明,可是外部的围绕古楼的第一层封印已经破开了,里面溢出的阴厉与煞气正在冲击第二层封印!
死气溢出,四处扩散,整个后院都被邪气所污染,可是比较奇怪的是,并没有太多的厉主出现在古楼外面,而封魔井中的厉主自己也并未见到,否则以它们的战力,第二重封印早破了,而后院这些人也早该成为食物!
“宁裴山!”
一声呼唤将宁裴山的思虑拉了回来,他转头一看,脑仁又有些疼了。
“阴魂不散”这词其实用在活人身上也是十分适宜的。
林锦博站在宁裴山跟前,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刑警,几人正用审讯一般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
“刚才闯进来的人就是你吧?你为何会在这?你和圣水寺的住持是什么关系?”
连着三个发问,林锦博心里的疑虑实在太多。
不到一周,自己已经见过他两次了。上一次是碎尸现场,而这一次的现场,尸体更多。
佛门之地出现这样人数众多的死伤,性质是极度恶劣的,已经属于重大案件了!
这事不尽快处理好,本市估计就要直接在全国都出名了!
可除了伤亡数量的上升,案件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警方至今没有找到发生械斗的缘由!
而目击者也只是说寺里的僧人正在相互械斗,不仅打死了人,有些甚至还在自残自杀!
不排除僧人集体被投毒或者误食了什么致幻类药物。
截止目前,上报的伤者已经超过了三十,而死亡人数也在十四人。重伤的不少,比如方才的住持叶持坤,谁也不能保证,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会有重伤者被划为死者之列。
林锦博作为刑警支队的队长,破案率一直都是前几位的,可此时他也是一头雾水。
总队的队长已经亲自发话,严令自己必须尽快破获,新闻部此时就等着自己的调查结果,召开各方的通气会了。
调查毫无进展,而就在此时,一个不该出现在现场的人出现了,还似乎与其中存在某种关联,这叫林锦博怎么不疑惑!
可是后者出口的话,直接将林锦博震在了当场!
“林队长,将后院的人都疏散了吧。说不得,一会死的人会更多!”
五十五章 动武
不管林锦博心中如何想法,宁裴山此时无暇顾及对方的心理。
旁人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危险,可在他的眼中,不远处是一座岌岌可危的凉广楼。
围绕在古楼的周围,冲天煞气在封印里横冲直撞,障壁内已经近乎饱和!
第二层封印上被气流撑裂开,形成一道道细小的裂口,一列列铭文破开,裂痕不断扩大,并伴随发出了一种近似玻璃受热后浇上凉水的破鸣声!
与之相聚三丈外,便是第三重封印壁障,而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处于第五层封印的范围,可外泄的死气正在地面不断攀附,地面被不停侵蚀,如行军蚁过境,所到之处,周遭的绿野瞬间成了枯草,由生成了死!
“宁裴山!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把拽住对方手臂,林锦博眉头紧蹙,这话怎么听都是不好的意思,对方肯定是知道什么!
“头,现场清理完了,没有再发现伤者了。呃,这人是干嘛的?”
远处跑来一名刑警,与林队长一行汇合,刚报告完情况,这视线也跟着锁在了宁裴山身上。
自己的队长还抓住别人的手,看样子似乎有什么事。他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说这话是在请示队长是否需要自己帮忙。
可宁裴山下手更快,手心握拳一震,林锦博瞬间感觉手心下的肌肉传来一股劲力,接着便像触了电似的,手下一麻!
这一瞬间,宁裴山轻松的脱离了林锦博的掌控!
后者心中大惊,刚才传来的力道有多大他是知道的,自己有多少斤两在队里也算是排的上号的,眼前竟然没法将人制服!
“林队长,我再忠告一次,将你的人撤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话毕,宁裴山的视线一直锁在凉广楼的四周,掐指算过方位,他右手一挥,指尖划开左手食指,瞬间鲜血溢出!
宁裴山蹲下身子,沾着鲜血,在凉广楼外的青石板地面上,急书“敕令”二字!
这里是第四重封印的位置,他并不希望事情不受控制到如此。如果外泄的煞气撑裂到这里,自己便只能引爆另外三重封印,直接使用封印的注力对阴厉造成伤害!
只是到时候伤了谁的性命,便难说了。
指尖的字符一笔喝成,宁裴山直起身子,凌空画了一个圈,而后抬步便朝凉广楼奔了上去!
“宁裴山!你站住!”
身后正看着宁裴山怪异举动的林锦博等人,突然发现他朝着古楼跑去,想将人制止住!
喝止声出口,却并未阻拦下对方的脚步,林锦博忙追赶上去,身后不明所以的刑警也跟着自家队长的行动,急赶着想将人拦下!
可当他们朝着古楼的方向越来越近,突然身子一颤,一股寒意瞬间袭来!周围的空气似乎比别的地方冷上了许多,跟开了空调似的!
仿佛刚才他们跨进了冰箱一般,一下子从盛夏入了深秋!
林锦博不过落后宁裴山五六米,对方近在咫尺,之间的距离却怎么像是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林锦博眼前似乎被一股幻觉一般的气流所阻隔,连他看着对方的身影都近乎扭曲一般模糊!
林锦博用力甩了甩脑袋,又急急唤了一声!
“宁裴山!”
这声呼唤竟真让对方的身影停了下来!
宁裴山左手抬起,手中一阵指结的变幻,接着他左臂微微向下一划,手掌如刀一般瞬间划破了虚空!
没有一丝犹豫,一把将手伸了进去,而后一柄金丝楠木剑柄的长剑,被宁裴山从虚空中直接拖拽了出来!
执剑,转身,出鞘,他动作没有一丝停滞,连贯异常!
青霜寒剑凤鸣出鞘,金藤在剑身游走,剑芒带威严的气焰,朝着林锦博横扫去!
剑刃锋利无比,白刃如秋霜萧瑟!
宁裴山的剑,真真是“轻冰薄玉状不分,一尺寒光堪决云”!
肉眼可见,一道利光朝着林锦博袭毫无征兆的袭来!
这道锋芒有多厉害林锦博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正面迎上,自己会直接身首异处!
林锦博脸色大变,宁裴山的攻击吓的他后背一时冷汗浸出!
他慌忙急刹住步子,稳住身形后,紧接着向后连退两步!
双手一张,堪堪将身后依旧往上冲的同事拽住,挡住了他们的步子,不然他们再继续向前!
锋芒瞬至,打在林锦博身前的青砖石板上!
只见石板像是被重物碾压过一般,仿佛承受不住这等巨大的重量,纷纷龟裂成无数细小的碎块,一时碎片四溅!
地上青石板由左至右横向炸裂开来,犹如地面下深埋了钢索突然被拽了起来一般,一条宽约三寸,深达两尺的裂痕,出现林锦博眼前的地面上!
要不是亲眼所见,林锦博完全无法想象,这是被宁裴山的剑气撕裂而出痕迹!
烟尘弥散,却还不足以遮挡众人的视线。
林锦博看着这道裂痕之后的人,正一脸冰冷的望着自己,那眼神清冷与不悦无以言表。仿若看向自己时,是在盯着一具死物一般!
漠然的执剑而立,宁裴山再次轻启贝齿,这是他最后一次的警告。
“我最后再说一次,不要跨过这条线,否则,死!”
说完这句,宁裴山身后的凉广楼上,满楼的铜铃大作!
凉广楼上至八角穹顶,下至每层的飞檐斗拱,均挂着无数铜铃。而此时这些铜铃竟在无风过境之下,自己不停摇曳起来!
这声音太过刺耳,落在普通人耳中,犹如直击灵魂一般,众人纷纷捂住耳朵,想要停下这声音!
这些青铜打造的铜铃,是宁裴山着人特制的噬魂铃。
凉广楼一共四层,上面两层为八角攒顶,下面两层是四方飞檐,朱柱碧瓦,宝顶鎏金,整个外观像极了锦江畔的望江楼样式。
由上至下每一层都挂着不同数量的铜铃,四十九枚、六十四枚、八十一枚、一百零八枚。
整整三百零二枚铜铃中,都被宁裴山封印了一只虫子。严格来讲,是用一种喜食死尸的蟋蟀所制的蛊,自己用这些蛊来吸食掉偶会自泄而出厉主阴煞的气息。
就像是一种对古楼的保护手段,当死气泄露之时,虫蛊便会活跃起来,在其中兴奋的翻滚起来。
可当外泄的死气达到一个极点,这些蛊无法承受,便会在其中不断的挣扎,铜铃的声音便如一种警报!
“砰砰砰砰!”
无数声接连响起,满楼的铜铃竟应声炸裂开来!
虫蛊受不住煞气,纷纷爆体而亡!
这是从自己将这凉广楼用做封魔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
随着铃声戛然而止,骤然天空如同暴雨将至,天空黑的如同夜幕降临一般,飞沙四起!
“咚!”
一声利响,整座凉广楼上的窗门全被妖风震开!
门扉朝外不断的抖动,像是什么东西从里面冲了出来一般!
五十六章 炙煞之伤
林锦博跟在宁裴山身后,本欲再次向将人拦截住,可自打满楼的铜铃炸裂,四周刮了土龙卷后,他们几人便只能捂住眼睛,连连后退!
眼前刮起的风起码七级以上,竟让人有些站不住脚!
“哪来的风这么大!妈的,什么都看不见!”
几人相互扶住,蹲低身子,稳住身形。
林锦博身旁的刑警,忙从兜里掏出墨镜护住眼睛,转头便见宁裴山似乎不受丝毫影响一般,直接冲进了凉广楼!
更恐怖的一幕落在他的眼里,随着宁裴山进入楼中,整座古楼上下的窗门,竟像受了什么力道一般,“砰”的一声利响,又齐刷刷的自动关上了!
“我日!这他妈有鬼吧!?什么情况!”
说完这句,他身子一颤,周围的风似乎突然小了许多,渐渐的停了下来。
他看着自家队长目光又回到的古楼上,估计对方没看见方才的情况,便急急道了一句。
“头,那人拿着剑跑进楼里面去了。怎么弄?呼叫支援么?”
太猖狂了!这人竟敢在警察面前动刀?
公众场合非法持械不说,他刚才那攻击得算得上袭警之列了!
林锦博甩了甩满头的泥沙,清了清嗓子,分外狼狈。他转头看向紧闭的凉广楼,一时脸色阴晴不定。
目光再次落在青石地板上那道深深的裂痕上,提醒着他一切不是幻觉!
似乎犹豫了几秒,林锦博下达了指令,只是这道却与该有的行动背道而驰!
“通知一下各部门!叫后院的人,先通通都撤出去。”
这话一出口,身旁的三人都愣住了。
“头?真听他的?”
其实林锦博也不确定,可现在周围异象突生,太过怪异!
刚才宁裴山抬手出剑的那一招,不说旁的,自己是跟在他身后离的最近的。
可他真是没有看见宁裴山手中的那柄长剑是从哪掏出来的,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地上这道深痕,要说是戏法,林锦博是不信的。
周围没有硝烟的味道,更没用其他的什么工具,就是这剑在地上的青石板上多戳两下都得卷了口。
这道足有半米深的深沟,宁裴山挥出剑时人可在几米开外,根本没有碰到地面喃!
“你去跟踪下伤者继续调查案件,你去联络副队将后院所有人撤出去后,把后院整个封锁起来。眼睛都放亮点,一会那人要从其他地方出去,就直接拘了,你们现在就去办。”
掏出腰间的配枪,林锦博将枪直接上了膛,自己向着凉广楼小心的靠近!
“头!我跟你一起去!”一名刑警看着自家队长准备单独行动,心中一急。
“那好,王举跟我一起,你们先去叫人撤离!行动!”
命令下达,几人迅速执行起来。
两人朝着凉广楼小心的贴近,当跨过宁裴山画下的那条沟渠,林锦博不由的打量了一下脚下,这道痕迹仿佛撕裂大地一般,伴随着碎石的轻微崩裂声,还在不断往两边扩散!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紧张起来。
来到凉广楼下,满地都是头上掉落下的铜铃碎片。
可林锦博却发现,这些残骸中并不只是金属碎片,还有一种生物体内的浊液,黑绿的连着残肉,新鲜的体液附着在碎片上,冒出一股腐蚀性的白烟!
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每只铜铃上都有,一股酸腐味儿极度冲鼻子,林锦博连忙起身离的远了些。
这味道刚入鼻息就挺刺喉咙的,他忙捂住鼻子,朝着王举打了个手势,两人小心的绕过,尽量不踩着它们。
抬头看了看,古楼上挂着一副不大的匾额,是一块黑色的木材,用的是隶书描着金漆。
看样子有些年代了,这块匾额很是破旧,漆也掉的差不得了,但是却没有翻新。
原来这里便是刚才住持所说的凉广楼!
砰!
霎时楼中发出一声巨响!像是什么重物从楼上摔落一般,更像是什么木柱子被撞断了发出的声音!
声音来的太过骤然,还伴随数件瓷器落地的碎裂声!
林锦博与王举眼神一对,都看出彼此眼中的不安,两人也顾不得旁的,立马跨上台阶,朝着正门跑去!
“宁裴山!”
林锦博奔到门前,一脚踹在门扉上!
可并未如他所料,看似破破烂烂的木门竟纹丝未动,像是被什么重物在门后堵死了一般,林锦博被力道一堵反而后退了两步!
林锦博大惊!这宁裴山竟还将古楼给封起来了!?
“里面的人,把门打开!”
王举吼了一声,一巴掌拍在门扉上,还没让他来得及拍上第二巴掌,一声哀嚎已经从他口中惨叫出口!
王举一把握着自己的右手腕,不由的跺了两下脚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这疼痛感让他差点直接蹲了下去,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断掉了!
“怎么了!”
这声呼叫把林锦博吓了一跳,他忙跑过去查看。
只见王举疼的整个脑门上青筋凸起了,而他右手掌心像是被开水烫过一般,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上面更是有好几个偌大的水泡!
随着王举的动作,水泡破裂开!
可流出的液体,并不像平日被烫伤时破掉水泡后的黄色组织液,而是一股泛着青色的浊液,从对方手心溢出后,仿佛与空气发生了反应,竟慢慢变成了黑色!
这他妈什么情况!
林锦博心中大惊,回头又看了看方才王举碰过的门扉,朱红色的门扉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掌印!
可一转眼,那印记像是水蒸气留下的痕迹似的,没几秒便消失了!
回头再看向王举,林锦博这时也不敢轻易触碰他的伤口,连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绢,抖开递给对方,让他将手先包扎起来!
王举疼的眼冒金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伤了,手掌上火辣辣的刺痛,可骨头里面却是一阵阵的发凉,像是被冻伤似的!
自己不过只拍了个门,手心传来的感觉倒像是直接伸进开水里似的!
“卧槽,这你妈什么东西啊!”
好半天,王举才冒了这么一声咒骂,刚才那感觉真是疼的他话都说不出来!
心中一个念头划过,林锦博不由的一阵后怕!
难道里面是什么生化武器?!
这些伤者难道是因为这东西泄露所以造成了神经失常!
越想林锦博后背一阵发麻,后怕不断在心里产生,眼前这道门像是通往地狱一般,一时他也不敢再硬开了!
五十七章 凉广楼破
“宁裴山!”
朝着古楼内吼了一声,林锦博不敢靠近,他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否还活着!
“快走!”
宁裴山的厉吼从里面传了出来,沙哑还有些压抑的怒火,光听这道话语声音,林锦博就知道他应该伤了肺腑!
“你快出来啊!”
林锦博不知道他到底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可他能够感觉到对方在阻止着什么东西。
他一把搀扶起王举往外退开。
“砰!”
门扉内又是一声厉响!
紧闭的门扉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整个木门都剧烈的一颤,发出很大的声音!
心底极为不安,不由的又唤了对方一声!
“宁裴山!”
“走啊……”
宁裴山的声音再次传来,比方才那道声音弱上了许多,却比刚才近了许多,仿佛就在门后!
林锦博心中大骇,原来方才撞在门上的物件,是宁裴山的身体!
他不知道宁裴山在搞什么,可眼下,他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中的王举,心一横,便直接将人架在肩膀上,半拖半拽的,向外撤离!
当跨过宁裴山方才划在地面上的那道“线”,林锦博突然觉得自己嘴唇上有点温热的东西,他抬手一蹭,一抹鲜红在他的手背上出现了!
脑子有些发晕,林锦博鼻血直流,眼前的画面一阵阵的模糊起来。
他有些站不住脚,步伐开始虚浮,王举从他的肩膀上滑落跌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
可正当林锦博也要摔在地上之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捞了起来!
林锦博茫然的抬起头,那人竟如一座高塔一般耸在自己跟前,动作很是粗暴直接拽住他的领口,便将他提在了眼前!
“宁爷在哪?”
这人说话一股戾气,满脸的怒容,可仍可看出他眼底尽是焦急的神色!
出现的人正是乔陌,他的身后跟着三人,一齐硬闯入了后院!
前有乔陌开道,本就是野战出生的人,这下手没轻没重,直接将封锁线撕开了道口子,凡是拦路的通通被他给撞了开!
一旁的白鸦并不是力量型,可下手的劲道也是狠了不少,抬手一个手刀后斩,封锁线上的刑警脖子上一疼,直接昏死了过去!
就连贺柔也跟着动了手,可时机并不允许她动用太多武力。她需要趁着空当之余,联系律师团过来善后,并连忙给陆渊去了信息!
最后的人便是紧跟在后的姜欢愉,此时的她心中怕的要死,可指路向前的人是她,也只能是她。
因为只有她的眼中,才能看见圣水寺后院暴乱煞气,这冲天一般的黑暗,如末日降临一般!
哪里有祸端,宁裴山就应该在哪里。
“宁裴山!”
姜欢愉不断的呼喊,毫不犹豫朝着凉广楼跑去!
她害怕极了,在她的眼里,凉广楼便是一座厉鬼的巢穴!
无数惨叫的冤魂在古楼的八角楼顶上盘旋,邪煞们的身子穿过明纸窗户,不断哀嚎挣扎,想要挣脱出来,却又像是被什么锁住了一般,无法逃脱!
此时的凉广楼犹如亚马孙丛林中的玛雅神庙,死气如藤蔓攀附,将整座古楼深深包裹起来,似乎要被死气吞噬掉,掩埋进死气之下!
凉广楼外台阶下十米的范围内,是一层荧绿的鬼火漂浮,并伴随着一种像蜘蛛一般的虫魂啃食着聚集过来的阳气!
它吸食着周围不断涌来的生气,连天象都为之发生了变化!
黑云蔽日,这样的征兆怎么看都是极为不祥的!
看着如此情景,姜欢愉怎能不怕!
又是一道厉声从楼内传来!姜欢愉也顾不得旁的,直接加快了速度,朝着凉广楼急奔而去!
“宁裴山!”
乔陌也听见了里面的声响,他不知道姜欢愉为什么会确定自己主子在这里,可看着她笃定的模样,乔陌选择相信她!
方才接到贺柔的求援,几人以最快速度进了圣水寺,凭贺柔怎么如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却依旧没有主子的踪迹!
可待白鸦与姜欢愉到了,她像是能看见什么似的,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奔来!
几人一路冲过警方的封锁,来到了寺庙的后院,可眼前是满地的狼藉,哪里有主子的身影!
地上是一道极深的沟痕,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弄的,痕迹非常的新,两名警察相互搀扶着,像受了重伤的样子,摇摇欲坠!
可乔陌的问话,对方似乎没有入脑一般,毫无反应!
心急火燎的乔陌都想直接揍人了,而身旁的姜欢愉唤着主子的名字,直直的向着眼前的古楼狂奔而去!
乔陌大惊,以为姜欢愉发现了主子的身影,连忙丢下手中的人,也跟着朝前跑去!
“别过去!”
林锦博脑子一阵阵发瓮,可意识还算清晰,眼见几人又要步上自己后尘,他忙一把拽住对方,整个身子一点点滑下,可重量压在对方身上,甚至左手依旧握住对方的手腕,死死不松!
乔陌一个踉跄,竟被林锦博牵制住了身影!
白鸦与贺柔一阵疑虑看着眼前的警察,这声制止似乎让他们在思考出了什么事,与应对方式。
可姜欢愉的身影一分没停,她踩过满地碎裂的铜片,朝着古楼的大门冲上了台阶!
“宁裴山!”
姜欢愉再次呼叫对方的名字,可回答她的却是一道厉响!一道黑影贴着她的身旁,从她的眼前飞了出去!
姜欢愉贴的太近,什么也没看清,可她身后的众人却看的一清二楚!
那倒飞而出的身影正是宁裴山!
“爷!”
虽然是被里面的气流震出,宁裴山在空中一个扭转,落地时已稳住身形,半跪在地,他的两手手臂上有数道极深的伤痕,正不断往外掺着血!
手中的利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记,竟与不远处那道深沟一模一样!
凉广楼的木门在姜欢愉的眼前被生生的撞裂开来!
木屑的碎渣飞溅而出,姜欢愉忙抬手护在眼前,连连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她整个身子踩在了台阶边缘,一时脚下一空,竟直接向后倒仰着,从台阶上滚落了下去!
台阶不高,姜欢愉摔的一身肉疼,趴在地上一时有些起不来。身上好几处擦伤,却并不是大事,可正当她狼狈的动了动身子,想挣扎着爬起来。
一道白色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眼前,她的眸子里落入一对腾空的雪白玉足!
姜欢愉一滞,视线顺着这双赤足一点点向上望去,她整个头皮开始发麻,连心跳都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正低头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确切的说,是带着一副奇特笑脸面具的脸,而这张面具之下,是一只拥有雪一般白皙肤色的厉鬼!
一阵银铃一般悦耳的嗓音从面具之后传来,它雌雄莫变的腔调朝着地上的地上的人说道。
“好饿啊……可以吃了你么……”
五十八章 封魔井
宁裴山在地上血书“敕令”二字,这是他不得已留下的后手。
自己将会面对的什么,宁裴山最为清楚。
有什么比百鬼夜行更为恐怖?
那便是凉广楼中的邪祟何止百数,皆以千计!
身后的林锦博还追在宁裴山的身后,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他真的厌烦了。
自己死人的事都管不完,哪有心思计较一个想死的活人?
划破虚空,宁裴山伸手一探,直接将置于道山居供奉架上的佩剑给取了过来!
长剑出鞘,剑气卓然,一剑划在林锦博脚下!
无数攀附的死气,被这道剑气生生斩断了根源,剑痕之下,天地浩气不断酝酿,手中出鞘的锋刃带着无限的万物生机!
死气想要将这些生气纷纷吞噬,却也同时被浩然正气所灭!一时相互厮杀,战况胶着!
由此,这条剑气切割大地所造成的沟壑,便成了邪祟无法跨越的界限!
而在它的两边,如同黄泉忘川,割据着生与死!
宁裴山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他救不了所有人。就像他之前说过,这世间枉死的人不计其数,他能做到的只有无愧于心。
如果凉广楼中的邪祟一起爆发无法压制,那便如切尔诺贝利一般的灾祸,死伤何止百万!
噬魂铃的碎裂意味着死气到达了一个临界点。楼内的十八道封印,已经无法压制外泄的邪煞之气!
骤然而起的风,徒然刮来整座楼的门扉,其实那便是阴厉之气的爆裂。
整个凉广楼如同一个有无数皲裂口子的鱼缸,本是一点点渗漏的水,此时已经出现了泉喷!
门庭大开,而内页门扉上的符咒,是宁裴山用朱砂混着舍利子特制调用的,如今也镇不住了,只能说明一件事。
封魔井中的东西,醒了!
脚尖踏地,身形犹如幻影飘散,宁裴山右手执剑,脚下一跨,几步便入了门内。
口中生涩难讳的法咒出口了,宁裴山提气一运,山河之气便似无数蛛丝一般,将大开的窗门通通合上了!
此时的凉广楼如一个破碎的牢笼,而宁裴山只能将它暂时箍住,连同自己也一并关在其中!
说句不当听的,他如果不能在里面将危机通通解决掉,怕是整个世间也没有人能够收拾的了这残局!
凉广楼中,上千计数的阴厉,是他漫长岁月中,无数次大战后才降服的异类,这些邪祟之所以会在这里的原因,便是它们都是为祸世人的一方厉主!
而现在,宁裴山必须一齐将出世的厉主一网打尽,再次降服!
宁裴山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其中许多并不是单打独斗就能压制的主,甚至许多哪怕出世便是一种能影响天象的祸主!
春日中,蛇虫鼠蚁从地下醒了过来开始活跃,那个时候被这些毒物咬上一口,注入身体的毒液是往日的几倍有余。
而今日凉广楼中,便是万毒的惊蛰!
关上门扉,落在宁裴山的眼中,并未如猜想的那样,里面的阴厉呈现爆棚的迹象。
地上部分一共四层,每层三道阵法,里面是用自己的血染成的红线,染上朱砂后,再暴晒三天。线阵上穿过符纸并坠以莲花。
木质地板上被宁裴山用法剑刻绘上了无数张阵图,并用一层香灰覆盖,以作增幅作用。
可现在,除去一层与二层楼阁上,部分厉主的瓷罐碎裂而外,其余两层不仅厉主在坛中依旧陷入沉睡,并且连封印都是完好的!
目之所及根本没有太过强势的厉主存在,甚至可以说从坛中窜出的厉主,并没有在楼中太过逗留!
“井喷”不该是眼前这样的情形,至少造成如此邪煞之气崩裂扩散并不该如此的干净!
砰!
二楼之上,又是一只有着裂口的瓷坛无法压制住里面的厉主的煞气,炸裂而开。
烟云升腾,卷着仿若实体一般的黑色死气,在楼中盘旋!
烟尘凝聚,死气中似乎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甜,仿佛能让人进入梦境一般的安宁。
宁裴山眼中一凌,眼前的厉主是一只非常麻烦的邪祟,这是一只妖魔!
“青狐妖!”
宁裴山看着汇聚成形的厉主,蹙上眉头,道出了它的名讳!
“宁……裴山!”
刚刚苏醒过来,青狐妖的记忆仿佛回流般的潮水,整个脸上从一阵茫然转为了满是愤怒的扭曲!
可这表情只是一闪而逝,便被惊恐所取代!
仿佛有着什么更为恐怖的事情一般,青狐妖顾不到眼前这个将它抓了百年的罪魁祸首,整个身影一滞后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楼中不断的乱窜!
可它的身形撞在封印的红线上便被灼烧出一道道痕迹,它被猛的又弹了回来,可它顾不得这些。换了个方向继续横冲直撞,向着楼顶的方向不断的突破!
宁裴山被这怪异的举动惹的有些疑惑,这并不是青狐妖这等记仇的畜生该有的行为!
它顺着青狐妖的动作,向楼内的八角顶上望去。
只见楼顶上,竟有好几只厉主正攀附在上面!
它们一半的身子已经钻出了楼顶,而另一半的身子为凉广楼中的封印所制,正将它们封锁在楼中!
它们挣扎着,不断哀嚎着,钻回身子又再次撞击上楼顶的封印,封印的裂痕在不断的扩大,为了从这些裂痕中钻出,身子还有一只厉主将自己的半身直接砍断!
环顾了一下四周,瓷罐破裂的数量与出逃的厉主完全不相等和!
可这些厉主为什么看着自己这个满是阳气,且是仇人的自己还是这等反应!
突然间一阵骨头被咬碎的声音,从宁裴山的跟前传来,这声音落在他的耳中,仿佛是在自己胸腔中响起一般!
“嘶嘶嘶嘶……”
心中一紧,仿佛连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宁裴山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脚下!
自己的脚下,是一个仿佛无法见底的深渊!
这,便是凉广楼内中凶煞的存在封魔井!
整个封魔井的井口有两丈左右的宽度,并不如寻常的水井那般,它更像是一个通往地底的隧道。
沿着井的内沿,是一块块凸起的石板不断向下延伸着,形成了一道
阶梯。
在石梯的旁,井壁上,便是一个个空置的凹槽。这些凹槽里,像是供奉着土地菩萨一般,放着一个个不同大小瓷坛。
每只瓷坛上,都贴着符纸,每一只瓷坛的封口都是用朱砂混着银泥浇灌封口,并用铁链上了锁。
看着像是骨灰坛子,可里面的每一只,都是能吞天吐地的主!
而此时,整个凉广楼仿佛格外的寂静,只有这像是黄鼠狼啃碎鸡骨头一般的声音,从幽深的深渊中,一阵阵传来……
五十九章 诱饵
仿佛是因为听到了这声响,楼顶上的厉主们,逃亡的更加惊恐!
只见一道白色的气息,犹如一股浓烟一般,从封魔井中飘出。
浓烟的速度非常的缓慢,却似是什么活物一般,不断在空中变换着,气雾凝结的触手一般,直直朝着楼顶的邪祟们飘去!
青狐妖看着慢慢靠近的东西,吓的整个身体都无法聚集成形一般,它朝着烟雾的方向猛的喷出一口红色的煞气想要将其腐蚀住,而后它的身子依旧不断的朝着楼顶的封印发起冲击!
被煞气阻拦,白色的浓烟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只在空中轻轻一滞,便绕开了红色烟雾的方向,朝着青狐妖袭去!
连反抗都做不到,在白烟触碰到青狐妖身体的时候,青狐妖整个身子一震剧烈的颤抖,连哀嚎都没发出,便直接双眼不住翻着白眼,像是被后者控了魂一般!
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青狐妖竟直接从楼顶跌落了下来,一直摔进了宁裴山眼前的这座深井之中!
怪不得楼中没有那么多厉主,甚至这些较弱一些的厉主还在不断往外想要逃出去,不惜全力将楼顶的封印产生了裂口!
原来是封魔井中的东西,在将它们当做食物,一只只的吃掉它们!
可这样的攻击方式,宁裴山在努力的回忆,他并不记得封魔井中有这样手段攻击的阴厉!
青狐妖这等魅魔,早有妲己褒姒作为祸国的传说,甚至眼前的青狐妖自身的功力更是不低,断不可能这等轻易就被他人所制服!
随着青狐妖的跌落封魔井中,便是一阵妖魔垂死时发出的哀嚎之后,而后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宁裴山连忙查看封魔井中的阵法封印,十二道为地面的封印,剩下六道封印全在井中,如今竟已裂开了两道!
他不知道下面醒来的是哪些邪祟,只有这四道封印镇压的封魔井,是顶不住几次邪蛟奋力一冲的撞击的!
眼下,麻烦了!
浓白的烟雾缩回了井中,这死气并不是煞气,而是尸气的一种。
死气分为了许多种,大多都能用颜色辨别,黑中带着绿色的阴气,黑中泛着些许红色的便多为煞气,当然也并不尽然都是如此,偶有例外罢了。
可眼前这等能凝结出实质状的尸气的厉主,已经算是孽主级别了!
宁裴山朝着下方望去,封魔井下一片莹绿的幽光,仿佛聚集了不少的萤火虫一般。
可宁裴山知道,那是实质状的阴气!
这东西不是邪蛟身上有的,自己该万幸,邪蛟出世怕是整座凉广楼以为废墟,可到底是什么孽主破了封印,宁裴山无法判断。
他甚至没法轻易将下面的东西给捞出来。
一方面,封魔井下的气都是坠质,万物皆是下行。封印中的气也是如此运转才能达到镇压的作用,所以宁裴山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
另一方面,自己如若轻易动手,怕是将一些并未苏醒的孽主给惊扰了,井喷的封魔井,那便是一个黑洞,能吞噬掉一切!
眉心微动,宁裴山取过一楼格架上一只郎窑红的瓷坛,里面是一只尚未醒来的厉主。
傀魔。
指尖在瓶身上绘过一字符文,宁裴山将朱砂密封的盖子打开了。
一道实质状的青色阴气从里面隐隐腾出,宁裴山手中一松,将整个瓷坛直接抛进了封魔井中!
瓷坛坠落,半晌才从下方传来落地的声音,回音在深渊中不断的回荡,扩散到整座楼的每个角落,有些余音绕梁之感。
而后便是寂静,封魔井下方没有一点声音传来,似乎刚才那些骨头碎裂的声音从未发生过似的!
猛然间,一道青色的身影从下面如风一般逃窜而出,紧跟在后的便是方才那道凝结实质一般的尸气!
傀魔的逃窜速度极快,白色的尸气急追而去,看似飘忽的动作,下手却一点也不含糊!
刚将其逮住,便见傀魔的阴气仿佛断了一节一般,直接分为了两股继续逃脱!
这便是傀魔的本事,如壁虎断尾一般的替身本领!
宁裴山抬手一挥,一道符文的光样便朝着傀魔直直飞去,硬生生将它定在了楼内的立柱之上!
傀魔慢慢显出原型,在光符的镇压下不断的挣扎着,它满脸惊恐与不甘,他的目光落在站在殿中之人,咬牙切齿的怨毒与愤怒道了一句。
“宁裴山!你不得好死!”
是的,宁裴山用速度较快,且有多条命可以替身的傀魔,作为了可以钓出孽主的诱饵!
宁裴山听到这句,眼神清冷而淡漠。他从非善类。
白色的尸气不断升腾,朝着傀魔飘然而去,宁裴山眼中一凌,待对方完全接触到傀魔的身体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执出了手中锁魂的红线,将这股阴气直接与楼内朱砂浇涂的桃木立柱捆绑在了一起!
傀魔不断的挣扎,再次用替身逃出了宁裴山的封锁!
“我杀了你!”
这种用它做饵的举动彻底的激怒了傀魔,它不由分说朝着宁裴山直扑而上!
此刻的宁裴山哪有心思对付它,沾过自己鲜血的金藤刻绘的长剑,在他的手中泛着森森锋芒。
他的右腕轻抬,左切而上朝着傀魔一剑斩去!
剑芒过处,傀魔竟直接被宁裴山斩为了两段!
宁裴山的血满是山河正气,又比寒剑利口,更是有数分法力加持!
被尸气重伤之下,才出世的傀魔哪是宁裴山的对手,不消一个回合便败落下来!
尸骸坠在一旁的地板上,片刻便化为了一滩青色的脓血!
可就在这时,本被固定在石柱上的白色尸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切断了似得,与封魔井中的联系断裂而开!
立柱上的红线纷纷滑落,坠在地板上,而那股断裂的白色尸气竟然也跟着翩然落下,化为了几缕白色的碎发!
宁裴山眼中一凌,心中大惊!
他看着这飘落的银丝俨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适时,在封魔井中也从最底端,传来了脚步声!
像是赤足踩在石梯上发出的声音,细碎却分外清晰!
宁裴山的视线再次落在井中,一点荧白的星光从幽深的深渊中一点点扩大,它绕着井边的石梯,仿佛从地狱中踏血而来!
“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令人讨厌的模样喃……”
六十章 玉虚
这声音雌雄莫变,却分外的凉薄,说话的语调像是打趣,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乖戾气息。
阴气如荧光一般,在它的身边围绕,像是夜空中的一盏明灯,整个身子都带着流萤的光彩!
宁裴山看着对方缓缓的从井下走出,眉头深锁,他万分没有想到,醒来的厉主会是它!
“宁王,你的脸真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喃……”
它一步步走出井口,整个身躯显现了出来,模样却与大多的厉主都不太相同。
没有恐怖的外貌,没有庞大的体型,甚至连身子周围的气息都是极为纯粹的!
没有黑色的死气,只是被实质一般的阴气与尸气围绕,它的模样,更接近一个人类!
“玉虚!”
宁裴山贝齿轻启,唤出了对方的名讳。
眼前的孽主便是南疆之王,被誉为千面仙圣的厉主,玉虚!
玉虚是他的名字,而“虚”,却指的他的本尊。
这种阴厉,非妖非魔,介于鬼与尸之间。
它们的成因一直是个谜,而玉虚成为“虚”的原因却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大抵来说,玉虚本是南疆的域主,一方的王,可他为了得道修仙,练就了邪法,便将自己搞成了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那时的他,需要每日食用死人的尸肉作为食物,并且用阴气锻体来保持本尊的思维与本性。
可哪怕是这样,他也并未堕入魔道,玉虚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除了杀戮,他甚至还从南疆的极阴之地潜龙渊中挖掘出的一副“”的尸骨,并将它与南疆秘法锻制,炼成了一件邪物!
这件邪物,一副面具。
一副外观近乎白玉般通透,却有着一副人类的面孔,还会呼吸一般的面具!
这张面具,比常人的脸庞略大了一些。带上后,需要活人供养,它能吸食阳气转为阴气,一直供养着玉虚的灵魂。
由此,玉虚便达到了他长生的目的。
这样近乎扭曲一般的“道”,让玉虚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将自己炼成了这样一个“东西”。
宁裴山从来理解不了。
自己的身体为阴气不断侵蚀的痛苦,被心魔不断的吞噬,而玉虚从来都是清醒的做下这一切!
他所求的“道”,是一种极致的偏执。
最终的结果,便是他竟悟出了属于他独特的一门法则,甚至真的长生不死,被南疆领域誉为了成仙的圣者!
那里的人,称呼他为千面仙圣!
所谓千面,那是因为他的身体早已无法承载他至阴的魂,最终被侵蚀掉,人类的身躯从来都是脆弱的。
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新鲜的尸体,作为他魂魄的躯壳,尸气与阴气更将他全身淬炼,整个身子是近乎玉一般的白皙。
甚至在而后的邪法修炼,他还能将自己的灵魂附着在他人之身,吸取对方的阳寿!
可最终到底是这张面具控制了他的心,还是他与面具达到了共生,谁也说不清楚。
此时的玉虚,是仿佛是一个半透明一般的魂,举手投足之间实质的尸气,仿若仙气一般!
他满头的银丝及地,微微垂在身后。一身洁白的广袖华服,暗纹上绘着五毒的样式,赤着双足一步步出现在宁裴山跟前!
视野里的玉虚,依旧戴着那副不变的面具,微微转过身立在封魔井的对面,面具上是一张万年不变邪魅的笑颜!
这笑容太过虚假,宁裴山不知道这副面具之下的孽,是否如同这副面具上的表情一样,满是嘲讽一般的心境!
宁裴山有些恍惚,他的视线落在对方手腕上,黑曜石配着象牙的手串上。
那是自己亲手赠与对方的!
是的,宁裴山与玉虚有旁的交情,那是在对方成为“虚”之前。
该说,是宁裴山醒来那时不久的事,便与对方相识了!
这么算来,已久千年了……
澈阳元年,嘉善皇帝刘译于盛京称帝,南疆域主玉虚进京朝见。
那时候的玉虚,一心修道,意外与身为皇叔的宁王一见如故。
域主请示皇帝后,在东唐逗留了月余。两人从饮酒作赋,聊到古今道法,宁裴山与对方交流彼此的心得,那时的年岁,是宁裴山漫长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欢愉时光。
他甚至还亲手做了一串法串赠与对方,而玉虚也教会了自己南疆特有的百果酿。
宁裴山不知玉虚为何会如此偏执于长生不老,修仙即为修道,而修道便是修心。
当他听闻玉虚为了修道,习了邪法,用活人祭祀,死人制尸,而用尸炼制成“魃”,并食用其肉的时候,宁裴山不顾刘译的反对,只身前往了南疆,想要问个清楚。
整个南疆已经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灾祸无数,而始作俑者,也正是南疆的王,玉虚!
还记得自己打伤对方的护卫,冲进角楼,玉虚正坐在王座上,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
他什么也没说,便屏退了紧随其后的护卫,而那些护卫,也早已经不算是活人了。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宁裴山一方面是愤怒,另一方面便是难以置信的满腹疑问。
半晌,玉虚回了自己一句,那答案,宁裴山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修行之路,从来都是一人之事。你无需拦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宁裴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我都是一样的,只是所求不同罢了。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我,不过想换个活法。”
玉虚的“道”已经入了魔,宁裴山无论如何归劝,对方什么也听不进去。
而后,便是玉虚倾尽全力从潜龙渊中得了一副的尸骨,将它与南疆秘法锻制,炼成了一副鬼面!
不断的屠杀活人,生生将自己变为了一只“虚”。
战火向北延伸,整个世道人心惶惶。宁裴山向嘉善皇帝刘译请战,并率军围剿了整个南疆。
至于玉虚,自己未能将他绞杀。
一方面,宁裴山动了恻隐之心,另一方面,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杀掉对方。
的尸骨制成的鬼面,已食万人阳气转为阴气,滋养着玉虚的灵魂。
哪怕自己毁了对方的肉身,阴气也能转为尸气为之疗养。
宁裴山不知如何毁掉这幅面具,便只能将其镇压,封进了自己醒来的那间古墓之中,用自己的棺椁锁住了对方。
那一战,宁裴山重伤沉睡了两年。
再之后,便是自己将其转封在封魔井中,三百年前,自己在井上又起这座古楼,亲笔书上“凉广楼”三个字。
只是宁裴山从来没有想过,还能与对方再见,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六十一章 战
玉虚耳边几缕的银丝被齐齐切断,它抬手将附在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多年未见的脸,落在宁裴山眼中,心中竟有一种莫变的情绪!
从对方带上这副面具开始,玉虚从未取下过,哪怕上次将它生擒,它也不过转过身背对自己罢了。
这张脸,还是当年东唐时候所见的容颜,如在水一方的翩翩君子,魅惑人心一般的俊俏容颜!
可面具戴久了,哪怕摘下来,玉虚也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
这副笑容藐视一切,没有一丝温度,它的脸依旧是一副假面。
看着宁裴山眼中一闪而逝的诧异,玉虚抬袖掩口笑了一句。
“本以为,你会更加的强大,如此看来,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的毫无价值……”
宁裴山眼中的寒光一闪,指尖凌空极快的书上了一道镇符,不由分说,扬手便挥了上去!
光符带着戾气瞬间张开的偌大,仿佛一张大网,直接朝玉虚面门镇压而上。
玉虚眉心一蹙,轻轻抬手虚空一握,便轻描淡写的将符文如一张废纸般揉碎!
它脸上的神情如此时手中的面具一般,挂着一副魅惑众生的笑,虚假而嘲讽!
“宁王爷,你不会以为这等手段就能让我屈服?是否太过天真了些!”
话闭,玉虚将身上的衣袖抚平,又捋了捋耳畔的断发,发丝在阴气的助长之下,又恢复了原本的长度!
银丝无风飞扬,衣襟为阴气撩动,仿佛真像是来到世间的神仙!
可这番动作不过几秒,玉虚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眼眸微动,瞬间便抬头自己的上方看去!
一打眼,便是一张红绳挂着符坠的封印已近在咫尺,正完整的落在自己身上!
红番莲花如地狱的业火一般燃烧,焚天之怒倾泻而下!
封印之力瞬间便将玉虚整个身躯笼罩在其中!
玉虚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这道封印来的太过突然,他甚至还未察觉宁裴山是何时做下这些的!
红番莲锁魂印将他整个身躯一收,力道之大竟使得他整个身子直接朝着桃木立柱拖拽而去!
红绳上的幽蓝业火不断焚烧着它的身体,本该是滚烫的温度,却使得整座楼内,如冷风过境一般,如坠冰窖!
宁裴山以符文的障眼法为先手,以手中的锁魂红线从上方其他楼层中,将还未被破坏的封印中,拉过一层下来,直接用在了玉虚身上!
宁裴山在楼中步了十八道封印,这每一道都用上了七七四十九天,工艺与繁琐程度便是当年修建凉广楼时候一齐步下的。
只是宁裴山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种情况下移驾封印之力!
这样完整的封印带着无穷正气,能灼烧掉一切的红莲业火在红绳上被阴气与尸气所灭又不断复燃,极速的吞噬着玉虚的魂!
才从封印中苏醒的玉虚,一时被这招打的措手不及,竟直接任由红线将自己捆在殿内的立柱上!
被朱砂浇灌的桃木柱并不只可以镇压邪祟,它的上面描绘有满篇经文,并常年又高僧为之祝祷加持法力,可抵御诸邪,若是功力浅薄一些的阴厉撞在了立柱上,连心智都会受到重创!
玉虚被捆在柱上,如受了炮烙之刑,整个身躯瞬间腾了一股青黛一般色泽的死气!
宁裴山完全没有停手,紧跟而上,不带丝毫犹豫,他翻动手腕左手执剑,剑锋过处,竟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上一道深痕!
伤口一时血流如注,宁裴山用气息引导,瞬间手臂上的血液伴随着他自身的山河气运喷溅而出,直朝玉虚面门而去!
瞳孔剧烈的一缩,玉虚忙将头偏在一旁,宁裴山的血溅在它雪白的衣襟上,它的胸口瞬间犹如华鲸捶钟,力道之大竟让它生生呕出了一口喷溅的血!
这颜色竟与自己一般,相同的鲜红!
宁裴山眼中一滞,一时再次有些恍惚。
他知道对方已不算人类,可当年将它生擒之时,它的血是属于邪煞一般的黑色,可眼前,对方的血竟然也同自己一样是血红的!人类的血!
难道真的经过了千年,玉虚已经修行得道,真被它练就出了仙身?!
随着这口鲜血的呕出,绑住玉虚的红绳竟像是被强酸腐蚀了一般,不断冒出一阵白烟!
玉虚抬起头有些错愕的看了宁裴山一眼,脸上的笑容仿佛从未改变过,可从它的眼中,宁裴山依旧能看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怒火!
“上一次你背负家国天下,为你所擒,我无法可说。这次相见你又要我死!宁裴山,你当真好狠的心肠!”
宁裴山眼神微闪,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可他正提剑飞扑而上,堪堪跨出了两步,玉虚便将缠附在自己身上的封印震裂开来!
一时业火在他的周围四散开来,幽蓝色的火焰伴随着燃烧的符纸从空中飘落,朱砂立柱在它的身后不断冒出一股股白烟,竟像是被尸气所蚀!
玉虚的发丝在红莲业火中放肆的飞扬,它那张笑颜在幽蓝火光的映衬之下,犹如地狱的勾魂使者一般,连眼眸中都跳动的火苗!
缓缓抬手,将鬼面再次附在自己的脸上,玉虚将自己脸上的喜怒再次隐藏在了面具之后!
骨的鬼面与玉虚的尸气相互胶着,四散的气息竟生生将还未熄灭的幽蓝业火给吞噬掉了!
玉虚周身气焰大涨,连被宁裴山所伤的胸口已然恢复了过来!
阴气与尸气如火焰一般在它的衣袖上翻滚,快速的将血液与伤痕修复完全,站在宁裴山跟前的玉虚,又恢复了方才白衣蹁跹的高洁!
玉虚步出赤足,朝前轻跨了一步,它身后的桃木立柱竟由下而上不断龟裂开来!
“砰!”
一声厉响后,整个桃木立柱竟承受不住玉虚暴虐而过的气息,硬生生炸裂开来!
宁裴山眼中满是惊讶,而后便急急将佩剑护在胸口,气浪翻滚着朝他涌来,直接撞向了他的胸口!
这道尸气伴着阴气太过狠厉,宁裴山被气浪掀开数米,忙稳住身形,在身前极书一符,挡住四散而来的气焰!
宁裴山的胸口像是受了暴击似的,一时肺腑上竟被阴气侵体,这冰冷感不断灼烧在自己的胸口,连舌尖都感觉一阵发麻!
六十二章 斗法
伴随数件瓷器落地的碎裂声,宁裴山猛的抬头望去。
玉虚竟将周围的瓷坛掀翻在地,里面逃窜而出的厉主们被它纷纷擒在手中!
一时便直接当作了食物,不断的吸食着它们身上的死气,用来来填补自身的力量!
“宁裴山!”
一声急促的呼唤从楼外传来!
宁裴山不由的心神一分!
这林锦博怎么跟只苍蝇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啊!都告诉他不要靠近,还赶趟似的上前来送死!
“好美味的阳气,吃了这么多阴厉,也许久没有尝过活人的味道了!”
听到了这声呼唤,玉虚扭过头向楼外的方向扫了一眼,那张面具上的笑容,竟像是有了生命似的,连眉目间都有了活人一般的灵动!
眼中一滞,宁裴山心中不由的大惊,自己虽将整个凉广楼再次封锁,可是以玉虚这等孽主想要冲破封印逃窜而出,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自己方才用了一道完整的封印都没有能将它压制住,眼前的玉虚已戴上了鬼面,周身的气息加持不说,甚至还食用了无数厉主的煞气来助长自身功力,想要出去怕是只废不了多少功夫!
“快走!”
宁裴山已顾不得旁的,朝着楼外吼了一道,手中剑花一挽,提剑便迎了上去!
双臂上又添了数道裂口,山河之气由凉广楼顶上的琉璃瓦倾泻而下,宁裴山剑尖一指,以自身的气息引导天地之气的走向,朝着玉虚汹涌袭去!
如雷霆灌顶,万顷的山河之气直直落下,砸在玉虚的方向!
可后者更快,由幽灵一般飘忽,直接一道闪身出现在了宁裴山身前!
玉虚的双手从宽大的袖口伸出,竟如树皮一般,干枯而纤长,整个手掌上漆黑如墨,被五毒所侵染的皮肤犹如僵尸一般,形状更似鹰爪!
出现在宁裴山跟前,玉虚衣袖一挥撩开他挡在胸口的佩剑,一掌重重击在宁裴山胸口之上!
这力道之大,宁裴山整个身躯竟直接飞了起来,重重撞在了身后的门扉之上!
砰的一声厉响,门扉内页上朱砂混着舍利子绘制的符咒随之一震,粉尘四起,有几个字符被震落的竟已看不清楚了!
“宁裴山!”
他抵着佩剑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林锦博的呼唤就在门后。
宁裴山不能退,也不能让,这扇薄薄的门扉之后,便是两条活生生的命!
“走啊……”
他真的有心有些无奈,这人要是犯了倔劲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自己现在,根本没多余的心思费在林锦博身上!
“你还是这般哀悯众生,将自己当做普度世人的圣人!”
面具下的玉虚在嘲笑,看着对方的行径,他停了手,一步步走上了前来。
“孟德有云,宁可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唯有此心可得天下已。宁裴山,你可看看你自己,千年来这脾性没有一分改变!”
闻言,宁裴山直起身子,将自己衣领上已经破裂开的领带扯落了下来,随意的抛在一旁。
他微微勾起嘴角,眼中的光微闪,将左手中的佩剑抬了起来,指向对方。
“那,门外两人就当是给你开胃好了,吃了他们,你可乖乖回那封魔坛中?”
玉虚身形一滞,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片刻后又扶额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你怎会妇人之仁,堂堂东唐宁王从来都是冷血无情,在这世间,你在乎的不过是那所谓的天地正气罢了。取舍二字,你比谁都通透。”
不知为何,这句讽刺出口,玉虚的声音越来越轻,更加是无奈的叹息与失落。
闻言,宁裴山收起脸上的笑意,寒光在剑上流转!
“你我已识千年,你自然知道我追求的是什么!无需多言,今次你我该有个了结了!”
挥剑而上,宁裴山划破虚空,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了玉虚的后背!
剑芒瞬至,玉虚挥起衣袖,将身子往前一让,瞬间整个身形便化为一团尸气!
这浓浊的白色尸气坠地,竟四散开来。宁裴山寒芒过处一剑砍空,心中不由为之一惊!
玉虚以尸为体,现在居然已经能将身形修炼到化型界,可见这么多年的镇压,并未磨灭掉它的神智与邪性,甚至使得它的功力更加精进了!
满地的尸气如一层实质化的浓稠液体一般,在地板上四散,所到之处亦如熔岩倾至!
地面的刻纹与香灰不断被尸气腐蚀着,从格架上碎裂的瓷坛中逃出的阴厉们被这溶液一般的尸气附着,竟直接化为了黑色的焦灰!
不断的收缩,尸气如潮水一般,向着宁裴山迅速的涌去!
宁裴山眉心微动,身形急忙伏低,指尖点地,蘸着自己的鲜血迅速的画出一道螺旋的弧线!
白色的浓稠溶液不断涌到跟前,似乎为另一股气流所引,以宁裴山所绘的法阵为中点,竟如陀螺一般,尸气不断聚集过来!
尸气不断凝结,如土龙卷一般集中在阵眼!
玉虚身子被这道气息所引,一时竟然无法逃脱,气息凝滞而上,扭曲的显出了它的身形!
白衣的广袖在阵眼中旋转,衣襟飞扬,玉虚如仙子降世一般,从烟雾中化形而出,举手投足间的尸气竟如仙气一般飘逸!
甚至连那张带着鬼面一般的脸都在烟雾中分外朦胧,仿若在跳一曲祈雨祭祀舞蹈的圣巫!
可玉虚令人惊艳的哪只是它的身姿!
浓烈的尸气在它的手中凝结,竟汇成了一条骨状的白色厉鞭,玉虚回首便照着宁裴山的面门袭去!
宁裴山眼中的光一瞬间犹如鎏金划过,连眸子都是耀眼的金色!
三道法阵瞬息而出,化为无尽的剑芒附着在佩剑之上,挥剑前刺,宁裴山手中的佩剑朝着骨鞭撞了上去!
两股强势的力量撞在一起,整座楼内狂风大作,竟以两人为中心不断胶着在了一起!
一时楼内霸道的气息盘踞,双方的力量竟不相上下!
宁裴山眼中的耀金色光华蓦然化为一方八卦阵图的纹样,他左手执剑,空出的右手指结一阵快速的变幻,天地浩气在他的手中不断凝聚。
在凉广楼顶的上方,又是一阵疾风般的山河气脉倾泻而下!
玉虚眼中的神色为之一变,面具上的笑容仿佛也随着它的心境一般,不由的眉心一动!
它手中的骨鞭未停,眸子上的笑容却更加的清晰,它弯着眼角,朝着宁裴山狠狠的道了一句。
“就让我看看这么多年,你的道法修行到了何种地步!”
六十三章 你别伤她
话闭,玉虚周身的阴气向四处倾泻而下,方才满地白色如液体的尸气,此时被一片泛着荧火的幽绿气息所代替!
浊液一般铺满了整座楼的地板,却不似方才那般腐蚀一切,倒像是干冰在地上升腾!
阴气不断如活物一般扭曲着身形,纷纷从地面站了起来,汇成一具具一人高的阴身!
这些阴身以各种姿态扭曲而成,最后竟化为了如玉虚本尊一般,全身散着莹亮光泽、半透明的东西!
它们转过头来,每一只像是人类的游魂一般,体型不甚清晰。它们转过头来看了宁裴山一眼,便直接朝着玉虚身前扑了上去!
无数的阴身如堆积成山的尸骨一般,不断的踩着彼此向上攀爬汇聚!竟如一面巨大的阴气壁障挡在了玉虚的身前!
万顷的山河气息从凉广楼的宝顶再次被引下,如惊雷一般落在玉虚的身上,一时楼内如气旋炸裂!
宁裴山被这道雷霆一般的气浪直接掀翻,整个身子再次撞向了窗门!
暴虐的气息席卷着整个楼内,门扉内页上朱砂混着舍利子绘制的符咒连抵御都无法做到,顷刻便被震裂而开!
宁裴山撞裂门扉,整个身子朝着楼外横飞了出去!
可就在他胸口里的气血不断翻腾,他的耳畔里落入了一道熟悉万分的声音!
“宁裴山!”
宁裴山在空中一个扭转,落地时堪堪稳住身形,半跪在地,他的两手手臂上数道极深的伤痕,正不断往外掺着血!
手中的利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记,竟与不远处那道深沟一模一样!
胸中那股气血再也无法压抑,一口内伤的气血直直喷了出去!
眼中突然一阵发黑,宁裴山猛的甩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今次的确气血消耗过大,方才几道镇魔符文的动作,还两次引动天地之气,宁裴山内伤极度的加剧。
可他顾不得这些,刚才那道声音唤了自己的名字,是那么的让他胆战心惊!
姜欢愉!
宁裴山眼瞳剧烈的收缩,眼前的一切是他万分不敢想的事情!
真的是欢愉!
真的是姜欢愉!
她为何会在这里!
她怎么能在这里!
姜欢愉从凉广楼前的台阶滚下,摔在地上,一时有些起不来。身上好几处擦伤,正想挣扎着爬起身来。
玉虚那一道白色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眼前,正低头居高临下俯视她!
面具下的玉虚在笑,极度开心的看着眼前的人类。这千年以来,这还是它第一次见到活人!
一阵银铃一般悦耳的嗓音从面具之后传来,它雌雄莫变的腔调朝着地上的地上的人说道。
“好饿啊……可以吃了你么……”
言罢,玉虚竟用尸气将趴在地上的姜欢愉托了起来!
姜欢愉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冰凉,透彻了骨髓一般,她不由自主的身体发颤,瞳孔剧烈的收缩,连嘴唇也在瞬间变得苍白!
眼前的阴厉与自己以前所见的完全不同,它拥有完整的人形,甚至还是一副笑颜的模样!
可这股阴冷感,这目光中的气息,恐怕东郊废墟中的那只身形巨大满身恶臭的恐怖邪祟都没法与之相比!
它脸上的面具像是唱戏一般的小丑,可姜欢愉一点也没看出来滑稽,甚至觉得这张脸才是对方真正的脸!
“……宁……”
姜欢愉艰难的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似乎连牙齿都在不住打颤,口中一股苦涩一般的麻木传来!
姜欢愉愣神的看着眼前的阴厉,她整个身子已被托的凌空飘起。
可她的视线里落在对方的面具上,一道长长的裂口出现在这张面具之上。
而面具之下,一道殷红的血液正从面具下浸了出来,一滴一滴打在对方洁白的衣襟上,越来越多!
姜欢愉不由的愣神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红色血液的鬼!
她甚至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并不是什么邪祟鬼怪,而是同宁裴山一样有着特殊能力的人!
似乎感觉到姜欢愉望向自己的眼神,玉虚面具上的表情动了几分!它从宽大的广袖中伸出手指,将脸上的面具往头顶滑了上去,露出了它的真颜!
此时的玉虚的脸上依旧是清冷、乖戾的俊俏模样,虽然弯着眸子挂着一副淡笑,可它冷眼的盯着眼前的女人。姜欢愉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般,连动都不敢动!
殷红的血液正从它的嘴角不断溢出,一滴滴的污染着它的衣袖,不消片刻便是一大滩落在姜欢愉眼前!
尸气在它的身形上不断流转,玉虚身上那套绣着五毒暗纹被弄污的的白衣,竟然瞬间变幻了衣饰!
肩膀上出现了野兽头骨的肩甲,**着胸膛,白皙的腹肌凸显,下身被一抹白色的五毒纹蟒袍包裹着,身后更是出现了一袭如浓郁烟雾状的披风!
刚才高洁似谪仙一般的阴厉,此时竟瞬间便战意昂扬,浓郁的戾气充斥着它强壮的身躯!
衣抉翩翩,玉虚赤足朝前踏出一步,轻轻抬起手臂,抚上了姜欢愉的脸颊。
口中的鲜血依旧不断的溢出,它舔舔了自己的嘴唇,张开朱唇朝着女人的脖颈靠了上去!
“你别伤她!”
一声厉吼从不远处传来,玉虚刚抬眼望去,宁裴山手中的剑便带着雷霆一般的法意朝着玉虚急斩而去!
宁裴山抬手又是一道山河气运成形,便要印在对方脑门上!
玉虚手中的动作一滞,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右手一把握住姜欢愉的脖子将她抓在手中,挡在了自己身前!
宁裴山见状,脸色大变,硬生生改变了剑芒的方向朝着一旁横劈而去,可这动作竟叫他胸前破绽大开!
见状,玉虚眼中一凌,左手一挥便向宁裴山胸口袭去!
可攻击就在眼前,宁裴山竟未躲开一分,硬生生受了玉虚这一爪!
如鹰爪似的的手掌带着破天一般的气势穿胸而出!
玉虚这回的攻击竟实打实的落在了宁裴山的胸膛之上,自胸前刺入,从背后贯穿而出,在他的胸口上戳了个对穿!
一时鲜血从宁裴山口中与后背猛然喷溅而出,可他并未停手,左手上的佩剑,紧接着便落在提着姜欢愉的那只手臂之上!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一时说不出来话来,玉虚愣愣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断臂的疼痛似乎没有对它产生丝毫影响一般,玉虚任由姜欢愉如烂泥一般摔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