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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皇叔     宁若白衣误丹青txt下载     宁若白衣误丹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零九章 困死记忆

    宁裴山为素问拖延住了邪祟,以至于素问能得以运用离教的法器破开虚空。

    法器为一柄骨扇,是由象牙所造,十二骨秘银描金,绘制飞鸟走兽的纹样。莲绝焰泰扇在离教算不上什么太过名贵的宝物,可在满是丹药术术炼制的“邪教”,莲绝焰泰扇确是有一定镇祟。

    素问服下了教内秘药提升功力,还燃烧了自己的本命修源,才能够强行运用此扇!

    当她破开虚空,跨入了虚口,惊喜的发现虚口的另一端正是道宗的唐王殿!

    “师尊救我!”素问的惨厉的惊呼响彻唐王殿。

    李淳风与欺霜真人正说着事务,随即被这道突兀的惊呼打断了。两人都诧异万分,甚至有些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连忙回过头来。

    怎么会是素问的声音,她不是远在万慈寺么!?

    这一抬眼,两人便敲见素问满身是血,正从一道极为不稳定的空间虚口中,狼狈的挣扎着爬出来!

    这一打眼,素问终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逃出生天的喜悦一下子涌了上来,甚至连嘴角都不由挂起了一抹劫后余生的笑意。

    可片刻后,她脸上的神情僵住了,随即扭曲起来的表情里,被惊恐完全取代了!

    在素问纤细的脖子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如鹰爪一般漆黑的利爪。这只爪子凭空从虚口中伸出,正死死扼住她的喉咙,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轻松拧断她的骨头!

    素问奋力的挣扎着,可不管她如何用力,都没有办法从魔掌挣脱出来!

    素问满眼充血,艰难的向前伸了伸手,如将死之人一般,似乎想要抓到什么!

    看着这一幕,道宗掌教李淳风最先反应过来,他三两步便赶到素问身前,想要抓住对方的手腕。

    可最终还是迟了一步,素问被邪剑灵再次拖回了虚口之中,空间撕裂的痕迹也随之溃散!

    一只青色的蝴蝶,落在了唐王殿上!

    素问知道自己活不成,她在自己死之前,法力凝聚,留下了自己的遗言。

    至此,所有人都死在了万慈寺,消息却如愿送了出去。

    再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宁裴山已经无从得知了。

    千年前的他已经死在了凤栖潭,而千年后的他沉浸在千年前的记忆里,回不了头了。

    宁裴山的时间仿佛在自己的记忆里发生了静止,而他如幽魂一般的身影,却依旧立在长星桥头。

    血月当空,山风呜咽,山火鬼火环绕在四周,宁裴山就这般凝望着自己水中的尸体,画面简直是说不出的诡异!

    他似乎入了魔障一样,就这么出神的凝视着自己的尸首发着呆,一动也不动。

    胜邪被自己伤了。

    剑身与法器净元天灯对决的时候,落下了一道细小的伤痕,而这块碎片好巧不巧,正好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宁裴山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样戏剧性的事情。

    不说这样的概率有多低,甚至在他的回忆里,也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记忆!

    可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偏差,当年那块碎片的确进了他的身体。

    可在现代,宁裴山做过许多次检查,他的身体内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那碎片到底去哪了?!

    东唐时候,从墓中醒来,自己身上并没有丝毫伤口。难道在东唐之前,碎片就已经被人取了出来?

    宁裴山在自己的记忆里陷入了死循环。自己找回了丢失的记忆,但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又是无数个迷。

    不,不对,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的话……

    等下,不对。自己和胜邪在桥上战斗的时候,他说的什么?

    “你真的是忘记的一干二净呐,这么杀了你却是无趣极了。不过,无碍,你本就是一件容器罢了。”

    ……容器?

    容器!

    自己本来就是一件容器!

    是喃!

    碎片从来就没有在自己身体内被取出来,而它现在也还在自己的身体中!或许某种原因,自己将它给吸收了,所以没办法取出,而我宁裴山是它的容器!

    如此,便能够解释自己会在一座墓里,被安置在九曜裂天祭兆镇祟阵中,作为“死人灯”的生祭者来镇压!?

    那么也能够解释,为什么隔了千年之久,这柄邪剑对我恨之入骨一定要杀了我!

    因为他才要拿回自己缺失的一块!

    可转念,宁裴山又陷入了迷惘之中。

    那是胜邪,千古邪剑!如果它的碎片真进入自己的身体里,自己怎么可能不被邪气沾染?

    自己一身道法已燃烧了本命修源,被封入古墓里镇压,定是有些尸变的征兆。

    可自己当时的确已经死了!难道那抹金色的纹身,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复生的怪物!

    僵尸?

    阴厉?

    还是自己也是一只孽主?

    宁裴山不知道。这一件件迎上来的诡异真相,让宁裴山再度怀疑自己的存在。

    一直以来,他都不停的告诫自己,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如今,他当真不确定了……

    心脏还在跳么?

    宁裴山手心连忙抚上胸口,也只有那处传来的跳动能够让他有着一丝的心安。可如今,手下传来的温度是冰冷的!甚至连跳动也是没有的!

    怎么可能!

    宁裴山不由再次摸了摸,自己的确没有心跳,没有脉搏,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如此,那自己到底是什么?

    自己为何在这?

    自己难不成真是一只已经枉死的鬼魂?

    这千年的记忆都是梦境,都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眼前这些才是真正的事实!?

    不……宁裴山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分不清未来与过去,他分不清记忆与现实,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是啊,自己救不了素问,救不了那些师兄弟,救不了谢堂燕,甚至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依旧这般无能为力。

    宁裴山浸在自己的记忆里,出不来,醒不了,他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自己那些记忆里所发生的事,甚至怀疑整个世界存在的真实性!

    这一切让他陷入了梦魇一般的记忆里,无法清醒!

    宁裴山不由轻合上眼,山里的风渐渐没了温度,周围的一切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他发现自己对周围的事务都退却了感知,所有的一切冰凉而陌生。

    是啊,自己本来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死去,所有人都死了,就算现在不死,最终也会离自己而去。

    自己就是一个怪物,有什么资格还配活着。

    没有人会在意,谁也不会痛苦,只剩自己一个人的世界,死亡才是最终的结束,就这样消亡掉挺好的……

二百一十章 回归

    宁裴山合衣坐在长星桥的桥栏上。

    白色的衣襟在身后随着山风撩动,合上了眼,四周分外的宁静。眼前这凄迷的血月,乱世的天象,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再也无关了。

    五凤溪水在长星桥下无声的流淌着,他的身影倒映在泛着幽光的水面上,落得一滩死寂……

    宁裴山在梦境里,陷入了沉睡。

    或许是他自己不愿再醒,他有太多不愿面对的东西。

    而其中一项便是自己到底还算不算是个人类……

    “宁裴山……”

    一道幽怨的女声唤着宁裴山的名字,如鬼魅一般在四野间立时响起!

    宁裴山听到了,他动了动耳骨,却并没有睁眼。

    “宁裴山……”

    谁在叫我……

    宁裴山将头抬了抬,他并没有立刻醒来。合上眼之后,心底的疲惫都不断涌了上来,他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头都酸疼的厉害,动也不想动,疲乏得他实在不愿睁眼理会。

    真吵!

    可这道声音却与方才那些感知,又有些许不同。似乎,不像是他千年前记忆里经历过的东西。

    声音似曾相识,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却有些想不起来。

    宁裴山眉心微动,握在栏杆上的手指不由抓紧了一些。

    自己怎么会想不起来?难道还有什么记忆是自己遗失了的?

    “宁裴山!”

    不同于前两声如鬼魅似幽怨般的低喃,这道呼唤来得突兀而尖锐,极具震慑之意的凶狠!

    言语间透露着愤怒的不悦情绪,而更多的却是近乎偏执的执着!

    对,是她!?

    宁裴山知道这个人,那个犹如女王一般强势的存在!

    记忆仿佛开了一道口子,被这抹艳丽的红,侵略进了脑海!

    他想起来了!

    那时他躺在病床上,凝着那束鹤望兰配着水晶草的花束,身旁传来陆渊发自内心恭敬的话语。

    “对方派人送药过来的时候,这束花便被放在锦盒上,一并送了过来。”

    他想起来了!

    自己的手掌握在陈煜的手腕上,血珠浸在对方帝王绿的玉镯上,血腥染得过手腕,耳旁却是陈煜咬牙切齿亦如诅咒一般的话语。

    “宁裴山,你若死了,天堂鸟会挖出你的尸首挫骨扬灰!”

    是喃!这声音的主人叫做了铃,代号天堂鸟,黑暗世界里的王!

    “他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他死!”

    立在落地玻璃窗前,了铃如是说着,眼神孤傲而偏执,犹如疯魔!

    可那一身的鲜血,配在与她近乎完美的侧颜上,与身上的气息意外的吻合。

    浴血而来,满身光华。这样的女人哪怕哪怕满身污迹,也一样太过耀眼了。

    宁裴山不由的睁开眼,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甚至还是存在于自己千年前的梦境里?

    “宁裴山!”

    又是自己的名字,这道呼唤让宁裴山浑浊的瞳孔一点点聚焦,连低垂的头颅也一点点抬了起来。

    而再睁开眼,宁裴山的眼前却又是另一幅画面。

    已经不再是无妄山上的长星桥上,而是莲花医院的教习室中!自己坐在靠椅上,了铃披着金色的锦纱,正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

    自己的记忆似乎切换了画面,被引导来到了这里。

    这是自己被了铃下了“追忆香”的那次,记忆又再次的上演了!

    可这一次,他却非旁观者那般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是坐在靠椅上,等待着一切再次发生在他的身上!

    没有“追忆香”荧蓝色的小球,没有入了“追忆香”梦境一般的森林,眼前只有了铃一人!

    宁裴山疑惑的看着了铃,当日的自己已经被催眠,离清醒过来差不多四个多小时的空隙,自己是没有任何记忆的。所以宁裴山并不知道用过“追忆香”之后,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目相对,了铃眼中满是勾人魂魄一般的魅惑,却见她伏低身子,这般细细的看着自己,细细的端详着自己,眼中满是征服欲的兴味。

    她的指尖在自己的下颚上滑动,唇缓缓贴在自己的耳骨上。

    这动作暧昧极了,宁裴山下意识的想避开,可耳畔贝齿轻启,口吐兰香,一道极为轻缓的声音响了起来。

    “勿信苍天,勿入魔道,勿忘初心,唯你,宁裴山。”

    这声规劝,是了铃植入宁裴山于现世的本心,犹如心理师或者sm里的key words。这句话便是了铃的安全词。

    她想要告诉对方的便是,自自己认识他那天起,他从来只是宁裴山一人,也唯他一人配叫宁裴山!

    是的,自己不管是魔是妖,是人是鬼,自己从来都只是宁裴山而已!

    宁裴山依旧一身白衣立在教习室中,而他的眼前依旧是了铃一身锦衣华服,媚笑的站在他身前。

    他低下头动了动手臂,这一瞬间一股不同寻常的感知袭来,他的手中虽然空无一物,可全身的力道又再次的回归到了身体中!

    他目光一凝,抬起手臂不由分说,向着眼前的了铃直斩而去!

    剑锋将眼前了铃的身影刨为了两半,而眼前的虚影却如落在食物一般!

    “砰!”

    没有兵刃交锋,一道金属却在整个教习室内传来!

    了铃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一抹桃花一般的笑意散开。

    随后,她向后撤了一步,而身影也渐渐淡了去,如烟云一般消散而开!

    这是什么情况!?

    宁裴山并没有诧异,而是再次睁开了双眼,在他眼前没有了教习室的旖旎,没有了万慈寺的惨烈,而是战火横逝满眼浓烟席卷的送仙桥!

    他正被剑灵胜邪掐住了脖子,提在半空,满身是伤的他,像一只濒死的猎物!

    可就在胜邪要杀下手,拧断这颗碍眼的头颅之时,宁裴山醒了过来!

    他没有陷入记忆的梦境中无法清醒,在记忆的洪流中,他突破了自己的心魔,醒了过来!

    亦如在梦境中向着了铃的攻击那般,手中的佩剑从剑灵的右腹一直划到他的左胸!一时血液飞溅,伤口深可见骨!

    被这意外的攻击砍在他的腰际,胜邪一下子松开手中的宁裴山!

    他如鹰爪一般的爪子不由抚在自己的伤口上,再看向宁裴山的眼神简直难以置信!

    明明方才宁裴山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怎么一下子还能反击出手!

    可不管宁裴山下手再为狠厉,可怎么连身上的伤口,竟带着一股侵蚀一般的法力!?

    “到底还是小瞧了你……宁裴山!”

    胜邪如冰霜般刚毅的侧颜上,浮现出一抹残忍而疯狂的笑意!

二百一十一章 胜邪的怨念

    宁裴山挣脱了胜邪的魔爪,整个人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他捂住脖子一阵猛咳,就差那么一点自己便被胜邪给掐断了脖颈!

    宁裴山满身伤痕狼狈极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人已经有些站不住。

    宁裴山眼前还有些朦胧,抬眼无意扫过远处的天空中,日食仍然在发生着。

    他心中不觉一颤,自己在记忆中度过了那么些天,没想到时间不过转瞬而已!

    胜邪!

    原来眼前的孽妖是天下至邪之剑,胜邪!

    此等邪祟血煞冲霄,定会祸乱天下!

    竟然是胜邪,它怎么会在这里!

    宁裴山握着剑柄的左手无意识的颤抖着,这种来自魂魄深处的害怕,却是他无法控制的事情。

    当年那只邪蛟出世,生生吞了一整座城池的人,它用上万的魂修复了自己的内丹!

    宁裴山与众道法诸教之人一起抵御,才堪堪镇压住了它!

    而胜邪本体为杀人之剑,嗜血之性比起邪蛟来说,过不而无不及!

    对方,太强了!

    以卵击石或许都不足以形容宁裴山自身的渺小。

    他看向桥头那端。

    姜欢愉以及陆渊等人还站在那里,他们眼中满是担忧与害怕,却只能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只这一眼,宁裴山连眼圈都有些红了。

    上一世的自己面对她的逝去毫无办法,而今日,他宁裴山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今世还有未做完的事,还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家国天下,宁裴山想要守护的太多,留恋的太多。

    这一切还能够改变,这一切都没有太迟!

    手背蹭掉嘴角的血迹,宁裴山目光如炬。今日之战,哪怕拼上性命,自己也不会让胜邪再破坏她存在的世界。

    胜邪急退数步满眼得吃惊,他的视线落在宁裴山手持的长剑之上。

    宁裴山手中的那柄古朴的佩剑,此时仿佛有了一层与方才不太一样的光彩!

    “这是……纯钧?”

    剑灵伏低身子,身上的伤口不断冒着黑烟,似被浓酸灼烧了一般。

    剧痛让胜邪的表情分外阴森,他一直盯着宁裴山手中的佩剑,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似乎有些不太确定。

    “纯钧?”

    宁裴山闻言诧异不已,他将手中的剑平举胸前。

    纯钧剑,同胜邪一样春秋时期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胜邪每铸一寸,便更恶一分。而纯钧剑却不同,十大名剑之一,《越绝书》云,其为尊贵无双之剑!

    宁裴山不知道这柄佩剑是当初为何会出现在古墓中,可自打古墓中带将其出来,自己便一直带在身边。

    只是宁裴山怎么也没想到,这柄看似寻常的佩剑,竟然是一把无双宝剑!

    这么多年连名字都不知晓,倒是自己有眼无珠,不识这金镶玉了。

    可眼下,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胜邪纯钧,一邪一正,较量起来,自己手上又多了一分希望!

    宁裴山站直身子,剑尖点地。鲜血沿着宁裴山的手臂顺着指尖,落在剑身上。剑身上的血迹有胜邪的,也有宁裴山自己的。

    左手挑了个剑花,他将剑身上的血珠甩在了地上。

    染过鲜血的戒指以及手腕处那抹黑曜石的法串,上面荡漾起的光样冷的可怕。

    “本尊到底还是错了,就不该留你这么久!”

    胜邪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脸上那抹嗜血的笑容变的玩味而癫狂!

    他身上那道巨大的伤口,被体表附着的死气再次给覆盖了起来,本来那深可见骨的痕迹,正快速的被死气所修复着。

    宁裴山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心沉寂下来,运用的山河气脉自然比之前的纯正了许多。这一剑的力道有多凌冽,宁裴山自然知晓。

    可这样的攻击落在对方的身上,也只是比之前的时候伤势恢复稍微迟缓了些!

    四周弥漫着烟尘,黑暗落下,桥面上升腾起一簇又一簇如磷火的幽光,仿佛当年的长星桥头,诡异而妖冶!

    身上的伤势还在恢复,而胜邪却似毫无感觉一般,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

    胜邪脸上染上了血色,绝美的面容更添了一分妖媚。他将外套脱下丢到一旁,深色的衬衣在手腕处松松挽起。露出的白皙颈子,有着几分说不出的性感。

    就像参加完豪华夜宴后刚刚将晚礼服随手扔掉的王子,可这样的人却是世间最危险的存在!

    胜邪看着宁裴山脸上坚毅,嘴角再次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抬起手臂,指尖随意的捉住空气中一片飞舞而过的纸符。

    明黄落底,朱砂字眼。

    纸符落在胜邪手中,瞬间便冒起起了一股抵制邪祟的红光,可不过瞬息,便又化为了一张寻常的符咒。

    拿过纸符,落在嘴边,胜邪用它擦拭掉脸上溅起的鲜血。而后,随意的便如同废纸一样,抛向了一旁。

    纸符被死气侵蚀,瞬间燃起了黑炎,片刻便化为了灰烬,再次飘散在了风中。

    胜邪的动作可谓是嚣张至极,他幽幽的开了口,幽光映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满是杀意一般的疯魔!

    “当年,整个万慈寺我都尽握在手,可尔等不但逃了,还伤了本尊!本尊那时便发誓,定不会饶恕了你!”

    是的,当年胜邪剑体受了伤,杀掉了素问之后,剑灵便在剑身中陷入了沉睡。

    而剑灵再次醒来之时,便出现在了当初宁裴山苏醒的那座古墓中。宁裴山离开,九曜阵少了一子,才让剑灵得以脱逃。

    只可惜,剑体受创,且被封印在石棺之中,并没有足够的力量让它能够逃脱。

    所以,剑灵胜邪的本体还无法凝聚人形,便一直作为一缕邪祟的怨气徘徊在了尘世间。

    花了些时间,胜邪终于还是找到了宁裴山,可让胜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它找到的并非宁裴山的转世,而是当年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可你还活着!让本尊受尽苦楚,你怎么能够就这么死去!东唐王朝摄政宁王又如何,本尊定要让你永生永世都活在本尊的噩梦里!”

    碎片还在宁裴山的身上,胜邪自然能够感应到这些,可它没有力量将它取回。

    所以,它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吞掉足够的邪气,修复自己灵体的力量,并且要让自己从古墓中挣脱出来!

    胜邪开始了它的报复,只要扰乱这个世道,所有人的恐惧便都能成为它的力量!

    人心才是这个世道里最邪恶的东西!

二百一十二章 千年的报复

    胜邪幽幽的开口,脸上是一抹残忍而戏谑的笑。

    “东唐的太子刘黍只需稍稍蛊惑,便能篡位弑父!多么有趣,看着你们上演相互残杀的戏码,本尊真是高兴!可惜,就是棋子太不中用了些。”

    “新帝李璟更是有趣,你不知道,公主死的时候哭的好惨啊!他的野心足够本尊玩好一阵子,可惜,还是被你废了。不过没关系,看着你伤心,本尊就开心!”

    “还有啊……”

    胜邪说了很多,甚至许多都是宁裴山记忆中刻骨铭心一般的痛苦,每一件都有胜邪参与的手笔!

    太多太多的事情,它最不缺是便是时间与耐心!胜邪这千年的时间,没有一刻不停止它的报复!

    诛人诛心!这大概才是最最阴毒的手段!

    宁裴山看着眼前的孽妖,心中的旧账一笔一笔都被翻了出来。他从没想过这些事情都是对方的阴谋,眼中的神色从难以置信,变成了迷茫,最后是一抹伤到极致的凄凉!

    宁裴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他本以为自己现在面对的这些才是对方的计划,可曾想过,就是在千年间的无数时间里,自己都在落入对方一个又一个的圈套!

    伤势已经完全恢复,胜邪又如同最初的那般,光鲜而贵气。

    他围绕在宁裴山的身旁踱着步子,犹如闲庭信步一般,这一笔笔的将自己的战绩报备出来,让他极度有成就感。

    宁裴山在他的手中,就要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当然比起男人,女人狠厉起来,就要漂亮许多。那女人大抵叫……叫贺柔吧?演戏的样子,可比妲己褒姒。呵呵,宁裴山,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不也如此么!”

    胜邪放肆的笑着,看着宁裴山方才建立起的坚毅似乎又在摇摇欲坠一般,他的眼中映着幽光,如盯上猎物的蛇!

    宁裴山不敢相信,可所有的事实摆在面前,他不得不信。自己从来就是一颗棋子,一颗被妖孽玩弄的棋子!

    “既然你有无数的机会,那你为何不杀了我!胜邪!为什么!”

    宁裴山手中的剑指着对方,话音近乎嘶哑,他的眼眶红了,眼泪已经打湿了他的脸颊。

    如果宁裴山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被胜邪如此报复,大抵他早就崩溃了。为何对方还要这样留自己千年这般久!

    宁裴山这话出口,倒叫胜邪一阵好笑。他在宁裴山跟前站定,微微的低下头,将脸凑的近了些,便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宁裴山,本尊得玩够了才行啊!到底这一切都不如本尊自己动手来的痛快!”

    言罢,胜邪这张脸上的狠厉与嗜血尽显无遗!

    宁裴山眼中坚毅的光满是他的决心,嘴角一勾一丝笑意浮上他的嘴角。

    “可胜邪,这是在隗云山!你忘了这隗云山布满了法阵,那些满是渡魂法咒的石刻便是一处巨大的法阵,你在此地还想逃么!”

    说罢这句,宁裴山连忙运气引动山巅的石刻,想要引动隗云山的渡魂法咒,一同镇压!这样一来,希望便能再多一重,他只期望法阵辐射的范围能够笼罩到现在的位置!

    看着宁裴山再次运法,胜邪却无所畏惧的笑了。

    “宁裴山,你真当本尊没有防备的手段么?整座隗云山的法阵早已松动,而封印也失去了效用!李淳风那个好家伙到底是好本事,可他早已经死了!”

    就如胜邪话中所言,宁裴山阳血入气,引动隗云山的天地之气,“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整座山如同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看着宁裴山脸上的神色阴晴变幻,胜邪缓步上前,走到宁裴山跟前。他的手指轻划过宁裴山的侧颜,有些怜悯的看着对方。

    “你越发的天真了,宁裴山!本是绝情的人,可看看现在的你?你有爱的人,你的心不堪一击。为了那个女人,你一次又一次的进入了陷阱。看看这日食,再看看那女人。你还是留下来了!本尊说过,你逃不掉的!宁裴山!”

    宁裴山看着眼前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在震惊之后,又一点点沉寂下来。

    “不,你在说谎!”

    此话一出口,胜邪眼眸一闪,又再次直起身子,整个围绕在他身旁的气息都如同漩涡一般,绞杀在两人的四周!

    “本尊说谎?!”

    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胜邪怒极反笑,被人质疑这些事情,破天荒几千年了,今天还是头一次听见喃!

    “尔等不过区区蝼蚁,也配本尊妄语诓你?!”

    看着对方这般动怒,宁裴山也笑了起来。

    “你这么久以来,不是不想杀我,而是杀不了我,对吧!”宁裴山看着对方继续说道,“你的确想要报复我,你的目的就是想要我死。可你没有想到,我哪怕掉了脑袋也还能活过来,我可说错?”

    “我猜猜,经过了千年,你现在才恢复足够的力量,想来魏文宇也是你的傀儡吧,若没了他,你怕是没有能力让本体从古墓中逃出。你的确想自己动手,还选了这样的日子,也是用魏文宇才能将我留在这隗云山下。”

    “因为你怕没有日食,你杀不了我!因为你怕没有日食,你拿不回你的碎片!”

    就算在此时,胜邪也可以轻松将自己了结,可他没有!

    因为他怕自己又莫名复活过来,因为他还在等食甚之时!

    宁裴山每一句话都像是戳在了胜邪的心尖上,一脸胜券在握的从容一点点被击溃!

    胜邪脸上的笑容沉了下去,收在了嘴角,眼中一凝,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认真的神色。

    “你记起来了。”

    沉默了片刻,胜邪出口的话语是陈述的语句。

    胜邪没想过宁裴山会这么快,便知晓了自己的意图。

    设计对方这么多年,早知道宁裴山不会这么容易对付的。

    “可……你不该知晓这些的!”

    当年,净元天灯与胜邪剑体强力碰撞在了一起,净元天灯被毁,胜邪剑体受损,而现场可谓是一片混乱。

    就连自己都以为碎片已化为烟尘飘落四处,若不是随着宁裴山身上那道微弱的气息,连胜邪剑自己都不会相信,竟然有碎片落在了对方的身体里!

    自己不知道的事,已经失去记忆的宁裴山,又怎么会知晓这些!?当年宁裴山不过一少年郎,断不会有探寻自己存在的本事!

    这一切又是另一个未解之谜!

二百一十三章 雷劫

    宁裴山将手中的配剑平举于胸前,脸上的笑意绽开,露出一口白牙,犹如当年那少不更事时候顽劣的脾性。

    “不巧,我看见了。”

    自己刚从记忆里,看到了一切!

    胜邪看着宁裴山手中手结变幻,顺着手中法力幻化而出的符文,一道又一道落在剑身上。

    整个身子一动,手腕刺向宁裴山胸口!而此时的宁裴山手中法力未停,只是将身子微微让开,险险避过!

    胜邪如墨一般的鹰爪错开了宁裴山的要害,却依旧落在了他的肩胛骨上!在离心脏位置不过三公分,五指贯穿的巨大血窟窿立时出现在了宁裴山的身上!

    胜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宁裴山能够感觉到胜邪的手腕入了他的身体,体内似乎有些东西正在与其发生共鸣,并且快速的向他心脏的位置盘踞而去!

    这股波动,怕是他正在自己的体内将碎片凝聚成形!

    可宁裴山并未松手,而是反手握住了胜邪的手腕,一把制住了对方的行动!

    数道锁链从桥面上升腾而起,围绕在两人的四周不断旋转起来,亦如包围一般,筑起了封锁线!

    胜邪看着对方这般再次准备进行攻击,不由眉心紧蹙,他不知道对方这般负隅顽抗一般到底有何意义。

    “当年碎片进了我的身体。而如今,我吞了它,你就别想再拿回去!”

    话音刚落,宁裴山手中的佩剑直指苍天,而口中生涩的咒符再度响起,伴随着四周的空气中都再次升腾起来的光样符文,耳旁也一声又一声的响起了镇魂铃的悦耳铃音!

    四周的锁链比方才旋转的速度加剧许多,包围圈也一并缩小着,向着内里不断的缩拢,随着符文上字节的跳动,以宁裴山为点,四周的地面上再次亮起了法阵的范围!

    胜邪看着宁裴山的动作,一时不明就里,可心下有丝不安在跳动,不由用了些力道,想要从宁裴山的牵制中撤出身来!

    宁裴山出手从来都是全力以赴、毫不留手,胜邪不敢小觑。

    可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丝法力的波动从上方传来,心下一惊,忙抬头看上天空的方向!

    “轰隆隆……”

    竟有雷声从天空传来,由远及近,一声比一声来的迅速!

    上方正在日食,此时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强对流天气,甚至还是雷暴天!

    胜邪的记忆不尽回到了当日,那与净元天灯对决的时候!

    “宁裴山!你……!”

    胜邪心下不好,宁裴山这是想要模拟净元天灯,用惊雷再次与自己对决!宁裴山下手狠厉,要是真等着他完成了法阵,这惊雷成形便是晚了!

    胜邪不想松手,杀掉宁裴山自己易如反掌,可手下的碎片还未凝聚成形,只要再一些时候,自己就可以恢复完整的虚空一握,一块巨大的砖石径直朝着宁裴山砸去!

    “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足有碗口粗的闪电瞬间落下,直接将飞来的碎石给砸成了粉末!

    “宁裴山!”

    一声怒吼从胜邪口中喝出,宁裴山知道此时的胜邪是多么的愤怒,可眼下已经容不得他停止下来了。

    雷劫,修道之人渡雷劫必须有法器在身,不然轻则修行全废,重则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之间。而眼下,宁裴山引动天地之气,强行召唤雷劫为的并非为了渡它,而是为了镇妖!

    人怕雷劈,妖亦然,特别是能修出人形的妖。脊骨二十四节应二十四炁,肺管十二节名为十二重楼。若是能渡过雷劫便能汲取天地灵气,夺先天造化。可胜邪这等妖物被就被天地所不容,哪是这般轻易就能渡过的!

    可凡人怎么也不能轻易唤出雷劫,宁裴山也是用山河气脉引动天地之气,才能强行引来,落下的是雷劫有多恐怖,谁也说不清!

    “砰砰砰!”

    又是几道足有水桶粗细的惊雷落在四周,可宁裴山并不惧怕,甚至还将四周锁链封锁圈的范围又缩小了些!

    就算是死,他也不可能让胜邪逃脱出去!

    “胜邪!你怕了?”

    宁裴山疯魔一般的笑意挂在嘴角。

    胜邪脸上的从容被惊恐所取代,自己是疯子,而宁裴山同样也是!

    不到片刻,乌云遮天蔽日连此时正在发生的日食都给挡住了,天空中已经弥漫起了一片闪耀的雷暴,最长的一道足有上百公里!

    一道又一道在送仙桥附近盘踞,砸下时候落在江面上,桥面上,一道比一道力量惊人!

    胜邪艰难的动了动手掌,可宁裴山的右手紧握在他的手腕处,满是山河之气萦绕,死死禁锢着自己!

    胜邪有邪力护体,而宁裴山也有山河气脉护体。可面临雷劫的降临,胜邪艰难的抵御着,他不好受,而召唤闪电的宁裴山同样也不好受!

    一道巨大的法力波动,胜邪心中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宁裴山上剑锋上阵势一变,剑尖直指封锁中的剑灵胜邪!

    随着宁裴山手中纯钧剑上的法阵升腾,惊雷被他引入了阵中!秉着雷霆万钧之势,一道足有两米粗壮的惊雷直接倾泻而下!

    闪电亦如万吨灵蛇直扑胜邪而去!

    送仙桥上一阵耀眼的闪光,立在桥头的众人被这闪电晃的完全睁不开眼,那巨大的爆鸣声几乎要将耳膜震破了一般!

    在锁链法阵旋转而起的那刻,众人便不能瞧见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锁链封锁的太过密集,甚至在锁链的外围还布满着足足一千零八枚镇魂铃的响动。

    惊雷落下,桥上那幽荧的鬼火完全被闪电的光芒给压制,在惊雷炸裂的瞬间,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

    可与此同时,封锁在两人四周的锁链包围圈,已然被落雷给破坏,破碎的残片四散而开,落的到处都是。

    现场一片烟尘四起,本就昏暗的光线下,内里的情况外面的人完全看不清。

    陆渊紧蹙眉头心中更是担心的不行,身旁一个近身的护侍不由抬头看了看上空,不确定的说道。

    “雷电好像……弱了?”

    这声话语叫周围的众人都心下一颤,跟着抬头望去。

    的确,不止雷电退了,似乎连聚拢的乌云也四散开了,俨然已经露出的天空那即将被完全吞没掉的日食!

    姜欢愉一身狼狈,只能呆呆的立在那,看着远处什么也瞧不见的战场,默默的唤着心头牵挂那人的名字。

    “宁裴山……”

二百一十四章 重伤

    在城市的另一边,一辆红旗轿车上。副驾上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将耳中的虚拟游戏器给取了下来。

    杜凯将头伸出车窗,远眺着城市那头满是雷暴的天气,满脸狐疑的嘟囔了句。

    “这什么鬼天气!光打雷不下雨,还全堆在那头……”

    杜凯话音未落,便被坐在后排的老者厉声呵斥了一句。

    “胡诌什么!早叫你多读些书,只会搞那些没用的玩意儿!”

    杜常青连忙抬手将车窗移了下来,目光从未有过的严肃,视线落在远处的天空。

    整座城市上方弥漫着一股紫气波动,无数的阴云正朝着城市的另一端盘踞而去!

    “这是雷劫!”

    紧皱着眉心,整个心里越发的不安。暗暗的低喃一句。

    “好像还是人为引动过去的!”

    他转头对着前排的孙儿道了一句,“快致电回本家问问,怕是出大事了!”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传来,前面护送他的车辆竟出了车祸!

    整个车子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猛得被弹出老远,在马路上转了好几个圈才滑行停下!

    后方的车辆连忙急踩刹车,红旗车在事故点前堪堪停了下来避开,几人连忙下车查看。

    事故车的司机狼狈从车里爬出,也是一脸茫然,自己可没晃神,再说这道路中间什么也没有,怎么到底撞到了什么?!

    他拿手在空气里摸了摸,却像是落在一块有些绵软的透明玻璃上一般,这道玻璃墙已经完全挡住了去路,他们完全过不去!

    杜常青立在车旁,扶着车门吃惊的看着这一幕!

    由于是旁支,杜常青一直从政,对这些奇术懂的不多。可身为中九门杜家的人,见过的东西也不再少数。眼前发生的事情,完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连忙顺着那道玻璃墙向上方望去,才惊异的发现这竟然是一道气质凝结而成巨大的壁障,笼罩了整座城市,亦如将整座城市封印在了其中!

    杜常青脸色大变,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样的事情在城市周围的各个地方同时发生了!

    高速路上一片混乱,好几辆车都撞上了宁裴山的四象天星道宗伏魔阵,而从青城山赶回的齐家家主齐谦爵也被挡在了法阵的外面。

    这样的波动,这样的阵仗,齐谦爵只能联想到那个人身上。

    对方的通讯在早先已经无法接通了,仿佛已经断了联系一般。

    齐谦爵转而联系上了城中几位还有些道行的友人,却都不知发生了何事,想要出城也都被困在了其中。

    这么庞大的山河气息波动,这样的引动天雷地火的手段,只能是宁裴山了。

    到底是何等妖孽出世,需要宁裴山用上这等手段!?

    齐谦爵不死心,也不甘心,如此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转念心底一横,齐谦爵命人背上法器,沿着护城大阵的边沿,向着战场的方向挺进!

    日食至阴,这样的时期根本是邪魔最鼎盛的阶段!

    看着远处邪气伴随着已经消散而开的雷暴天气依旧盘踞当空,齐谦爵眉心紧锁。

    连雷劫都用上了,宁裴山怕要输啊!

    身后的陆渊正挂着虚拟器联系各方人员前来支援,而此刻的姜欢愉仿佛一个闲人一般,孤立的立在桥头。

    天空厉闪雷正在消退,日食的光线低的吓人,隔着护城壁障她不太看得清桥心的情况,桥头的悍马车灯如给这场战斗照亮一般,直射在桥心的位置。

    锁链爆裂的碎片散了一地,响动的镇魂铃也摔在了四周,灰尘随着江心的风被吹开,内里的渐渐露出两人的身影。

    “宁裴山!”

    一道黑乎乎的身影在碎石中动了动,一道惊呼,姜欢愉率先认了出来!

    是的,首先站起身的是宁裴山。

    剑尖立在地面,宁裴山艰难的撑着剑,缓缓站了起来!

    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雷电之下,他的皮肤上还冒着热气!**的上身,那枚金色环纹已经淡去了它的光泽,只是一道极浅的金藤纹路还落在他胸膛的皮肤上,亦如纹身一般的刻印!

    狰狞的伤口布满着他的全身,左臂连同肩胛上的皮肤被雷电灼烧的一片漆黑,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一道偌大的血窟窿极靠近他心脏的位置,血液像是没有止境,不断的流淌着!

    半边脸颊上被雷电灼烧出了伤痕,混着血迹与泥泞,不知此事的他到底是何表情,只是睁开的那双眼,晶亮的吓人!

    眼里的光是他偏执一般的执着,他的决心,他不屈的灵魂,仿佛能刺透一切一般的狠厉!

    左手依旧握着他的佩剑,烧焦的手掌竟和手中的纯钧剑的剑柄粘黏在了一起。

    宁裴山尝试着想要抬起左手,似乎想要找回些知觉,可手臂伤势太过厉害,内里的骨头里都已经断成了几节,挣扎了些许却未能将手臂动了动。

    他眉心一蹙,将佩剑从左手中一把抠了下来,刀柄跟掌心带起掌心里的一层皮肉!

    浓血从他的口中喷出,内里还带着内脏的碎肉,他眼前模糊的厉害,却用执剑的手背反手擦掉嘴角的血迹。

    宁裴山的伤势太过严重,整个人摇摇欲坠,此时的他,全凭着意志支撑着再次站起身。

    如行尸走肉的皮囊,仿佛下一秒就会再次倒下在血泊中!

    姜欢愉何时看过这样的宁裴山!

    曾几何时那个温润如玉谪仙一般的人,那个谦和、高洁、不怒自威、一身光鲜的人,何曾这般狼狈过!?

    可他不愿倒下,不能倒下,哪怕满身污垢满身伤痕,他站直了他的膝盖,重新握上了剑,将背脊挺的笔直!

    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滚下姜欢愉的面颊。

    这样的宁裴山,叫姜欢愉如何不心痛!

    她的五脏六腑像被人揉碎成了一团,宛如刀绞一般,连多呼吸一口氧气,都刺的胸口疼的发凉!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这样无声的啼哭哽咽在她的喉头,她说不出口。

    哪怕如此远的距离,姜欢愉仍能看见宁裴山眼中的光,眼中都是那般执着不屈的信念!

    宁战死,勿苟活!

    “宁……裴山!我要杀了!!”

    同样一道满身是伤的身影,从不远处的碎石中缓缓爬了起身!

二百一十五章 冷

    “杀……杀了你!宁裴山!”

    胜邪从废墟的碎石里一步步踏出,在他的周围,无数的石块从地面浮起!

    他的脚下,那些早已龟裂开的石板,像是承受不住他体内迸发的气息一般,裂成更加细小的粉末!

    那张完美的脸,此时已经犹如鬼门关中放出的恶鬼!

    胜邪已经不再保持他那副人类的高洁形象,赤红的双眼,黑色的血管爬满他的眼眶,身上的衣衫已全被雷劫的凌冽轰的片甲不留,可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怨灵如衣襟一般缠附在胜邪的身上!

    滔天的死气、邪气、怨气萦绕在他的全身,弥漫而出杀气席卷着周围的空间,一道又一道空间撕裂的痕迹被这股杀气强行撑裂开!

    他身上伤痕累累,雷劫造成的痕迹甚至比上宁裴山身上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雷劫之下,声动万里,轰鸣响彻九天十地,万物齐齐颤栗!

    看着宁裴山竟想同归于尽,胜邪怎能让他如愿!

    千年的岁月,碎片俨然已经融入到了宁裴山的身体里,想要拿回碎片,还需要些许时间。

    可只消片刻,便是日食的食甚时期,那时候便可与碎片合拢,也是自己锻魂造魄的吸食邪气的最佳时机,而那时的宁裴山也根本抵御不了自己的法力!

    只是眼下,雷劫聚顶,胜邪顾不得这些!

    他慌忙中想要抽回手,逃出宁裴山的禁锢,可宁裴山死死不松,更是用法力锁住了他的手腕!

    胜邪心下大急,左手一掌击在宁裴山的胸口,下手极为狠厉,竟用上了十足的力道!

    虽有护体罡气,可磅礴的力量之下,宁裴山胸口内四根肋骨断的粉碎!强忍住五脏碎裂袭来的剧痛,宁裴山手下依旧不肯松动半分!

    在胜邪剧烈收缩的眼瞳中,他看着万顷雷劫伴随着滚雷,直接轰下,剧烈的法力冲击,在两人之间炸裂而开!

    烟云散尽,万般寂灭,当宁裴山看着从碎石中走出,已经展露出自己完全形态的胜邪,他的心境又是另一番变化了。

    雷劫俨然已经是宁裴山最后的手段,哪怕拼个两败俱伤、你死我活也不为过。可最终的结局宁裴山万万没想到,实际的情况竟与他所预料的,相差甚远!

    胜邪白皙的手指间,一柄利刃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剑如霜雨寒千里,锋过无痕染万疆!

    胜邪剑灵的手中,俨然是他的本体,胜邪剑!

    剑身的铸造工艺乃是采用春秋时期的古朴手法,连握柄上的绑绳都还是越时的样式,这柄胜邪剑从被封入墓中,就未再被人所持有过!

    胜邪长约两尺,是柄短剑。与纯钧剑比,整个剑身要短上许多!

    可这并不妨碍他千古至邪之剑,饮血惑主的名号!

    细看之下,在胜邪剑身的一侧,却有一道极为细小的裂口!

    这便是当初宁裴山持净元天灯与之斗法,意外震裂的那道缺口!

    在雷劫降临之时,胜邪竟然强行唤出了本体剑身,用它全力抵御,才堪堪扛住了雷霆之力!

    虽然满身的伤痕,可胜邪到底没有死!

    此时的胜邪,已展现出了他的完全形态,体魄的壮硕与邪力的浑厚都是寻常时候无法比拟的。

    胜邪的力量并非最鼎盛的时期,但只要再过片刻,月轮到达食甚之时,胜邪拿回了他缺失的那一块碎片,完成锻魂造魄的淬体,便能修出仙身!

    胜邪之恶,天下便无从压制!

    胜邪的邪气燃烧在他的身体周围,如实质的火焰!

    送仙桥上再次浮现出了一簇簇绿莹莹的幽火,耀光在四周大涨,将整个桥身映如白昼!

    可在日食这样的氛围下,夜幕降临一般的光线下,两人却如置身于无间地狱的瘆人!

    随着胜邪外释的煞气,整个桥体都在上下晃动,仿佛立于地震中心,跟过山车一般,天摇地动!

    而身处桥心上的两人,却未受到丝毫影响。在这天地异动的的时刻,他们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燃烧的战意!

    宁裴山手中的长剑刺入地面,震荡的桥身仿佛被气息压制住了,渐渐停止了抖动,可江水却如沸腾一般,掀起层层巨浪。

    扶着剑柄宁裴山稳住身形,鲜血顺着纯钧的剑身在地上积起一滩血迹,埋进尘埃里,化为一地的湿泥。

    宁裴山嘴唇干裂,一层层起皮里浸出着血丝。看着眼前孽妖的铺天盖地一般的邪气,宁裴山贝齿轻启,嘶哑的嗓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我们之间的确需要一个了结!”

    他的视线错开对方的身影,落在远处的身影上。一股暖流在心中汇聚,坦然而留恋。

    这一幕却换来胜邪一道轻蔑的笑意。

    人类真是种可悲的生物,有了留恋,这心便会柔弱的不堪一击!

    “宁裴山,若放在旧时,你说这话本尊还要掂量一二。可如今的你,有何资格跟本尊斗!”

    一阵猛咳,又是一股淤血从宁裴山的喉头涌出,手背蹭掉嘴角的血迹,他眼中的杀意毫无掩饰的迸射而出!

    “胜邪,或许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我未必没有制约你的手段!”

    一抹寒意挂在宁裴山的嘴角,这样残忍与血腥的模样,是与任何时候的宁裴山都不同的!

    宁裴山一向多智近妖,他将自己置身事外,便是为了更好的看清形势。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是他。弃卒保车,舍车保帅的,也是他。

    若入了局,宁裴山想要赢,将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了铃曾打趣的说过:“宁裴山,和你下棋好辛苦,为了保住这个将,连最重要的棋子都可以舍弃。”

    宁裴山的心从来都是冰凉的,在他认为“值得”这两个字面前,他甚至可以将自己也当做棋子。

    胜邪用千年跟宁裴山下了一盘很大的棋,本以为是一场猫鼠的游戏,却不知,博弈之局从无必胜之论,

    “这千年以来,我早已知晓体内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只是一直不知到底为何物。而如今,千年已过,碎片早已与我的气息融为了一体。”

    宁裴山齿间轻启,出口的话依旧是那般清冷而凌冽。

    “胜邪,既然日食对我能够有所压制,那么对你而言,同样也有……”

二百一十六章 起风了

    话音未落,胜邪眼眸里的嘲讽便淡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凶光!本是滂湃的狂戾之气,却犹如龟裂一般出现了一丝凝滞,暴虐的邪气宛如乱流一般,席卷着桥面。

    “宁裴山,你该死!”

    胜邪知道,宁裴山从不妄言。眼下,看来他是要用自己的碎片,来压制自己了!

    当真是该死!

    面对胜邪的暴走,宁裴山身上的杀意更甚了,整个人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

    “是么?”

    宁裴山的低喃犹如呓语,他牵起嘴角,笑的几近癫狂!

    我宁裴山此生,“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无一不尊。“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度己度人,济度众生!

    而如今,若天下需要我用性命为之守护,我宁裴山愿舍生取义,已全我道!

    宁裴山握着剑柄的手松开,摊开的掌心中,内里是一枚的黑色石珠,这俨然是宁裴山手腕处那串黑曜石法串上的!

    混着蕴含着宁裴山法意的鲜血,黑曜石法珠在他的掌心渐渐化作粉末,飘洒入周围的空气中!

    宁裴山仿佛是在回答对方的话语,又像是在跟自己说一般,他低叹了一句。

    “你听,起风了……”

    风……

    于周围邪祟的煞气气流声完全不同,的确是风声,一道极为清幽的风。

    如三月时节荡起的风,有着一丝萧瑟的寒意,卷入夏日的炙热里!

    这股寒意,是与日食里邪气所致的阴冷并不相同,却带着潮湿的水气,鼻息间似乎还有着嗅到一股腥臭的腐气!

    不止是微风,在这桥心凌乱的战场,水浪卷过桥面,竟然带着一股风吹来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这如霜白的薄雾弥散在四周,胜邪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完全不敢大意。

    眼前摇摇欲坠的宁裴山,这只怕又是对方搞的什么法术!

    胜邪抬手伸入薄雾中,这样的雾气来的太过诡异。他眉心一凌,如鹰勾的指尖抽出,却是一丝如蚕丝一般软绵!

    映着桥头鬼火的幽光,这薄雾如丝,光泽却如银玉一般,竟然还能泛着白灼的光样!

    突然一道异样的感觉划过,一道极其细微的伤口立时出现在了胜邪的指尖。

    他目光一聚,这是尸气!

    这弥漫在四周将胜邪包围的,竟然全是邪恶腐朽的尸气!

    胜邪心下一惊,转头环顾起水面。

    这怎么可能?!

    宁裴山怎会如此邪恶的法术!

    不对!就算是宁裴山的手段,日食当前,天下至阴,他怎么可能会采用邪祟的手法来制约自己?邪力只会助涨自己的力量,更别说用在碎片之上制约自己!

    不对……难道,还有其他妖孽借着天地至阴之时,冲破禁锢!?

    胜邪在等日食的食甚时刻,而宁裴山同样也在等。

    要想再赌一次,便还需要些许时间布置。在此之前,宁裴山必须要拦住胜邪,让对方暂时无法腾出手才行!

    而这“风”,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开始吧!

    宁裴山剑锋如芒,法阵在他的剑身上不断频闪。一道道蕴含着天地法意的符阵,从剑身上飞射而出,像是冲击波云一般,极速的扩散而开!

    伴着法阵的飞腾,方才围绕在桥中的镇魂铃,在此悬空浮了起来!

    “叮铃铃铃……”

    “叮铃铃铃……”

    随着一阵又一阵响动铃声,仿佛应和一般,被薄雾笼罩的江面上,传来了同样的铃音!

    这声音来得实在突兀,回荡在四周,在这样肃杀的气氛下,简直太过诡异!

    铃音和着江水声,如上万只铜铃同时响起,四面八方的包围着两人,一时竟无法辨别来向!

    胜邪心下多疑,又恐突生变故生变,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宁裴山就在眼前,取回碎片完成淬体,自己就能大功告成!

    胜邪眼中的贪婪一闪而逝,手中短剑一紧,不由分说便径直扑了上来,直取宁裴山心口!

    可就在这时,一道危机感在他心头划过。

    胜邪不由身形一滞,似有一股强势的气流朝着他急急逼来!

    他连忙转头扫向一旁的江面,可隐藏在尸气薄雾之后,瞧的并不真切!

    突然一道惊涛拍岸的响动,一股巨浪从江中卷来,朝着胜邪所在直扑而去!

    胜邪大惊,不知是哪里来的攻击。他手中的寒芒挡在胸口,周身的邪气立时将其包裹在了里面!

    巨浪过后,邪气退却,胜邪坠着全身的水珠湿了个透,跟从江里捞出来的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手段对付不了他,可若说是嘲弄,也的确达到了目的。

    胜邪自身的死气化作黑色的烈焰席卷过他的全身,更手中的胜邪剑上都燃烧起了火焰的幽光!

    怒目而视,可待他看清江中的情况,整个人也不由隐隐发愣!

    靖盘江的上空,伸出了三条漏斗形状的黑色云柱!不但将云层拉了回来,其中最大的一条,已经“接地”形成了水龙卷!

    这道通天的水龙卷不但将散去的雷云从新引了过来,甚至还让雷云下了绵绵细雨!

    云层汇聚,竟然又出现了两条较细一些的水龙卷,五道云柱同时都朝着江连接而去!

    龙卷风中心气压极度减小,水流吸入涡旋便直达云层上方!

    不出片刻五道云柱都与江面相同,竟形成“龙吸水”的奇观!

    而在五道水龙卷的正中,随着被气流卷动,一副青石棺椁赫然浮出了江面!

    整个石棺外被碗口粗细的锁链,死死的捆了起来,甚至还加注上了好几把龙头锁,这样的手法根本不是寻常封魔能够采用的手段!

    这到底是何方妖物出世!?

    日食下的这五道水龙卷,与水面升腾起的棺椁,里面怎么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如此大的风,四周却寂静得出奇,除了铃声与水流声,再没旁的声音了!

    五龙抬棺!

    胜邪眼睛微眯,此物的出现方式太过猎奇,竟然需要借用天地之势才能现世!

    胜邪心中大感不安,节外生枝可是他不能允许的事。可不管出了何种变故,只要自己将遗落的碎片拿回来,这世间再无敌手!

    细雨拍刃,胜邪手中的剑一顿,伴随着滔天邪气,朝着宁裴山再次攻来!

二百一十七章 三方

    “砰!”

    一道巨大的响声从江面浮空的棺椁里发出,内里像是关着什么活物一般,棺材盖子重重一颤,仿佛下一秒便要被它撞开了!

    声音来的突然,连带着这声鸣动,棺椁上的锁链赫然出现了几道两指宽的裂缝,碗口粗的锁链竟硬生生被震裂了!

    “砰!”

    又是一道响动!几个呼吸都没用到的间隔时间,紧扣锁链的龙头锁,便应声而落!

    锁头伴着爬满棺椁四周的锁链,一并落入了滔滔江水中!

    “砰!”

    第三声闷响!青石棺椁上,笨重的棺盖竟然直接旋转着飞了起来!

    整个棺盖在空中翻飞,如一道天外的抛物线,带着破风一般凌冽的气势,从天而降!

    “咚!”

    数吨重的石棺盖子如一柄利刃,径直插进了桥心战场上的两人中间!

    这道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阻碍了胜邪的进攻,宁裴山与胜邪兵器还未撞到一起,便连忙后撤避开。

    巨大的棺盖直接焊入桥面,大半个棺盖都没入了水泥地里!

    而天空中,五道龙卷风直坠而下,连接水面一端逐渐变细并开始向上收窄。不过数秒,切变的气流便再次收入云层中消失了,而整个青石棺也从被水龙卷抬起的半空,直坠入了江中!

    这情景简直是说不出的诡异,可更恐怖的是,白色的阴气与尸气在石棺上方凝聚,片刻后,竟渐渐汇聚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形!

    那道身影缓步跨出石棺,如一缕幽魂一般飘过翻滚的江面。

    可随着他每一步移动,脚下的的江水都化为一道冰面,带着瘆人的寒气,如履平地!

    人影徐徐而来,落雨在他的四周化为一片片飘落的薄雪。

    镇魂铃依旧布满了桥面,那道身影仿佛踏着铃声,水域最深处走来。

    当他赤足踏在破损严重的石桥上时,由尸气凝结的人形终于化为了完全体,本尊的面貌显露出了清晰的形态!

    不曾想,来者竟然还是位故人!

    阴气如荧光一般,在它的身边围绕,像是夜空中的一盏明灯,整个身子都带着流萤的光彩!

    是他,南疆之王,被誉为千面仙圣的厉主……

    玉虚!

    原来方才从江水中浮出的,竟然是宁裴山封印玉虚阴身的那座石棺!

    的确!

    以玉虚这等孽主的功力,那具封印他的尸首,不过是他依附的‘壳’罢了。

    想要冲破这身躯壳,不难。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天玄地黄。宁裴山封印玉虚的阵势,便是用上了山河一脉的“水地黄藏”的手段。

    “以靖盘江之水为盖,以龙锁为固印,以石棺为镇封”。

    宁裴山借天地之势镇压,若玉虚单凭自己的本事重见天日,那是难上加难!

    可他竟然挣脱了封印的束缚,从幽冥的深渊中,重返了尘世!

    眼前这张脸,并非被宁裴山封印住他锁魂阴身时候,那具死尸的模样。

    满头及地的银丝垂在身后,和着微风如雪一般撩动,白皙如玉一般的面庞。

    显然,玉虚已将尸身吸收,化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白衣的广袖在阵眼中旋转,衣襟飞扬,玉虚踏着落雨,踩过泥尘,如雪莲化身的仙子一般降世!

    一身洁白的广袖华服,暗纹上绘着五毒的样式。玉虚举手投足间的尸气,如仙气一般飘逸。凝脂似的赤足如踏冰莲,缓步落在两人跟前。如在水一方的翩翩君子,温润如东山之月。

    还是当年东唐时候,宁裴山所见的模样,亦如两人最初相见的时刻!

    他的脸上没有被鬼面覆盖,朱唇杏眼,整个人干净、清透,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是万年不变的妖娆。

    看着张脸,宁裴山心中有些唏嘘。

    眸子微垂,他的眼中是一股莫辨的情绪,其中却也间杂着一丝的怀念。

    胜邪出世,已是天地之间的浩劫,眼下,连同孽主玉虚也一并来了。

    顶着日食,这样三足鼎立的局面,是宁裴山棋盘上亦如疯魔的一场豪赌!

    看着来人这般诡异的出场,胜邪剑锋一滞,爬满血丝的妖瞳颤了颤,一股杀意在眼底酝酿着,仿佛下一秒便会动起手来!

    跨过早已断了半截的桥栏,玉虚的目光从一旁的胜邪身上快速的扫过,不过一瞥,便径直落在了宁裴山的身上。

    哪怕气息如此微弱,玉虚一眼便认出了宁裴山的身影,他好看的一字眉向上挑了挑,眼角似有一丝嗜血的杀意。

    “这山河之气的血味,哪怕化成了灰,也还是令我作呕喃。”

    玉虚的视线落在宁裴山身上,看着狼狈万分的对方,已经一副濒死的模样,可他手下的阵势却不松,指诀紧掐,胸口的血液化作一道道符文扩散在他的四周!

    嘴角的弧度似乎没有一丝的变化,可那股笑意却从玉虚的眼角淡了下来。

    这目光打在宁裴山的眼底,他张了张嘴,可纵有千言万语,却都哽在了嘴边,到底也一个字没有说出口。

    胜邪眼睛微眯,眼中的光阴晴未定。

    当初令魏文宇用秘法将玉虚放了出来,本想折磨宁裴山一番,却不想竟被宁裴山再次镇压。

    胜邪并不确定来者这次的目的。若是单纯看戏,或许还好说一些。可若是想捷足先登,要在自己虎口夺食,那便是打错了主意!

    这么一只“虚”,不过修炼了些道行,胜邪未必放在眼里。甚至他完全不介意吞了对方,来助涨自己的功力!

    只是眼下,是自己大计中最重要的时候!

    今日乃是百年难遇的日食,白日夜幕足可覆盖整个疆土!而邪气比以往的日食时刻,都要来得纯净许多!若在今日锻体成功,胜邪之气所至之处,可“泯魂夺天,浮尸千里”!

    可倘若今次失败,就算自己拿回碎片,能够得以恢复,也没有今日事半功倍的效果!

    胜邪手中的剑再次抬了起来,这般的诱惑当前,他实在等不了了!

    今日不管是谁,都休想阻挠本尊的大计!

    挡我者,分尸碎骨!

    “不想死便给本尊滚开!”

    胜邪厉喝一声,随着他气焰的爆涨,连带着身旁的空间极不稳定,不断有虚口在他的身边开口!

    闻言,玉虚诧异的挑眉。多少年了,已经许久没人敢在自己面前这般叫嚣!

二百一十八章 向死而生

    这声暴戾的呵斥,成功的让玉虚有了几分兴味。他也不恼,悠悠转过头来,邪魅的眼眸微动,视线移到对方的身上。

    目光如锋刃一般刮过胜邪的全身,他从头到脚将对方打量了一圈,嘴角上满是笑意,而眼底却升腾起了一抹似水流一般的寒意。

    才从封印中挣脱,玉虚的力量并未完全恢复。只是瞅见这边战场上,有着宁裴山的气息,才不觉有了几分兴致。

    可不曾想,眼前的状况却是另一番耐人寻味的场面。

    眼前这只厉主完全不似寻常的角色,邪力浩然,煞气滔天,如此邪物当世间罕见。

    之前,自己虽与宁裴山一战,可不过是占了宁裴山大意缘故。

    不说旁的,对方能将宁裴山伤到如此,怕是全盛时期的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只是眼下,这局面实在是难看极了!

    转头再瞥向一旁摇摇欲坠的宁裴山,他眼中莫名升起一股不悦的怒意。

    “啧,想杀你的人,可真不少!”

    话语中几近凉薄,甚至还有着些戏谑的调调,可再听见对方这般嘲讽,宁裴山不尽回想起当年与他大战时候的往事。

    “玉虚……”

    宁裴山唤过他的名字,由于伤了嗓子,声音极为沙哑。可话音里,却有着几分暖意在里头。

    玉虚抬头瞄过此时将要被全部吞没的日食,再回头看向凝视着自己的宁裴山,似乎有些懂他的心思了。

    玉虚眼中的光闪了闪,嘴角最后一抹笑容,竟然沉了下去,脸上阴森万分!

    “宁王爷,你真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么……”

    随着玉虚的话语出口,围绕在他周身的气息完全变了!

    为玉虚的阴气影响,落雪越来越大,不消片刻便像入了三九时节!

    落雪似冷风过境,像扯破的棉絮一般在空中飞舞,甚至都要阻碍住视线!

    雪花无声的落在桥面上,将方才那些战火的痕迹吞噬着,不消片刻便将其都掩在了白雪之下!

    玉虚的阴气在桥头肆无忌惮的扩散着,连同胜邪满地的黑炎也一并馋食着,通通都化为了一片雪色。残破的送仙桥立在江中,仿佛是一块浮冰!

    玉虚很是不悦,镇魂铃的响动也让他心中甚为烦躁,他最恨宁裴山的就是这点。

    行事总是一副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虚伪。

    修仙即为修道,而修道则是修心。宁裴山的心,太冷!

    为了他所谓的“道”,甚至可以赌上一切。而时至今日,宁裴山甚至连自己都要舍弃了!

    宁裴山心思太重,也太过执拗,甚至偏执的可怕!

    若不是宁裴山有意放他出来,自己又怎能冲破对方的封印,从靖盘江中得以脱逃?

    自己的出现,不是因为宁裴山的力量变弱了,无法压制住自己,而是宁裴山有意为之!

    雷劫落下,两败俱伤。这天地间的法则,根本不是任何生灵死物可以抵御的!

    宁裴山濒死,他的血淌入靖盘江中。随着宁裴山的法力引导,一道气运宛如钥匙一般,沉入了江底。

    气运如游蛇,攀附在了有着混心修元阵法的锁链上,法文对冲之下,每一环的法文中多加了几个字节法咒,法阵出了纰漏,自然也便造成了法阵内部的溃逝。

    龟裂的痕迹出现在了锁链之上,一道接着一道,不消片刻便布满了整个锁链!

    江中水压极大,近四十米的深度下,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可这并不碍于玉虚的苏醒。

    法阵的反向加持,在石棺上就犹如沉重的敲击声,内里的气息紊乱,自然也叫影响了棺中沉睡的玉虚。

    青石棺能愈合玉虚的伤势,甚至能够助长它的功力,可同样里面张力有多强,外部便有多大的力道将其镇压!

    谁要将它放出来,谁便先一步被玉虚的气息反伤!

    大抵也只有宁裴山这样的施法者,才会想到以内部溃逝的法子,来破坏掉自己的封印。

    不光如此,宁裴山还以自己的气息,借天地之势,引龙息过江,顺水流的趋,将玉虚从靖盘江底,“拉”了出来!

    若放在平日里,玉虚都想对宁裴山的手法拍手称绝。可眼下的情况,却让他心中的杀意更甚了。

    日食至阴,如此邪物出世,万物逆行,黑寂将永掩大地。宁裴山已经无法收拾这邪物了,便决定孤注一掷,以身效法!

    只一眼,玉虚便从宁裴山眼中看穿了他的意图。

    玉虚与宁裴山,每一次大战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可论这个世间有谁最懂宁裴山,也只有他玉虚……

    宁裴山孤注一掷,要与邪祟同归于尽!而他要自己,助他一臂之力!

    没了宁裴山阵法的压制,就算此时玉虚转头离开宁裴山也无法可奈。

    甚至玉虚立刻转过头,遁入了这大千世界,此时的宁裴山都不能阻他分毫!

    即使两人之间战得不死不休,可两人从来都是最交心的朋友……

    玉虚一直将宁裴山当作故友,而宁裴山同样也将他当作朋友。

    宁裴山在用这天下为赌注,赌这场局,甚至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愿意信他,不惜压上他自己的命来赌!

    宁裴山不接受自己所追寻的“道”,却从来怀疑过他之间的友谊。

    恍惚间,玉虚记忆中有过相似的画面,似乎两人在浣花溪凉亭中的话再次上演了,只是今次却是不同的答案。

    “你真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么……”

    这话,即使玉虚知道宁裴山的心意,他还是得认真问上一问。

    这话问宁裴山,同样也是在问自己。

    这是要将对方送上死路了么?

    玉虚遁入邪道,为的是长生。而宁裴山从最开始,便有着不死之身,承受着永恒的寿命。

    玉虚珍惜每一分活下去的机会,而宁裴山却是用自己的命,去换取别人活下去的机会。

    以杀止杀,杀身成仁。诸恶业中杀生最重,杀业重是要入三恶道的。

    宁裴山的道,太过正义,而在玉虚看来,这也是属于宁裴山的原罪。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宁裴山度了千万人,却度不过自己这关。

    玉虚一直想要杀了宁裴山,却又不想宁裴山死。这样矛盾的心理一并共存了千年。

    如今,这样的话题摆在眼前,玉虚将这道题的选择交还到了宁裴山手上。

二百一十九章 想置对方于死地的挚友

    宁裴山血符铭文散落成数圈荡漾在宁裴山的四周,形成了一道十米见方的巨大环纹,内里的字节密密麻麻,遍布在法阵的每一处。

    宁裴山停下的手中的动作,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不怕死,或许该说,我这千年来所习的道法,就是一门向死之道。可如今,却是她教会我活下去的意义。我不想死,可我不能容这孽妖再毁了她所在的世界!”

    心中有了牵挂,让宁裴山的心,有了弱点。

    他有了想要保护的人,他近乎偏执的执着,他不畏惧一切的坚持。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弱点的心,使得他更加强大!

    宁裴山没有什么上善若水那样的品性,可沧海横流之中,也惟愿河清海晏,还她一个乾坤郎朗的安定天下。

    我宁裴山在千年前就已死,这条命是她给的。如今,我不但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也找回了她。

    我宁裴山已经错过一次,上天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我即使拼上命,也要跟上天再赌一次!

    “玉虚,今日你可愿助我?”

    宁裴山话音刚落,胜邪再也安耐不住,手中的寒剑划破虚空,一道剑芒急斩而来!

    玉虚的没有回头,虚空一握!一道巨大的利爪如幽冥中的鬼爪一般,立时出现在玉虚的面前!

    “砰!”

    如雾色虚影的利爪落在胜邪辟出的剑芒上,竟然挡住了这突入的攻击!

    剑刃的锋芒砍在利爪指间,利爪死死的握住它,随即不断的收拢着。

    一道碎冰声跟着传来,泛着红光的黑色剑芒颤了颤,瞬间化为了碎片,这道攻击竟如灼烧的灰烬一般,散落在雪地之上!

    玉虚转回头,看着远处打断两人说话的孽妖,周身的气息再次暴走,整个人像是一只快要爆发的雄狮!

    “你敢再伤他分毫,我定叫你碎尸万段!”

    玉虚的银发飞舞,衣袖间肆意翻飞的雪花,如两条游蛇浮动在他的周围。

    如一只有着巨大利爪的妖怪,利爪的虚影落下,它的掌心踩在雪地上,径直立在了玉虚的身后!

    攻击被阻挡,并未达到他的期望,这些都没有出乎胜邪的意料。

    可却是眼前这只“虚”祟所为,胜邪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胜邪眼睑微眯,他歪着头将来人上下扫了个遍。

    本以为对方是前来横插一脚,亦或是袖手旁观伺机而动,却不想对方竟然是宁裴山的“救兵”!

    正邪不两立,魔道不同行,明明是势不两立的两方……

    这只“虚”怎么会这般举动!他怎么敢如此疯魔!

    “他为天师,汝乃虚鬼,汝竟袒护之?亦是入了魔障!?”

    胜邪盛怒,除了难以置信外,心中不禁有些焦急。

    天平开始倾斜,眼下的形势对他极为不利。

    食既以后,月轮东移,天边只剩下下了一丝微弱的日光在苟延残喘。只消片刻,这月轮便会将太阳完全遮住,继而发生全环食!

    这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宁裴山竟打算想借着这只虚鬼之手,拖住自己!

    若无法在食甚的几分钟内完成碎片合体,并凭借着阴力锻魂造魄,就得枉费了自己苦心设计的棋局了!

    宁裴山这人简直太过狡诈!

    若不留神些,说不得还真让他得逞了!

    而此时的宁裴山在玉虚出手的那刻,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饮鸩止渴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只是眼下这是极为凶险的一步。

    说自己疯魔也好,冷血也罢。

    一场必输的赌局,宁裴山的确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的办法,来让自己破而后立。

    或许该说,在决定将玉虚从江中放出来的那刻起,宁裴山便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山河窥天汇灵阵是记载在师尊李淳风笔记中,上半部分中的法阵,是以天地之气所化自身气运,提高修为的法阵。

    第一环,宁裴山已经用自己的鲜血,绘制而成了基本的雏形,而剩下的第二环与第三环并不容易。

    宁裴山左手已废,右手扶着剑,可他准备要完成的阵势,单用一只手是无法做到的。

    飞雪在宁裴山的周围飘落着,由于身体内有着山河之气的萦绕,玉虚的尸气是无法近身的,如同被挡在了他气息的外沿,宁裴山脚下形成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圆形空地。

    宁裴山无视着胜邪的暴怒,手中的剑锋伸入落雪中,尸气形成的雪花落在剑尖,化为了一道水迹。

    紧接着,水迹再度化为了一丝丝尸气,被宁裴山的气息所引导,仿佛有着生命一般,竟顺着剑身猛然向上攀爬!

    越来越多的尸气游过剑身,顺着剑柄淌入了宁裴山的身体!

    两股对冲的气息碰撞在一起,宁裴山不由一口鲜血喷出,可他没有管这些,令自身的气息退开,将尸气通通汇入了他不能动弹的左臂中!

    一股寒意从左手心传来,指尖颤了颤已经能够行动了,宁裴山找回了自己左臂的知觉。

    只是除去这股刺骨的寒意外,剧痛也随之一并传回了身体。连点左臂上几处穴位,宁裴山连忙封闭住痛觉。

    邪气入体,对宁裴山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可尸气能够操控骸骨,这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剑锋寒芒,利刃入地,宁裴山指结翻飞,随着宁裴山口中的生涩难讳的法阵出口,一道微光在宁裴山胸口处如火焰一般燃烧起来了!

    法阵的亮光犹如烛台摇曳,羸弱而无力,却宛若风浪中的一盏明灯,在这黑暗的夜幕中,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微光浮动,一层又一层的山河法则如星陨流光,环绕在宁裴山身躯的周围。

    云月风霁,山川海动。

    世间万物似乎在这瞬间,都被这股气息所吸引,仿佛共鸣一般,低喃,呓语……

    “飒飒……嘶……呼……哗哗……”

    万物在用自己的声音附和着,随着宁裴山手下的法阵,仿佛苏醒了一般!

    山河之气为宁裴山引导,如夜幕一般的天空中,星光破天,法阵在天空中,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铭文波样,笼罩着整个天际!

    这光华越来越亮,宁裴山身上的生气不断汇入掌心之中的火光里,像是燃烧自己的气息照亮万物一般!

    “尔敢!”

    看着宁裴山这样的举动,胜邪双目赤红,眸子中如血狼一般,竟亮起了嗜血的凶光!

    他手中的胜邪剑上黑炎迸燃,虚影化实,一剑击出,剑芒过处,无数地狱的厉鬼交缠其中,叫嚣着喷涌而至!

    火光卷过地面的薄雪,煞气裹着阴邪的尸气,向着宁裴山所在的方向奔腾而去!

二百二十章 杀他?踩着我的尸骨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档口!

    玉虚眉心一蹙,广袖飞掀两手微合,伸入虚空用力一握。

    纷扬的雪花,瞬间化为风霜利刃,一道道撕裂空间的痕迹,立时出现在了玉虚的周围!

    他的利爪伸入虚口,一方骨制魂幡被他从空间里硬生生的拖了出来!

    玉虚的手中还是当初那柄魂幡,白底紫纹,描金镂底。

    引魂幡的幡面是用尸血及蛊虫的汁水,刺青而成的一道道法文的亡书,而雪色的幡布更是以烛蛇的皮浸泡后,钉入虐杀而死的千人魄魂在其中,再以孕妇的筋脉缝制而成!

    骨幡撩动,百鬼哭渊!

    仿佛被蛛网缠附住的尸魂随着骨幡的撩动,从地面的积雪中破土而出,俨然聚集成了一个雪球状的怨鬼魂鞠!

    幡指剑刹,一黑一白两道邪气应声撞在了一起!

    两股力量相互馋食,无数的怨鬼啃咬撕扯着对方,一时间桥面上竟如锁魂忘川一般血腥!

    两人一时陷入僵局,虽然对方身受重伤,可自己也非全盛时期,想要几个回合便分出胜负,那是不可能的事。

    这孽妖下手太过狠厉,玉虚渐渐招架不住,落的下成。

    他嘴角裂开,腾出手来来,广袖一扬,却见桥下的翻滚的江水如浪潮袭来,朝着对方直扑而下!

    胜邪眼瞳微缩,没想到对方又来这招!

    连忙挥手翻袖推开对方,手中的胜邪剑变幻过阵势,朝着浪卷斩去!

    黑炎卷过江水,竟如热水浇在冰面上,“嘶嘶”作响的白烟伴随着冰裂声炸开!

    “你的气息……很是熟悉喃。”

    玉虚偏头,视线上下将对方再次扫过。

    这张脸,这样的攻击方式,自己未曾见过。可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却让他有些熟悉,不,该说是极为熟悉。

    就像宁裴山身上的气息,山河之气里甚至还夹杂着竹叶与崖柏的味道,这味道跟随了宁裴山千百年,自己甚为熟悉。而人类的嗅觉记忆远比听觉、视觉存在的都要来的久远。

    玉虚闻过对方身上的味道,熟悉,这味道他忘不掉。只是他不记得是什么时间,也不记得是在什么地方。

    “是么!”

    胜邪对于玉虚的这些个闲话根本毫不在意,不过是蝼蚁一般的绊脚石,要不是今日挡在了自己跟前,哪里能让自己多看上一眼!

    自己剑下的亡魂太多,记不住无名之辈!

    胜邪的黑炎燃烧在剑身上,飞雪触碰到剑身,纷纷化为一缕缕尸气,由白转红,继而被融入了胜邪的黑炎中吞噬掉。

    地面在黑炎的灼烧下裂出一道道滚着岩浆一般的裂口,剑芒浮动,胜邪抬起剑锋,准备再次发起进攻!

    这黑炎上邪气的味道更甚了,在玉虚的鼻息间难闻的紧,不过转瞬,玉虚便想起了对方!

    “你……当初,那座墓里镇压的妖,是你!”

    这话一出口,胜邪也有些诧异,难道自己还真与他有过什么交集?

    而玉虚却眉心紧锁。

    当年,宁裴山向嘉善皇帝刘译请战,并率军围剿南疆。

    由于玉虚与犼骨鬼面融为了一体,宁裴山未能将其绞杀。

    他只能将玉虚连同鬼面一齐镇压,封进了自己醒来的隗云山古墓之中,并用自己的棺椁锁住了对方。

    那一战,宁裴山重伤沉睡了两年。两年后醒来,宁裴山将其转封在封魔井中,很久之后才有了现在的凉广楼

    这两年里,鬼面吸收着墓中的阴气,通通转化为尸气供养着玉虚。也就是在这两年里,玉虚在古墓中感受到了这股气息。

    只是那时候的胜邪剑,还只是一柄残剑,而它的剑灵不能离开它太远,却迫于九曜裂天祭兆镇祟阵的震慑而无法近身!

    胜邪哪记得这些闲事,不过当年玉虚与宁裴山交往甚密,却是清楚的。长生多么可贵,**从来都是诱人的。自己不过在他的梦境里耳语几句,便能让南疆之主遁入魔道!

    只是能有今天这样的本事,到底是自己小看了对方,万般没想到在这紧要的时刻,会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玉虚,你也知道镇压之苦!当初,是本尊一片好心,放你出井,你该感恩才是,怎这般糊涂!只要你臣服本尊,定助你得道铸身!”

    眼见时辰以至,胜邪不由换了口气,再次谆谆善诱。

    可这话一出,玉虚整个人犹如盛怒的雄狮!

    “住口!”

    自己是死是活,什么时候轮到一只邪祟来教自己做事!

    这天地间,我玉虚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会凭自己的本事得到,哪里轮的到他人施舍!

    玉虚高傲,自尊心强的出奇。这性格的种种,只有宁裴山能够待他如初。

    因为宁裴山也是如此脾性,因为哪怕入了邪道,宁裴山也从未轻看过他一眼!

    看到对方这般拒绝,胜邪虚伪的嘴脸也漏了出来,难得伪装的他,满脸杀意!

    “不过蝼蚁,也敢在本尊面前不自量力,本尊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胜邪手心在剑锋上抹过,黑炎滚烫的温度将剑身烙的发红,地面裂缝中滚滚巨焰散开,剑芒随着胜邪的动作,朝着玉虚径直袭去而去!

    玉虚衣袖一翻,手心里愕然是一枚有着裂纹的黑曜石珠子!

    这熟悉的模样,竟与宁裴山手上那串黑曜石手串上的,一模一样!

    雷劫落下,法串断裂,碎珠滚落江中。有着他气息的珠子,自然落入了玉虚手中。宁裴山封印了自己,可他却留着这物件,这答案不言而喻。

    一切都够了。

    手中的碎石化为粉末飘散入飞雪中,而飞雪竟化为一股骨甲开始包裹住玉虚的全身!

    雪色广袖衣袍上,冰紫色的兽骨盔甲由袖口处开始覆盖,肩膀上出现了野兽头骨的肩甲,而沿头骨伸出的脊椎骨如尾巴一般包裹住他**着胸膛,护在肺腑的位置。

    白皙的腹肌凸显,下身被一抹白色的五毒纹蟒袍包裹着,浓郁的戾气充斥着它强壮的身躯!

    犼骨鬼面出现在他的手中,却化为一张透明软膜的东西,直接附在了他的脸颊上!

    浓烈的尸气在玉虚的手中凝结,竟汇成了一条骨状的白色厉鞭。玉虚一手引魂幡一手骨鞭,随着阴气化作的飞雪,双手竟合在了一起!

    骨鞭如肋骨一般包裹住幡面,而幡头处,一柄带着尖刺的骨镰与之相连!

    骨幡翻转,介胄之间,尸气与蛊毒化为紫白双焰滔天而起,尸鬼冤魂凑成的火焰如一道兽型的模样,朝着胜邪的攻击飞扑迎上!

    玉虚目光狠厉,眼中战意昂扬。

    宁裴山,你要的太平盛世、海晏河清,或许我帮不了你什么,可你想要以身祭道,逆天而行,诛杀这妖孽。如果这就是你宁裴山的愿望,我玉虚愿为你添上自己这一注!

    我的道,老天爷不容,这世道不愿,我只是想活下去,连眼前这孽妖竟也让我臣服!我不信,我不甘心!我的命,只有我自己说了算!

    苍天弃我,吾宁成魔!

    玉虚眼中满是执拗,眼中的战意几乎将他吞噬!

    “我命在我不在天!”

二百二十一章 山河窥天汇灵阵

    厉吼出口,玉虚迎着胜邪之焰汹涌反扑,手中的引魂幡舞动,瞬间尸气如浪,百鬼哭幡,幡面上一波尸魂化作兽形奔出,一口咬在如黑炎般的胜邪剑剑锋之上!

    胜邪眉心一紧,一脚踹在其腹部,忙将手中的宝剑抽出。剑锋如刀绞一般在兽魂口中翻转,一个照面的下,兽魂巨大的头颅被剑芒的戾气刨成两半!

    攻势颓败,玉虚并未停手,幡影浮动后招已至!

    幡杖上骨鞭如蝎尾回勾,早已绕过胜邪面门,随着玉虚的转身回力,急刺胜邪后背而去!

    胜邪并未回身,他一手御使本体剑身反手护住背心,一手向着玉虚当门袭去。

    这一掌落在玉虚的心口上,护心骨甲应声断裂,而他却硬扛了这掌。

    蝎尾带着幽毒应声刺中剑脊,而这一招蕴含玉虚十成十的尸气,反震之力散在这空气中,竟将胜邪的煞气逼退开来!

    剑身反刺向自己,胜邪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上面传来的力道极为狠辣,剑身的后劲撞在他手中,身形竟被带着后退,双脚在地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强压下翻涌的血气,玉虚这边也是拼命了,焚烧掉自己的修源,赴死一搏。

    可胜邪哪里是省油的灯,煞气度刃,吞魂夺魄。

    他站起身,气势大开,邪气从体内疯狂的窜出!

    这地上本是被阴气所化的积雪覆盖的雪白,以胜邪为中心,地面如病毒感染一般,白雪被胜邪的煞气吞噬,瞬间呈现出了枯萎的黑色!

    这力道向着玉虚的方向汹涌袭来,而下一秒,立在原地的胜邪竟不见了踪迹!

    “砰!”

    一道巨大的力量撞在引魂幡上,剑气里饱含着煞气一并落在了幡面上,骨幡被刺了个对穿!

    胜邪下手更是狠厉,尖利的爪子同时迎向了对方!这一爪,竟破开了玉虚肩上的护甲,生生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血肉来!

    五道指锋的血痕从肩头划过心口,一直落在玉虚的腰腹,要不是玉虚强行将身形扭转,往后又避了几分,恐怕此刻自己的心脏都被这孽妖给掏了出来!

    胜邪的气息带着浓雾的煞气,玉虚体内的尸气扑向伤口,却恢复的极慢。

    血气翻涌,玉虚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可他顾不得这些,眼中战意滔天,玉虚双目充血,手掌如枯爪一般,从衣袖里穿出,他指尖其动,拈雪化冰,冰过千刃,赤足点地,一个翻身,玉虚又再次扑了上去!

    飞雪作刃,烈焰化刀,玉虚与胜邪陷入一场不死不休之战。

    有玉虚的阻拦,宁裴山没有再分心应对,正全力做着自己手下的事。撑着这濒死之躯,他已然完成了法阵中的第二环。

    山河之气汇入夜幕,铭文如波,席卷整个天际!

    在宁裴山掌心之中,是他燃烧掉本命修源而起的灯火,在战场中的厉风中,这火光毫无摇曳之动!

    罡星破天,告慰苍生,这是第一环。

    血红铭文字节包围在宁裴山的四周,形成了一道十米见方的巨大环纹。他内里的霸道生气不仅吸食掉了,连带着这落雪中的阴气,甚至连胜邪的煞气也一并被法阵所驱赶!

    铭文法阵落在地面上,每个字节都像是裂纹一般穿透桥面,深深的烙痕犹如刀刻。

    血符化印,汇灵山河,这是第二环。

    剩下的第三环便是最后一环,也是绘阵中最难的一环!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包罗天地,养育群生。上天下地,断绝邪源。元始安镇,普告万灵……”

    贝齿轻启,蕴含着生气的口诀再次宣口而出。

    宁裴山顾不得身体是否能够承受住法阵的构建,此时的他只能凭着毅力支撑着自己,脑海中全是师尊笔记上的字眼,而他需要将那上面的每个字都化为现实!

    山河窥天汇灵阵,宁裴山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从来没有使用过。

    曾在偶然间,他得到过李淳风手札的半卷,那时候的宁裴山还不知自己与李淳风的渊源。

    内里记载了许多李淳风经历过的事,以及修道心得与法阵炼制之法。只是笔记残缺,破碎也是极为严重的。

    宁裴山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强行修补了一些,可到底也只有半卷,下部也早已遗失。

    上面的法阵都是精魄博论,有些宁裴山用过,而有些需要的条件极为苛刻,不是法器缺失就是损耗颇大,不到万不得已,宁裴山无法轻易尝试。

    山河窥天汇灵阵是以天地之气所化自身气运,提高修为的法阵。凡是物皆有灵韵,不止山河一脉的用气,无论活物或是死物,都能通通被阵法感召,天地万物之气汇聚为气运所至!

    总的来说,这座法阵就是座聚气阵。

    法阵构建,天地异象,镇魂铃一直响彻云霄。可随着宁裴山法决再次出口,像是承受不住周围这满盈的生气,法铃铜壁被坠芯撞的碎裂。镇魂铃的声音由清澈渐渐转为喑哑,片刻后,纷纷炸裂而开!

    镇魂铃毁,而这铃音却未消散,靡靡之音犹如回音一般,在耳中回荡!

    铜铃化灰,一朵朵莲花光纹从灰烬中燃起,却如重生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宁裴山微微皱眉,牙关紧咬,受这法阵的影响,血液在他身体里体内不断上涌,而生气也已如暴走一般,开始有些控制不住。

    宁裴山并未急于将这一盏盏莲花光纹,融入脚下的阵法,而是将莲花光纹引入身体。数盏法灯如流光浮动,一时间纷纷朝着他的身体方向,汇聚而来!

    随着一朵朵法莲入体,竟与他体内的气息形成了连接。山河之罡气,命理生气,咒法阴气,甚至是本心邪气,纷纷都建立起了连接!

    莲花光纹,穿心而过,宁裴山的气息与之糅合一体,而在此淬炼而出的莲花光纹竟显现出血、金、紫三色的光样!

    在莲花光纹上,每朵花瓣都出现了血线一般的脉络,而这些筋脉的构成却是些细小不明的文字!

    随着鎏金莲状光纹一朵朵落入地面法阵的边沿,在法阵的四周竟然竖起了五扇如剑锋形状的光样盾牌。

    巨大的盾牌不断旋转,将整个法阵包裹其中,宁裴山脚下莲纹异动,随着纯钧剑被宁裴山从法阵中拔出,莲光与天际形成闭环,光随影动,滕文满天!

    这眼下,怕是大阵已成!

二百二十二章 入阵

    天地万物,皆由天地之气得以孕育而生,故而反之,自己亦能散自身之气随天地而去。

    宁裴山想到的应对,便是将法阵反向运转,借法阵之力的手段,将自己所有的气息都强行抽出体内,散于天地万物!

    这便是宁裴山为自己选择的终结!

    胜邪与玉虚早已杀红了眼,胜邪法力高强,手段更是霸道至极,而玉虚虽然法力不高,可论狡黠的手段,玉虚倒还是能应对些许。

    只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玉虚与之对战数十来个回合也至极限,下风之势太盛,玉虚渐漏败迹。

    而此时天边最后一丝亮光被幽荧所吞并,黑寂笼罩,天下至邪之时终于来临了!

    黑暗终于彻底笼罩了大地,胜邪能够清晰感觉来自至暗时刻的无尽力量。他身体每一滴血液都要渴望,在叫嚣,只差最后这一点点,自己便能进行锻魂造魄的淬体,就能够修出仙身!

    胜邪与玉虚错身而过,眼见宁裴山的法阵初成,此时天空已是异象环生!

    莲破凤雏,盾封五行。万物相关,盛衰环变!

    “滚开!”

    胜邪暴喝一声,手中的宝剑朝着玉虚急斩而去,这道烈焰一般的剑气将玉虚逼退数米,黑炎灼烧,剑芒在前,又裂出三十三道剑气!

    这般凌厉的手段,玉虚见状,手中的的引魂幡翻转为盾,全力抵御。

    胜邪剑技更是惊人,剑锋裂变,化虚为实,这随后飞来的数十道剑气,如吞天剑雨势如破竹!

    玉虚脸色为之一变,他死咬牙关,手下的法力更是毫无保留的输出,想要硬扛了这一击。

    玉虚奋力拦截,而胜邪更是拼尽全力!

    这煞气化成的剑气重重撞在玉虚的幡骨上,烈焰瞬间将玉虚吞噬!

    剑芒过处,一道道力量溃释的血痕,在他身上爬满裂开!

    锋刃绞杀,尸气殆尽,胜邪的攻势太过凶猛,这样的拼杀下,玉虚最终被这力道强行掀飞开来!

    而此时的宁裴山,已将自身的气息全部引入脚下的法阵之中,正式开启了这山河窥天汇灵阵!

    山河窥天,聚灵万千!天地的法则逆向旋转,万物气息倒流而行!

    不过短短数秒的光景,宁裴山的气息便在体内如燃烧一般,开始疯狂的沸腾起来!

    千年修行而出的气息,在宁裴山体内如山河流月,如若正向运行,可汇聚天下之灵气,犹如入海山川,宁裴山的法力甚至可以突破极限,到达更高的境界!

    可宁裴山并未这样去做,而是反其道行之!

    他知道,即使如此,自己现在的身体支持不住如此庞大的气息,甚至就算是生气入了身体,凭借着这样的法力,宁裴山依旧没有把握诛杀掉对方!

    只要胜邪的邪气留在宁裴山体内的一天,就能随着宁裴山的强大而滋生,剑灵总有一天能活过来。换而言之,只要宁裴山不死,胜邪就永远不会死!

    无论宁裴山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胜邪最终都会活下去,永远没有终点!

    因为,宁裴山自己就是胜邪的一部分!

    山河窥天汇灵阵已经开始运转,开弓没有回头箭,在宁裴山死之前,他根本不能将法阵停下!

    生气从宁裴山体内的丹海中升腾而出,透出皮肤犹如蒸汽一般被快速的抽离,而离体的气流在宁裴山四周绕行,最后纷纷汇入头顶上空的星云中,散于天际!

    生气流动,一道道撕裂空间的痕迹,在阵中越来越汹涌的盘踞,气流刮过宁裴山的躯体,风刃如刀,伤可见骨!

    “呃啊……”

    这种抽离灵魂一般的剧痛,从身体的每一处袭来!

    宁裴山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无法发出,冷汗打湿了他的后背,全身都跟从水里拎出来的一般,却在片刻间,汗水直接化为气息,被抽离入空!

    “宁裴山!”

    胜邪眼下是真急了,宁裴山做事太绝,这是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满眼赤红,胜邪凶逾虎狼一剑挡开玉虚,朝着宁裴山急扑而来!

    五行法盾围绕着山河窥天汇灵阵不断旋转,而生气通通从法阵内里释放出去,在法阵的四周已演变如饕风虐雪!

    手中的胜邪剑一剑落在五行法盾之上,剑气立时撕开一道缺口!剑灵将心一横,黑炎瞬间包裹住自己竟一头撞了进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胜邪并未受到来自法阵丝毫的阻拦,甚至反倒像是被龙卷一般的气流推助,被拉着卷入了其中一样!

    身形一入阵,胜邪立刻便察觉到来自于法则窒息一般的压力,仿佛入了另一个时空一般,全身所有的力道都不受控制了!

    无数生气正通过法阵从宁裴山身体里抽出,汇聚到这天地之中,天地至邪,生气汇入,万物之间竟然形成轮回,是以环聚阴阳。

    阵眼处的宁裴山控制着脚下法阵的逆向运转,而在他身体之中,近千年的本命修源化为生气,破体而出!

    胜邪怒意滔天,眼都红了,他能够感觉的到自己落在宁裴山体内的那一道气息,正在疯狂的躁动!

    或许是在法阵之中,如此这般近的距离,胜邪的感知更加明显!

    气息在不安,在惊恐,在宁裴山体内横冲直撞,可却像是被宁裴山困在了他的身体里一般,它逃不出,不敢逃,垂死挣扎的瑟瑟发抖,气息正在被法阵不断馋食,它在等着毁灭的到来!

    那是属于自己的碎片!

    手中长剑艰难挡开法阵中一道道肆虐的法则,胜邪奋力扑向宁裴山。

    而此时的宁裴山。被山河窥天汇灵阵中的法则撕裂着身躯,一块又一块皮肉被法则割落,犹如凌迟一般的惨状!

    看着瞬间逼近的胜邪,宁裴山目光一凌。他所立之处正是阵眼,若是此时断了生气的输出,眼前这座法阵便会发生溃逝,转瞬间就能失去对法阵的控制!

    宁裴山不敢退,也不能退。

    没有一丝犹豫,胜邪的攻击最终还是来临了,攻击来的凌厉万分,利爪从宁裴山左胸径直捅入!

二百二十三章 已许山河,难许卿

    在宁裴山的眼中,这一刻,所有的动作显得十分的缓慢。时间犹如放慢了无数倍,宁裴山低下头看着对方的手指,缓缓破开自己的皮肤,越来越深,最后穿透过自己缓慢跳动的心脏!

    宁裴山能感觉到胜邪的手指刺断了他的心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房在身体中破碎开来,甚至能感觉到身体中那股邪力的气息,在对方掌心中渐渐凝聚成形!

    或许法阵虐身的痛从灵魂最深处的传来,甚至已经夺取了宁裴山全部的感知,他竟没有发现穿心而来的丝毫痛楚!

    弥留之际是否会让时间无限拉长,宁裴山不知道。他死过无处次,可从来没有眼前这般的经历。

    周围的一切都上演的这般缓慢,宁裴山看着胜邪缓缓的抬起头。目光中,满眼兴奋难耐的神情,喜形于色,他正望着自己,像是宣告胜利的满足!

    胜邪积累了千年的恨意,他的怨念,他的愤怒……这一切的一切,都即将画上句点!

    可胜邪落入眼中的,却是宁裴山脸上的那份从容与坚定,而眼神中,依旧是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亦如往日!

    胜邪瞳孔剧烈一缩,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更是达到了顶峰!

    不对!是陷阱!

    胜邪顾不得其他,急急抽身逃离,却发现宁裴山的双手正死死握在自己的手腕上,不让他抽出自己紧握掌心的拳头!

    胜邪脸上的怒意渐渐被恐惧所取代,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息,正顺着宁裴山所布下的法阵快速流失,这种被天地之气强行抽离的力道,势不可挡!

    凡是万物都得遵从天地的法则,哪怕胜邪这样的存在也是无法阻止的!

    这一刻,胜邪怕了!

    他疯狂的运用自己仅存的法力抵御着天地之气的馋食,他挥舞着手中的胜邪剑一剑剑砍在宁裴山的身上,刀刀入骨,甚至将宁裴山的双臂都斩断了,可胜邪依旧无法将自己的手臂抽离宁裴山的体内!

    他输了,宁裴山用自身做了诱饵,天地的法则做了局,自己明明什么知道,终究还是入了局。

    胜邪贪婪,他自负,他禁不住诱惑。他盘算了千年,蛊惑着无数人的心,可他却漏算了自己。最终的路,是死在自己所布的棋局上。

    这是胜邪的局,也是宁裴山的局。

    无谓生死,不惧凛冬,大道者,向死而生。

    在宁裴山含笑的眸子中,胜邪看见一抹霜白倒影,正在他的眼中无限靠近。胜邪猛然回过头,却见那满身是血的玉虚也跟着入了阵。

    没有骨鞭的袭来,没有引魂幡的翻动,没有鬼面的加持,玉虚一身残破的白衣,而手中紧握着一柄长剑飞身而来。

    玉虚越来越近,那手中的锋芒却如一张巨兽的血口,正扑向自己,想要将他吞噬!

    胜邪疯狂的挣扎着,他想要逃离,甚至不惜果决的斩断了自己的手臂!

    可这金藤刻绘的青霜长剑带着凌厉的寒气,转瞬即至!

    长剑刺入胜邪的胸膛,穿胸而过,最后落在宁裴山心口处!

    毫无防备,那枚被胜邪凝魂聚气而成的碎片落在剑尖。

    这一触,胜邪整个人亦如僵在了原地,他心脏猛的一缩,像是被人死死揪住了一般,疼得整个脸色都扭曲在了一起!

    仅剩的左手翻手一掌而出,带着满满的功力,直袭玉虚心口。

    碎心一掌落下,含着胜邪无尽的怒意,玉虚一口浊血喷出,尸气也消耗殆尽,整个人晃了晃,终究无力的倒了下去。

    玉虚瘫在地上,整个人已经濒死,尸气环绕在他四周不断的消散。

    他的眼错开胜邪的背影,落在宁裴山的脸上,不过一眼,眼中的光芒便渐渐失去了光华。嘴角上,依旧挂着一抹无所畏惧的笑。

    玉虚的身影随着星光渐渐化为落雨中的风雪,再次流入阵内的星辰之中,被山河窥天汇灵阵转为生气,不断的归于天际。

    他这一生曾瑶台如月,曾封魔归渊,曾封疆扩土,曾杀戮堆骨,他该死,却从未曾后悔这般活过。

    华筵散场,功成名遂,满目荒唐,强者的终点,这终究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玉虚握着纯钧剑,送了宁裴山最后一程。可纯钧剑玉虚是没法发挥它的功效的,而入了宁裴山体内,一切又不一样了。

    金藤刻绘的花纹频闪,而纯钧剑整个剑身亦如重塑一般,光芒大作!碎片在剑尖上渐渐龟裂开来,随着剑尖上的法则之力,化为一缕气息,终于遁入了天际!

    而剑锋上传来的法则之力并未就此终结,胜邪身上所有的气息正在疯狂的流逝,他无法停下这一切!

    就像是一个装满了水的精致瓷器,一旦有了裂口,再庞大的力量都是徒劳。

    那枚碎片的缺口,就像是打开了洪水的阀门一样,再也关不上了……

    胜邪在不甘心中,化为了这天地间的尘埃,而宁裴山也在远远望着姜欢愉哭花的脸颊中,闭上了眼。

    法阵中没了可以转化的气息,也没了阵眼中维持法阵运转的支配,山河窥天汇灵阵极速发生着溃逝,其中巨大的能量暴走后炸裂开来!

    而后,天地间所有的异象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瞬即逝。风过无痕,留下的却是满目疮痍。

    法阵炸裂,巨大的能量波及在护城的四象天星道宗伏魔阵上,滔天的气浪犹如绞杀一般,拖着法阵的力量一并带入天地间,化为无尽的生气。

    至此,所有的一切又都归于了平静。

    姜欢愉无力的瘫坐在桥头外的地上,茫然的看着眼前一切。泪仿佛干涸,早已流不出来一滴。

    月轮东移,日轮生光,黑暗被驱逐,白昼破开至邪,世间再次迎来了曙光。

    桥塌了,曾经的战场在片刻间化为乌有,江水过境,又将一切都通通掩埋掉所有的痕迹。

    江水奔腾不息,方才那里的人,早已无影无踪。

    宁裴山最后一眼里,姜欢愉懂他所有的意思。

    这世间有太长的山河壮阔,我愿与你共享。有太多的莞尔美好,我想与你分尝。唯有这灾祸,我得一人独挡。

    此生已许了这山河万里,再难许过卿一点朱砂,陌路别离,忘了我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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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若白衣误丹青介绍:
宁裴山活了千年,习正统天师之道。
曾贵为皇叔,亦或是做了市井草莽,对他来说,一切都毫无意义。
这千年以来,他想知道的,只是自己为何会长生不死。
岁月的长河磨灭着他的心,冷眼看待这个世界,寻求死亡的彼岸。
日食将至,诸事逆天。
他意外的遇见了日常见鬼吓成狗的姜欢愉。
本该早已顺天应命的他,却迁出了一桩桩灵异的案件!
似乎有什么力量牵引着事情的走向,宁裴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到底谁在下棋!?
宁若白衣误丹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若白衣误丹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若白衣误丹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