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恐惧
院子还是以前那个院子。
李慕歌走了有一段时间了,里面却还维持着原样,一切都似乎没有变过。
“姑娘,月儿在里面等着了。”老管家将药油给她,语重心长的劝道,“我知道姑娘对她生了芥蒂,月儿是上一代统领一手带大的,上代首领去世得早,月儿过早担起了众人,还不知感情,只知规则,如今王爷给她下了死命令,保护姑娘安全,她是绝对不会再做出出格的事情的,也请姑娘看在上一代统领的份上,便不要与她计较了。”
不知何时起了风,飒飒作响,孔月正站在屋内守着,小姑娘一如来的那一天一样,似乎没什么差别。
李慕歌淡淡的嗯了一声:“管家爷爷放心吧,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那老奴就先告退了。”得了允诺,老管家就笑眯眯的离开了。
李慕歌旋即进去,孔月便浅笑着唤了声姑娘。
虽是笑着,眼中并无笑意,也并无忐忑,只是像是设定好的程序一样,该笑的时候,便笑,该哭的时候,便哭。
从前李慕歌没有察觉,只因她掩饰得很好,如今仔细一打量,才觉得十分怪异。
这笑了,倒不如不笑。
她抹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淡淡道:“若是不知道该怎么笑,那就不用笑了。”这样看着挺渗人的。
最后一句没说,孔月便收敛了笑容,接过药油,道:“姑娘把衣服脱了,去榻上躺着吧,我手劲儿大,等会儿该有些痛。”
她这话是半点儿也没掺水分。
待药油蕴热了之后,她一下手,李慕歌顿时疼得脸都狰狞了,前后半个时辰,她简直像是把满清十大酷刑都给过了一遍一样。
到了后面,疼痛感就消失了许多,剩下暖洋洋的感觉,让她起了睡意。
“姑娘,姑娘……”有人喊她,李慕歌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怎么了?”
“这药油还没干,现在不能穿衣服,等奴婢打盆热水来,擦干净了才好,只是姑娘现在别睡着了,等会受了凉。”孔月轻声叮嘱。
李慕歌眯着眼睛,就见着她嘴巴张张合合,耳边一阵嘀嘀咕咕,就是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又懒得在问,嗯了一声,恍惚瞥见她离开了,登时眼睛又闭上了。
太累了!
有地方睡都不睡,那是傻蛋才做的事情。
她趴在软塌上睡着了,青丝披散开,半遮半掩的遮住洁白瘦削的背脊,只露出些许青紫的痕迹,更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院子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紫衣丫鬟左右看了看,拧眉疑惑的嘀咕:“这门怎么没锁上,难不成是哪个偷懒的进来了,让我逮到你,看姑奶奶不扒了你的皮。”
说着她直接往里面走,一把就推开了屋内的门。
门刚被推开,魏临渊正好一脚踏进院子。
然后就是一生振聋发聩的尖叫声。
“啊”阿紫不敢置信的指着软塌上的人,“你,你是哪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竟敢在主人的屋内做这等下流的事情,看我不禀报老夫
人,扒了你皮。”
发生了什么事?
魏临渊心头一紧,一个箭步直接冲了进去,便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脸迷糊的撑着手臂回头,泼墨的青丝也遮不住洁白的脊背和盈盈一握的腰身。
他耳朵一热,一把推开阿紫,脱下蟒袍披在对方身上,揽入怀中,冰冷的看向阿紫。
“谁允许你进来的?”
阿紫一见魏临渊便觉得肚子疼,恐惧的跪在地上诺诺道:“奴婢,奴婢见着门没关,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在这里偷懒,不知是……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滚吧。”魏临渊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
阿紫如蒙大赦,掉头便跑。
她怕了,再也不敢肖想王妃那个位置,这个恐怖的男人谁爱要,谁要吧。
只是那女人,究竟是谁?
阿紫人都跑得没影了,魏临渊才掩饰的揉了揉李慕歌的头发,“既然要睡,怎么不盖着,差点儿被人看了去。”
“她又不是男子,被她看了又不会少块肉呢。”李慕歌轻声嘀咕,把蟒袍往身上一裹,呼吸之间全都是对方的气息。
魏临渊:“就算是女的也不行。”
“哦”
女孩儿拉长了调子,到尾音的时候,就越来越弱了,魏临渊再一看,竟然又闭目睡了过去。
他提起准备敲头的手又放了下去,转身将门关好,免得哪个不长眼睛的又闯进来了。
等他离开后,李慕歌睁开了双眼,低声笑骂:“连女人的醋也吃,真是够了。”
另外一边。
阿紫跑得很是惊慌失措,慌张之中,直接就撞到了一个人。
咚的一声,水桶翻了,直接将她淋了个透心凉。
这么大一桶冷水,就算是大夏天,也足够她清醒了,却更为恼火,擦掉脸上的睡就指着面前的丫鬟破口大骂:“你是没长眼睛不成,你是哪个地方的小丫鬟?”
刚才受的气尽数发在了对方的身上,阿紫低头一看,惊惧的退后了两三步。
“你是什么怪物?”她尖锐出声,眼底带着满满的嫌恶。
被她撞出去的那个丫鬟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绿衣,脸色惨白,双眼凹陷,颧骨突出,四肢更是瘦得像棍子一样,那一身衣服说是穿,倒不如说是套。
风一吹,更显得空荡荡的,极为渗人。
阿紫问话,她也不答,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僵硬的爬起来,捡起桶,往回走。
一步,一步,十分僵硬。
阿紫从没在王府见过这人,顿时拉住了她:“喂,我问你话呢,你是哑巴还是聋子,不知道回答我。”
姑娘幽幽的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渗人得紧,吓得阿紫又连忙把是手给放了。
姑娘进了前面的院子。
阿紫定睛一看幽兰苑?
这是什么地方?
这些偏僻的角落她从未来过,以前也不屑于来,这次倒是有些好奇,就跟了过去,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带刀侍卫拦住了。
“闲人
止步!”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阿紫冷哼一声,“识相点儿的就给我让开,否则,老夫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个侍卫不为所动。
“还不赶紧让开。”阿紫拧眉怒喝,伸手撇开面前的刀,不过还没碰到,那两把刀就主动避开,齐刷刷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两侧,架着她的脖子。
侍卫声音冷冽:“没有王爷允许,闲杂人等不能随意出入,否则,格杀勿论。”
凌冽的杀气让阿紫打了个哆嗦,等到大刀被收回,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又十分不甘心:“那刚才那个丫鬟呢,她为什么就能够随意进出?”
“她?”其中一个侍卫露出一抹冷笑,“自作孽罢了,所以劝你,不该来的地方,就不要来。”
院子的门还是开着的,阿紫看了一眼里面,忽然见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
那女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摇着扇正对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的肚子似乎有些凸起。
“走吧!”
侍卫见她还看,推了她一把,把门关上了,可女子的模样,印在阿紫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她失魂落魄的走了!
李慕歌得知她去了幽兰苑的时候,已经是午膳过后了,管家正在向魏临渊汇报情况,末了说了这个消息,她无奈之中被迫听了一耳朵。
“那女人怎么还在院子里?”魏临渊问,虽然知道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和自己没有丁点儿的关系,但现在那人回来了,这女人是怎么也不能留在府中了。
老管家摸着胡子道:“那位才守陵没几天,这怕他又闹出什么事来,便一直将她安置在了那儿,老奴等会儿便去处置了。”
要说当初二皇子被坑了一把,其中也少不了樱桃贡献力量。
那晚的时候府中故意放了消息到了樱桃耳朵里,说是魏临渊将阿丽莎公主掳回来了,又故意让她传递消息出去,这才让谨慎的二皇子信了。
如今这颗棋子差不多也废了。
李慕歌敲敲桌子,没有再把心神放在樱桃身上,而是问道:“管家爷爷刚才说,近来有宫女频繁出宫?”
“宫中每日出宫采买的宫女多了一位,只是听宫门那边的人说,出来的,像是皇后身边的人。”管家继续道,“那些人出来后,似乎就是正常采买,没有出格之处。”
“我今日,似乎看到了穆兰亭。”李慕歌道,“追那小厮的时候,我看到个黑袍人,觉得背影十分像,便叫了她一声,她,似乎顿住了。”
不过她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没有看到那人的脸。
“可惜,没能追上。”李慕歌遗憾道。
“有可能是她。”魏临渊道,“她宫中的宫女出宫,应该也是在寻她,既然她不想现在出来,必定,是还有些事没有做,你这几日,小心为上。”
如今穆兰亭唯一想针对的,怕是就只有丫头了。
李慕歌想起今日那七根羽箭,点头道:“这吃醋的女人,还真是可怕。”
简直就像是一条疯狗,死咬着她不放。
第一百二十二章 堵上门来
佛堂。
紫衣姑娘凑到妇人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对方便不悦的停住了数珠的动作。
“你说的这些,都是打哪儿听来的?”魏老夫人声音威严。
“今个儿我路过幽兰苑的时候,亲眼看见那人站在里面的,虽说还不怎么显怀,但已经能看出来了。” 阿紫低声道。
王府很大,藏住一个人很容易,可要是真想找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魏老夫人亲自走了一遭,没人敢拦这位临王的母亲,直接将人从幽兰苑带了出来。
不过王府之中都是魏临渊的耳目,她刚一走,管家后脚的消息就传到了李慕歌和魏临渊的耳朵里。
彼时才用完午膳。
李慕歌手中还提着毛笔,给魏临渊分析一条条的明线暗线,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手停顿了一下,顿时在白纸上晕染出一团墨渍。
“继续说。”魏临渊坐在案台的对面,压根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慕歌却没了心情。
她不怕麻烦,可魏老夫人制造的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麻烦。
俗称的没事儿找事儿,对方身份又在哪里,惹不起,她就只好躲了。
洗了笔墨,她道:“改日再说,我先溜了。”
速度之快,让魏临渊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能在后面干瞪眼。
“你说,她现在去哪儿了?”魏临渊哭笑不得的问老管家。
老头摸摸胡子,道:“依老奴看,姑娘应该是去院子里拿东西了。”
魏临渊扬眉:“什么东西要带走,东西放这儿还怕本王偷了她的不成?”
“王爷今日才送的东西,怎么就不记得了。”老管家幽幽道。
魏临渊勾唇微微一笑,舒坦的坐在屋子里,大有等着敌人上门的架势。
所有人都以为,老夫人会直接带着樱桃来找魏临渊。
可谁料到,被堵门口的是李慕歌。
李慕歌取了盒子,正准备溜之大吉,院子的门忽然就被人给打开了。
开门的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站着,一人拿着佛珠,一人拿着扇子,面容俊俏,有蒲柳之姿。
李慕歌慢吞吞的退后看了一眼,暗道,自己难不成是走错地方了?
中间,一个穿着黛蓝色衣服的妇人手捻佛珠地走了进来。
“老身知晓你会武功,你若是今日走了,依旧会有明日,后日,总有一日,你会进这临王府。”魏老夫人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不悲不喜。
她背后跟着六个丫鬟,有两个手脚麻利的搬了屋里的凳子,直接撞开李慕歌,放在了院子里。
魏老夫人端庄坐下,冷淡道:“他向来不肯听老身的话,本说了给你换个屋子,到头来你还是住在这里,不过也好,省得老身到处差人去打听你住在哪儿了。”
该躲的总是躲不掉。
李慕歌心头叹了口气,捧着匣子规规矩矩行礼:“老夫人安好。”
旋即她又解释:“我今日来不过是和王爷有要事相商,现在便准备离去了,便不打扰老夫人了。”
这魏老夫人不冲着自己儿子去,却偏偏第一个找到的就是她脑袋上,明显是来者不善啊。
“慢着。”魏老夫人声音威严,眉眼冷厉,“老身还未问你话,你便想着走了,这就是你的礼仪,家中父母,是如何教你的?”
话不及父母,李慕歌顿了顿,神色淡淡:“家中并未有父母,若是老夫人不喜,我立刻离开。”
“无父母?”魏老夫人眼中厌弃更甚,不愿意再多说其他的,直接冷声问道:“既然无父母,更应该体会到无父母的难处,你本还未同临王成亲,却让他的子嗣都难以存活,你心思,怎么恶毒至此?”
“残害王爷子嗣?”李慕歌拢着匣子,漫不经心的道:“老夫人怎么就知道,那是王爷的子嗣了?”
谣言最是不可信的,这位发生了事情,也不管青红皂白,这顶绿帽子就先往自己儿子头上扣了,也不知道这得多大的仇。
“胡说八道!”魏老夫人一拍一字,怒喝,“既然是临王院子里的人,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你如此工于心计,可敢让临王知道。”
“有什么不敢的。”李慕歌挑唇,带着几分浅淡的笑,“老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王爷就好了,何必来问我,我就一个和死人为伍的,在这儿怕给老夫人沾了晦气,就先走了。”
一口气不停歇的说完,李慕歌又行了个晚辈礼,脚下轻功运起,绕过几个丫头,潇潇洒洒的出了院子,得意的往后一瞥,那几个傻蛋还没回过神呢。
然后一转身,咚的一下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李慕歌一个踉跄,又被人拉了回去。
头顶传来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走路就好好走路,往后看做什么,得意不是?”
李慕歌惊喜道:“你怎么来了?”她眼珠子一转,连忙让开,把大门留给了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魏老夫人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了,见两人如此亲昵,面色异常难看,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二人,到底还要不要点脸面,一个是皇上亲封的王爷,一个是皇上亲封的仵作,简直,简直是丢尽了我魏家的人。”
魏老夫人被气得不清,刚才李慕歌那一番话便让她心中厌恶不已,此时此刻,更是恨不得将这两人都关进猪笼沉塘。
“母亲,我同阿慕并未有出格之处,又何来见不得人。”魏临渊进院子行了个礼,淡淡道:“您若是有什么疑问,找我便可了,用不着找阿慕。”
他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人,又想起这女人的性子,连忙就赶过来了。
果不其然,对方真在这里。
“问你?”魏老夫人按捺下怒火,冷笑,“好,阿紫,把那女子给我带过来。”
樱桃就守在院子外面,不用阿紫带,她直接便迫不及待的扑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在院子里。
“参见老夫人,参见王爷。”樱桃声音悲戚,“请老夫人和王爷救命啊。”
她一说完,魏临渊也不接话,冷漠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宛如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魏老夫人只得阴沉着脸
道:“说给他听,看他听完以后,还是不是这么维护这个仵作。”
樱桃连忙点头,哽咽道:“王爷,妾本怀了你的孩子,可李姑娘知晓后,便让管家将妾关了起来,妾吃糠咽菜,不打紧,可是这孩子,受不住啊……王爷,求求您救救妾吧,若非妾身上还有点儿领头,便像是绿意那丫头一样了。”
她指了指那个双目呆滞的绿衣丫鬟。
这就是阿紫今日撞到的那个。
内宅阴私不少,魏老夫人一听,便冷笑道:“你看看,这就是你看上的女子,还未进门,便折磨你的妾室和丫鬟,谋害你的子嗣,魏临渊,我告诉你,我魏家,绝对允许这种人进门。”
被波及的李慕歌冲着老夫人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关她什么事儿?她不是吩咐人好吃好喝住着了么,明明这女人被关回幽兰苑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这件事和阿慕无关。”魏临渊泰然解释,“将她关回去,是我的决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
解释着他又无奈的去看李慕歌。
对方回以一个无辜的笑容。
魏临渊强忍着没有瞪她,装什么无辜,要不是这丫头故意把人送上他的床,那这人肚子里的孩子,要找不到理由出现了。
“我并未同她圆房。”魏临渊凉凉的瞥了她一眼,道:“至于这孩子的父亲,你若是想知道,本王自然可以告诉你。”
樱桃悲戚的神情都僵住了,慢慢的化为一种扭曲,她尖锐的道:“不,不可能,那一日,明明……”她一直以为,李慕歌是骗自己的,若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别人的,临王怎么可能还留着自己?
魏临渊:“你以为,本王会动一个胆敢在本王屋子里下药的人?母亲,你说对吗?”
魏老夫人也僵住了,神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我没有给你下药,是她,是她。”樱桃指着倚在门边的李慕歌,疯狂的推卸责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李慕歌的身上。
其他人李慕歌不在意,可面对着男人那似笑非笑的调侃模样,她不由得摸摸鼻子,心虚道:“我这不是顺水推舟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樱桃去看魏临渊,见他脸上只有笑意,痛苦的哀嚎:“你们,竟是联合一起来算计我的。”
“诶,打住。”李慕歌连忙抬手纠正她的措辞,“我们这最多算是反将一军,你自个儿心怀不轨,总不可能让人以诚待之,君投之以琼瑶,我报之以琼琚,君若是背后想捅刀,我总不能不还手。”
早就说了那孩子来路不明,非得以为是个太子,还想着翻盘呢。
痴人说梦呀!
樱桃颓了,魏老夫人本以为抓住的小辫子,到头来却污了自己的手,一时之间,也不该如何是好。
魏临渊见事情差不多了,让带来的下人绑着樱桃离开了。
末了,淡然道:“母亲若是没事了,我们便走了,至于那丫鬟,母亲若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随意找府中一人打听便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演戏
王府中人口风极严,若是王爷吩咐了不准说,就算是老夫人也打听不到半分。
如今王爷说了要让老夫人知道,丫鬟婆子们七嘴八舌的就给抖落了出来。
“要我说啊,这丫头就是自作自受,平日里就眼高手低的,李姑娘一来,她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待李姑娘不要她,她又心生是恨意。”
“她还给离姑娘下毒,若不是李姑娘聪慧,看穿了她的诡计,怕是已经染上那东西了。”
“就是,听闻那东西啊,吃了上瘾,若是一日不吃,骨子里就像是又千万只虫子再啃咬一样,绿意那丫头,也不知道同哪儿得到的,后来没有了,到处问人要,像发了疯一样。”
“还能哪儿得到的,还是她那主子,以前百般看李姑娘不顺眼,现在好了,这种人她就顺眼了。”厨娘啐了一口,一边儿翻找着东西,“我那罐泡酸菜呢,姑娘近来胃口不好,我拿拿东西给她开开胃。”
几个妇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丝毫没有将阿紫放在眼里,就像是在拉家常一样,她站在院子里也尴尬得很,便连忙离开去禀报魏老夫人了。
魏老夫人正在礼佛,听闻后冷笑道:“这府中人左右都是李姑娘,看来不久,老身又该回去了。”
阿紫闻言,脸上闪过一抹不甘。
寺院清苦,纵然她经常下来,却还是要遵守许多清规戒律,脂粉只能少许,还不能叫人一眼看出来,碰到的那些大和尚们,眼中就只有佛祖,对她更是不屑一顾。
她低声道:“夫人怎么说,也是王爷的母亲,她就算是嫁进王府,也是晚辈,怎么么敢对夫人不敬。”
“她怎么不敢,两个狼狈为奸的人凑到一起,怕是这王府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魏老夫人冷哼一声,视线掠过门外,只当看不见那送东西的丫鬟。
阿紫会意,上前提醒道:“东西你们拿回去吧,老夫人是不会收的。”
孔月稳稳当当的捧着一个匣子,一板一眼的道:“这本是这个月的孝敬,每月本都有,王爷说了,若是老夫人不要了,我们以后便撤回去。”
“放肆。”阿紫下意识的怒道,旋即又忍不住呐呐,“这,这……”
“你这是收,还是不收?”孔月将匣子递给她,声音淡淡。
阿紫无法,只好接过。
另一边,李慕歌踩着暮色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看见一身蓝衣的南若正杵着扫帚往门外看。
“姑娘?”南若连忙迎上,一个劲的往门外看,“就只有姑娘回来了?”
“难不成呢?你还想谁回来?”李慕歌虎着脸问。
南若惊慌的摇头,偏偏一双眼睛还不安分的往外面看。
李慕歌走近,忽而一把抓住她的下巴,凑到她耳边问:“你很喜欢我师父?”
南若:“我……我……”
“呵。”李慕歌嘲讽笑道,“靠近我,也是为了她?我告诉你,你就算是再怎么装可怜,也没用,他才不会喜欢你,我告诉你,识相点儿的话,就给我离他远点儿,知道了吗?”
白皙的下巴被掐出一到印子,南若本能的挣扎
摇头,可是练武之人的手劲儿实在太大,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你在做什么?”
有人忽然一声厉呵,然后直接冲过来推开了李慕歌,将南若带着逃离魔爪。
李慕歌不悦的看着来人,旋即脸色讪讪:“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准备这样把她掐死?”魏临渊阴沉着脸,不喜的道:“这次她又是犯了什么错,你倒是给我说道说道?”
“她,她……”李慕歌呐呐,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南若见此,眼中一喜,连忙装作委屈的样子垂着头,轻声抽噎。
“阿慕,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魏临渊将南若拉到自己的身后,“这丫鬟,你若是不要,我就带走了。”
“凭什么?”李慕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敌视的怒瞪着南若,“这是我丫鬟,你为什么要带她走,你这样维护她,是不是看上她了,我不允许,我告诉你,不行。”
她一边儿嚷嚷一边踹凳子,哐当一声,凳子都被踹飞了出去,泼妇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魏临渊眼角一抽,连忙克制住神情,板着脸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对本王说不行,走。”
南若被迫拉着离开,李慕歌还在后面怒吼:“你走,你走了就再也别想见着我。”
“姑娘,人都不见了,您省省力气吧。”
小五忽然从后面冒了出来。
李慕歌惊了一下,随后见他穿着一身白衣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今日怎么舍得把自己的黑衣换下去了?”
“打架的时候掉猪圈里面去了。”小五目光幽怨,“姑娘跑得太快了。”
李慕歌早知道他没事,所以并不担心,只是听他埋怨,有些尴尬的道:“下次一定带上你。”
这追起人来,实在是难得发现自己身边的暗卫丢了。
她连忙转移话题:“拦你的可是鬼面人?”
小五摇头:“不能确定,那群人虽然蒙着面,却并没有带鬼面具,出手十分阴狠,但是他们又不像是要杀我,只是拦住,等到王爷来了后,那群人就全部走了。”
“这样啊。”李慕歌捏着眉心,觉得越发的头大。
先是齐王,然后是秦家,这些鬼面人究竟要做什么?
还有今天那个小厮,又逃到了哪里?
另外一边。
魏临渊一带着南若离远了点儿,就立刻放开了手。
“王,王爷。”南若望着那只大手怅然若失,伏低做小的道:“今日,多谢王爷搭救,奴婢,奴婢无以为报。”
“不用称奴婢。”魏临渊神情冷硬,“在本王面前,你大可不用称自己为奴婢,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叫南若是吧?”
南若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兴奋,又带着希翼的看着他。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说,可以不用自称奴婢。
南若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按捺住心中的欢喜,南若羞涩的点点头:“多谢王爷。”
魏临渊:“她这般
对你,不如你先同我回王府吧。”
南若犹豫了道:“这,我身份低微,怕是不适合去王府,更何况,我,我还有东西在姑娘这里。”她小心的去打量魏临渊的神色。
不过魏临渊向来是不喜形于色的,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十分冷静:“那,这样吧,我替你先找个客栈住着,等明日我替你去将东西取出来,然后你再替你寻个住处可好?”
南若点头:“王爷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的。”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魏临渊道。
面前的女人娇小可人,楚楚可怜,他却一点儿都生不起怜惜之心,只想赶紧离开。
还是阿慕好。
心中感叹,魏临渊脸上的神情就显得越发冷硬了。
夜晚,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雨。
忽然一声惊雷,窗外闪电劈下,亮如白昼,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从房顶上传来。
李慕歌警惕的睁开了眼睛。
正要起身,那声音又远了,消失不见。
“姑娘,没事吧?”外面传来小五的声音,想来刚才应该也是听到了。
李慕歌起身去开了门,小五正在门口站着。
“没事,那人估摸着已经离开了,你回去睡吧。”
小五仍旧还有些不放心。
李慕歌:“放心吧,若是真有什么事,我喊你。”
“那姑娘小心。”
“知道了,去吧。”
李慕歌将他撵了回去,正如她猜的一样,那人应该是走了,一晚上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第二日一早,雨才停了,李慕歌沐休过了,便去了仵作行,长泽拿着卷宗便迎了上来。
“老师,这东西你看看。”
青年进来稳重了许多,说话做事也没那么风风火火了。
“这是什么?”李慕歌拿着纸张端详,长泽一把将她扯到一边儿,低声道,“我姐姐说,皇后娘娘指不定是自己出宫的,近来皇后宫中的人出行都有些频繁,上次还有个宫女是借着我姐姐宫中的名头出去的,她让我给你提个醒儿,必要的时候,把那人抓起来审问即可。”
纸上写着皇后宫中有那些人出宫,出宫做什么,又是何时出宫,出了几次,都十分详细。
李慕歌一看顶头那人的名字彩蝶。
皇后失踪不过三天,有两天她都在往外面跑。
若是她没记错的,这人是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
“长泽,我记得,宫中的缎子和外面的是有些不一样?”李慕歌眯着眼睛问。
“缎子?”长泽思索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凡是宫中女官,一等宫女的衣服,都有特别的云纹。”
云纹?
果然没错。
李慕歌暗道,那日见的那个人,就是宫中的宫女。
“如今姐姐代理皇后掌管后宫,有什么风声,都可以听到一耳朵,老师若是还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就是。”长泽低声道。
李慕歌点头:“我知晓了。”
这长贵妃如此和她示好,难不成是知道了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采花大盗
“嘿,师父,您别用这种眼神瞧我啊。”长泽一脸不自在的道。
李慕歌沉思的时候总是喜欢盯着一个地方看,他被看得心底发毛。
长泽忍不住道:“姐姐这么做是为了我,也是因为太后娘娘,师父您千万别误会了。”
这眼神儿,看得他全身不自在。
李慕歌收回视线:“娘娘心意,我领了。”
长泽傻笑了一会儿,拿着卷宗道:“反正我近来没事,我和您一起查案子吧。”
他最近基本上可以独当一面了,自李慕歌破了几个大案子,升到了正七品以后,也紧跟着破了九品的屏障,入了八品。
李慕歌却挑眉道:“这一趟浑水,你也敢来?”
这案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搞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
“师父您被冤枉了都没说什么,我怕什么,皇上总不能真的砍我脑袋。”长泽挠头,模样十分憨厚。
李慕歌瞅着那张皮子,默默叹了口气。
老皇帝权势被束缚着,确实不敢随便拿他开刀,做皇帝到这个份儿上,也着实失败。
长泽说帮忙,是真的能帮忙,有长贵妃在宫中,他不知道有多少小道消息,有些隐秘的事情,多多少少能够听到一些。
李慕歌问了几个问题,便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两人商讨了一会儿,仵作行的大门忽然被人粗暴的撞开。
“李慕歌,李仵作,李大人在吗?”那人一进来就来了个询问三联,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捕捉到李慕歌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立刻高声道:“李仵作,李大人啊,可算是找着你了。”
“找我?”李慕歌扬眉,“你找我做什么?”
这大理寺的官差看起来是有点儿眼熟,应该只是照面之缘,这忽然找她,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李大人,今早上有人报案,说是你家的院子后面有一具尸体,咱们大理寺的寺正大人一去看,发现这就是通缉已久的采花贼,所以想问问李姑娘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官差扬声道。
雷震的嗓门儿让周围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有些人看好戏似的盯着李慕歌,似乎也想知道,是不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旁边的长泽顿时就火了:“你这怎么说话的呢,那采花贼死了,关我师父什么事情。”
官差缩了缩脖子,又小声嘀咕:“这不是看是死在李大人的院子后面的吗,再说了,谁都知道大理寺仵作貌美如花,指不定那采花大盗就在对……下手的时候,才被杀的呢。”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不过他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长泽被这话气得火冒三丈,眼见着周围人因为这一番话目光变得更为轻挑,他就差点儿忍不住把面前这个煽风点火的官差给一脚踹死。
“长泽,冷静。”李慕歌及时按住长泽的肩膀,目光泛冷的道:“我倒是可以同你一起去,只不过,本官昨晚上睡得极好,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也并不知晓这件事情,口说无凭,你若是猜测
,一定要将证据拿出来,不然,本官心眼儿小,若是那天儿翻脸了,真做出什么事情,真是怕你,承受不住。”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李慕歌撂下就往外面走。
心中却想着,看来昨日晚上听见的动静,指不定就是这个采花大盗的。
那官差被她阴森的一眼吓得一个哆嗦,反应过来,见李慕歌已经走了,长泽也追了上去,顿时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低咒:“不过个婊子,还真把自个儿当成东西了,指不定那采花大盗就是你杀的。”
京城中通缉已久的采花大盗是个猴精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玷污了不知道多少良家妇女,这人本身就是凶手,所以死了,只有人拍手叫好的份儿,就算是大理寺,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会去真的寻找到底是谁杀了这人。
将人带回来,完全就是走个过场。
李慕歌去看了一眼,赵寺正诧异问:“李仵作怎么来了?”
“大理寺的官差来找我,说是在我那院子后面发现了采花大盗的尸体,想问问人是不是我杀的。”李慕歌似笑非笑的道。
一个小小的官差,就敢来质问她,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
赵寺正惊慌开脱:“这,下官只是让那官差叫李仵作过来看看,并非是要质问大人,这,这,那小赤佬的,定是不清楚,待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
他神情不似作伪,李慕歌打量了几眼,就知道不是他。
这人胆子小,还不敢这么做。
“我知道不是大人,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李慕歌道。
赵寺正拱拱手:“李大人慢走。”李慕歌眼皮跳了跳,甩了甩头,疑惑的走了。
客栈。
南若打开门左右看了看,正准备偷偷摸摸的出去,门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怎么,打算去哪儿啊?”
那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阴沉,南若心中一惊,噔的一下转头,门一关,连忙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结结巴巴的道。
“怎么,做了亏心事,就不敢见我了?”穆兰亭慢悠悠地撇了撇茶沫,细细的抿了一口,随即便嫌弃地将杯子放下。
粗茶,根本配不上她的身份。
南若害怕的捏紧了衣角,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穆兰亭。
这人不是被她关在屋子里吗,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她,她来又是做什么。
“我若是不来,恐怕临渊哥哥,就要纳你为妾了吧?难怪你要对付李慕歌,原来你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啊。”穆兰亭的语气温柔到了极致,神情却一点一点变得凶狠,阴沉,洁白的杯子直接砰的一声碎开。
房间之中杀机四溢。
南若的腿隐隐发软,却还是辩驳道:“我,我不知道娘娘说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穆兰亭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尖锐笑道:“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昨日,谁将你安置在这里的,你倒是说说看啊。”
越说越气,穆兰亭忽然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却看见她的下巴上一道青紫,指甲划过,冷声道:“看来李慕歌对你也不是很满意啊,真是,掐得好。”
她不过和人出去商议了一番,这人居然就闹出这种事情,这个女人果然是个祸害,比李慕歌还不能留。
南若抓住她的手,辩解道:“娘娘,没有,我没有,我在这里,完全是因为李慕歌针对我,正好被王爷看见了,王爷现在对李慕歌十分不满,只要我在中间继续挑拨离间,娘娘出去以后,再去王爷那里说是李慕歌绑架了您,她就绝对再无翻身之日。”
南若的脑子转得飞快,掩饰住自己对魏临渊的心思,极力的撇开关系:“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李慕歌,她平日里看起来极好,私底下对我却非打即骂,并非是对王爷有意啊,娘娘,娘娘您再相信我一次吧。”
她苦苦地哀求着,像只狗一样匍匐在穆兰亭的脚边,心中却无比震惊。
为什么这个女人也会武功,本来,应该是不会的啊,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偷袭成功。穆兰亭被她的神情取悦了,终于松开自己的手,高高在上的道:“罢了罢了,你说的话,我是半个字也不信的,不过,你既然还有点儿用处,那就留着吧。”
她伸出脚踩在南若的身上,居高临下的道:“你那些小心思,最好给我收起来,临渊哥哥,只能是我的,若是再有一点儿出格之处,我就杀了你。”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南若慌忙道。
“滚吧。”
这话一出,南若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的就跑了。
她一边跑,心中一边想着对策。
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她,她要去找王爷。她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奔到了临王府,敲响了大门。
门房探出个脑袋:“你找谁?”
南若连忙道:“我,我找王爷,您看看,这东西,是王爷的,麻烦您给王爷说一声成吗?”
门房看了看,确实是王府的东西,将信将疑的将东西拿了过去,道:“我去通知王爷,你等等。”
王府内。
魏临渊一手持握信件,一手摁在扶手上,力道之大差点把椅子都给捏碎了。
萧崇心疼的敲了敲桌子:“我说你,看信就看信,捏什么椅子,这上好的梨花木,都差点儿给你捏碎了,咱们临王爷已经有钱到了这种地步了不成。”
魏临渊收了手,眉头仍旧紧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她若是自己出宫,必定会有人和她联系,我们才找不到她,可这人,又是谁?”
“这有可能的人多了去了,穆家的心腹,还有……想掰倒你的人。”萧崇收敛了笑,冷静分析,“如今殿下正是上位的时候,却并不适合,现在何方人马都盯着,怕是你我,已经暴露了。”
他们和殿下的联系虽然是私底下的,可若是一个人硬要查,怕是也能够查出端倪。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慎重。
这背后的人,难不成,还和二皇子有关?
第一百二十五章 父母找来
“如今余孽还在,他们还想着能翻盘呢。”
萧崇轻轻笑了笑,半张脸逆着光,笼罩在黑暗之中,阴森如同鬼魅。
那艳红的嘴唇微挑,懒洋洋的道:“黄河水患,殿下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已经彻底平复,殿下在民心之中的地位已经巩固,不出三年,那老东西就算是不想让位,也得乖乖的离开了。”
魏临渊瞥了一眼门外,外门有心腹把守,在这里,这位看似翩翩公子的翰林院学士,经常会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魏临渊提醒:“你这些话,在我这里说便罢了,殿下重情义,若是被他听见了,
心里面又该不舒服了。”
太子殿下手握先皇后势力,背后又有他们支持,就算是在朝堂上,也该是和老皇帝势均力敌,根本用不着扮丑,可他偏偏选择了隐忍,退让,这就是顾忌着那几分亲情。
可老皇帝却不这么想,为了能够抑制住太子,还专门扶持了二皇子来和太子打擂台。
不过可惜,那二皇子就是绣花枕头一包糠。
“如今那鬼面人才是心头大患,那些人神出鬼没,其中还有决定高手,切记保护殿下安危。”魏临渊提笔,轻飘飘的划掉了一个人的名字,“德亲王已经排除,倒是这个章书林,章家,该查一查了。”
“这件事交给我吧,正好,进来我有些东西在和章程交接。”萧崇一点白纸,将一圈人划分给了自己,另一圈人排开,“殿下说,那位柳家的状元是个好苗子,倒是可以栽培栽培,我已经将他派到了月儿的手边儿去了,正好,可以让咱们慧眼如炬的月儿好好的观察观察。”
一听到这个称呼,魏临渊的眼角就一阵抽搐。
把好好的一个大男人的名字叫得这么恶心,难怪对方见萧崇一次打一次,能把一个隐忍克制的人惹得发毛,萧崇也是有本事的。
魏临渊揉着额角驱散那股不适感,门外就被人敲响了:“王爷,门房来报,说是有个叫南若的姑娘拿着王爷您的玉佩来找您了。”
门房忐忑不安的站在院子里,侍卫拿着玉佩一脸复杂。
这玉佩,倒是王爷的,只不过这却不是王爷随身携带的,一看就不知道是放了多久积灰的那种,也不知道那人是哪里来的。
心腹侍卫相当了解,门内萧崇却一脸揶揄:“早就听说你近来走了桃花运,几次碰见阿慕,都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今日看来,是挺旺的。”
“阿慕?”魏临渊不愉的眯起了眼睛,“你平日里也都是这么叫她的?”
叫得这么亲昵,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阿慕自然就是阿慕了。”萧崇一点儿不惧,嬉皮笑脸的道:“怎么,你这王爷能叫,我这翰林院大学士就叫不得了,再说了,阿慕同殿下送了好几次消息,说起称呼,殿下与我也没什么不同。”
他一脸的“你压得住我,也压不住殿下”的得意表情。
魏临渊看着便满脸不爽,再一想到门口那位“南若姑娘”,又是一阵
糟心。
喜欢的桃花不开,这烂桃花倒是开得旺盛。
“临王爷,您快走吧,再不出去,那位姑娘就该等急了。”萧崇一脸坏笑的眨眨眼睛,难得看到魏临渊吃撇,真是愉悦极了。
魏临渊一脚踹在他坐着的椅子上,萧崇顿时像一棵风中颤抖的老树疯狂的转了好几圈儿,一手扶住桌子,勉强保住了一个椅子腿贴着地面的场景。
“魏临渊,你这是被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吧。”萧崇满脸无语的。
恼羞成怒的魏临渊给了他一个白眼,用蜗牛的速度慢吞吞的挪了出去。
这个时候,若是门口的人能换成阿慕就好了。
不过他这个想法注定不会实现,因为李慕歌正从仵作行出来。
她拿了入宫的令牌,准备再去皇宫探查一道。
那几日的紫衣宫女,穆兰亭既然敢放在身边,那就是心腹,而她忽然想起,挑破穆兰亭离开时间不一的说辞的,也是那个紫衣宫女。
这其中,指不定就有什么猫腻。
皇后一案是大事,虽然最近仵作行又有了新案子,不过这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老皇帝勒令,她就只查这个案子。
仵作行门口,一对穿着粗麻衣服的中年夫妻正左看看,右看看,满脸愁容。
“相公,你说,那死丫头还认我们吗,毕竟,毕竟咱们当初是签了那断决书的啊。”妇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敢!”黝黑干瘦的中年男人猛然拔高了声音,怒道:“她要是真的不认老子,老子就去报关,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看谁以后还敢娶她。”
中年男人嘴巴里面唾沫横飞,给妇人洗了一把口水脸之后,见着一个青衣女子出来,愣了,一把抓住自家婆娘的头发问道:“你看看是不是那个?”
“倒是个女的。”妇人满脸的纠结,“虽然听说那死丫头变瘦了,可也不至于成了这个样子吧?”
这要是成了这个样子,那就是大变活人啊。
中年男人想了想,眼见着青衣女子就要走了,心头一横,高声道:“李慕歌,李慕歌你给我站住。”
他喊了,那人要是站住了,就是那死丫头没错了。
青衣女子停住了脚步。
李慕歌才出仵作行,就听到有人再叫自己,这声音,陌生又熟悉,她连忙转头去看,远远的就看见两个人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那两个人穿着满是补丁的粗麻衣服,比城外的那些乞丐也好不到哪里去,李慕歌乍一看,竟是没有认出来这是谁。
直到两人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来。
李慕歌定睛一看,脸顿时就黑了。
居然是这两个人李兴旺,秦淑真,就是原身那个为了十两银子就将她给卖了的父母。
他们为什么会来京城?
“嘿,死丫头,可算让老子找到你了,真是藏得好啊,若不是老子到处打听,还不知道你居然在这里。”李兴旺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指着李慕歌怒道。
李慕歌避开那几乎
快戳到自己脸的指甲,拧眉问道:“不知道二位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李兴旺粗鲁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你翅膀硬了,长本事了,父母来找你,你就是这个态度?还不快带老子回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原来在家的时候,这丫头是随便打,随便骂的,胆子小得很,几个月前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不过李兴旺觉得,李慕歌肯定后悔了,他现在这完全是在给这个丫头找台阶下啊。
李兴旺得意洋洋的想着,却没发现李慕歌神情古怪。
这两人,是得了健忘症吧?
李慕歌抱着手臂排斥道:“二位,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已经签了断决书,十两银子,本官现在是朝廷命官,和你们可没什么关系,你们这是想碰瓷儿?”
“对了,我那断决书还好好的收藏着,二位要不要看一看?”李慕歌挑唇问道。
秦淑真浑身一抖,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嚎啕大哭着指责:“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女儿,居然要这么逼死我啊,真是作孽啊。”
大理寺设立在宫外,仵作行这边儿出来虽然并不繁华,却还是有来往的行人,和做生意的摊贩,秦淑真嗓门儿大,这么一嚎,指了吸引了一片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人给围得水泄不通。
“这位大婶儿,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好好说啊。”
周围有人劝道。
这正中秦淑真的下怀,她顿时也不嚎了,指着李慕歌控诉:“你们不知道,我这么大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女儿,这女儿也出息,年纪轻轻,听说就是皇上亲封的仵作了,我和老头子怕她过得不好,专门上京城来找她,谁知道,这女儿,竟是不认我们老两口了啊。”
她一说完就开始哭,声泪俱下,演唱俱佳,旁边李兴旺还跟着唱双簧怒骂:“不孝女,你会有报应的。”
围观的人三教九流的都有,一个个的分明不认识,这会八卦的时候却像是熟得很。
“我倒是听说皇上亲封了个仵作,听说人长得好,本事又大,看起来是她没错了。”
“本事大又怎么样,照样还不是没良心。”有人道,“你看看她穿那衣服,绫罗绸缎,再看看她父母的,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有人冲上去一把扶着秦淑真,道:“大婶儿,您别伤心了,已经有人去报官了,您放心,官府一定会给您一个公道的,绝对不会放过这种狼心狗肺的人。”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还不满意,从篮子里抽出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开始扔李慕歌。
李慕歌狼狈的避开,冷眼扫过去,那些人被她冷厉的神情吓得退后好几步。
秦淑真却愣了:“报,报官?”
扶着她那人以为她怕自己女儿,横瞪了一眼李慕歌,安慰道:“大婶,您别怕,她不过就是个仵作,青天大老爷不会包庇她的。”
秦淑真却想到了自己和李慕歌断绝了关系,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摇头:“不能报官,不能报官。”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告上公堂
“大婶,您就别包庇她了,这种人,就是要好好惩罚惩罚她。”
“就是,大婶,这种人,您对她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残忍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大都是批判李慕歌的,古往今来,最看重的就是孝道,孝字压死人,倘若是有什么错,大都是儿女的不是。
秦淑真被这么一劝,都觉得是李慕歌的不对了,苍白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只是还有一点儿不安的去看李兴旺。
李兴旺心头一横,想到,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孝道大过天,就算是李慕歌写了断决书又怎么样,他们是父母,是长辈,不管怎么说,都是李慕歌不对。
这样想着,他直接道:“报官,咱们报官。”
李慕歌掀掉落在肩头的一片菜叶子,脸色漆黑,幸好这些围观的人不是专门来看看死刑犯的,没有臭鸡蛋,要不然,落在身上,就算错不在她,也是糟心得很。
现在忽一听见李兴旺是说要报官,她直接就气笑了:“成,这可是你们说的,报官,可别反悔啊。”
这两人也不知道脑袋发什么热,竟是敢说出报官这二字。
李慕歌手握证据,就算被一堆人指责,也影响不到她什么,反倒是李兴旺夫妇,心虚得很。
“这人也太嚣张了吧,这什么人啊。”
“就是,一个姑娘家家的,真是不知廉耻,不重孝道。”
一群人义正言辞的抨击着她,仿佛一个个都是疾恶如仇的大好人。
仵作行外的动静太大,连里面的人都吸引了,几个仵作挤了进来,问怎么回事,忽然人群之中就出现了一声高喊。
“李大人,这可不是采花大盗,这是您的父母啊,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啊。”
“采花大盗?”有好事者顿时来了兴趣。
那人便道:“我们在李大人的院子后面发现了一具尸体,正是那作案无数的采花大盗,正好李大人会武功,所以我们擦测……”
那人在人群中说话,李慕歌也看不清楚那人是谁,不过这声音倒是熟悉,像是今天那个官差,还有这种调调,和这所谓的猜测。
李慕歌瞥见长泽也挤了进来,对方显然也挺到了那个人的说辞,恼火的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想要抓住那人。
她连忙把人拦住,避开周围故意推挤的人,道:“别冲动。”
“老师,您别拦着我,等我找出来把他打死,看他还敢不敢污蔑老师。”长泽双目喷火,怒气冲冠,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更是让他愤怒不已。
“看,这两人,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长泽冲着那人挥拳怒骂:“你知道个屁,你再敢乱说,小心少爷我撕烂你的嘴。”
“好了,长泽,冷静。”眼见着这小子这么维护自己,李慕歌也有些欣慰,“那人我自己去抓,我家中放着一份官府盖章的断决书,你替我去拿来,我倒是要看看,官府会判谁有罪。”
李慕歌故意看了眼秦淑真和李兴旺,果不其然,这两人登时就僵了。
“快去。”李慕歌拍拍长泽的肩膀,“这东西很重要
,拿了东西,直接去顺天府找我。”
长泽狠狠点头:“成。”
眼见着青年挤出人群,李慕歌直接用内力撇开周围的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能说会道的官差还在滔滔不绝的编排她,那唾沫横飞的样子,仿佛自己就是亲身经历。
周围人空了一片儿,官差觉得不对,连忙转头看,就看到了李慕歌似笑非笑的脸。
这张脸很漂亮,可是他也亲眼看到过这人秉承着这样一张笑脸在尸体的面前谈笑风生,官差便不由得心地发寒,哑了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说啊,怎么不说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来,叫我也听听,到时候,咱们倒是可以看看,编排朝廷命官,该定什么罪。”李慕歌抱着手臂道。
在南越,敢编排朝廷命官,那是要下大狱的。
官差心中发怵,讪笑道:“我,我说的不过是寺正大人的猜测,至于是不是真的,小的也不知道。”
“那是哪位寺正大人,不如你说出来,我们一同去对峙?”李慕歌继续追问。
官差却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
原本在赌场输得干瘪的荷包如今胀鼓鼓的,里面可装了不少银子,李慕歌时时刻刻都盯着他,这会儿一见他的动作,眼神忽而一凛。
摸荷包?
这是……收了谁的贿赂不成?
她和这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拿人钱财,针对自己。
可那藏在背后的人,又是谁呢?
李慕歌百思不得其解。
顺天府的官差来得很快,六七个带刀的冲了进来,高声道:“听说这边有人报官,谁报的?”
“大人,大人,是他们。”
周围七嘴八舌的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道,顺天府的官差为难的看着李慕歌,犹豫道:“李大人,这,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七品大理寺官员,不是他们能够随便得罪的。
这些人态度还算和善,李慕歌也不为难他们,颔首道:“既然这样,我们顺天府走一遭吧,对了,麻烦几位,将这人也给带上可好?”
李慕歌指的正是那个摸着荷包的官差,对方一看架势不对,本来打算偷偷摸摸溜走的,不过李慕歌速度更快,捏着个铜板直接打在他的腿弯,那人一个趔趄直接栽倒在地上。
几个顺天府的官差直接扑上去,将人压住。
“跑,跑什么跑?”
那人兀自挣扎得厉害,却被几个顺天府官差一拳垂在肚子上,摁着揍了一顿,当时也不敢反抗了。
大理寺和顺天府向来不怎么对付,就连小喽之间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此时能够闷声让对方的人吃亏,若是身份对调,结局也差不多是一样的。
好在他们对李慕歌还算客气,规规矩矩的说了个“请”,一群人才浩浩荡荡的往顺天府走。
顺天府有两位大人,这两人李慕歌都见过,一人是跟在那位北岳质子尤澜屁股后面转悠的知府陆弼,另一位是曾经审问过孙家一案的京兆尹宋晁。
前一位是个贪官,大的小的都贪
,后一个是个清官,据说多年来,生活都相当拮据。
偏偏老皇帝当初一高兴,让两个正三品的大官在同一个地方做事,为此没少闹过矛盾。
也不知道这次审问的是谁。
李慕歌想着,一脚踏进顺天府的大门,抬头便瞥见侧面站着个紫衣公子。
紫衣公子生得清秀,一双眼睛看哪儿都带着笑意,忽而转头瞥见李慕歌,先是一愣,随后连忙迎上:“李姑娘,你这是,怎么有空来顺天府了?”
面前青年正是许久不见的尤澜。
李慕歌也诧异在这儿见到他,不过看他如今气色红润,不像初见时那样苍白,安心了许多,道:“多日不见,不知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尤澜笑眯了眼,指着她背后那一大群人低声问:“李姑娘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区区小事,哪里用得找殿下出手。”李慕歌委婉拒绝,察觉到地面震动,偏头望去。
公堂的侧面的门,一个巨大的肉球咚咚咚的跑着,三两步从那小门挤了出来,把乌纱帽往脑袋上一戴,怒道:“是谁报的官?”
“回禀大人,是,是草民。”李兴旺有些心虚的跪下,“大人,草民,草民状告,女儿不孝。”
“谁不孝?”陆弼往下一看,腿肚子一个哆嗦,差点儿吓得从椅子上摔下去,他连忙扶住案台大叫,“诶哟喂,我的殿下我啊,您怎么也在这儿啊,殿下,您同那些人站在一起做什么,快来这儿,这儿,您坐,您坐。”
陆弼连滚带爬的蹭到尤澜身边,腆着脸要把他请上高位。
李慕歌一看,眼观鼻,鼻观心的暗骂,真是个糊涂蛋!
别说是质子了,就算是皇子来这儿,这时候,也是没资格坐上面的。
好在尤澜不是个糊涂蛋,他连忙躲开陆弼的手,推拒道:“本殿下也是刚才到,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看看兰心的卷宗,陆大人,这审案子,还得你去,本殿下就是个外行人,不能上去的,您还是赶紧去吧。”
尤澜躲闪开,陆弼只得答应:“那,那行吧。”
胖子利索的回了位置上,高咳几声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的道:“你们状告的人可在?”
他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李兴旺说的人是谁。
直到李慕歌出声淡淡道:“知府大人,不用找了,他们说的就是我。”
陆弼定睛一看,腿肚子又是一个哆嗦,脸上的肥肉都在抽搐,指着李慕歌道:“你,你?”
“没错,是我。”李慕歌应和,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这知府胆子贼小,上次离开的时候,还想把事情推脱到他们的脑袋上,结果转头被魏临渊气势一煞,差点儿没尿裤子。
“你,你犯了什么罪?”陆弼一看见李慕歌就想到了魏临渊,对上她的视线,心中发怵:“你,你犯了什么罪?”
李慕歌:“他们告我不孝,不过大人,我已经叫人回去取罪证了,不知大人可否能等上一等?”
陆弼头皮发麻,巴不得不审,连忙点头:“自然是行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虚以为蛇
临王府。
“老夫人,您慢点儿,这东西我们来拿就成了,这么重,您别摔着了。”
“你们,我让你将东西扔出去,你倒好,竟是背着我偷偷收下,阿紫,如今回了王府,看来我这个曾经的主子是使唤不动你了,这样也好,这些事,我都自己来。”
说话那人一阵负气,阿紫追在后面,苦不堪言,那死丫头威胁她,让她不得不收,可偏偏老夫人又不愿意收,她只好藏着,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
这可真是里外不是人。
南若被小厮带着穿过中庭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紫衣丫鬟追着一个穿着黛色衣服的妇人后面,一边追一边小声喊。
她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妇人便敏锐的顺着她的视线冷厉的回望了过来。
那视线就像是两把刀子,南若心中一惊,连忙垂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可惜已经晚了。
对方大步流星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是谁?”妇人蹙眉问道,“可是来找临王的?”
这妇人气质高贵,年龄看着,又比较大了,怕是王爷的长辈。
南若在心中分析,柔柔道:“参见这位夫人,小女子,确实是来找临王的。”
她以为自己做足了礼仪姿态,却不想面前这妇人冷嗤一声:“果然,临王那人,就是喜欢这种没规矩的,老身可没见过你,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竟是孤身一人就往别人的府上跑?”
南若被损了一顿,面上一阵难堪,嗫嚅道:“小女子,并非哪家千金小姐。”
又是一声冷哼。
追上来的阿紫觉得南若有些眼熟,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疑惑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南若心头一颤,脑袋埋得更低了,轻声道:“小女子平日不怎么出门,姑娘怕是认错了。”
她在青楼做惯了小鸟依人的姿态,这会儿低头仍旧显现出自己最柔弱的一面,下意识就露出扑红的耳朵,和一段白皙的脖颈。
若前面的是两个男人,指不定就为此而心软了。
可是,前面的是两个女人,作为大宅院的老夫人,魏老夫人以前也是看惯了女子的那些手段的,如今见她如此柔弱模样,比厌恶李慕歌更甚,怒斥:“你这模样是想勾引谁呢,王府可比不得外面那些地方,收起你的那些惺惺作态。”
这种柔弱的女人,最是能够激起她那些不好的回忆。
南若被训斥了,无奈,只能微微抬头,端正了些许。
阿紫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一道思绪划过,她一拍手,道:“我想起你了,你是,青楼的女子。”
临王府产业不少,阿紫记得,自己上次去店中取东西的时候,正好碰上大选花魁的时候,而这个女人,一出来,就是呼声震天,她也因此看到了对方的容貌。
这女人,分明就是青楼女子。
魏老夫人脸色变得难看极了,目光十分锐利:“你竟是青楼女子?”
“我,我不是了。”南若装作惊恐的退后,目光瞥见转角处的来人,更显得柔弱,“我,我不是。”
“你修要骗我!”魏老夫人一声怒吼,转角处的魏临渊也走了过来,道:“骗母亲什么?”
魏老夫人脸色难看的盯着魏临渊,怒道:“魏临渊,你真是要败光魏家列祖列宗的脸面不成,先是仵作,后是青楼女子,你究竟是不是魏家人。”
“母亲,您觉得,您适合用魏家来压我吗?”魏临渊淡淡道,他看也不看魏老夫人,拉着南若护在身后,“我娶谁都不可能娶穆兰亭,母亲,您死心吧。”
魏老夫人浑身一颤,还想怒斥,魏临渊却已经拉着南若走了,她手上还拿着那匣子,怒火中烧之下,直接将匣子砸在地上,恨极:“魏、临、渊!”
周围的景色掠过,南若一颗心像小鹿乱撞一样,盯着前面男人。
王爷,如此维护她,是不是也心悦于她?
想着,前面的男人已经停下了脚步。
“你找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男人声音低哑的问道。
南若被幸福冲昏了头,没有看见那暗沉眸子之中的算计,只是下意识的摇头:“王,王爷,您如此维护南若,南若,受之有愧。”
“怎么会。”魏临渊轻笑道,伸手想要摸她的鬓角,不过随即又放下,“我愿意保护你。”
“是,是吗?”南若深吸气,捏紧了衣角,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王,王爷,这是南若的传家之物,王爷对南若如此好,南若,南若无以为报,只有,只有……”
“只有什么,以身相许吗?”魏临渊调侃道,黑沉的眸子略过房顶,上面,萧崇正躺在房顶上无声的捧腹大笑,还一边对他无声的嘲讽。
“你这般,我一定要去告诉阿慕。”
魏临渊脸色一垮,目光如刀子,刷刷刷的就扎了过去。
南若一直羞怯的垂着头,没看见他的脸色,她轻声道:“南若,是愿意的。”
房顶上萧崇还在无声的嘲笑。
魏临渊憋屈得很,却还是只能陪着演戏:“南若,你说的可是真的,说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我不会反悔的。”南若急切的道,她猛然抬头,眼睛通红,“可是,可是王爷,如今您却和小姐绑在一条船上,若是找不到皇后娘娘,该怎么办?”
都怪李慕歌,她好好的在牢里带着不就成了,偏偏还要拖王爷下水。
“这……”魏临渊犹豫的安慰,“若是实在找不到,南若,你可愿陪我,远离京城?”
南若眼睛一亮,重重点头:“自然是愿意的。”
“既然这样,我让管家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等我消息,可好?”
这会儿南若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他说什么,南若自然都会答应,借此机会,魏临渊连忙找了个“替她拿回东西”的由头,连忙离开了。
屋顶上萧崇眼泪都笑出来了,瓦片唰唰落下,管家板着一张脸幽幽道:“萧大人,近来瓦片又涨价了,您下来记得买几片贴上。”
萧崇垂头一看,讪讪的下去了。
而另外一边,长泽飞奔入了李慕歌的屋子,迎面碰上小五,连忙喊道:“小五,小五,你知道我师父那
断决书放哪儿了吗?”
小五在院子里练剑,听见断决书三个字,茫然的摇头:“什么断决书?”
“就是,就是……”长泽“就是”了半天,自己都说不清楚,诶呀一声,一拍大腿,“算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师父等着要那东西呢,你快同我一起找找。”
两人在屋子里发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首饰匣子的下层找着了那一份官府盖章的断决书,长泽来不及细看,就直接拿着往外冲,结果左脚绊在门槛上,咚的一下,脸着地,整个人呈大字趴在地上,手中的断决书晃晃悠悠的,正好飘到一双黑色学子面上。
魏临渊捡起落在自己靴子上的东西,一看,顿时拧眉问道:“你拿着这东西做什么?”
长泽觉得鼻子里有道热流涌出,一抹,满手血,他连忙仰头堵住鼻子,含糊道:“有对夫妇缠着我师父,说是我师父的父母,要告的师父不孝呢,师父让我赶紧回来拿这东西。”
“我同你一起去。”魏临渊一听,就知道是那对夫妇,心中担忧,下意识的就往回走。
小五连忙拦住他的去路。
“王爷,止步!”
魏临渊眼神冰冷:“五号,让开。”
他对这个和自己抢人的暗卫,一份好感都没有。
小五截然不动:“王爷,姑娘说了,最近您不适合替她出面这些事情,让您做事的时候三思。”
反正他现在是姑娘的侍卫,不是王爷的暗卫。
小五的话就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泼下。
魏临渊冷静了几分,最近他和南若接触,又故意和阿慕做出分歧的假象,若是现在去,指不定就功亏一篑了。
可是不去……
他又实在担心。
小五适时道:“姑娘本领高强,就算王爷不在,也能处理这些事情。”
虽然不知道这断决书是怎么回事,不过小五对李慕歌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长泽鼻血止住了,连忙抢过断决书,道:“既然王爷不适合去,那我就先走了,我师父还等着我呢。”
这都有一会儿了,师父该等急了。
长泽跑得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了,小五这才让开当着魏临渊的路。
“王爷,请便。”
公堂。
两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原本还有些心虚的李兴旺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等到人,胆子又大了起来,开始嚷嚷:“大人,咱们也不能这样干等着啊,根本就没有什么证据,我这女儿,指不定就是在拖延时间。”
他一个劲儿的给秦淑真使眼色,秦淑真连忙道:“就是,大人,您赶紧审问吧。”
下面的群众也开始催促,他们是亲自跟着来的,就等着李慕歌受罚呢。
陆弼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李慕歌,你说的证据,还有多久才送到,要不然就让他们先说吧。”
李兴旺眼睛一亮,连忙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我这女儿,几个月前说要陪王爷上京,我们担心她在京中不适应,就前来寻找,谁知道,她竟然不认我们了,求大人做主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下大牢
同样的说辞,小细节处却又有些不一样。
陆弼眼珠子转了转,想要恶整李慕歌一把。
平时这丫头有临王护着,他对临王无可奈何,可是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陆弼心中越发兴奋,激动地一拍惊堂木,怒道:“李慕歌,他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不是。”
有人的声音比他更大,却不是李慕歌。
长泽从层层叠叠的人堆里面挤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份文书,高声道:“李大人,您的证据,我给您拿来了。”
李慕歌接过那份断决书,直接呈递了上去,淡淡道:“大人有所不知,我这父母,三番五次的想将我卖钱,后来我被人冤枉,他二人也只想着钱,最后以十两银子的价格,直接断绝了我同他们的关系,这是官府盖章的断决书,您过目。”
证据确凿,可比空口白说来得厉害多了。
李慕歌瞥了脸色惨白的秦淑真一眼,凌冽道:“我这父母好赌,当初家中略有钱财,都被输得一干二净,几次三番的坑害我,这次上京,怕也是为了钱之一字,还请大人判决吧。”
陆弼心中的小九九被一份断决书给直接打碎了,心中恼火不已,登时一拍案台,“还,还判决什么,这种污蔑朝廷命官的人,拖出去,先打二十板子,再收入大牢,关上三年才好。”
李兴旺夫妇顿时被吓傻了。
这,这怎么回事,明明他们就是这丫头的父母啊,怎么还要处罚他们呢?
南越对污蔑朝廷命官的处罚比较严重,这样打二十板子,已经算是轻的了,陆弼这一下,也算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直接把一边儿站着的大理寺官差也给吓得一哆嗦,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李慕歌忘了自己。
可李慕歌又怎么会忘了他。
她慢吞吞的道:“大人,这毕竟是我的父母,这二十板子,我便不追究,只是南越律法严谨,我作为官员,更不能以公谋私,其余的,便交给大人看着办吧。”
“哦,对了。”李慕歌又瞧了一眼那大理寺的官差,道:“说道污蔑官员,这人仗着是大理寺的官差,一直污蔑本官杀了人,屡教不改,还请大人明鉴。”
女子明明是站在公堂的下方,笔直风骨却不敢让人忽视,陆弼坐在上方,却觉得自己硬生生的矮了一头。
这让他心中又惧又怒。
李慕歌这说法,他算是看明白了,又要惩罚别人,又要给自己立一个好名声。
可他偏偏还找不到理由反驳。
陆弼气得揪了两撮胡子下来,尽数将怒气发泄到了李兴旺夫妇和大理寺官差的身上。
惊堂木一摔,他厉声道:“二十板子可免,但是其余的可免不了,来人,将这对夫妇收入大牢,还有你,你叫什么名字?”
手指的方向正是大理寺官差,那官差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忙辩解道:“大人,小人刘福,小人只不过是听大理寺的大人分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啊。”
“你口口声声说是其他
大人,那你倒是说说,是哪位大人?”李慕歌敛眸,冷声询问。
外面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稀里哗啦的,原本看好戏的人都散了许多。
空旷的公堂上,显得她的神情更为淡漠,眸子里像是装着万年不化的寒冰,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你倒是说出来,我们去对峙。”
“或者说,你是说不出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胡编乱造?”
“本官倒是不知道,哪里惹得你不顺眼了,你要如此污蔑本官?”
李慕歌每说一句话,就向着对方走一步,大雨中的脚步很轻,却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气,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刘福耳中都是那一步步的声音。
踏!踏!踏!踏!
像是在他的耳膜上打鼓一样,激得他浑身都在颤抖。
“李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是小人鬼迷心窍,您饶了小人吧。”刘福受不住压力,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道。
尤澜站在边儿上,大概知道了前因后果,对陆弼道:“这人如此污蔑李姑娘,定是要给些教训的,知府大人,您说对吧?”
陆弼一个激灵:“自然是的,这人,叫刘,刘什么来着?”
“刘福。”尤澜提醒。
“对,对,刘福。”陆弼连忙发令,“污蔑朝廷官员,打三十大板。”
令牌一被扔下,刘福全身都瘫软在地上,被两个衙役拖了出去,没一会儿就传来痛苦的叫喊声。
审判完了,陆弼连忙摘了乌纱帽下来,冲着尤澜摇尾稽首:“殿下是要那金庭一案的卷宗,那东西在大理寺那里,不如我陪殿下一起去拿?”
“不用了,既然李姑娘是大理寺的人,不如李姑娘陪我一起去取吧。”尤澜拒绝,又问李慕歌,“李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李慕歌颔首:“可以。”
刚才尤澜给知府提醒,大抵就是不愿意她显得太刚硬,传出去不好,这点儿情,她不承,也承了。
不过是去大理寺罢了,也不是不行。
长泽冲着尤澜左看看,右看看,就觉得这人是奔着自家老师来的,不爽道:“老师不是还有事情,不如我陪质子殿下去吧?”
尤澜诧异的看了长泽一眼。
长泽比他生得要高一头,也不怕他这个质子的身份,冷冰冰的对视了过去。
尤澜愣了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这位首富家的公子哥儿了,只能冲着他笑笑:“若是长公子愿意陪我一起去,也可以。”
“这……”李慕歌迟疑了一会儿,又看看外面。
那惨叫声还在持续,她倒是想去找那个刘福,“我确实还要事在身,多谢殿下理解了。”
“无碍。”尤澜爽朗的摆摆手,笑眯眯的问道:“李姑娘这是要去找临王吧?”
李慕歌抿唇笑了笑,并不作答,这个关键的时候,她实在不适合大张旗鼓的去找人。
不过尤澜似乎会错了意,笑意淡了些,陪同她一起出了顺天府的大门,见着外面雨下了些,踌躇
了半天,才说:“有些话,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轻轻蹙眉道:“我知晓,李姑娘和临王关系好,只是我昨个儿见着,临王和那金庭的南若有些关系,李姑娘,你,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儿吧。”
青年说得很慢,偶尔还停顿一番,显然是对自己这一番话很纠结。
“本来是不知道该不该对李姑娘说的,只是现在说出来了,自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李姑娘,是有大才能的人,有些人实在是不值得。”尤澜说完,自嘲的笑了笑,“当然,我说的这些,李姑娘也可以不必当真。”
李慕歌没料到他会说这些,目光同他对视上,正好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一片关心。
反倒是长泽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一个女人,王爷钟情,怎么可能变心,我倒是听闻,质子殿下可是为了一个女人闹到了皇上那里去。”
“长泽。”李慕歌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呵斥,“你少说两句。”
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长泽。
这小子并不知道他们在演戏,这会又这么说,不是专门往尤澜的伤口上戳吗?
再一看尤澜,果然面如土色,勉强对着她扯了个不算笑容的笑。
女子心软些,李慕歌也不例外,她对尤澜难免有些同情,一巴掌糊在长泽后脑勺上:“你给我说话悠着点儿,要是你不愿意,我自个儿带殿下去拿卷宗。”
“算了,还是我带他去吧。”长泽捂着后脑勺连忙道。
怎么能让这个花花公子和老师单独接触呢,万一这个花花公子对老师下手怎么办?
长泽警惕的想着,收敛了不情愿的神色,打哈哈道:“老师,您的事情重要,您先走吧,我保证一定把卷宗完好无损的交到殿下的手上。”
长泽再三保证,把李慕歌往外推,李慕歌盯了他好几眼才离开。
大牢之中。
顺天府的牢狱中关押的都是些不重要的犯人,偶尔犯点儿小偷小摸的罪被抓进来,身份地位低下,这牢狱之中的环境,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潮湿的牢房里面,连茅草都是润的。
李兴旺和秦淑真被一把推进去,噔的一下坐在地上,妇人骂骂咧咧的道:“都怪你,贪那点儿小便宜,非要去报官,现在好了,反倒是把自己给送进来了,你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啊?”
秦淑真一边说一边拍着大腿哭,这是她的拿手把戏,在村里面,只要她开始撒泼,那些个汉子婆娘必定绕道走。
不过李兴旺可不是那些人,他一见着自己婆娘冲着自己哭,脑门就疼,扑腾起身啪的就是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
秦淑真当时就被打蒙了。
李兴旺哼哧哼哧地冲着她怒吼:“你她娘的再给老子叫两声试试,看老子不打死你,这报官也是你同意的,你冲老子吼有什么用,还不是你生的小畜生,把老子弄到这个境地。”
秦淑真也不哭了,见他像是要吃人似的,心里面也发怵。
“这,这是我一个人能生得出来的么。”她小声嘀咕。
第一百二十九章 神秘皇兄
八月初二这天,正午开始下雨,天阴沉沉的,乌云聚拢,仿佛要塌了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南若趁着魏临渊离开,也偷偷的出了王府,半道上遇见下雨,被淋了个落汤鸡,生气地跺了跺脚,一溜烟从金庭的后门蹿了进去,上了三楼。
金庭的三楼从不对外开放。
她刚踏上台阶,一把刀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转头,一个戴着獠牙鬼面具的黑衣人不知道何时站在她背后。
南若先是吓了一跳,拍拍胸脯,连忙从兜里拿出一面不过猫爪大小的紫色令牌出来,低声道:“我来找皇兄的。”
那人看了眼令牌,收刀,退后,消失不见。
南若连忙提着裙角小跑了上去,留下一地的水痕。
楼下,一个平庸的青年斟了一壶酒,眯着眼问身边的人:“你瞅瞅,那人像不像那丫头身边的人?”
旁边的人反应慢了半拍,只看到南若的半个背影,也分不清楚,摇头道:“没看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
青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没看清楚,那就上去再看看吧。”
“您悠着点儿,这到处都是眼线呢。”旁边的人提醒道。
“无趣。”青年轻飘飘的嗤了一下,眼神迷蒙的趴在桌子上替自己斟酒,“如今他们自个儿都是泥菩萨过江,若是咱们不帮一把,盟军可就没有了。”
“他们是泥菩萨,我们又何尝不是。”
那人叹息了一声,青年彻底不说话了,唯独眼神偶尔从三楼掠过,带着几分探究。
南若并不知道有些认出了自己,进了三楼,敲了敲门,门内传出一声慵懒的声音:“进来!”
吱呀
南若轻轻的推开了门,诺大的房间之中,地面都铺着一层柔软的皮毛,中间隔着珠帘,珠帘的另一面,摆着一张软塌,踏上躺着个紫衣青年,而在青年的脚边,一个貌美的婢女正在替青年修建脚趾甲。
青年带着半面獠牙面具,只露出一张殷红的薄唇,轻飘飘的问道:“怎么的,受不了了?”
南若心头一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她连忙道:“求,皇兄,让我回国吧,阿若知道错了,求求皇兄了。”
紫衣青年轻笑了声,悠悠道:“当初是你求着我,说是受不了你那母妃,让我将你送到这里来的,难不成你如今回去,就受得了你那母妃了不成?”
听闻青年的问话,南若便不自觉的感觉到皮肤一阵疼痛。
她是公主,可偏偏,她的母妃是个疯子。
那个女人不知道给皇帝戴了多少顶绿帽子,她把那些男人引诱到宫中,自己放浪便算了,还把她也献给了那些人,若是她反抗,她便用针扎她,那女人有几分本事,南若反抗不了,只有逃离。
可是现在,现在不一样了。
南若咬着唇轻声道:“皇兄,王爷愿意同我一起走,求求皇兄,让王爷同我一起回去吧。”
最后一点儿尾音,直接在青年冷冽的目光中消失了。
青年唇角拉成了一条直线,摩挲着扶手道:“你是说,临王?”
南若哆嗦了一下,连忙道:“我知道皇兄想要对付王爷,可是如今皇帝昏庸,王爷又将命都困在了那李慕歌的身上,只要我们将穆兰亭的命拿了,推给李慕歌,王爷就算是不想走,也得跟我一起走了。”
南若顶着压力,语速飞快:“王爷能力强悍,只要他同我们一起回国,我们,我们又多了一位战神啊。”
这简直就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青年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你就这么确定,他会跟你一起回去?”
“我确定。”南若眼中闪着亮光,“王爷如今对李慕歌已经有所不满了,我在试探的时候,他也说过,若是此次找不到,便带我一起走,去哪儿不是去呢?”
青年轻笑了一下,摆摆手:“既然你如此自信,那我给你五日的时间,你自己处理好了,便带着他来找我吧。”
“多谢皇兄。”南若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她迫不及待的告辞离开,打算去给这件事收尾。
门又缓缓的关上。
寂静的屋内,传来青年的一声轻笑。
“天真。”
一双柔若无骨手臂搭上了他的脖子,女子柔媚的道:“我的爷,咱们的小公主这么天真,您说,咱们要不要帮她一把呢?”
女子红唇带这几分邪肆的笑容,恶劣的在青年的耳朵边儿上吹着气。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直接掐住她的脖子,不费吹灰之力的提起扔在一边儿的地上。
青年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冷声道:“注意点儿你的言辞,我可不是那个废物,若是再有下次,我便……捏断你的脖子,你可知道了?”
一把短刀擦着女子的脖子钉在了地板上。
女子摸了摸刺痛的脖子,不甘心却又十分惧怕的咬唇道:“我知道了。”
顺天府的大牢之中。
李兴旺还在冲着秦淑真骂骂咧咧的,妇人偶尔小声回嘴,整个大牢里都是两人的声音。
外面嗑瓜子的牢头吐了壳忍不住骂道:“娘的,这两人还有完没完了,再吵吵,信不信给你两个动刑了啊。”
里面瞬间安静了。
大牢里只剩下耗子吱吱叫的声音,和外面的雨声,过了一会儿,由远及近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慕歌一身青衣,翩翩模样和这牢房之中格格不入。
“大理寺!”她直接亮出身份牌。
牢头看了一眼,立刻起身,点头哈腰的道:“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就来看两个人而已,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我。”李慕歌收了身份牌子,掏出钱袋子扔过去,脚步轻轻的往里面走。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牢头们可得打点好了。
她刚一走进去,那牢头就在几个兄弟的目光催促下打开钱袋子,金叶子混合着银子,粗略算下来,可不下二三十两银子,他们顿时眼睛一亮,默契的不去管李慕歌了。
李兴旺和
秦淑真被骂了一顿,也不敢吵吵咧咧的了,两人唉声叹气的坐在地上,秦淑真忽然见着地下的草钻出一个脑袋,吓得往后一倒,连忙去扯李兴旺的袖子。
“老李,老李,蛇,蛇。”
李兴旺不耐烦的挥开她:“什么蛇蛇蛇的,你又不是没抓过,还怕不成?”
秦淑真吓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的喊道:“青,青,青竹彪……”
“什么?”李兴旺一转头,忽然见着一抹绿色直接射了过来,那蛇脑袋在眼中放大,他一个哆嗦,没躲过去。
一把飞刀射过来,咻的一声,那蛇脑袋直接被钉在了墙上,一条柔软的身体扭成了麻花状。
李兴旺回神,只觉得下半身一热,裤子都湿了。
“看来这里面东西不少啊。”李慕歌慢吞吞的走到门边上,冲着秦淑真挥挥手,“来,大婶儿,您把刀给我。”
秦淑真一见她,顿时眼睛都气红了,指着她怒骂道:“你个小贱人,是不是你放毒蛇咬我,老娘告诉你,你这种不重孝道的,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是吗?”李慕歌眼神凌冽的刺向她,“大婶儿,您可劲儿的骂,多骂一句,咱们就多加一个月,这牢房里面蛇可不少,您觉得,自个儿能不能在睡觉的时候躲过这些蛇呢?”
秦淑真一抖,李兴旺却受不住了,连滚带爬的冲到门边,隔着门对李慕歌道:“女儿啊,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知道错了,你就放我们出去吧,我们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子尿味,李慕歌没想到这人居然吓成了这个样子,捂着鼻子退后了两步,扬唇道:“放你们出去,而不是不可以,不过,先把刀还给我。”
那竹叶青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李兴旺却一看见就打哆嗦,连忙推搡了秦淑真一把:“还不赶紧去把刀拿过来。”
秦淑真也怕啊,可是她更想出去,忍着害怕把那匕首拔出来,蛇也顺势落了下来,她大叫着跑过来,“给,给,东西给你,你快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谁说现在就要放你们出去了。”李慕歌扬眉,掏出手绢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刀子,“说说吧,是谁指使你们的?”
秦淑真眼神躲闪:“你,你不能言而无信。”
李慕歌冲着她露齿一笑,忽然捏着刀柄噔的一声直接钉在门栏的木头上:“谁言而无信了,你要是不说,信不信我真的放几条蛇?”
秦淑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混账,混账。”
这女人胆子都被吓破了还不肯说,李慕歌一转眼,就把目光投向了李兴旺:“您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李兴旺摇头,哆哆嗦嗦的道:“我,我也不知道,那人戴着面具,我们就只听得出来是个女子,根本就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是她,是她让我们上京来找你们的。”
“那她在哪儿?”李慕歌继续追问。
果然,是有人在背后针对她?
她来京城没多久,得罪的女子屈指可数,难道,那人是穆兰亭?
第一百三十章 落魄的孙家兄弟
这几乎是最大的可能了。
可是穆兰亭又怎么会跑那么远的地方去找到她的父母?
李慕歌一边猜测一边询问:“你们来京城可还有见过那个女子?”
“见……是见过。”李兴旺迟疑了一瞬,“我们是昨日到的京城,那人就在城隍庙见了我们一面,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让我们,来找你,说是只要我们来找你闹,事成之后,就,就再给我们一百两。”
李慕歌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是说,事成之后?”
那目光如同数九寒冬里的冷刀子,割得人面皮发疼,李兴旺不敢直视,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嗫嚅道:“就是,就是,败坏你的名声。”
所以这是专门来针对自己的?
李慕歌想,除了穆兰亭,真的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有理由这样对付自己的人来了。
依照对方去找这二人的时间来推测,穆兰亭明显很早之前就在寻思着对付自己了啊。
她可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格,既然穆兰亭要对付她,那她倒不如,借此机会直接将这个女人揪出来。
心思几转,李慕歌便对着李兴旺道:“这样吧,你先在这牢房之中待上一日,等明日一早,我再叫人将你们放出来,那人胆小如鼠,只敢在背后使阴招,你们倒也不用怕她报复,等我把她抓出来,一定要让她好看,成了成了,就这么说定了,我让人将你们放出来后,你们可得早点儿走,也别肖想另外那一百两银子了,可知道了?”
李兴旺听到她的话,眼珠子转了转,一边敷衍的应和:“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不去找她。”
李慕歌:“你便是最好的。”
随后她又装作不放心的样子叮嘱了几遍,左右隐晦的提到那一百两银子,勾得李兴旺心痒痒,才慢吞吞的离开了。
外面的雨停了,厚重的乌云中射出几率微光,刺得李慕歌用手去阻挡着,露出的唇角微微扬起,三分笑意,三分嘲讽。
狐狸尾巴既然收不起来了,那不如就直接逮出来得了。
“李大人,李大人。”五大三粗的牢头气喘吁吁的追了出来,手中递过一把油纸伞,“这天阴沉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下雨,这伞,李大人收着吧。”
那只是一把粗糙的油纸伞,值不了几个铜板,牢头送伞,一来是看在那一袋子银钱上,而来也不过是想卖个人情。
李慕歌道了句谢,笑着接过伞:“几位在牢中辛苦了,我今日来,也没带什么东西,倒是那今日送来的夫妇身上,还有不少银子,可以够几位喝个小酒了。”
玩笑似的无心之言,牢头却瞬间就懂了,点头哈腰的笑道:“小的知道了,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诶,你可别谢我。”李慕歌连忙抬手制止住他,“我这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谢我,我可承受不起。”
牢头眼珠子转了转,懂了,应和道:“小的知道了,这件事,和大人没有一点儿关系。”
这些小人物最会看人的脸色行事,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见多了听多了,嘴巴
自然就严实了。
李慕歌也不怕他四处去说什么,一百两银子,足够他封住自己的嘴巴,便怡然自得的走了。
狐狸尾巴既然都露出来了,她也没有起初的那般着急了,只等着一步步的逼近,逮住那只狡猾的狐狸。
倒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鬼面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她一路走一路想,半道上的时候,却被人撞了个趔趄。
“对,对不起。”那人惊慌失措的道歉,结果一仰头看到是李慕歌,顿时脸色大变,“是你?”
面前小孩儿黑瘦黑瘦的,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黝黑的眸子里充斥着愤怒和。
李慕歌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这小孩儿了,疑惑:“我们认识?”
小孩儿冷哼一声,根本不愿意回答她,横冲直撞的撞开她就往旁边儿。
李慕歌眼睛一瞪,嘀咕道:“小屁孩儿,脾气倒不小?”
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哪儿得罪了这小孩儿,李慕歌好奇的跟了上去。
那小孩儿跑得很快,穿过人群,绕到了一座府邸的后面,扒开墙角的草垛,露出一个狗洞,麻溜的钻了进去。
李慕歌瞧着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左看右看,顿时恍然大悟。
这地方不就是孙家么?
当初孙家夫人谋害自己相公,孙老爷死了,这孙夫人锒铛入狱,应该就只剩下了两个小孩儿,再一回想刚才那小孩儿,确实有些眼熟。
遥想当初孙夫人入狱的时候,那孙家的小公子孙瑾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李慕歌翻墙跟了进去,黑瘦小孩儿窜进了一间偏僻的屋子,轻声喊道:“阿瑜,吃饭了。”
李慕歌偷偷摸摸的趴在房顶上,掀开一块瓦片往屋内看,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就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子,连个遮挡的屏风都没有。
而她在这如此空旷的屋子里面只看到了黑皮小孩儿一人。
他在喊谁?
李慕歌左右看了看,又听到小孩儿不厌其烦的轻轻喊了七八遍,床底下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儿从下面爬了出来。
黑瘦小孩儿一见着他,从兜里掏出两个包子递过去,小声道:“阿瑜,快吃,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快吃,千万别被他们发现了。”
咕咚!
他咽了一声口水,如同雷震。
从床底下爬出来的小孩儿抬头看他,只拿了一个包子,躲在角落里慢慢的啃。
黑瘦小孩儿馋得厉害,拿着包子看了又看,还是没舍得吃,满脸肉痛的揣进了兜里,守着另外一人嘀咕道:“阿瑜,今日我又看到那个坏女人了,你说,要是咱们去找她,她会不会帮我们对付这群王八蛋?”
片刻后他又沮丧道:“那女人这么坏,一定不会帮我们的,还是算了吧。”
房顶上的李慕歌将小孩儿的絮絮叨叨听得一字不落,同时也看清楚了另一个小孩儿的脸孙瑾。
这位孙家二少爷是小妾生的,所以很不得喜爱,当初就瘦,所以她
还能够认出对方。
既然这小孩儿是孙瑜,那刚才撞到她的那个小黑皮岂不是就是那个孙瑾了?
李慕歌震惊了。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这两人怎么就被虐待成这个样子了?
她一头雾水,就见着门口两个家丁拿着棍子走过,一边走一边大叫:“大少爷,大少爷,小少爷,人呢?去哪儿了?”
那家丁神态嚣张得很,走路像是螃蟹一样,横着走,一拐一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瘸子。
“啐,这两个小犊子死哪儿去了,等老子找到他们了,看老子不打断他们的腿。”家丁喊了一阵没有人回应,当即对着身边的人怒骂。
身边的人也跟着附和:“今天晚上就不准他们吃饭了吧,反正给了也是浪费粮食。”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看咱们的少爷能忍多久。”
那两人渐行渐远了。
李慕歌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两个孩子太小了,留下的又是一群恶奴才,如今欺负到了主子的头上。
眼见着当初的小胖墩瘦成了个猴子,小猴子瘦成了皮包骨,李慕歌看着便一阵揪心,直接跃到了那两个家丁的背后。
“不准动!”
长剑直接架在了两人的脖子上。
两个家丁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异口同声的大喊:“大,大侠饶命。”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这还没做什么呢,你们就怕得如此厉害,这是做了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情?”李慕歌在两人背后阴森森的问道,长剑就在两人的脖子边儿上晃荡,一会儿贴着这个人的脖子,一会儿贴着那个人的脖子。
两个家丁吓得直打哆嗦。
李慕歌厉声道:“我可告诉你们了,这孙府,我时刻都关注着,你们自个儿最好小心一点儿,若是再敢欺负孙家两个少爷,我就取了你们的项上人头,听到了没有?”
“听,听到了!”
两人吓得不行,又不敢回头看,一直跪在地上,李慕歌满意的走了,想去看看那两个小孩儿,可刚进屋就听到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声。
“阿瑜,阿瑜你别躲了,我不打你,我不打你!”
“啊”
李慕歌连忙回屋顶去看,就见着孙瑜往床钻,一边钻一边尖叫,“你们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啊!痛,阿瑾,痛!”
小孩儿明显是被打怕了,不顾一切的想要躲开,什么都不去管了。
李慕歌原本平静的内心涌出一股愤怒和自责,这是遭受了多大的虐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初她应该想到这一点儿的。
眼见着下面的小孩儿一个劲儿的躲闪着,大有头破血流也要钻进去的架势,李慕歌就再也看不下去,钻进了房间之中,眼疾手快的摁住了小孩儿的穴道。
刹那之间,小孩儿就安静了。
可李慕歌知道,这种安静只是暂时的,一旦对方醒过来,依旧会是这种样子。
难不成,要将这孩子带回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做戏做足
李慕歌正愁眉不展,旁边却传来一股巨力将她推开。
“你这个女人来做什么,快放开阿瑜,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孙瑾敌视的怒瞪着她。
这小孩儿人不大,力气可不小,李慕歌身体都歪了歪,才勉强稳住身形,一手抵住孙瑾那小萝卜头,十分无奈。
“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大少爷,您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再斟酌一下说话成么?”语气里是慢慢的无奈,李慕歌见他双眼都气红了,温和的拍拍对方的脑袋。
“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坏女人,我也不过是抓了个杀人犯而已,你恨我,无非是因为我将你母亲牵扯进来,我让你去问,你必定也问了,知道她做了什么,说来说去,杀人的不是我,审判的也不是我,你到底恨我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她是最和善,最能够恨的那个人。
孙瑾被问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通红着一双眼睛瞪她,倔强得像是一头小牛犊子。
“说到底,你不过就是看我最好欺负罢了,算了,今日我看见了,也不同你计较这些了,就当做是日行一善,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回去?”
孙瑾瞪她:“我才不会同你一起回去,你一定是假好心。”
假好心的李慕歌对此十分无奈。
她想了想,干脆顺着对方的话道:“你不同我回去也行,反正你们兄弟就是两个拖油瓶,干脆留在这里,被人欺负也赖不着我,倒是你弟弟,看来都要被打傻了,估计再打两次,就真的成了傻子了吧?”
李慕歌恶劣的笑道,顺手将晕过去的孙瑜放在床上,作势就准备离开。
孙瑾左看躺在床上的弟弟,十分可怜,右看出门的李慕歌,又十分可恶。
这简直就是个两难的抉择。
等到李慕歌走到门口了,才听到那小孩儿咬牙切齿的喊道:“你站住!”
上钩了!
李慕歌眼中带着笑意,一转头又是满脸不屑:“怎么,你又反悔了?”
小崽子,和她斗,还嫩了点儿!
孙瑾咬牙道:“刚才是你说的要带我们回去的,你说话不算话。”
李慕歌抱着手臂:“可你不是不答应么。”
“我现在答应了。”孙瑾哼哧哼哧的瞪了她一眼。
李慕歌笑了,返回去把孙瑜给抱起,带着往家里面走,一边儿走一边儿叨叨:“看在你年龄不大的份上,这次返回就算了,可是绝对没有下次了。”
三人慢悠悠的晃荡回了李慕歌那二进的院子,厨娘正在做饭,飘香的味道可以穿透几家的院子,尝尝都会引来不速之客蹭饭。
比如说现在。
院子的墙上冒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做贼一样露出滴溜溜转的眼睛。
“既然来了,你走走正门不行么,非得像做贼一样。”李慕歌十分无语。
墙头翻下两个人,正是千衔带着小黎圆。
黎圆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脸上气色红润了不少,红彤彤像个小苹果似的,一见着李慕歌就直接扑了上来。
“姐姐,你这几日怎么都不来看我了,我好想你的。”小孩
儿一把圈住李慕歌的腰肢,抵着脑袋一直蹭。
李慕歌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阴恻恻的道:“小流氓,这招谁教你的?”
看好戏的千衔连忙摆手:“这可不是我。”一边说她一边儿暗搓搓的给自己儿子竖了个大拇指。
这小子厉害啊,有她当年的风范!
“诶,姐姐,姐姐疼,轻点儿,轻点!”黎圆双手捧着耳朵痛呼,又不敢真的挣扎,直到被李慕歌一把推开,对上千衔的目光,露齿一笑。
李慕歌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对着千衔招招手:“过来,有件事要找你帮忙。”
她又不是瞎子,这点儿互动都看不到。
千衔面色大变,哀呼:“你又有什么事情?”
这丫头一找她就没什么好事,为什么,她会为了这一顿饭过来啊。
千衔转身想跑,被李慕歌轻飘飘的一横,不甘不愿的停在了原地。
“行了,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让刀疤给这孩子开几副药。”李慕歌指了指被放在躺椅上的孙瑜。
这小孩儿被虐待惨了,身上都是暗伤,肯定得好好调理。
“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捡回来的?”千衔拨弄了一下孙瑜,发现小孩儿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脸上笑容也跟着淡了,“这怎么回事?”
“我当初接了个案子,这两孩子也算是受害者……说来话长,你先把他带去给刀疤看看。”李慕歌顿了顿,省略了许多,颔首催促她赶紧去。
千衔也不同她嬉皮笑脸了,见着这孩子,心中便堵得慌,连忙将人抱着往外走,却被孙瑾一把挡住了。
“站住,你要把我弟弟带去哪里?”
孙瑾警惕的堵着门口不允许她出去。
“你弟弟?”千衔扬眉,一手提溜着他的衣领往一边儿扔,大步迈了出去,“不想你弟弟死的话,就让我带他去看病。”
话音落下,人已经没了踪影,孙瑾就是想追也追不到了,只能愤愤的去瞪李慕歌。
李慕歌:“……”
她这又是做错了什么?
说不清楚,讲不了道理,李慕歌便也任他去了,踱着步子回了屋子里,找出一只小册子慢慢研习。
穆家从穆老将军死后,基本上都已经土崩瓦解,就好比如今的魏临渊,还有朝中的几位武将,都各自为政。
但穆家也有一批死忠,若是穆兰亭出来,指不定会找到这一批人。
李慕歌忽然想到一个人。
那位对他射了七支重箭的将军刘不为。
这人是泥腿子出身,自小就跟着穆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如一日的忠心,穆兰亭是不是已经见过这人了?
还有南若,她和穆兰亭之中又有什么牵扯?
按理来说,她们三人应该都是敌人才是。
穆兰亭,难道就察觉不到?若是察觉到了,她为什么又没有对南若下手?
一个个疑问在心中盘绕,李慕歌起身便往外走。
门口端端正正的坐着两个萝卜头。
黎圆一见她出来,便先迎了上来:“姐姐,你去哪儿啊?”
李慕歌的揪耳朵神功太厉害,他
没敢像刚才一样扑上去。
“去找茬!”李慕歌笑眯眯的道,“等我一会儿就回来,等会儿厨娘做好了饭菜,你们自个儿先吃就成,不用等我。”
两个小孩儿不明白她去找谁的茬儿,李慕歌也不可能解释,快步往门外走。
萧崇今日有事,应该还在临王府,南若应该也被接进了临王府,戏都做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该做足了才是。
而同一时刻,这座城市的另外一方,是南若正在被人追杀。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有能耐,竟然打动了临渊哥哥,住进了临王府。”穆兰亭一脚将南若踹了出去,提着轻剑满带杀意的走了过去。
寂静的巷子中,杀气浮现。
南若困难的退后了两步,手因为恐惧都在颤抖:“穆兰亭,你冷静点儿,听我解释。”
“住嘴!”穆兰亭厉呵一声,阴森道,“本宫的名字也是你一个民女能够称呼的?”
南若撑着手退后了两步,心中杀意不比她少,却只能隐藏着,心平气和的解释:“我住进临王府,不过是为了挑拨李慕歌和临王的关系,如今他们二人的关系岌岌可危,只要我再加一把火,彻底让他们决裂,就算是杀了李慕歌,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为了临王,而我的目标是李慕歌,我们根本就没有冲突,你杀了我,谁帮你对付李慕歌?”南若紧张的看着她,她在赌,赌穆兰亭更想对付李慕歌。
隐藏在黑袍中的女人冷冷的嗤笑了一声,高高在上的用剑指着她:“你口口声声的说,目标是李慕歌,那你怎么证明?”
赌赢了!
南若心中一松,全身都在发软,信誓旦旦的保证:“三日,给我三日的时间,我会将李慕歌引出来,到时候我们可以联手杀了她,从此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京城,这点儿你大可以放心。”
穆兰亭将信将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南若伸出手:“我南若,对天发誓,事成之后,若是再不离开京城,必遭天打雷劈。”
她演技很好,至少穆兰亭看不出一点儿端倪,冷哼了一声,最终还是收回了剑道:“便再信你一次,三日之后,城外庄子见。”
黑袍一闪而过,穆兰亭便消失不见。
城外庄子,就是当初南若关着她的那个地方,这人选这么个地方,怕是想让她背锅。
南若盯着地面的水坑,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出她冷漠的眼睛,杀气腾腾。
穆兰亭这女人,不该留着了!
如是想着,她起身,拖着痛苦的身躯挪回了临王府中。
王府中。
李慕歌前脚刚踏进王府,后脚满身泥泞的南若也从后门走了进来。
李慕歌一看,心里顿时笑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脸一垮,问管家:“管家爷爷,这人怎么在这里?”
管家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严肃道:“王爷今日将这位姑娘带进来的,姑娘可是认识?”
李慕歌冷笑了一声,高声道:“认识,怎么不认识,哟,南若,没想到你本事倒是大,竟然这么快就把我师父迷得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太子出事
嫉妒,吃醋,这些都像是女人本能。
李慕歌演戏的时候几乎是顺手拈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南若损了一顿,厉声威胁:“南若,你若识相点儿的,就离我师父远点儿,要不然,我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
说罢她便趾高气昂的冲着后院儿去了。
南若站在原地,阴沉的捏紧了拳头,面上却十分委屈,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那个院子。
李慕歌撇了一眼,低声冲着身后的老管家笑道:“管家爷爷可盯紧点了,她若是要离开了,定要早早的通知王爷。”
管家悠悠叹了口气:“我的姑娘哟,你这真是……”缺心眼儿啊!
最后几个字都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老管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操碎了心,姑娘这是不按常理走路子的,若是换了其他的人,谁敢把自己喜欢的男人往别的女人身边推?
也多亏了王爷争气!
李慕歌可不明白管家的煞费苦心,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娇声道:“拜托了管家爷爷。”
她向来很少这般,老管家无奈道:“老奴知道了。”
姑娘哟!
这一人满意一人无奈的走到了和风阁,老管家便止住了脚步:“萧大人就在里面了,刚才王爷回来,也在里面,姑娘去吧。”
“那我进去啦,管家爷爷可别忘了。”李慕歌笑眯眯的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姑娘赶紧进去吧。”老管家无奈催促。
李慕歌这才踏进和风院。
这院子是书房重地,魏临渊行军打仗的沙盘,军机要务都放在里面,每日必有来往的侍卫巡逻,而在书房的每一层,又有专门的人看守,就是为了避免谁偷偷溜进来。
这里,可是说是整个王府最戒备森严的地方了,就是只苍蝇,在这里估计也是插翅难逃。
老管家将她送进来,李慕歌又拿着令牌过了三道门,才入了二层,彼时魏临渊正和萧崇在沙盘对弈,两人已经已经陷入了僵局。
两人正聚精会神,李慕歌便放轻了脚步,在旁边观看战局。
这沙盘上乍一看旗鼓相当,魏临渊的红方却已经派了一小队人马抄了近道,守在了峡谷上方,若是萧崇退,等待他的便是坑杀,若是萧崇不退,那么这一局,他必然将陷入魏临渊的布阵之中。
说来说去,只有一个“输”字。
萧崇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儿,急得抓耳挠腮,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最后只得无奈叹气:“行了行了,不打了,次次都是你赢,玩着也没意思,我还是等着殿下回来同我一起下棋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小旗子一扔,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乍一看见李慕歌,手一抖:“阿慕,你什么时候来的?”
魏临渊也连忙看过来,深沉的眸子中翻滚着难以诉说的情谊。
他向来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可是自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才明白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李慕歌目光闪了闪,笑道:“没多久,就看着你输了。”
萧崇颓丧的一撸头发,瞪眼道:“你这是故意戳我痛脚呢,我又不是专
门行军打仗的,又怎么和堂堂战神比,说来说去,他不也不敢和我比下棋。”
李慕歌笑眯眯去看魏临渊,道:“咱们萧大人这是不甘心呢,要不然,王爷,再来下一局?”
下棋,就如同行军打仗。
萧崇棋艺不差,又有谋算,可是比之魏临渊的势如破竹,似乎还差那么一点儿,当初她看过两人下棋,萧崇就是棋差一招。
论行军打仗,他比不过,论棋艺,他也不一定可以!
“行了行了,谁要和他比试。”萧崇连忙挥手打断,满脸的嫌弃,“你这般护着他,知不知道他和你那小丫鬟还发展出一腿呢!”
“萧崇!”魏临渊黑成锅底,连忙呵斥制止。
这人就是不挑事不甘心!
他简直就是交友不慎!
魏临渊这会儿简直恨不得不认识这个朋友,又气急败坏瞪了一眼李慕歌,无声的怒道:“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哈哈。”李慕歌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良久才擦了擦眼泪,笑道:“我方才来的时候才碰到她,还故意将她骂了一顿,等会儿你可得好好安慰安慰她,最好叫她对你死心塌地的,又对我恨极了才好。”
这男人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李慕歌越看他越觉得顺眼,一时间简直是满意极了,便忍不住去调侃。
魏临渊平日里饶是再稳重,此刻也怒了:“你这一来就将我往外面赶,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李慕歌顺口道:“当然是来找萧崇的啊。”
魏临渊呆滞了。
你来我地方找别的男人,这什么破理由?
李慕歌笑道:“早知道萧崇在你这里,所以特地过来找个茬儿,我也就是问问殿下水患一事,说起来,上次给殿下提供的那几个方法,也不知道有用没有。”
魏临渊脸色微霁,心中郁闷这才散了点儿。
他平日里为了不暴露,一般不和殿下联系,许多事情都是通过萧崇,阿慕来找萧崇问,也说得过去。
只是李慕歌还在催促他:“赶紧去把南若安抚一下吧,等会儿人要是真的跑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虽然对方根本就不会跑。
李慕歌太了解南若了,这个女子只会利用自己的柔弱,激发男人的保护欲而已,更何况,她这么喜欢魏临渊。
只是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于是她直接将魏临渊给推出了书房,扬声道:“早去早回啊!”
被关在门外的魏临渊一脸的郁闷。
旁边侍卫见他呆愣在门口,上前行礼:“王爷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魏临渊回神,摆手,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像是奔赴战场一样。
李慕歌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无声的笑了笑,坐回了椅子上。
萧崇呷了口茶,调侃道:“既然这么舍不得,又何必把他往别人那边儿推,万一人到时候真的被拐跑了,我看你哭都来不及。”
李慕歌:“他不会的。”
萧崇:“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李慕歌扬眉:“你不也是对他很信任
么,就如同他对我们一样,不是么?”
一针见血的指出来了,李慕歌毫不留情地继续戳他痛脚:“好歹也是朋友,你这么损他,小心他听到了,可不会放过你的。”
萧崇脸皮一抽,想起挨揍的时候,都忍不住肉痛。
他道:“咱们也是朋友,你总不会连这点儿小事情也要告状吧?”
李慕歌挑唇,笑容三分邪肆:“那可不一定,除非,你告诉我殿下最近的情况,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太子殿下治理水患几乎已经有月余的时间了。
当初武隆水患,殿下奔赴过去,这段时间看似传回来的消息已经平静,可是却没有传出殿下要回朝的消息,李慕歌想起自己说道的那几个法子,都是可以治理水患 ,可是她却还漏了一点儿。
古代不比现代,水患一旦死人,就有极大的可能会患上瘟疫。
她目光如炬,萧崇看了一眼外面,苦笑道:“真是敏锐的感知能力……差不多,就和你猜的那样,殿下……病了,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是现在还是生死不知,我只有尽力的封锁消息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李慕歌又问。
“殿下与他交为知己,两人关系好,当初殿下几次三番的保下他,临渊若是知道了,怕是会将两人的关系暴露出来。”萧崇冷静的分析,“如今朝廷局势危险,临渊虽然被人针对,却还是一颗暗子,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不是不信任,正是因为太信任,所以才不敢告诉。
李慕歌揉了揉额角,道:“那边人手可够了?”
萧崇沉重的摇头。
暗中要防备的人太多,再加之殿下重病,人手十分稀缺。
“这样可不行。”李慕歌敲敲桌子,神情慎重,“你知道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同他说清楚,瘟疫不是一件小事,单是靠你一个人压制,能够压制到何时?临渊,他性格沉稳,你们认识这么久,应该相信他,不会临时乱了阵脚才是。”
萧崇头痛的往后一倒,愁眉不展:“我今日才同他说了,殿下不日便将回来,这不过半日又改口,他怕是又要逮着我揍。”
“活该。”李慕歌嗤笑,“得了,你也别纠结了,事到如今,暴露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了,而是我们,得保住殿下的命。”
若是人都没了,拿着暗子来有什么用?
萧崇这人,有时候就是太钻牛角尖了。
“成吧!”
良久,男子才叹气道。
于是乎,等到魏临渊安抚完南若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两人守着一盘只落下了一颗黑子的棋盘发呆。
纵横十九道内,这颗黑子放在中间,引人注目。
魏临渊问:“你们这棋,是下,还是不下?”
两人齐刷刷的看过来,目光出奇一致,萧崇咳了咳,笑问:“你看看,这棋盘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东西?”
魏临渊扬眉,并不答话,一脸的“你吃错药了”的神情。
李慕歌白了萧崇一眼,扯出把椅子,示意他坐过来:“有件事得和你说一说,过来坐着。”
第一百三十三章 长家分歧
有的人看似冷酷,实际上,有原则有底线,更是重情义。
魏临渊大抵就是这种人。
“殿下生病这种事情,你为何起初要瞒着我?”男人焦急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眉宇间强忍着怒意,“武隆人手不足你不同我说,殿下染病你不告诉我,万一中途真有个什么差错,萧子乐,你是不是该把自己的人头送上去祭天?”
男人气得狠了,有些口不择言。
萧崇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敢回嘴,左右等他骂够了,才道:“这事儿是我不对,你骂也骂了,赶紧把你身边那个丫头派过去吧。”
魏临渊蹙眉:“孔月不能动!”
“为何?”萧崇不解,“那丫头的能力你我都了解,若是送到殿下的身边,殿下的安危便能大有保障,怎么就不能动了?”
魏临渊皱着眉头,显然在想着事情,旁边李慕歌略微一想,就知道他在愁什么了。
她道:“上次契丹人找华清公主麻烦的时候,孔月虽然没有出手,但是已经露脸了,本以为,若是只有契丹人也没什么,可眼下我这边案子一出,那鬼面人指不定就是其中推手,指不定,孔月也在对方的关注点内了。”
她点点桌子。
“不管怎么说,临渊和殿下的关系,绝对不能透露出去丁点儿,这是最好的,保障两人的方法。”
魏临渊揉着额角,头痛道:“我这边多派两个暗卫过去。”
李慕歌:“把我身边那两人调走吧。”
这二人平日里并不全是跟在她的身边,而是轮流守着屋子,顺带探查她身边的可疑人物。
“他二人在我这里,完全是大材小用,如今我这边狐狸尾巴找到了,暂时也可以不用了,将他们调过去,是最好的。”
“不行,你的安危不能马虎,如今她指不定就在背后盯着,你万万要小心。”魏临渊慎重拒绝。
殿下重要,丫头也重要。
李慕歌:“我近来调制了不少的毒粉,完全够用了,更何况,小五一直在我身边,她不会傻到在我的院子里动手。”
她下定了决心劝说,两个本来都不同意的男人最后还是松动了。
分配好这个东西,李慕歌再询问了几句水患的情况,听闻没什么大问题后,又往窗外瞧了一眼天色。
太阳差不多西落了,眼见着到了饭点儿,也该回去了。
萧崇却出言拦住了她:“你等等,我这还有一件事。”
李慕歌顿了顿,望着窗户,颇有一种赶紧跳下去溜之大吉的冲动。
萧崇是个麻烦,向来有事的时候,就没什么好事,李慕歌嫌弃他的程度,堪比千衔嫌弃自己的程度。
奈何这男人语速飞快:“近来长家的珠宝生意和货源闹了点矛盾,我这边已经截下来了,我瞧你还有点儿空余时间,不若再经营经营铺子。”
这男人简直就和周扒皮一样,一点儿空闲时间都要剥削,可真不要脸!
李慕歌暗自啐了他一口,抱着手臂相当抗拒:“长泽可是我徒弟,你要和长家打擂台,将我牵扯进去做什么?”
那小子傻乎乎的,又是个愣头
青,她要是掺和了,这徒弟估计也别想要了。
“长家那傻小子都快被赶出家门了,和长家打擂台,可不是和那傻小子打擂台。”萧崇笑吟吟的端着杯子,撇开漂浮的茶叶,“你这个师父可真是不称职,徒儿有难,你还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李慕歌拧眉:“你说长泽?”
她下意识的去看魏临渊,想知道他知不道萧崇这话中是什么意思。
只是魏临渊近来也十分忙碌,对萧崇这话,也是一知半解。
长家,他并没有太多关注。
萧崇捧着茶在手中暖了一会儿,又觉得背上发热,连忙放下茶杯道:“说来也是暗中的风声,你那小徒弟家中排行老三,上头本该有两个哥哥压着,只是怪就怪在,他太受宠了。”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性会爱幺儿,长家自然也不例外,长泽曾经那一身的臭毛病,不就是被人宠出来的。
可太受宠的人,得到的东西,必定就会多一些。
长家家大业大,上头两个哥哥打拼这么多年,又怎么甘心让一个什么都不做的弟弟给分走?
李慕歌经他一提点,便想到了这层关系,随后又听他道:“长家老大经商,老二从官,都是个中好手,只是这商人久了难免黑心,官场久了,难免站队,那长家老二,正在朝廷上大肆支持三皇子呢。”
李慕歌一愣:“三皇子?”
这人,她听过一耳朵,却实在想不起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几次宴会,上朝,她都未曾见过这位皇子。
魏临渊在旁边解释:“三皇子娘胎带病根,一出生就差点儿夭折,正统继承人中,隐晦的已经将他除名了。”
这位皇子身娇体弱,谁都不知道他那一刻就挂了,没有哪一个皇帝,会想将自己的皇位交给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死掉的病秧子。
魏临渊也并不将这人放在心上:“三皇子纵然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这件事,指不定是长家一厢情愿。”
“管他是不是一厢情愿。”萧崇冷笑一声,“长家近来是越发的嚣张了,得了首富的位置,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也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总而言之,那截胡,他是自个儿要做定了。
李慕歌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眉头紧锁:“你如此说来,今个儿一早,长贵妃便通过长泽,隐晦的向我示好,他们姐弟关系应当不错,长贵妃此举,莫不是让我照顾长泽?”
“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萧崇像个百晓通一样,半句不离世家秘密,“听闻当初长贵妃有心仪之人,两家本来已经定了亲,谁料到,老皇帝喜欢美人,长家便偷偷退了亲,然后强迫的将人送进了宫中。”
呷了口热茶,他又继续道:“定亲的那家人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就是杏林世家,后来听闻那男人遇见了山匪,死了,里面和长家脱不了干系。”
李慕歌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等隐秘的事情,问道:“那她是知道这件事,还是不知道?”
“这个难说。”萧崇摇头。
若说知道,可这些年来,长家可是借了长贵妃不少的势,若说不知道,入宫六载,回家省亲
不过三次,家人入宫也多有推辞,这又是为何?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头痛。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愁,愁死个人了。
李慕歌无力的往椅子上一靠,手指敲了敲桌子,思索了半天,沉吟道:“你且等等我,明日我进宫去探探她的口风,若是长家真的分成了两派,指不定,我们还能够借着长贵妃的势。”
得她回答,萧崇就不再劝了,又恢复了那笑吟吟的模样。
他伸出手掌:“那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
啪的一声轻响,两人击掌为约,萧崇正笑得开心,却恍然觉得手有点儿凉意。
抬眸一看,正好对上魏临渊深沉的目光。
那目光跟刀子似的,要把他这手给宰下来一样,他连忙把手往下面藏,嘴角抽搐道:“你看什么看,人都走了,你还看。”
回过神来,魏临渊这才发现李慕歌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院子里忽然跳出个人,巡逻的侍卫都是一惊,直到看见是李慕歌,才连忙行礼:“姑娘。”
李慕歌颔首,脚步匆匆的往外面走,结果前脚刚踏出第二道拱门,后脚就被人一把扯住手臂,拉进了灌木丛的小假山后面。
那人双臂撑在假山上,组成了一个牢笼,将她锁在了中间。
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让李慕歌瞪大了眼睛,一手糊在那张熟悉的脸上:“你做什么呢?”
魏临渊这莫不是疯了?好好的壁咚她做什么?
心中疑惑得很,李慕歌就见着男人黑眸中露出一抹委屈,旋即伸出手摩挲着她的下巴。
“和萧崇说了那么久,怎么要走了却连声招呼也不同我打?”男人声音喑哑,怕惊动别人,还故意压低了声音。
李慕歌一只手只挡住了男人下半张脸,鼻息扑在她的手指,痒痒的,让她忍不住发出闷笑。
“我和你打招呼了,你这不是一直盯着萧崇手看来着么,我觉得你还要再看一会儿,便先走了。”她忍不住调侃道。
要不是知道魏临渊心中有她,那深沉的目光,她都以为对方是个断袖了。
男人委屈而自以为不露声色的样子实在可爱,李慕歌一把掀开那只在下巴上作祟的手,扯着他的衣领往下一揪,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对方的侧脸。
旋即她虎摸了一把对方的脑袋:“行了行了,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别委屈了,我走了。”
说罢她一矮身,直接从对方手臂下方穿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魏临渊愣了一会儿,回神碰了碰脸上,人却已经不见了,他才露出一抹得意的浅笑。
萧崇那小子算个什么玩意儿,不过就是合作罢了!
而另外一边,李慕歌一路奔出王府,几乎用上了轻功,一路回到家门口,她才面红耳赤的在门口蹲下。
耳朵里都对咚咚咚的心跳,她不敢置信的用手捂着脸。
她刚才,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后人探出个脑袋。
“你待在这儿做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毁了长家也没关系
门后探出个黑黝黝的脑袋。
李慕歌心中惊了一下,迅速调整表情,冷静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千衔顺着她的话反问,“李大人,李姑娘,您这么支使我,一口饭都舍不得给我吃的吗?”
说完她声音就小了,嘴里嘀嘀咕咕的骂着小气鬼,一边儿骂还一边儿瞪李慕歌,显然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李慕歌弹了弹衣服上的尘土,心不在焉的道:“你自个儿什么时候客气过,刀疤充当你的医师厨娘幼儿保姆,还要被你嫌弃,真是可怜。”
一边说着一边往屋内走。
千衔带上门,撇了撇嘴道:“他?他向来信奉的是君子远庖厨。”
“君子远庖厨?”李慕歌终于回神,诧异,“契丹人还遵守这个的啊?”
中原文人墨客居多,向来不屑于下厨房,是以才出了这么一句话,可契丹人,据说草原上的勇士,应该也是烤肉的一把好手才是。
“那倒也不是,他就是不愿意做中原菜,成日烤肉,我现在一闻到那味儿,就腻歪。”千衔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两人一边往屋内走,李慕歌先去看了那孙瑜,小孩儿喝了药,已经睡了,那小黑皮就陪在他的旁边,也睡得迷迷糊糊的。
李慕歌看了两眼,悄声吩咐厨娘:“煮点清淡的备着,等他们醒了就端上来。”
“是。”厨娘应声。
第二日。
一清早的,李慕歌便使了点儿银子,将那夫妇二人给放了出来。
因着她是受害人,几人又有血缘关系,知府那头的人也并未说什么,掂量了一下那放着几张票子的荷包,瞧了一眼,满意的将人给放了。
李慕歌没去见那夫妇,而是径直入了宫。
春去秋来,李慕歌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大多数的花儿都败了,只剩下精心培养的菊花,几种颜色的都有,姿态富贵。
长贵妃的福泽宫更显得冷清,入门之时,悠悠能听到几声笛声,待宫女通传后,低声便消失了。
“请李姑娘进来吧。”屋内传来长贵妃的声音。
房间的中间挂着珠帘,珠帘后放着屏风,李慕歌掀开珠帘走过去,才发现另外一边别有洞天。
这边放着几张小蒲团,大门打开,正对着一方清澈见底的小池塘,深度不过到达人的小腿一半,边上有几个泉眼,里面有几尾游鱼时而蹦跳出来,假山流水,翠竹摇曳,不像是一位贵妃的住所,到像是一位文人墨客喜欢的地方。
长贵妃今日也穿得素净,一身浅蓝衣裙坐在水边,见她来了,咳嗽了两声便打断了行李,笑问道:“这地方,可美?”
“美极,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好地方。”李慕歌顺势坐在一旁。
长贵妃面容憔悴,怀念道:“当初他便说,以后定是要住在这种地方,才好。”
女子的声音轻飘飘的,眉间带着几缕忧愁,李慕歌直觉到,对方口中的他,可不是老皇帝。
想起萧崇说的长家那些苟且之事,对方莫不是在怀念那个已经死了的未婚夫
“今日你入宫,是为了那小册子吧?”长贵妃很快便收敛了眉间悲伤,正色问道。
李慕歌迟疑了一瞬,手耷拉进水中,一尾金色的鱼儿从她指尖游过,轻轻的含了她一口。
她瞬间回神,低声道:“娘娘给我那册子,是想让我帮长家,还是长泽?”
“长家?”长贵妃忽然咳嗽了好一阵,语气中像带着点儿笑意,可李慕歌转头去看,却见着她双眸赤红,面容扭曲,充满了骇人的恨意。
“我不过一个亲人,哪里来的长家,那官场上横行霸道的,可不是我的什么人。”
她咳嗽得厉害,短短一句话像是要去了她半条命一样,李慕歌担忧的喊了一声:“娘娘,您没事吧?”
长贵妃摆摆手。
半晌之后,她才喘过气来:“偶感了风寒,不是什么大问题,对了,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继续吧。”
李慕歌沉默的没有立刻回话。
人家家事,她实在不好插嘴。
所幸死长贵妃也不是真的问她,自个儿转念一想,又继续道:“你来找我,问我这种问题,想必也知道了长家对阿泽的态度,说起来倒也可笑,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长家人可真是一点儿旧情也不顾。”
李慕歌基本上拿捏住了她对长家的态度,便开门见山的道:“我有个朋友,想做点儿珠宝生意,恰巧的,这货源,和长家是同一个。”
珠宝是个暴利的行业,长家是做珠宝生意起家的,这是老本,若没了这一块儿,长家必定大受损失。
长贵妃心中有恨,此刻闻言,非但不气,反而抚掌笑道:“你若说是珠宝,这可算是找对人了,长家那些镇店之宝,哪一样不是我画的图,再差人打出来的,他们倒好,用得心安理得,巧了,我这里还有些样式。”
这样说着,她便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梨儿,去将我那一匣子乱纸拿来。”
门口宫女应了一声,很快便抱着匣子过来了。
长贵妃颔首道:“给李姑娘吧。”
丫鬟便恭恭敬敬的将匣子递给了李慕歌。
李慕歌伸手接过匣子,道了句谢,问道:“娘娘是想将让长泽重新掌控长家,还是……”
话犹未尽。
后面那句话,她说出来,总归不那么合适。
长贵妃倒是不介意,她就是咳得厉害,说话断断续续的,咳嗽了好半天,才道:“我那弟弟不是什么走商的料,你给他留点儿钱财便行了。”
这意思,就是她直接摧毁整个长家业没问题了?
李慕歌眼睛一亮,又见她笑道:“当初他身边三五成群的,却没谁是真的为他好的,如今跟着李慕歌学习,倒是成熟了许多,会看人了,我也算是放心了。”
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像是倦了似的,道:“我的态度,李姑娘也明白了,这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姑娘早些离开吧,皇后那边有我盯着呢,姑娘也不必去看了。”
这皇宫中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慕歌不得不多想,她一边点头一边起身,正要告退,却见长
贵妃皱了皱眉,也跟着起来道:“罢了,还是我同你一起走吧,最近后宫可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方。”
李慕歌心中起了几分疑惑,直到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才明白对方口中的是什么意思。
花园中有个漂亮女人正在扑蝴蝶。
这个天,蝴蝶本就少,女人周边却全都是,五颜六色的,扑闪着四处逃离,李慕歌看了一眼四周,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周围站着约莫五六个小太监,手中都提着一个小笼子,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蝴蝶,乍一看,李慕歌被激得头皮发麻。
那些蝴蝶五颜六色的,有好几种都带着毒,这女人得多大的心,才能让小太监放蝴蝶给她扑。
所幸她们只是路过,并不进去,李慕歌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却听到那女人哎呀一声,娇滴滴的喊道:“快点儿,是我要抓住那只蝴蝶,前面那两个宫女,还不快替本宫抓住。”
身后一阵风响,李慕歌连忙拉着长贵妃往一边儿躲开,紧接着就听到咚的一声。
站头一看,那粉衣女人正拿着张拍子贴在地上一动不动呢。
“噗嗤。”长贵妃一个没忍住,笑了,然后又是一阵咳嗽,中途还嗔怪的看了李慕歌一眼。
李慕歌相当无辜的摸摸鼻子。
她这不是下意识的应急反应么,任谁这么扑过来她也得闪开呀。
谁想道这女人这么搞笑。
追出来的几个宫女太监尖叫着去把粉衣女子扶起来,那女人痛苦的尖叫了两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人,就开始怒骂:“你们两个贱婢,竟敢谋害本宫,来人啊,把她们给我捆起来。”
话音刚落,她视线正好落在了长贵妃的视线上。
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有些眼熟,却并不认识。
跟在她身边的有两个老人了,腿一哆嗦,连忙扯住那不懂事的小太监,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参见贵妃娘娘。”
长贵妃捂着帕子咳了一会儿,似笑非笑的道:“本宫还不知道,这不过几日的功夫,皇上就把本宫贬为贱婢了。”
太监低声提醒还在愣神的女子:“娘娘,这是长贵妃娘娘。”
当初后宫三千,宠爱一身,以名封贵妃,若不是商户出身,哪里还有现在的皇后?
这位就是皇后啊。
只是据说这位性子太冷淡,后来又有了皇后,皇上才没有独宠一人。
虽然如此,可这位依旧是贵妃,打理后宫的贵妃娘娘,可以和皇后平起平坐的存在。
女子并不如小太监那般害怕,只是柔柔弱弱的行了个礼:“妹妹不知是贵妃娘娘,皇上带臣妾入宫,却并未见过姐姐,如今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恕罪,不要同妹妹计较,倒是姐姐这宫女,可真不知规矩,不若姐姐交给妹妹,让妹妹带回去给皇上处置?”
被指着的李慕歌挪了挪脚步,这女人,心眼儿可真小。
不就是摔了一下么!
难怪长贵妃要亲自送她出来。
可别就是为了防她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态度奇怪的皇帝
粉衣女子左右不离皇上,一副受尽了宠爱的样子,也并不真的将长贵妃放在眼中。
“姐姐,你觉得妹妹这个提议怎么样?”粉衣女子倨傲的扬起脸颊。
她面若桃李,艳而不俗,也难怪老皇帝会宠幸她。
长贵妃拧着眉蓦然道:“你是哪个宫的,什么身份,便在本宫面前自称妹妹?”
粉衣女子笑容都滞了一下,她身边有个激灵的小太监连忙上前解释:“令妃娘娘是前些日子入的宫,皇上已经册封了,赐了流霜宫。”
“令妃?”长贵妃捂着帕子咳嗽了一声,扬眉悠悠道:“小小一个四品妃嫔,见了本宫也不行礼,看来本宫还是得去找皇上问个清楚了。”
令妃暗自撇嘴,飘忽的眼神忽然瞥见一抹明黄,连忙委屈的道:“皇上日理万机,这点儿小事,又何须劳烦皇上,是妹妹不对,妹妹在这儿给姐姐行礼了,还请姐姐不要同妹妹计较。”
这女人怎么好端端的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了?
李慕歌被这突然的转变还惊得有些懵,下一刻就听到一道浑厚的声音:“爱妃这是犯了什么错,又有什么人要同你计较啊?”
老皇帝的身影从御花园后面出来。
这声音很熟悉,李慕歌就算不看人,也知道是谁,顿了顿,还是转身行礼。
“臣参见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老皇帝淡淡的说了句平身,便走到令妃的身边。
“爱妃这是怎么了?”
令妃欲言又止的看了李慕歌和长贵妃一眼,道:“臣妾,臣妾本来是扑蝴蝶的,这位姑娘,不小心让臣妾摔了,臣妾没能及时认出贵妃姐姐,所以让姐姐不高兴了,皇上,您替臣妾解释解释,臣妾不是故意的。”
说着那水汪汪的眼睛就有两颗泪珠子掉了下来,乍一看,真是我见犹怜。
老皇帝好色,这一看还真不得了,怒火冲天准备发难,结果这一转头,就愣了。
“贵妃怎么在这里?”
“臣妾那不成器的弟弟在李姑娘手下学习,便招了李姑娘过来问问。”长贵妃泰然道。
“是这样?”老皇帝将目光移到了李慕歌的身上,眼中掠过一抹惊艳。
倒是个美人,就是这成天与死人为伍,真是糟蹋了。
那目光可惜之中带着点儿其他的东西,让李慕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敛去眼中的厌恶,道:“回皇上的话,确实是这样。”
她说完,感觉到那股子恶心的视线还在自己的身上,故意道:“近来有些案子的人死因比较复杂,长泽还不能独自处理,便由我教导他怎么解剖尸体了。”
老皇帝一听,刚才那点儿升起的想将李慕歌纳入后宫的心顿时就没了。
他将矛头对准了长贵妃:“贵妃今日怎的穿成这样便出来了?”
表情恼怒,就差没有将不成体统四个字骂出来了。
其实再一看长贵妃,出了素净些,却并未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她做事向来周到,并不会在这种地方给其他人留下
把柄。
老皇帝这就是吃饱了撑,李慕歌暗自想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只不过女人间的排斥力实在可怕。
令妃嫉妒李慕歌容貌,便故意在旁边煽风点火:“皇上,臣妾现在手还疼呢,您看,这都擦破皮了。”
“皇上,今日太后娘娘让臣妾陪着礼佛,是以臣妾便穿得素净些,免得惊扰了佛祖,若是皇上实在担忧令妃,不若宣太医瞧瞧,免得以后落下了病根。”长贵妃在下一刻就接着说道。
恰巧掐着时间点儿,令妃到底脸皮没厚到那个程度,一只手僵硬在半空中,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不该收回去。
李慕歌注意到,老皇帝对待长贵妃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疏离中似乎又带着不甘。
按理来说,他是皇帝,这样的态度出现在他的身上,实在是不应该。
老皇帝没有让她有细究的时间,长贵妃的话虽然不发讽刺,却给了一个台阶,他沉着脸冲身边小太监发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宣太医。”
小太监忙不迭地的跑了,老皇帝也带着令妃离开了。
四周一片寂静。
长贵妃的心情并未受到影响,温和道:“我便送李姑娘到这里吧,李姑娘万事小心。”
李慕歌:“多谢娘娘。”
长贵妃的态度是个好消息,萧崇早已准备好一切,李慕歌同他约好在客栈会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抚掌笑了。
“长家自己作孽,如今倒是平白便宜了我们。”
李慕歌提醒道:“便宜是便宜了,可你别忘了,长家这么多年,就算没了货源的供应,也有自己的矿源。”
长家的矿源,才是他们立足的根本。
萧崇笑得狡猾:“长家的那矿源可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长朝烟既然已经表了态,知道了我们要做什么,可不会袖手旁观。”
李慕歌扬眉:“血缘关系毕竟牵扯,她默认了,东西给了我们,可不代表会亲自出手。”
到底是父母,女子又向来心软,应该是不会做到这个地步的。
萧崇笑而不语,却想起几年前自己同长辈去长家拜会时看到的画面。
正值天真烂漫年华的姑娘,听到那大汉同人吹嘘,自己追杀那公子哥儿的时候的狠辣,对方忍住了,一字未说,忍了这么久,这大好机会,她怎么又可能忍得住。
“她等这一天,可是等了整整七年了。”萧崇意味深长的笑道,拾起桌子上的斗篷戴上,遮住面容,道:“走吧,咱们的货源该等急了,先去会会他,等会儿你若是不知道,就站在我身后就行。”
李慕歌也跟着戴上兜帽,跟着对方转了几条胡同巷子,顿时觉得十分眼熟。
“这里……晚上是卖什么的?”她问。
萧崇讶然:“他带你来过了?”
随即他又很快道:“既然他带你来过了,你也应该知道,这些巷子里面的东西可不少,就是得有门路,才能进去。”
萧崇一边儿引路,一边停留在一户人家的门前,敲了三声铜环,再三声,又三声,十分有节奏。
里面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谁啊,走错了吧?”
萧崇:“没走错,我这来买点儿石头,回家种点儿花,听闻你们家石头不错,特地来看看。”
那人又问:“客人想买多少?”
萧崇:“那得看了才知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个穿着短打的中年汉子,看了一眼两人,连忙迎了进来:“客人里面请。”
待两人进去,他又去看门外有没有可疑的人,然后再关上了门。
供应商是个异域人,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眸,轮廓深邃,毛发茂密卷曲,乍一看,像只大型的泰迪。
“萧先生。”供应商看了李慕歌一眼,用蹩脚的中原话道:“这就是萧先生说的老板?”
李慕歌虽然戴着兜帽,却仍旧能够看出是个女子。
萧崇严肃道:“阿大老板,这确实是老板,你以后可是要和她谈生意的,你们得接触。”
阿大老板没有说话,显然是没听见去,他直接道:“这边请吧,我们的货源很多,两位先看看再说吧。”
这一举一动,摆明了是没有将李慕歌放在眼中。
李慕歌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一同进了内院,这才发现院子里放了许多的石头。
不,不是一般的石头。
是翡翠原石。
她听见那阿大老板介绍:“这是我们可以提供的翡翠,它们就在这种石头里面,可不是每一块石头都有,而长家,却要求我们将这种原石和玉石一样,切开,卖裸玉,要知道,这根本不可能,这样的话,我们根本就是在倒贴,哦,他们长家真是太黑心了,我们不答应他们,他们便让我们一件东西都卖不出去。”
阿大老板义愤填膺的怒骂着,又道:“当然,这并不是我们唯一的货,你们若是不想买原石,我们还可以交易其他的,比如说玉石,还有宝石,玛瑙,你想要什么?”
玉石在中原一向是主流,这东西自然是不必说的。
至于其他的,萧崇都想要,倒是那原石,价格贵不说,听闻切出来不一定有,倒是让人犹豫。
他做出以李慕歌为首的样子,转头去商议:“老板觉得呢?”
李慕歌目光仍旧落在那些原石上面。
南越是有翡翠的,但是却十分稀少,不仅仅是南越,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现在的科技难以达到,翡翠便难以切割,更何况这原石之中并不一定全都有,所以打消了很多人的热情。
但是她却不一样。
李慕歌靠近一块蟒纹的原石,这石头大概有一米,已经算得上十分大了,她摸着上面的蟒纹,细细观摩。
她在赌石上面,可是一把好手。
“这石头,我们也要。”她声音清冷,“不过有一点儿,切割石头的工具,你得给我们提供。”
阿大老板眼睛一亮:“你真的要?”
他十分惊喜,这石头他们废了大力气带来的,可这边的中原人却一个也不买,若是就这样带回去,太让人不甘心。
李慕歌点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