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抓到了
“兰心那根上吊的绳子是什么样子的?”
李慕歌用手比划着尸体脖子上的痕迹,大约三指粗,还有脖子后面,有许多的瘀斑,如果只是吊死,尸斑的堆积只会出现在脚底,而作为高点的脖子,一般是不会出现的。
除非,这个地方受过重创。
南若回忆了一下,轻声道:“是一根绳子,就是一般的那种麻绳。”
她听到这几人都死了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看了一眼,不过那个时候她被兰心的惨样吓坏了,只记得一个大概,其余的都记不清楚了。
“麻绳,大概多大?”李慕歌直接脱了兰心的衣服,对方身上痕迹青紫交杂,十分骇人,李慕歌又顺着检查了对方的下体,看起来应该是被人强暴过。
南若捂着嘴巴,觉得李慕歌的行为简直大胆极了,忍着呕吐的**想了一会,摇头道:“我真的记不清楚了。”
说话之间,李慕歌已经检查完了兰心的尸体,带上了手套准备解剖。
因为带着目的而去,所以李慕歌十分迅速,毒药的量,还有对方喉咙的情况。
南若就站在门外,扶着门,眼睁睁的看着李慕歌将兰心的喉咙隔开,伸手进去检查,她瞪大了眼睛,腿都在发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而就是这个瞬间,李慕歌已经检查完了,将尸体完美的缝好了。
正巧这个时候长泽冲了进来。
“慕歌。”长泽弯着腰,气喘吁吁的扶着膝盖,“找,找到了!”
李慕歌正好脱下手套,一边洗手一边问:“那王老板说什么了?”
长泽瞪大了眼睛,脸庞都有些抽搐:“那死胖子估摸着心虚了,今天还乔装打扮了一下准备出城,结果被我给抓回来了。”
“咱们去会会他吧。”李慕歌洗完手就直接往外走。
根据金庭里面提供的消息,兰心最后一个接待的客人就是这个王老板,不过对方离开的时间很微妙,实在是宵禁之前,当时有不少人都看见他离开了,所以他们才一直没有怀疑到这位王老板的脑袋上,现在看来,对方的行为未免有些做贼心虚的表现。
王老板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盐商,这个朝代,盐都是官盐,能够被承认的盐商,和朝廷都有那么一腿的关系,所以李慕歌进大理寺专门关押嫌疑犯的地方的时候,对方还在一个劲的叫嚣怒骂。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还敢抓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不快放我出去。”
门口的侍卫见得多了,也听得多了,一个个低眉垂眼的,避免自己被这种人认出来报复。
李慕歌一脚踏了进去,就见到一个熟面孔。
大腹便便,满脸油腻,就像是一头年前的肥猪,已经到了可以宰掉的体重了。
“你就是王老板?”李慕歌眯着眼睛绕着那人转了两三圈,往凳子上一坐,居高临下的道:“说吧,你是怎么杀人的。”
王老板一愣,随后涨红着脸怒道:“我说了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要污蔑我。”
“兰心屋子里面的毒药是
怎么回事?”李慕歌敲了敲桌子,睨了他一眼。
胖子脸上的肥肉顿时就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抖了抖浑身的肥肉,甩着脸道:“我怎么知道,老子又不是她爹,还成天管着她不成,指不定是哪个野男人落在她那里的,老子没死,也是命大。”
李慕歌:“那四大名妓的另外两个也死了,你可知道?”
“等等,我还听说,前段日子,你每天都来找兰心,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不来了,该不会是她让你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吧?”
李慕歌一边说一边盯着对方的神色,大理寺给嫌疑犯准备的房间还是有点儿优待的,除了两人之间隔着铁栅栏,对方那边有桌子椅子床,比牢房里面不知道了好了多少。
而面前那死胖子过了一阵虚惊之后,就直接躺在了床上,翘起了腿,一甩一甩的。
“行了,你不用炸我了,我说了,这些东西都和我没有关系。”王老板有恃无恐的掏了掏鼻子,然后随意地往床上一抹,目光在李慕歌身上上下打量。
“你就是昨天那个丫头吧,没想到,你居然是大理寺的仵作。”王老板砸吧砸吧嘴巴,目光落在李慕歌的胸上就不肯移开了,这丫头看着瘦,却是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尤物。
那目光火热又让人恶心,长泽连忙挡在李慕歌的身前,冲他挥着拳头:“死肥猪,你看哪儿呢,信不信挖了你的眼睛。”
“哟呵。”王老板来了劲儿,“来啊,你有本事你现在就进来,我可是听说,这个案子那位北岳的质子殿下可只给了你们三天的时间,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吧。”
“你果然知道。”李慕歌拍了拍长泽的肩膀,从他身后冒出个脑袋,冷笑一声,“你还真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对了,昨日被我师父那一脚踹得可舒服?”
手都踹断了一只,肯定舒服。
李慕歌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优哉游哉道:“你也不用狡辩了,医馆的大夫都给我们说了,你在他那里买了点东西,要我给你明确的指出来吗?”
尸斑发黄,中毒的方向就可以确定,入籍这些人用的,无外乎就是毒菌类,在发现对方中毒的时候,李慕歌就已经让长泽去各个医馆里面打听了,没想到背后牵扯出来的人就是这个死胖子,才有了长泽抓人的这一出。
王老板这个时候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理寺的人都在旁边看着,几个寺正目光如炬,李慕歌干脆道:“你们把他那条腰带给取下来。”
“李仵作,你这又是想做什么?”赵寺正瞧了一眼这个屋子里唯一的女子,对她的惊人之语几乎已经感到了免疫。
给牢头使了个颜色,几个彪形大汉直接摁着王老板,强硬的把他的腰带给扒了下来。
王老板提着裤子,气得跳脚:“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对我,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李慕歌对牢头道:“把他嘴巴给堵上,压着一起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仵作行,南若在外面的院子里面坐立不
安了许久,只见着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慢慢的走近。
“你是谁?”
南若一惊,连忙从凳子上起身,轻声道:“参见大人,小女子,小女子是受了李仵作的召唤,过来的。”
“那丫头喊的人?”刘牧色眯眯的看着南若,伸手就摸上了她的脸蛋,“我认得你,你是金庭那个名妓对吧,身段不错,你告诉我,那丫头是不是仗着自己是个小官欺负你了,我替你报仇,只要……”
“啪!”
南若打开那只恶心的到处游走的手,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惊慌道:“大人,请自重。”
“自重?”刘牧声音尖锐,“你一个寄女,居然让我一个官员自重,你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呢?”
说着他一手搭在南若的胸上,阴沉着脸狠狠威胁:“我告诉你,仵作行是我的地方,既然进来了,你把我给服侍舒服了,否则,你休想离开。”
南若被吓住了,一双杏仁般的眼睛里面满含泪水和委屈,浑身瑟瑟发抖,却不敢退后半步。
她是贱籍,是被所有人都瞧不起的存在,而对方是官员,即便是个九品芝麻官,也是个动动嘴皮子就能够要她命的存在。
“嘿嘿,这样不就对了?”
正在刘牧对南若上下其手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了进来,紧接着就是一道冷厉的声音:“对什么对?”
南若闭着眼睛满怀绝望,却忽然听到咔擦一声,面前的男人痛苦哀叫,然后被人直接给踹了出去。
“没事吧?”那声音很温柔,像是和煦的春风,像是冬日的太阳,顿时就安抚了南若惊慌失措的心,她忽然一把扑到李慕歌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南若一边哭一边抽泣:“李,李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嗝……他,他威胁我……”
李慕歌顿时无措的举着双手,僵硬的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好了,那个,没事了,我会惩罚他的,你先,把我放开吧。”
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简直是要人命,李慕歌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要不是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再加上自己有意控制,估计她已经连贯的完成了一套过肩摔再加上反剪手臂的动作了。
将贴在身上的人推开,李慕歌连忙跳远了几步,转身就把怒气发在了刘牧的身上,“在仵作行内犯事,看来你胆子大得很嘛。”
刘牧捂着自己的胸口,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死气沉沉的看了李慕歌一眼,“李大人,这不过就是个娼女,我付了钱,怎么做就是我的事情了,李大人这未免管得也太宽了些吧?”
“哦,是吗,那你付钱了吗?”李慕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刘牧一梗,一个金庭名妓的钱,他可付不起。
李慕歌嗤笑道:“一千两银子,你拿出来,我不和你计较,拿不出来,你自个儿去找主簿大人说吧。”
两条路,刘牧哪一条都不想选,他咬着牙道:“李大人,咱们好歹都是仵作行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第九十二章 定罪
仵作行之中,有不少的人都觉得李慕歌背靠大树,行为嚣张。
刘牧心里面怒火高涨,双目都要喷出火来。
“那你倒是赔个不是啊。”李慕歌环抱着手臂,优哉游哉的道。
欺软怕硬的特性在这人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刘牧的硬气实在没有持续多久,一群人虎视眈眈又带着鄙夷的目光差点儿让他腿软大颤,咽了一口唾沫后,颤颤巍巍的道:“我,我知道了,这位,姑娘,你就不要同我计较了吧。”
说话之间他隐晦又阴沉的瞪了南若一眼。
南若一惊,连忙红着眼摇头:“没,没……”
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慕歌将这人的小动作收入眼中,却没再做任何制止的事情,所有的保护,都不如她自己内心的强大来得好。
“李仵作,既然刘仵作已经道歉了,咱们就先进去处理正事吧。”
赵寺正笑眯眯的打着圆场。
李慕歌顺势点头,走在前面,仵作间内一阵阴风吹来,王老板被两个人架着,腿一软,差点儿扑倒,肥胖的体重让两个牢头都十分郁闷。
兰心的尸体就躺在冰床上面,尸体都泛着青白,李慕歌拿着王老板的腰带,绑在了兰心的脖子上,一一对比,又招来几个寺正一同对比观看。
“几位看看看,这腰带,和这勒痕可能对比得上?”
几个寺正上手一一对比了一阵,纷纷点头,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还是赵寺正站出来道:“看样子,应该是同一根腰带,只是怎么就能肯定,是他的腰带?”
“您看看,这腰带有大有小,这王老板膀大腰圆的,用的腰带可比旁人的腰带大了许多,还有这些痕迹,有的地方明显要深一些,恐怕和要带上的花纹脱不了干系,我们已经去取证了,虽然那一日,王老板是宵禁之前离开的金庭,可是回去的时候却是在第二日的早上,当时还有人看到他惊慌失措的从自家的侧门回去的,这中间的一段时间, 他又能去哪儿?”
李慕歌取下腰带,将白布给兰心盖上,又道:“我们在兰心的首饰匣子下层发现了一包黑色的粉末,对比查看之后,就是另外两人中毒而死的粉末,这种粉末的取材是用毒菌,我们又去医馆查了一圈,是这位王老板亲自去买的。”
“各位大人看看,这中间岂不是明眼人一看就有猫腻?”
李慕歌将线索一一的串起来,凶手明显就指向了王老板,只是他们还是有一点儿不明白,为什么王老板要杀害兰心。
而王老板听到李慕歌分析了这么多,顿时冷汗涔涔,软到在地,面上一阵绝望。
“王老板,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还不想说吗?”
王老板猛烈的摇头大叫:“不,我没有杀那个女人,那一日我喝醉了,醒来的时候,在一件破房子里面,结果正好看到官府的人,我一害怕,才走了。”
“那毒菌的事情呢?”
李慕歌几乎是步步紧逼。
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王老板不说实话
了,他要是闭口不言,所有的罪证都将会落在他的身上。
王老板连忙道:“是兰心,她说的想给那两个女人一点儿教训,她们总是抢她的风头,让我找点儿毒药,我当时脑袋一热,就给她找来了,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杀人。”
南若也跟着道:“我也想起来了,兰心和雪娘她们有些摩擦,几人之间甚至还为了一盒胭脂大打出手。”
想起这些,南若也是一阵后怕,还好她是在四人中间垫底的,也没有和几人有什么摩擦,要不然,躺在这里的人就要多加一个了。
王老板眼睛都红了,一个劲的说着自己喝醉了,根本没有杀人,然而几个寺正已经不相信他的话了,一拍板,定罪。
“你定然是因为这件事和对方发生了争执,然后用腰带勒死了她,然后再将她伪装成上吊的样子。”
王老板呆滞了,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仿佛回忆起了那一幕幕的情况。
他想要强上女人,偏偏对方不允,甚至是还用厌恶的眼神盯着他,他一气之下,就和女人发生了争执。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明明是一个婊子,还非得装成一副清高的模样,还说什么是为了我,当老子不知道,她明明就是看另外两人要和她抢那个北岳国的质子,真是下贱的女人。”王老板低声咒骂道。
几个寺正对视一眼,肩上的担子也跟着松了许多,刚好卡在这个时间点上面,还好把人给带回来了。
赵寺正一派轻松的询问李慕歌:“对了,今日怎么没有见着质子殿下?”
“有事出去了吧,我让人去给他们捎个口信吧。”李慕歌随意找了个理由,简直觉得这个案子简单的让她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
而被他们惦记的尤澜正百无聊赖的拿着一个貔貅玉件,一派正经的询问店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看了眼两人的锦衣华服,笑眯眯的伸出只手掌比了比。
尤澜眯了眯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道:“老板,你这个价格,可是抬高了不少啊。”
那老板不知道两人的身份,一心跟掉钱眼里面去了似的,比着个巴掌不撒手,笑眯眯的道:“客人有所不知,这可是楚云先生早年的作品,瞧瞧这雕工,还有这玉的成色,已经再找不出第二件了啊。”
楚云先生是玉雕里面有名的大家,据说他早年家境贫寒,只能用石头雕刻,后来慢慢的发展为玉雕,一开始也无人问津,直到一位大儒,成为了他的伯乐。
从此以后,楚云先生的一件玉雕,可谓是千金难求。
可那已经是后期的事情了,这玉的成色虽然还可以,但是雕工上还带着几分匠气,若不是因为底下的落款,尤澜也不可能看上这么一件东西。
“这位公子,您看看,绝对真品。”老板在不遗余力的推销着,脸上堆满了和善,可若是尤澜一提降价的事情,对方的脸色马上就垮了下来,活脱脱的一副奸商模样。
“算了算了,不要了。”尤澜扫兴的摆摆手,摇着自己那把扇子十分悠闲,转头还忍不住去挑衅
魏临渊,“临王爷,听闻你和皇后娘娘交情非凡,不如你同我说说,皇后娘娘喜欢什么,我倒也好投其所好。”
街上人来人往的,尤澜的声音又不低,一个个的都悄悄的打量着两人,揣度他们的身份,一时之间,两人简直就像是在招摇过市。
魏临渊脸色一黑,僵硬道:“我并不知道娘娘喜欢什么。”
其实他和穆兰亭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记忆尤深的就是对方的喜新厌旧,以及一些小任性。
至于对方到底喜欢什么,魏临渊思索了一下,觉得太多了,多到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啧,难怪皇后娘娘选择了皇上,抛弃了你。”尤澜一脸的嘲讽。
两人可能是天生的敌人,互看不顺眼的,魏临渊本不想和他发生争执,却又觉得他太嚣张了些,正欲说话,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人。
说是熟悉的人也不算,只是那人的脸上,带了一张熟悉的鬼面。
是那些人?
魏临渊眼睛一眯,刚想追上去,周围的人却忽然增多了,结果一转眼,尤澜就已经不在了。
糟了,中计了!
金庭名妓死亡一案基本上就这么结束了,收了案底,知府也挺着个大肚子来了,隔着老远,李慕歌还以为看见了个球。
不过这个球的速度也不慢,没一会儿就跑到了他们跟前,擦着一脑门的汗水四处张望:“尤澜殿下呢,殿下在哪儿呢?”
“殿下今日不在。”李慕歌顺手将卷宗收好,大理寺和应天府有些冲突,互相看不顺眼的,这一个个的案子就相当于业绩,她可不能给丢了,否则后面这群寺正得活活撕了她。
这胖子左右看了看尤澜不在,没好气的道:“听说你们案子结了,卷宗呢?”
来了!
李慕歌往外看了一眼,拔高了声音回应:“卷宗自然是在这里的,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知府大人若是想知道经过,不如我给知府大人说说?”
“谁要你说,赶紧把卷宗给我,我好找殿下交代。”知府中气十足的朝着李慕歌吼道。
“你休想!”
门口进来的那人比他更为中气十足,穿着一身官府,走路虎虎生风,一双虎目怒瞪:“应天府是吧,这案子是我们大理寺查的,关你们什么屁事,哪里来的滚哪儿去,别来这儿碍眼。”
大理寺丞,宋开!
李慕歌认得这人,大理寺除了名的暴脾气,正四品,刚得很,对上正二品的大官也不虚的,管着大理寺的财务,铁公鸡一个。
一个卷宗,就可以从户部那边要个几十两银子了,知府要卷宗,那就等于从这铁公鸡身上拔毛,他非得急眼。
知府一看到宋开, 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随后又觉得自己一个三品大员不该这么耸,挺着肚子怒道:“松开,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大理寺的人都想你这样吗,粗鲁,无礼。”
宋开斜视了他一眼,凉凉道:“知府大人,我宋开就是这种人,让您不舒服了,真是不好意思。”
第九十三章 尤澜受伤
知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宋开“你你你”了半天,结果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真不敢拿宋开怎么样。
虽然身为正三品知府的他比宋开官高一阶,可是大理寺的九卿却是一个护短的糟老头子,敢在欺负大理寺的人,那老头子连日就得把他撸下来,撸不下来也要扒掉一层皮。
知府怒瞪大眼,牙齿都快磨碎了:“好好好,既然你们不给,那就等着殿下亲自来要吧。”
宋开一撩眼皮,凉凉道:“怎么,知府大人还要在这里等那个北岳的质子前来?”
这肥猪收了北岳国的好处,一个劲的对那质子示好,可不是所有人都收了好处的。
知府被刺了一下,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兜着满腔怒火,气势汹汹的离开。
李慕歌看了一场好戏,只觉得回味无穷,那胖子这两日给她破案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如今在这里吃瘪,真当是大快人心了。
结果她一抬头,宋开顿时就冷眉横对:“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把卷宗收好,要是卷宗被抢走了,我拿你试问。”
真是个暴脾气。
李慕歌微微感慨,应了声是,谁知道刚把卷宗放好,本来转身走人的宋开又掉头回来了,铁青着脸怒道:“放什么放,快把卷宗给我。”
李慕歌楞了一下,问:“大人,您要哪一份卷宗?”
宋开的脸色顿时更臭了。
“就是金庭寄女那个案子。”
宋开本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结果被知府一打岔,就给忘了,在自己属下面前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气煞他也。
李慕歌了然,转身将放好的卷宗取了出来,递给他,声音清冷:“大人可还要其他的东西?”
“不用了。”宋开心里不舒服,火烧屁股一样的走了。
李慕歌纯粹当做看了则笑话,瞥了他的背影,勉强露出个看官的笑意,随即抬头看了眼天色,掐指一算,觉得自己可以放值休息了。
大理寺内行为并不算太过严谨,事情做完了,早点走,也没人去管什么,李慕歌收拾好东西,正欲离开,却见着自己那新收的学生冒冒失失的就往这边跑。
目标,真是自己!
李慕歌眼神一凝,目光如炬,然后往旁边移了一步。
“咚!”
一声巨响,长泽一脑门给撞在了门上,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李慕歌扯着他的衣领从门上撕了下来,一巴掌糊在他后脑勺上:“怎么,撞杀人?”
冒冒失失的,一点儿也不像法医一样严谨。
长泽不知道自家老师满心嫌弃,揉了揉额头,满头大汗的道:“老师,出事了,质子被人打伤了,一直昏迷不醒。”
“怎么回事?”李慕歌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随后又连忙追问,“现在人在哪里?”
“在质子府。”
尤澜出事,是李慕歌万万没想到的,不过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她心里面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事情大发了。
北岳国质子在南越出了事,偏
偏又是魏临渊带着他出去买的东西,这个锅,怕是第一个出来顶的就是他。
李慕歌越深入分析越焦急,到最后整个人都朝着质子府狂奔了起来。
长泽一时间傻眼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在后面跑:“老师,老师你等等我。”
质子府就在朱雀街,一路上两人没有停歇,很快就到了,大门紧闭,李慕歌去敲门的时候,出来了一个门房打扮的人,满脸警惕的望着她。
“你是什么人?”
“我乃大理寺之人,听闻殿下出了事,麻烦您开开门,让我进去。”
门房挥挥手,赶苍蝇一样:“你一个女子还敢说是大理寺的人,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赶紧走走走,别想来打探什么消息。”
砰的一声,门房就直接关上了。
李慕歌站在门口,瞥了眼旁边,打算直接溜进去,旁边长泽就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老师,等等,等等,你的东西,掉了。”
长泽一边大喘气,一边递过来一块表明身份的令牌,李慕歌接过,又拍响了门房,霍的一声,门板被打开,露出一张十分不耐烦的脸。
“我说你这个姑娘到底要做什么,我们家殿下现在有事,不见客人,不见客人,你改日再来吧。”
说完他又要关上,李慕歌连忙把门板给扣住,亮出令牌:“我真的是大理寺的人,殿下让我们查案子,如今已经水落石出,只是听闻殿下受伤,我们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
门房将信将疑,旁边长泽也跟着道:“大理寺查案,你要是耽搁了,到时候可就全部是你的责任。”
门房认识长泽的脸,就在刚才这人还来了一茬儿,还是和临王爷一起,想到这点儿,他连忙打开门将两人放了进去。
长泽刚才已经来过一次了,知道尤澜在何处,速度比那门房还快,直接走在前面引路。
尤澜住的地方充满了花花草草,各种各样的都有,虽然不是精品,却打理得十分漂亮,一路过去,花香扑鼻,然而李慕歌却没心情欣赏这等美景,直接跟着入了尤澜的居所。
她一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魏临渊。
快步走到对方身边,李慕歌轻声喊道:“老师。”
屋内,尤澜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紧闭双目,周围站着好几个大夫,还有质子府的几个下人,管家。
魏临渊愕然转身,低问:“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他受伤了,就过来了。”李慕歌快速道,瞥了一眼生死不知的尤澜,压低了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受伤了?”
女孩儿眉眼间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魏临渊一顿,道:“我看见了鬼面人,当时街上人又太多,多看了两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魏临渊心里憋屈,解释道:“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
李慕歌快速听完,眉头轻轻蹙起:“你有没有看到是什么人打伤的他,还有是在哪里发现的,对了,你找到他的时候周围有没有人证,他受伤了,万一那些人趁机把黑锅扣在你脑
袋上就糟了。”
朝中多的是人看魏临渊不顺眼,只要有一点儿的机会,这些苍蝇就能叮上来,糟心极了。
反倒是魏临渊根本没想到她关心的居然是这个,愕然之后,心中就涌出一股惊喜,他忍不住揉了揉李慕歌的脑袋:“丫头,你这是在关心我?”
李慕歌一把拍开他的手,转头问把脉的大夫:“殿下怎么样了?”
大夫皱着眉头语重心长的道:“殿下被人打了脑袋,这,能不能醒来还是两说。”
“脑袋?”李慕歌歪过脑袋去看,长泽正晕厥着,还呕吐了一些东西,低声喃喃,“这不会是打出脑震荡了吧?”
若真是脑震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夫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摆明了束手无策,几个大夫得出的答案都是差不多,李慕歌眉心也跟着拧了起来。
大夫们还没商量出对策,屋外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
“诶哟喂,我的殿下哟,您这是怎么了,是哪个不怀好意的把您给害了哟。”
门口一个球瞬间溜了进来,一屁股挤开几个大夫,扑在床边哭天抢地的喊道:“殿下,几个时辰不见,您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啊,殿下啊”
魔音入耳,李慕歌头痛的退了好几步,才看清楚这个球就是不久之前还见过的知府大人。
哭了没一会儿,知府见没人捧场,抹掉那两滴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起身,直接将矛头对准了魏临渊。
“临王爷,你这倒是解释解释,殿下和你出去了不过几个时辰,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胖子满脸肥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看就在打什么鬼主意。
魏临渊:“质子是被鬼面人所伤。”
知府狐疑的道:“空口无凭,你倒是把证据交出来。”
“质子是在秦氏赌坊旁边受的伤,乃是被秦家人所救,人证俱在,你若是不信,问问他们便是。”魏临渊冷淡道。
知府被噎了一下,假意转过头去问了几句大夫,愤愤的哼了两声,道:“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你们二人未能及时清除余孽,这才在害了齐王之后,又害了质子,这件事,我一定会如实禀报给皇上的。”
质子受伤不是小事,知府也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在朝堂上火烧屁股一样的把锅甩给了魏临渊。
老皇帝一听,直接发难魏临渊。
“皇上,微臣认为,与其这个时候怪罪临王,倒不如先把凶手找出来,上一次是齐王,这一次是质子,若还有下一次呢?”
穆长鸳相当冷静的分析。
德亲王道:“穆少卿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余孽是临王没有抓到,质子又是临王带出去的,临王若是不受罚,难以服众啊。”
“咦,不是你们说,那个北岳的质子没钱,让人带他去买东西的吗?”一直在首位打瞌睡的太子穿了一身四爪紫色龙袍,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父皇,要儿臣说,那北岳国的质子受伤就算了,反正咱们不说,也没谁知道他受伤了。”
第九十四章 求情
朝堂之上安静得可怕,那一道道的呼吸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
刚才还在吵吵嚷嚷如同泼妇骂街的大臣们,都以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这位纨绔不堪的太子殿下。
老太傅捂着胸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最终别过了眼,不想再看,低声怒骂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太子模样风流,每每上朝的时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家都怕了他说话了,每次都故意掠过他的意见,没想到这次主动说话,不少大臣震惊之后,就开始隐晦的打量,这位太子殿下说这话的目的了。
难不成是想拉拢临王?
龙椅上坐着的老皇帝摸着扶手龙头,透过珠帘,阴沉沉的目光也落在了太子的身上。
“太子,你可知道,北岳质子受伤,若是传到了北岳皇帝的耳朵里面,两国之间的友好邦交可就坏了。”
太子相当的无所谓:“父皇,咱们又不怕北岳国,再说了,那个尤澜不过就是个质子,却成日里过得比儿臣还潇洒,上一次还抢了儿臣看重的人,不过受伤而已,又不会死人。”
最后一句话咬得极重,这才有人想起来,前段时间,太子殿下似乎看上了一个女子,结果半路被质子截胡,当时,一贯倨傲的太子竟是只字未提,似乎就这么放任过去了,还让人深思了这位殿下是不是沉稳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龙椅上的老皇帝眼中的忌惮慢慢的褪去,伪装上了温和的是声音:“太子,你莫要任性,临王,你没有照顾好质子,害得质子受伤,论罪当罚,至于罚什么……待朕回去想想,再说吧。”
说完这些,老皇帝就故作头疼的散了朝,匆匆回了后宫。
朝堂上的阴谋诡计,比不得后宫那些软玉温香来得舒服。
老皇帝年轻时候虽然称不上圣明,却也用贤才,可一旦老了,就会开始疑神疑鬼,就会开始贪图美色,妄想长生,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后宫中年轻漂亮的妃子越来越多,而年迈的却早已不见。
当今皇后,也不过二十三岁的大好年华。
“娘娘不知,听闻西域那边的凤兰国送来一支翡翠钗,十分漂亮,皇上本是想送给娘娘,谁曾想,却被临王爷给要走了。”
凤栖宫内传来低声的抱怨,丫鬟一边轻轻摇着扇子,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睡在软塌上的美人半睁着眼,慵懒的询问:“你说临渊哥哥要走了那簪子?”
“是王爷。”
“那便没什么了。”穆兰亭阖上了眼睛,满怀期待的道:“那定是临渊哥哥知道千秋节快到了,专门为我准备的。”
夏日的燥热在这时仿佛都缓解了许多,穆兰亭忽而又想起一件事,问:“那丫头可还住在王府?”
“似是离开了,奴婢专门吩咐人去打听了一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在王爷回来的前几日,就离开了王府,不过……”丫鬟犹豫的看了一眼穆兰亭,正犹豫着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有什么话就说,本宫最是
讨厌吞吞吐吐的了。”穆兰亭轻轻的蹙起了眉头。
丫鬟一惊,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娘娘恕罪,只是奴婢听闻,那女子如今已经瘦了下来,变得十分好看,在京中也有不小的名气。”
“变了?”穆兰亭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她努力回想着李慕歌胖成一个球时候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出彩,如果瘦了,再怎么好看,也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吧。
“本宫倒是想看看,他变成了什么样子。”穆兰亭皱着眉喃喃道。
正在她细细思索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拉长的通传。
“皇上驾到”
太监尖锐的声音让穆兰亭骤然回神,她眼中掠过一抹不悦,却又很快整理了仪容,迎了出去,笑盈盈的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近日天气炎热,她只穿着一件抹胸,外罩一层轻盈薄纱,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酥胸,老皇帝眼睛都看直了。
“皇后免礼。”一双充满皱纹的手捧住了那一双白皙的手。
穆兰亭厌恶得想要甩开,面上却虚以为蛇的拉着老皇帝进去。
“皇上可是好久都不曾来臣妾这儿了,这次来,不会又有什么事吧?”她故作不满的低声抱怨。
老皇帝朗笑了两声,道:“是朕的错,不过朕的皇后,你可真聪明。”
这次来这儿,老皇帝未免不是抱了一种试探的心思,将朝堂上的事情一边细说,一边去观察穆兰亭的神色。
“皇上这么说来,是想治临王的罪了?”穆兰亭只当看不到他的打量,低声询问。
“怎么,皇后觉得不妥?”老皇帝的眼神暗了暗。
君威难测,老皇帝的翻脸比翻书还快,穆兰亭早早的就领会过了,此时早有了应对之策,却也不慌。
她嘟着嘴抱怨:“过两日就要千秋节了,皇上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治他的罪,这不是往抹臣妾的面子嘛,好歹也是臣妾的师兄,皇上就算是要治他的罪,也得过段时日嘛。”
漂亮的女人撒娇起来简直让人无法抵抗,眼见着那一片白花花的胸脯在自己的面前晃荡,老皇帝一时之间,什么治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直接把女人拉到了床上。
魏临渊就此有惊无险的逃过一劫。
李慕歌听闻之后,忍不住唏嘘:“太子殿下这次,怕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后宫中发生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
魏临渊:“如今皇帝越发的年迈,太子殿下也不能一直装蠢下去了。”
“那倒也是,如今就等着二皇子落套了。”
李慕歌用两根手指遮掩掉嘴角狡黠的弧度,外面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声音不大,不小,十分有节奏,李慕歌扬扬眉,走去一开门,就露出一个漂亮的女子。
李慕歌懒洋洋的往门上一靠,道:“你来做什么?”
南若将手中的篮子递过去,低声哀求:“姑娘,您就收下我吧,如今南若已经替自己赎了身,只想跟在姑娘的身边,报答姑娘的恩情,这,
这是我自己做的东西,姑娘您试试吧,南若,南若不比那些厨娘差。”
女子风一吹就要倒了一样,李慕歌皱眉道:“我这里不适合你。”
屋内的刀具,还有些骨头架子,她可不想成日都听到她的尖叫声。
南若眼中已经沁出了泪水,她猛地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姑娘,求求您就收下我吧,南若如今已经无处可去了,南若一定会好好服侍姑娘,求求姑娘收下我吧。”
门口两人的说话吸引了魏临渊的注意力,他大步流星的走近,眼神从南若的身上一扫而过,问:“怎么回事?”
李慕歌揉着眉心道:“她是金庭里面的人,如今赎了身,非得跟在我的身边做丫鬟,可你也知道我这里,实在不适合她这种……”
话未倒尽,魏临渊已经知晓,不过他心中倒是有点儿不一样的想法。
“你这院子太冷清,收个丫鬟也不错,孔月不适合做你的丫鬟,你自己收一个也好,还有厨娘,我让王府找一个来,免得你成日在外面吃。”
对于这丫头的烧火技术,魏临渊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更何况,对方一旦忙起来,若是没个人劝着,指不定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南若听闻魏临渊帮自己说话,忍不住悄悄的看了他一眼,顿时脸颊飞上两朵红晕,她收回视线连忙道:“姑娘,姑娘,南若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就收下我吧。”
李慕歌被魏临渊说得也有些意动,她屋子里缺个打理的人,收下倒也可以。
瞧了对方一眼,李慕歌道:“收下你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咱们话可说在前头,屋子里就你一个丫鬟,你可别闲累着。”
这院子比现在的四合院还要大些,整理起来她都嫌费劲。
南若连忙道:“姑娘放心吧,南若定不会偷懒的。”
她放下东西,匆匆回去收拾包袱,李慕歌轻声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道:“也不知道尤澜醒了没有。”
“御医已经去看了,说是要好好休养,不会有事。”魏临渊并不怎么担心,他手握大权,皇帝就算是要惩罚他,也绝对会掂量掂量。
不过李慕歌的担忧却让他很受用,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李慕歌的脑袋,笑道:“这次来,是为了和你说另外的一件事,皇上邀请京中的文武百官参见千秋节,你可要去看看?”
“千秋节?”李慕歌茫然的问,“什么千秋节?”
“是皇后的生日宴会。”
“皇后娘娘的生日宴会怎么会邀请我这种小官?”李慕歌笑着摆摆手,“京中这么多官员,像我这种,怎么可能会有资格去参加千秋节?”
“五品以上的官员,你们大理寺应该会有两个携带小辈的名额,我同穆少卿说一声便好。”魏临渊早就想好了,“你还不认识京中的那些大官,去看一看形式也好。”
这京中别的不多,就官员多,一板砖下去指不定就是一个三品大官,他得给这丫头提提醒,对方那性子,太容易得罪人了。
“那好吧。”
第九十五章 盛装出席
千秋节是专门为皇后过生准备的宴会。
此次的千秋节不仅仅有文武百官前来,更是有各国使者,为了表示对皇后的重视,前去参拜的人,都是盛装出席。
李慕歌也还是第一次见到魏临渊如此隆重打扮的模样。
鎏金玉冠,蟒袍身。
男人身姿挺拔巍峨,站在门口,便已经和这院子格格不入。
李慕歌连忙打开门让他进来,调侃道:“盛装出席,我看还是不要同你走在一起了,否则指不定我就成了你的随从小厮了。”
“小丫头片子。”魏临渊笑着敲了敲她脑门,递过去一个盒子,“今日可不仅仅只是我要盛装出席,你也跑不掉。”
“我?”李慕歌掀开盒子一看,里面正是一套天青色的罗裙,绣着淡雅的兰草,一层层细软薄纱交叠,一看便十分精贵。
她有些崩溃:“这么热的天儿,你叫我穿这个?”
李慕歌对答应了一起去千秋节的这个请求后悔不已,皇后的生日宴,她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就用一套衣衫打发了,可是如此模样,她还没穿上,就已经冒了热汗。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后悔赖皮为上上策。
李慕歌心里打着小九九,外面却又近来个人,依旧捧着个盒子,跟在南若的后面,一本正经的喊了声临王爷,掉头就笑嘻嘻的凑在了李慕歌的身边。
“师父,今日千秋节,我特地来给你送衣服的。”
长泽宝贝的将盒子捧到她的面前,眼见她手上还捧着一套,撇撇嘴耍心眼儿道:“师父你先试试我这个,铁定比那一套好看。”
说着他连忙打开,里面是一套紫粉色的罗裙,层层叠叠的厚度,不比李慕歌手上这一套差。
李慕歌一看便十分头疼。
魏临渊一把将长泽拉开,目光冷冷的睇了一眼长泽,转头脸色就变得十分温和:“你去试试,这是我专门请人定做的,材料特殊,穿上后并不觉得热。”
长泽捧着盒子站在后面,心里愤愤不平,轻轻低哼了一声,低声反驳:“王爷,这裙子颜色朴素,师父穿过去,若是被那些捧高踩低的人给欺负了怎么办。”
“有本王护着,谁敢欺负她?”魏临渊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
“您位高权重,坐的可是首位,师父坐的可是末尾,您怎么护着?”
“她自然是和本王一起坐的。”
“那您又给师父什么样的身份呢?”看似憨厚的青年一步步的紧闭,憨态可掬的虎目之中带着几分嘲讽,“是以王妃的身份?还是其他?”
王爷的身边,自然只能坐王爷的家属。
“王爷做事之前,还是要深思熟虑一些,更何况,我听闻皇后娘娘十分在意王爷,王爷还是不要同我师父走得太近,免得给我师父招来祸端。”长泽语气里多了些警告。
这番话他是思量了许久后才选择说的,若是临王在乎师父,就该听他的,离远些,若是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长泽不介意去充当一次坏人,挑拨离间。
李慕
歌收回搭在门上的手,站在门内沉思了一会,随后轻笑着摇摇头,“傻子。”
伸手打开门,李慕歌神情淡然的出去,眯着眼睛看了长泽两眼,微微张开手:“这套衣服,怎么样?”
天青色的衣衫层层叠叠,精致的腰封,勾勒出不堪一握的盈盈细腰,裙摆层层叠叠,绣着兰草,淡雅别致,衬得女孩儿面容越发精致,光彩夺目,摄人心魄。
魏临渊都忍不住有些失神,紧接着是突如其来的后悔席卷了心中,想把她藏起来,藏在一个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地方。
心头的想法一闪而过,男人已经快步走了过去,打算将女孩儿遮掩住的时候,长泽却率先一步蹦了起来,跳到李慕歌的身边欢呼:“嗷嗷嗷,师父,你这一身,太好看了,果然我师父就是长得好看,什么倾国倾城天生丽质,后宫中那什么三千佳丽都比不上我师父,这一去,绝对让那些女人都自卑自弃。”
长泽眼睛都看直了,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直跳,却还舍不得移开目光。
李慕歌却率先歪过脑袋,然后一巴掌拍在长泽脑门上,笑骂:“看什么看,身为世家公子还成这副样子,简直就是丢人,出去可别说我是你师父。”
虽是玩笑的语气,却像是一盆冷水泼在长泽的脑袋上,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加速心跳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长泽搓了把脸,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赫然,嘀咕道:“那还不是师父你长得太好看了。”
“行了,别贫,等会儿宴会就要开始了,走了。”李慕歌绕过他,扯了扯魏临渊的衣袖,轻哼了声,“怎么,不好看?”
魏临渊心情复杂的摇摇头,压抑着汹涌奔腾的情绪,哑声道:“很好看。”
“好看就好。”李慕歌扬唇,越发显得面容娇艳如花。
一旁的南若眼中闪过一抹艳羡,瞥见李慕歌束发之中并没有任何珠钗首饰,连忙上前道:“姑娘这衣裳好看是好看,可是这头上也太单调了些,若是姑娘不嫌弃,奴婢那里还有些首饰……”
“不必了。”魏临渊挥手打断了她的话,从袖中取出另一个小盒子,打开,露出一支玉簪,亲自插在了李慕歌的发间。
长泽眼尖,一眼便扔出了那簪子的来历,认不住诧异出生:“竟是凤兰进贡的那一支?”
“进贡?”李慕歌伸手摸了摸,低声道,“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不用,簪子打来本就是给人戴的。”魏临渊阻止了她想取下来的动作,带着她直接往外走。
旁边南若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魏临渊一个眼神都不曾留给她,面色渐渐的灰暗了下来,整个人便显得有些可怜。
长泽瞥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也跟着追了出去。
千秋节每年一次,次次都十分盛大。
当今皇后容貌姣好,深得皇上喜爱,所以每一年的千秋节,必定是一个劳财伤神的日子。
这一日,进宫的除了官员,还有家眷,不乏千金小姐,世家公子,也算是变相的一次相亲了。
内不允许驾马车,进了九道门的时候,他们就得下来亲自走路。
李慕歌下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一群白袍人,她眯着眼睛一看,领头的人满脸横肉,眼角有一道刀疤,正是那一日追杀他们的阿克穆。
那人目光扫过,便直接走了过来,李慕歌微微侧身,轻声道:“这便是那一日追杀我的人。”
她不想多生事端,便往后站了一些,躲在了魏临渊的身后。
所幸的是,那人似乎也未曾认出她来,只是冲着魏临渊狰狞的笑了笑:“临王爷,好久不见,不知我们的夫人,可是回来了?”
“未曾见过。”魏临渊语气冷漠。
阿克穆冷哼一声,道:“南越不遵守盟约,害我们大王,如今又对我们契丹出手,真当是言而无信之人,言而无信之国,今日,我倒是想在您这儿亲自讨个说法。”
一般来说,不要脸的人会走得比较顺,可这种不要脸的,李慕歌还是第一次看见。
左右中间都有猫腻,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的。
周围已经有不少大臣过来了,魏临渊眼睛一眯,带着几分邪气的道:“打都打了,你要是觉得冤枉,大可以撕毁这次带来的降书,大不了,本王再出兵打一次即可。”
简直是太嚣张,太目中无人连忙!
阿克穆愤怒的拔高了声音:“临王爷,您这是想撕毁降书不成?”
“降书在你手中,我怎么撕毁降书?”魏临渊丝毫不被激怒,甚至还绕有兴趣的毒舌讥讽,“本王时间宝贵,可没时间去撕那玩意儿,你要是不想要了,大门在后面,调个头即可。”
阿克穆气得捏紧了拳头,旁边一个白袍人连忙将他拦下,用契丹语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又用蹩脚的中原话冲魏临渊道:“王爷,此次我们是诚心带着降书来的,只是我们大王被夫人刺杀,我们必须要将夫人带回去,给草原的子民们一个说法,还请王爷见谅。”
“那是你们的事,与本王无关。”魏临渊冷声道,给长泽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的上千,两人直接一前一后的挡住了李慕歌,让对方根本看不到李慕歌的脸。
等他们的身影渐远,阿克穆才愤怒的踹了一脚宫墙:“混蛋,混蛋!”
千秋节的地点在御花园,这个地方又大又宽,周围却种着数不清的奇珍异草,繁花锦簇,为了这一日,上百个花匠更是将精心养了许久的名贵花种,都一一搬了出来。
还未进去,里面的芬芳就刺激得李慕歌打了个喷嚏。
一左一右两个男人顿时投来关切的视线。
“怎么打喷嚏了?”
“可是不舒服?”
李慕歌摆手:“没事,我就觉得太香了,鼻子一时间有些受不了。”
“那要不然……”
“要不然……”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李慕歌连忙大概猜到他们要说什么,连忙打断:“行了,进去吧,来都来了,这地方又不是家里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第九十六章 胖点才可爱
女子站在临王的旁边,一颦一笑,都牵扯住了不少人的心神。
场中已经有不少的人将目光投向了女子。
几个熟识的千金们已经凑到了一起,轻声细语的嘀嘀咕咕。
“那是哪家的千金,怎的从来没有见过?竟是和那位站在一起?”
这位千金看了一眼魏临渊,想起那些传言,背后便生了一层寒意,连忙低下了脑袋不敢再看。
“谁知道,同那位在一起,怕不是,也想着攀高枝儿吧?”
“没见过,指不定是哪个新晋的五品官的女儿吧。”
一群未出阁的千金好奇着揣测,已经算是矜持,有些按捺不住的世家子弟早已悄悄的摸到了两人的身后。
“参见王爷,小子是丞相嫡子,师承乐,不知这位姑娘,可是王爷的妹妹?”
年轻的男人扮相儒雅,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目光中隐隐带着对李慕歌的倾慕,还有惊艳。
不仅仅是她,周围还有不少的世家公子,都是这种目光。
魏临渊顿时便觉得糟糕透了,黑着一张脸道:“听说丞相府的公子早就定了亲,本王倒是想去问问,这是不是真的。”
儒雅的年轻男人脸色一白,讪讪笑了笑就连忙退开。
李慕歌还没来得及去问什么,魏临渊倒是开始迫不及待的抹黑对方:“那小子是丞相家的嫡次子,他祖父本给他定了一家娃娃亲,姑娘家是书香门第,却偏偏被这小子嫌弃,匆匆退了婚,定了李尚书家的庶女,这京中的小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可千万别掉下去了。”
长泽虽然看魏临渊不顺眼,此时却和他站到了同一战线上,连连道:“就是,师父你看,那边那个,眼神色眯眯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说是什么京城四大公子之一,还有那边那个……”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像老父亲一样谆谆嘱咐,李慕歌噗嗤一声,面上笑靥如花。
“放心吧,我又不是什么小白兔,这么好骗的。”李慕歌挑挑唇,对这些京中的公子哥儿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一个个的跟个鸡崽儿似的,怕是才碰到尸体就会尖叫起来。
只是她没这想法,狂蜂浪蝶却是屡屡不止,气坏了身边两个男人。
长泽瞪退了两个男子,却见回廊的那一头,盛装华服的紫衣女子正笑盈盈的望着自己,脸上赫然,同李慕歌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过去。
“姐姐。”长泽脸上带笑。
长贵妃比他要矮上许多,每每看他,都是仰望着的,不过这并不消减这个女人的慈爱,只是笑道:“怎么来我这儿了,不去陪你师父了?”
“师父那儿可不缺一个我。”长泽瞥了一眼魏临渊对自家师父的亲昵,气得牙疼,“草包似的,在外面也不知道掩饰一下,若是被那女人知道了,还不得把师父视为钉子。”
“长泽,别乱说。”长贵妃环视了一圈周围,是两边都站着她的两个心腹丫鬟,才放心下来,“这可不是家里面,再说了,临王爷有那个能力,何必藏着掖着,免得依照李姑娘这张脸,不知道
有多少人踏破她们家的门槛。”
长贵妃看待形式要广泛一些,对这位王爷心中的小九九猜了个**不离十,训斥了一番弟弟,又好奇询问:“你小子,真的就没那个心思?”
长泽看似憨厚的摸摸脑袋,笑道:“那不就是我师父嘛。”
今天那一巴掌可不清,足够他看得清醒。
长泽就算心中有再多的心思,也被这一巴掌打没了。
而这也正是李慕歌想告诉他的。
只是师徒,可别动什么歪念头。
宴会极大,按理说,李慕歌本该坐在末尾,只是这满朝文武之中,大多都是带了家眷的,挑来选去的,最好的位置,竟是成了魏临渊的身边。
魏临渊坐在首位,她便坐在下方。
两人刚刚落座没有多久,御花园外的太监就拉长了通传。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顿时文武百官极其家眷整齐划一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两道明黄的身影从龙撵上下来,携手上了高位。
紧跟其后的,才是以长贵妃为首的七位高位妃嫔。
个个年轻貌美,如花似玉,簇拥得老皇帝连根草都不是,活像个枯树枝。
等到高位上的二人落座,老皇帝才优哉游哉的说了一句“平身。”
李慕歌才跟着起身,结果门口又听见一声通传。
“太后娘娘驾到”
刚刚起身的一圈人又齐刷刷的跪下。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越的太后是个不足五尺高的老婆婆,一头白发,穿着凤袍,十分威严。
李慕歌下意识的去看了几眼,对方便似乎有所察觉,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李慕歌眨眨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笑意。
皇帝见着太后来了,也不敢再摆架子,连忙亲自迎上去,“母后今日怎么从佛堂出来了?”
“怎么,哀家特地来给皇后过生,皇上还不愿了?”太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直接上了高位。
原本坐在皇帝右边的穆兰亭让开:“母后请这边坐。”
南越以右为尊,太后来了,身为皇后的穆兰亭,自然该让开,谁知太后却轻描淡写的道:“哀家看,这桌子上的东西也动了,就不必了吧,阿汝,你伺候哀家吧。”
只见那杯摆放在原位的酒樽已经从金盘中移开,放在了边上。
本是刚才穆兰亭想给皇上敬酒,根本没想到一直吃斋念佛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太后娘娘会来。
暗地里被刺了一下,穆兰亭的脸上一片煞白,而在左边落座的长贵妃却连忙起身,“能伺候母后,是臣妾的荣幸。”
穆兰亭觉得十分委屈,眼眶都微微泛红,下意识的去寻求皇帝的帮助。
皇帝连吩咐身边的太监:“还不赶紧给贵妃加个座位。”
太监忙不迭地的跑开了,皇帝才又放下身段道:“母后,是儿臣
没想到母后会来,怠慢了母后,还请母后勿要见怪。”
“是本宫没有通知你们,说来,还是请皇上不要见怪才好。”太后冷淡的道,随后疲惫的摆摆手,“好了,哀家此次来是来参加宴会的,不是来找麻烦的,你勿要多想,开始吧。”
说完她又拍拍身边长贵妃的手,语气温和:“阿汝就坐在我的身边吧。”
太后对待皇后和长贵妃的差别实在太大,陪同魏临渊坐在首位的李慕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中生出了些疑惑。
“好了,千秋节乃是为了皇后举办,不是什么国宴,众位爱卿不必拘束。”老皇帝瞥了一眼太后的脸色,才敢发话。
老皇帝登基之前,无才无能也不受先帝注重,到最后,是太后力排众议,斩奸佞,诛叛臣,才扶持了他,所以纵然不是亲子,他却不敢有一点儿的不孝。
“启禀皇上,这是臣夫人亲自绣的百鸟朝凤,今献给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德亲王迫不及待的捧出了一副绣图,两个太监打开,一副,宽约三米长约六米的恢弘的百鸟朝凤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里面的每一只鸟,一朵花,一片羽毛,都跟活了一般。
如此精品,已经不单单只能用用心来形容了。
老皇帝顿时龙心大悦,连旁边的穆兰亭都忍不住展露出了笑颜,目光从那绣图上舍不得移开半点儿目光。
过了许久,她蓦然想到了魏临渊,连忙转头去看。
谁料到这一眼,却直接看到了容貌出众的李慕歌,当时便红了眼睛。
这人……是谁?
她在心中无声的呐喊,咆哮,想狠狠的将李慕歌撕碎,从临渊哥哥的身边赶走。
心神巨震的她连皇帝的问话差点儿都没听见。
“皇后,皇后。”老皇帝连喊了两声,脸上已经有了些不耐烦呢。
穆兰亭连忙回神,勉强笑道:“皇上,这,这东西,德亲王费心了。”说完她怯怯的看了太后一眼,像是怕太后多心一般。
然而余光却还落在了魏临渊和李慕歌的身上。
这次来参加千秋节的人,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带了家眷,人多了,两人就混在其中窃窃私语。
“这个水晶糕是宫中的御厨拿手好菜,丫头尝尝。”
“还有这个水晶肘子,肥而不腻,清香扑鼻。”
“这个茶酒是好东西,试试……”
桌子不大,菜色却不少,一样一样的,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魏临渊活像个养猪大户,不把李慕歌的体重养回去不甘心似的。
坐在他前面的太子用扇子遮住无奈的面容,悄悄用筷子戳了戳他。
“临渊,你今日是被鬼附身了不成?”
魏临渊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忽然挑唇冷笑,“殿下,臣很清醒。”
瘦下来之后的丫头成了一块香饽饽,这一次,不知道又要引来多少的狂蜂浪蝶,最好的办法就是胖回去。
什么瘦下来才是最好看的,明明胖点才可爱。
第九十七章 甩锅
太子背后一寒,唰的一下打开扇子,遮住了脸。
“临渊啊,好歹是你那师妹的生日宴,收一收。”
提醒了一句,为了避免露馅,太子把扇子一收,玩世不恭的把玩着东西,再不和魏临渊交谈。
高位上的穆兰亭嫉妒得几乎发狂,她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老皇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沉着脸去看,却被李慕歌的容貌震慑住了。
后宫中美人无数,却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自己所见的这人。
老皇帝好美色,此刻也顾不得穆兰亭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了,连忙询问:“皇后可知那人是谁?”
他猴急的样子落进了三个女人的眼里,太后立刻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就连穆兰亭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老皇帝宠爱自己,多数就是凭着自己的容貌,若是那女人也入宫了,自己一失宠,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思及此处,穆兰亭连忙道:“皇上,那就是您亲封的仵作啊,就是京中传言的那位断案入神的李姑娘,听闻她和旁的仵作尸检不一样,最是喜欢解剖尸体,这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死人的血。”
当了皇后有几年,穆兰亭早就知道了老皇帝的喜好,一边抹黑李慕歌,一边从下面悄悄的拉着他的手撒娇,“若是皇上喜欢,也不是不能纳进后宫……可今日是臣妾的生日,您可不能这样。”
女人难得露出小女儿憨态可掬的模样,老皇帝又十分讨厌仵作,被这么一打岔,顿时就放弃了将李慕歌纳入后宫的想法,一张老脸冲穆兰亭笑得像是风干的橘子皮一样。
“皇后多心了,朕不过就是问问,皇后放心吧,有了你,朕谁也不要。”
坐在旁边的太后冷哼一声,眼不见心不烦,拉长贵妃说话。
一番献礼,很快就轮到了魏临渊,他直接呈递上一个盒子,“各位大臣都献了奇珍异宝,微臣这礼,颇显寒酸,还请娘娘勿要见怪。”
盒子一打开,众人一看,是一柄精美的玉如意,玉石好玉,雕工也十分传神,是个好东西,不过对比起其他人送的,确实也不出彩。
穆兰亭一看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簪子,脱口而问:“听闻凤兰使者献上来的那只簪子,被临王爷给拿了?”
魏临渊:“是。”
“那,那簪子……”
魏临渊:“微臣送给了徒儿。”
穆兰亭往李慕歌头上一瞥,自己心心念念的簪子不偏不倚,恰巧就插在那乌黑的发间。
李慕歌被那一道嫉妒厌恶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心中暗自提起了警惕。
嫉妒的女人最是可怕,她以后可得当心些。
穆兰亭几乎是花了全身的力气,才移开了目光,面无表情的道:“临王真是宠爱徒儿,听闻李姑娘也到了待嫁的年纪,可有物色好了夫家?”
魏临渊十分抗拒这个话题:“微臣徒儿年纪还小,并不着急。”一想到丫头会嫁给其他的男人,他心里面便是揪心的嫉妒,怎么都遏制不住。
太后向来看不惯穆兰亭的作风,轻轻拍
了拍桌子,威严的道:“听闻皇后也并未和哪家的夫人交好,不慎了解,就不要乱点鸳鸯了。”
穆兰亭这才不甘心的打住。
李慕歌点了点桌子,眼见着魏临渊退了回来,心中的紧张才慢慢退去。
这千秋节上,繁花盛宴,歌舞升平,极尽奢靡,靡靡之乐中,北岳的使者送上祝寿礼,凤兰的公主献舞一支,各种节目几乎迷花了人的眼。
李慕歌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把玩着酒杯,眯眼看见一群白袍人走上前来。
阿克穆!
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并没能勾起她的兴趣,对方依照规矩递了降书,献了礼,却蓦然丢下一个惊天大雷。
“皇上,夫人杀了我们首领,为了平息我契丹各个部落的怒气,还请皇上允许,我们能够将夫人带回去。”
李慕歌点点桌子,甫一和对方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对方眼中露出些许狐疑,很快移开,应该是没有认出她。
老皇帝摸了摸胡子,道:“华清做错了事情,自然应当承担,可你又如何确定,华清就在京城?”
阿克穆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道:“我等沿着夫人的追踪一直过来,可以确保,夫人就在京城之中,只要皇上允许我们能够全城搜捕。”
“皇上……”
几个言官第一时间就不同意了,满脸的不高兴。
“皇上,且不说我们并不能确定华清公主是否在京城,更何况,契丹本就是来递降书的,大肆搜京城,这,这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
“华清公主杀了我们首领,毁了两国和平条约,是两国的罪人,怎么就不能大肆搜捕了?”
老皇帝已经犹豫了,阿克穆正准备再次规劝,太后却嘭的一拍桌子,盛怒道:“你说我清儿杀了你们首领,证据呢?”
证据?
眼见着阿克穆的视线再次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李慕歌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下一秒这种感觉就被验证了。
“我等看见,这位姑娘和夫人曾凑在一起,甚至是多次阻挠我们。”
那粗得跟胡萝卜一样的手指正对着自己,李慕歌撇撇嘴,却是死不承认,“这位使者,说我?”
她一脸的茫然和不可置信。
“这位姑娘,虽然你上次是着男装,只是您别忘了,上一次,就是你打伤了我的属下,我们早已认得你。”阿克穆信誓旦旦的道,“更何况,你和临王一起,指不定就是临王将夫人藏了起来。”
当初就是临王在边关打仗,顺着阿克穆这个思路一想,似乎也有可能。
老皇帝也在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能性,厉声质问:“你还不老实招来!”
李慕歌一脸无辜:“启禀皇上,这件事,微臣确实不知。”
“你胡说,皇上,我记得,那一日她穿着一身青色的男装,是不是,只要去她住的地方搜一搜便知。”阿克穆摩拳擦掌的提议,心中的那一点儿不确定已经被自己的虚假的信心给蒙蔽了。
“这位,契
丹的使者?”李慕歌选了一个称呼,温和的询问:“不知您来京城多久了?”
阿克穆顿了顿,道:“已经五日了。”
“哦原来已经五日了啊。”李慕歌拉长了声音,忽而神色嘲讽,“我是仵作行的仵作,平日里为了方便,都是穿男装,至于你说的青衣,我这柜子里可不止一件,您说的是哪一件,说清楚点儿,我好让丫鬟拿来和你比对比对。”
话还没说完,周围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偷笑声,太子更是毫不掩饰,一手拿着扇子掩面,一手捂着肚子,笑声嘹亮,传遍四方。
“你有青衣,本太子又何尝没有,万一这位契丹使者是认错了人,来,把本太子经常穿出去的那些青衣也拿来比对比对。”
阿克穆被笑得茫然,一股无名之火直接从脚底烧到了天灵盖,咬牙切齿的道:“一位女子穿男装,难不成就是常事了,太子殿下又何必来为难我等?”
“那你就不是为难我了?”李慕歌弹了弹衣袖,“使者来的时候,分明是不认识我的,也不知道在哪儿多看了两眼,回忆起来了,就准备把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脑袋上?”
阿克穆想要反驳,结果李慕歌又更快一步:“这么想起来,使者也真是奇怪,说是华清公主杀了你们首领,却不通知我朝,只是发起了攻击,撕毁盟约的是你们,投降的是你们,反过来说事出有因的也是你们,左右不过你们一张嘴,那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千衔身旁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前任契丹首领的儿子,依照对方的性子,若不是深爱,又怎么会孕育这个孩子?
比起是千衔杀了契丹的前任首领,李慕歌更偏向于是争权夺位。
“说得好!”太后一拍桌子,冷哼,“我看你们契丹是越发放肆了,说什么投降,我看你们根本就没这个心,真当我们南越无人了不成?”
魏临渊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太后娘娘,我瞧他们是还没被打怕。”
契丹人胆子大是大,就是没什么脑子。
魏临渊嘲讽的眯起眼睛,高位的太后便顺着他的话斥责了一句:“说来说去,临王你的责任也不小。”
“微臣认错。”魏临渊相当识时务。
别看高位上这个小老太太个子小,脾气可不小,又护犊子得很,华清公主是瞒着她出嫁的,当初这个爱礼佛的小老太太知道自己女儿出嫁之后,差点儿砸了整个金銮殿,还是几位元老给劝阻了,才免得老皇帝被打。
几个人耍嘴皮子就像是在耍刀子一样,一句句的逼得阿克穆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站在中央,就像是被一只围观的猴子。
身为草原的勇士,这就是一件巨大的耻辱,阿克穆气得浑身发抖,冲着李慕歌怒道:“你不要辩解这么多,明明就是你,你敢不敢让我们去搜查一遍?”
他最开始的确不确定,可是现在,愤怒使他失去了理智,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哟呵。”李慕歌轻笑一声,挑衅的抱着手臂,“这个,我还真不敢。”
第九十八章 刺客
阿克穆一张嘴说不过一群人,舌战不了群儒,抓住了一点儿希望,就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狠狠拽住不肯放手。
“你们听,她说了她不敢,她肯定是心虚了,皇上,还请您派兵去搜寻。”阿克穆迫不及待的催促着老皇帝。
“噗嗤”
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大臣们紧接着都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
首位的太子捧腹大笑:“听说契丹人不擅长用兵,用计,只是孔武有力,没想到今日一见,名副其实啊。”
浓烈的讽刺意味就算是傻子都能够听得出来,再加上周围人的嘲笑,阿克穆再不知道自己被戏耍了,那就是真傻子了。
他强忍着怒气问道:“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刚才她都承认了,难不成你们真的想要撕毁盟约,违背祖先立下的誓言?”
“使者大人,你可别给我们南越扣什么高帽子。”李慕歌笑着打断他的话,心情都渐渐变好了,“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你让一群官兵去搜,就算是没搜出什么东西,旁人也不知道穿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我说过了,您若是想要我的衣服,我让小厮拿来就是,您现场确认,大不了,我就当损失了几两银子,赔了几件衣服而已。”
傻大个!
李慕歌肚子里坏水咕噜噜直冒,思索着该怎么去戏弄这人。
不过阿克穆犯了一次蠢,二次,终于在第三次的门槛上止住了脚步,他回过神来,心头发疼,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使者,这是怎么了?”李慕歌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
阿克穆胸膛起起伏伏,怒指着她:“你,你耍我!”
李慕歌对着他露出个浅浅淡淡的笑容,阿克穆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喷了出来,周围传来一声细微的惊呼,老皇帝脸黑的道:“还不赶紧把使者带下去休息!”
契丹的使者被生生气得吐血,大臣们没什么同情心,一个个看好戏似的,等对方走了,又是一番热闹景象。
老皇帝好美色,又喜欢歌舞,宫中专门舞乐的舞姬便有三支不用的队伍,更呈论此次为了千秋节,还有些民间的舞姬队伍都被带到了宫中。
只是这古代的舞蹈大概都是那些,李慕歌潦草的看了几眼,便失去了兴趣,却没想到中途还是发生了意外。
中途有一队舞姬穿得十分香艳,裹胸长裙,外罩一层纱衣,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迷花了男人的眼,领头的那女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胸前的柔软更是呼之欲出,她赤着足,身姿妖娆,一边跳一边靠近皇帝。
老皇帝所坐的地方,台阶为九,并不算太高,那舞姬正好落在台阶上的时候,忽然足底发力,手中抽出一把长剑,直接对着老皇帝刺了过去。
而另外八位舞姬也纷纷抽出长剑,对着魏临渊,太子,等人攻击而去。
“啊”
大臣家眷们尖叫着抱头鼠窜,更让那几个舞姬如鱼入水。
魏临渊不慎被人缠住,李慕歌瞥了一眼,直接抽出一根筷子往老皇帝那里一射,挡住了红衣舞姬的一剑,随后她直接掠了过去,红衣舞姬见
事不对,直接将剑锋一转,对准了太后。
锋利的刀光掠过,眼见着长剑就要刺过去,长贵妃直接挡在了太后的面前,却被红衣舞姬一脚踹开,然后又对着太后而去。
李慕歌最后一个闪身,堪堪用双指夹住长剑。
剑锋正好停留在太后的眼前不足半尺处。
她内力运入手指,直接弹开了长剑,然后拉着太后直接躲进了后面屏风。
“太后娘娘,请您躲好。”李慕歌叮嘱。
太后年轻时候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上过战场受过刺杀,如今也并不慌乱,只是道:“孩子,还有长贵妃,保护她。”
太后威严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担忧。
“娘娘放心。”
长贵妃刚刚被踹开,并未有什么大碍,李慕歌将她给一同扯到了屏风后面,直接和红衣舞姬打斗了起来。
红衣舞姬武功不弱,纵然李慕歌的御风决修炼到了第五层,两人依旧斗得旗鼓相当,而因为参加宴会,李慕歌原本随身携带的武器也不再了,只能够拿着一双银筷子,充当自己的武器。
正因如此,她有些狼狈,眼角忽而撇见躲在一边的穆兰亭身上佩戴了一把短剑,高声道:“娘娘,可否将剑借给臣一用?”
穆兰亭是武将世家出身,老皇帝专门为她打造了一把短剑,此刻,她手中紧紧的握住短剑,下意识的就拒绝了李慕歌,“李姑娘,你身手好,有没有剑无所谓,可是这剑,这剑我不能离身,我得保护好皇上。”
此刻,守在外面的禁卫军全部冲了进来,加入了战场。
李慕歌避过锋利的一剑,眼神微冷,穆兰亭眼神闪烁,贝齿咬着嘴唇,心中却掠过一抹冷笑。
正在这时,魏临渊一根筷子直接穿透了一个舞姬的喉咙,又直接从禁卫军的身上抽出一把长剑,顺势斩掉了攻击太子的人的脑袋,然后直接冲着红衣舞姬 过去。
“丫头,让开。”
熟悉的声音,李慕歌默契的侧身,魏临渊直接砍掉了红衣舞姬的手臂,热血渐到了老皇帝的脸上。
而这个时候,其他人也被禁卫军制住。
红衣舞姬见大势已去,冲着魏临渊冷笑:“临王,你能被我们追杀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终有一次,你,还有这个狗皇帝,都会死,如今的那个北岳质子,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红衣舞姬嘴角溢出一抹鲜血,咚的一声就砸在了地上。
李慕歌连忙跑过去,直接卸掉了对方的下巴,扒开一看,神情凝重的起身。
她冲着魏临渊摇摇头:“死了。”
随后她又低声道:“看样子,是上次那群鬼面人。”
眼见着现场已经安全,四处逃窜的人渐渐回归原位,老皇帝才黑着脸站了出来愤怒质问:“你们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慕歌眉头紧锁,偏头去看魏临渊,对方沉声道:“皇上,这件事,和礼部,可能脱不了干系。”
“什么礼部,我看就是你们,临王,你别以为朕是聋子,她明明提到过尤澜,我看,就是你引
来的。”皇帝一脚踹翻了桌子,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今日你必须给朕一个说法。”
穆兰亭惊慌又担忧的捏着上前,拉着老皇帝轻声道:“皇上,皇上,尤澜那件事情,可一直是李姑娘在负责,这刺客一事,和那事也差不多,要我看,不如问问李姑娘,臣妾想,她定是知道什么的。”
“慕歌能知道什么。”魏临渊下意识的皱眉道,脸上也隐隐带了怒容,“北岳质子是我带出去,慕歌就只负责查案,更何况,刚才慕歌还保护了皇上和娘娘。”
“明明是临……王爷你杀了刺客。”穆兰亭极力辩驳,心中却嫉妒得发狂。
慕歌,叫得这么亲昵,可他从来没有这么亲昵的称呼过自己,以前是中规中矩的师妹,现在是中规中矩的皇后,他的称呼,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面前这个女子,又何德何能。
女人的嫉妒的面孔丑陋得可怕,魏临渊压抑着怒气道:“若非皇后娘娘不将匕首给慕歌,她早已制住了刺客,又岂会如此狼狈,甚至差点儿受伤。”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老皇帝暴怒,“魏临渊,你胆子越发大了,竟是连皇后都敢指责了。”
“够了!”
太后抚着胸口往外走,长贵妃搀扶着她,老太太不怒自威:“皇帝,临王说得没错,这舞姬是你让人选的,负责这件事的人是礼部,外人入宫向来是不得带兵器的,临王不是禁卫军,这些人带了武器,他又哪里管得了。”
随后她走到李慕歌的跟前,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说完她又凉凉的看了一眼皇后,“行了,皇帝,你就不要多疑了,这件事,直接交给大理寺去办就行。”
太后威仪犹在,纵身在皇位多年,老皇帝仍旧不敢违逆她的话,诺诺道:“听太后的,就交给大理寺去办。”
穆兰亭被太后的那一眼看得浑身发凉,仿佛所有的心思在太后的慧眼之下都无所遁形,她登时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魏临渊一看到穆兰亭手中那把短剑,就想起李慕歌差点儿受伤,心中含着巨大怒气,冷声道:“皇上,慕歌受了惊吓,臣想早点儿护送她回去,还请皇上准许。”
反正到了现在,这个宴会也继续不下去了。
老皇帝冷着脸阴阳怪气的道:“临王想走就走吧。”
得了话,魏临渊一刻都不迟疑,带着李慕歌大步流星的离去。
太后揉了揉鬓角,道:“今日发生了这等事情,这宴会也不用继续了,哀家也走了。”
长贵妃依旧搀扶着她。
等到人一个个的离开,老皇帝仍旧站在高位,看着这凄凉,混乱的场景,忽然一个暴怒就将旁边的桌子踹翻了出去。
“混账,混账,他魏临渊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忤逆朕!”
周围的宫人侍卫们一个个安静的站在原地,周围寂静得可怕。
穆兰亭陪伴在他身侧,等到他发泄完了,才慢慢上去道:“皇上,今日是臣妾的生日,却,却害得您这般,是臣妾的错,早知道,臣妾就不该过着劳什子的生日。”
第九十九章 吃醋
“皇后莫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老皇帝只觉得一颗心都软了。
任谁也不会知道,南越的皇后,伏低做小,虚以为蛇,是信手拈来。
穆兰亭依偎在老皇帝的怀中,怯怯问道: “皇上真的不怪臣妾吗?”
“放心吧。”老皇帝怕拍摸着她的脖子,纤细,无力,仿佛一捏就断,他眼神闪烁,“朕怎么会忍心责怪皇后。”
“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老皇帝意味深长的道,“临王不尊重你,朕虽然恼怒,却也不会怪罪到皇后的头上,你说可是,皇后?”
最后那唤的一声轻飘飘的,像是一道浮羽,落在心头本该翻不起是任何的波澜,然而穆兰亭却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背后激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她不敢去看老皇帝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道:“只是临王如今势大,太后娘娘又亲自发话了,怕是不好对付他……”
穆兰亭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不安。
老皇帝打量的神情还落在她的身上,纵然不去看,穆兰亭仍旧能够感觉得到,他知道她的过往,知道她曾经的心思,纵然老了,昏庸,却也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够戏弄的。
心里思索着对策,穆兰亭眼睛一亮,轻声道:“其实,皇上现在虽然不能够直接对临王下手,大可以把他身边的人都给拔出掉。”
“哦?”老皇帝来了兴致。
穆兰亭轻笑道:“那李慕歌,是临王亲自培养的人,听闻京中人说,她可是断案入神,正是临王的心腹,若是再等两年,她成长起来,怕又是临王的一大助力,倒不如,咱们先将她扼杀在萌芽之中。”
老皇帝:“那,皇后可有什么好主意?”
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穆兰亭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这宫中繁花盛景,不如,臣妾举办一场赏花宴可好?”
百花宴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可以出现,说白了,就是全凭皇后的心情而定,若是哪一日,哪家诰命的姑娘想相看夫家了,也不是不能暗中请求皇后给办上一场赏花宴。
李慕歌可不知道穆兰亭盯上了自己,出了宫门,就正好碰见了凤兰的使者。
领头的那位凤兰公主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露出一双异域风情的碧绿眸子。
“参见临王爷。”凤兰的公主柔柔的行了一个礼,“不知王爷能否借一步将说话?”
女子的一双眼睛就好似沙漠之中的清泉,脉脉含情,水波婉转,叫人不自觉的就心软了。
魏临渊却不为所动,冷淡道:“公主有什么直说就是。”
“这,我……”凤兰公主迟疑的将目光瞥向李慕歌。
若是一般识趣儿点儿的人,此刻不用当事人多说,就会直接寻个由头离开了,可偏偏李慕歌就要当那个不识趣儿的人。
她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站在那儿,大概意思便是说“你们把我充当隐形人就是了”。
魏临渊也道:“阿慕不是外人,公主直说便是。”
他眼神分明冷
冽,却每每在触及李慕歌的时候,又变得分外柔和。
凤兰公主蓦然便想到了中原的一句话。
何以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铁汉柔情,最是动人。
虽然看出了这二人之间的不寻常,她还是忍不住隐隐有些心动,再一想到自己本来的目的,便索性搏了所有的羞耻,道:“王爷骁勇善战,是南越的英雄,还请王爷帮一帮凤兰,阿丽莎愿终身侍奉王爷。”
阿丽莎,便是凤兰公主的名字。
不得不说,这位公主很擅长把控人心,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极低,行礼的同时,微微前倾,露出洁白的胸脯,魅惑至极。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指不定脑袋一热,就直接答应了。
可魏临渊却恍若未见,反而神情更为冷淡:“凤兰寻求庇护,直接找皇上便是,我并未有做主的权利,阿慕,走了。”
“哦”李慕歌连忙转身跟上,却不想被人一把抓住了衣衫,转头便对上阿丽莎哀求的眼神。
“姑娘,王爷拒绝我,是因为您吗?”女子面纱下的精致容颜依稀可见,满怀忧愁,“姑娘,阿丽莎可以和您一起侍奉王爷,绝不会有二心,姑娘,求求您。”
李慕歌:“你找错人了。”
“可……”
“我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仵作而已,没什么资格去替王爷做决定,就像是王爷不能替皇上做决定一样。”李慕歌笑得温和,手下却毫不犹豫的掰开她的指头,将自己饱受磨难的衣衫给拯救了出来。
“这方法千千万,公主也不必非得走这一条路。”撂下这么一句话,李慕歌连忙跟上了魏临渊的脚步。
男人虽然走得很快,但是一直在关注她的动静,见她迟迟没有跟上来,走两步就停一下,烦躁的拧着眉,如今见到人又追了上来,眉头才渐渐松开。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高兴,“你去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啊,这好歹是来找您的,总得处理一下吧。”李慕歌唇角带笑的站在他的身边。
她向来笑容不多,每次一笑,许多时候都打着小九九,魏临渊一边斜眼看她的表情,一边做解释:“这凤兰公主我也是第一次见着,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李慕歌:“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她想了想,又问:“凤兰人真的就这么傻,光天化日就找到了你这里,里面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魏临渊嗤笑道:“只是病急了乱投医。”
凤兰以前算是个方外之地,并不向南越进贡什么东西,直到这几年的,凤兰被周边的小国家盯上了,一个两个倒是不怕,毕竟凤兰整个国都是易守难攻,可蚂蚁多了咬死象,凤兰渐渐不支,就想着寻求庇护。
老皇帝一边收着进贡,一边却什么都不干,一直拖着,凤兰人这怕才是急了。
李慕歌听完,啧了一声:“这虽然是晚上,可人却不少,她这么光明正大的拦着,可这用脚趾头想想,怎么可能答应,还不如翻个墙来得好。”
“看来你翻的墙不在少数?”说得竟是如此
熟稔。
这么一提,魏临渊倒是也想起来了,他在边关那些日子,经常受到密信,说是这丫头探案,便经常翻墙去找证据。
还有那个暗卫……
“听说,你不仅仅自己翻墙,还带着暗卫一起翻墙。”魏临渊的目光有些危险,心意渐明的他就像是一头护食的狼,任何侵占自己地盘,想要抢走自己看上的东西的入侵者,都将会被他咬断脖子。
李慕歌没有察觉,笑道:“你说小五啊?他可帮了我不少的忙。”
“小五?”
这叫得可真是亲昵。
“对啊。”李慕歌仍旧没有察觉,“对了,你这次回来,暗卫怎么样,要不然,把小五借给我当侍卫怎么样?”
“看样子你很喜欢他?”魏临渊心中已经发出了危险的信号。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在意一个人,为此甚至不惜来对着自己开口。
细数过往,这还是第一次。
魏临渊试探问道:“若是我说,他们的职责已经尽到了,该离开了呢?”
李慕歌轻轻皱起眉头。
她渐渐和小五熟悉,对方也不再如同以往那般生疏,若是小五就这样离开的话,何事才能再见?
更何况,暗卫一直游离在生死之间,她着实不放心。
“就不能,将人给我?”浓厚的担忧倾泻而出。
魏临渊觉得那担忧就像是一桶油,浇在了心头的小火苗上面,顿熊熊怒火燃烧,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喑哑道:“你就这么在乎他?那我呢,嗯?”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周围一片寂静,两个人本是面对面坐着的,此刻那只大手一搭上来,两人瞬间凑近了许多。
男人的眼里,语气里,包括行动中,都是清晰可见的,浓烈的情谊,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兽,要把李慕歌困在其中。
李慕歌下意识的后退,摇头:“我只是觉得,小五像是我弟弟罢了。”
魏临渊神情诡异道:“我若是没记错,这批暗卫可是二十年前就收进来的了,最小的应该也及冠了,你说他像你弟弟?”
这个答案未免也太敷衍了一些。
李慕歌垂头:“性格,长相,眼睛……他们,都很像,可是那人已经不在了,如今一见着小五,便觉得和故人十分像,我只是觉得,暗卫那么危险,不如待在我的身边。”
趋利避害的第六感让她不得不解释,她有预感,这件事若是不说清楚,小五指不定真的会离开她的身边。
魏临渊沉默了。
虽然这丫头的话语很含糊,可是那股悲伤和真情流露人,他也并未在她的眼中看见对那暗卫的情谊,思索了一番后,道:“让他跟在你的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李慕歌惊喜抬头。
“自然是真的。”魏临渊在她的头上摸了两把,顺滑的感觉让他收回手都忍不住回味,他意味深长的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李慕歌忽然下意识的避开了目光,心中忽然有了猜测。
第一百章 凤兰公主失踪
天空中一轮圆月高高悬挂,皎洁的月光直接从车窗一直洒进车厢。
李慕歌的脑袋里面仿佛绷着一根弦,只要有人轻轻的一拨,就会断掉。
她不由自主的屏息凝神,眼见着男人嘴巴微微张开,耳朵却像是失聪了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算了。”魏临渊轻飘飘的说出两个字,将侵略性的目光收回,“先欠着吧,若是以后我想到了,再和你说。”
刚刚话到嘴边,女孩儿躲闪退避的神情却让他犹豫了。
慢慢来,不着急,免得人被吓跑了。
他如此警告自己。
“呼。”李慕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轻松笑道:“那就下次再说吧。”
马车摇摇摆摆的先是送她回了院子,然后才离开。
第二日一早,皇宫之中便送来了请帖。
鎏金的请帖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阴谋的味道,烫金的请帖富贵华丽,李慕歌夹在手指间看了两眼,准备去问问魏临渊。
那女人为什么看自己不顺眼,不难猜到。
只是她这前脚还未踏出大理寺,就接到了一个新案子。
凤兰的公主失踪了!
李慕歌脑袋一抽,问道:“我们这是仵作行,这位失踪了,应该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穆长鸳才从朝堂下来,还穿着一身青黑色官服,清隽的脸上带着一抹凉意,怎么看怎么嘲讽。
“和你没关系,和临王爷可脱不了关系,再办两个大案子,你这都可以一口气升到了从六品了,怎么,这个时候想着不能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了?”
这男人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优雅,说话像是朗诵似的,卷平舌韵味分明,清冷的声音中像是带了钩子,说话都像是带着几分嘲讽。
李慕歌见过他审讯其他犯人,一举一动十分从容,不疾不徐,像是在进行一项神圣的艺术,相当的变态。
他瞥了李慕歌一眼,忽而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你可知道慕容行被带走了?”
李慕歌:“带走了?”
穆长鸳:“前些日子,德亲王办事后向皇上讨了赏,一面免死金牌到手,直接用在了天牢里,这问斩,自然也改为囚禁了。”
说着他又将一方卷宗递给李慕歌,“这是刚刚立的案子,等会儿临王过来,你同他一起前去探查就是。”
“我负责?”李慕歌瞅着手中的卷宗不大一样。
大理寺的之中的卷宗等级分明,金杠的皇室,紫杠的贵族,青杠的贫民,以及什么都没有的下九等。
如今这一道金杠的凤兰公主失踪一案,按理说她也就只能打打下手,该是由五品以上的大理寺官员亲自带领查看的。
“您不去吗?”她蹙着眉头问。
“我?”穆长鸳正在一丝不苟的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从头发丝到鞋子,一点儿都不容出错。
听到此话,他淡淡道:“什么都要我去做,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混日子吗?嗯?”
又被嘲讽了!
李慕歌面露无奈:“我这等级去查这个案子,可是会遭受不少非议。”
前有临王护着,后有我顶着,你怕什么?”系好最后一颗扣子,他又披了一件蚕丝大氅,“拿出你和皇帝辩驳的那点儿勇气来,行了,我还有事,没事别来找我。”
他刚跨出去两步,又道:“有事也别来找我。”
看得出来这男人心情不错,走路都带风的,一件一件的衣服叠着也不嫌热,也不知道是去会哪家的姑娘,如此迫不及待。
李慕歌肩膀上压了个重担,叹了口气往外走,便见着一群官员呼呼啦啦的冲了过来,领头的人都有好几个。
太子,二皇子,德亲王,魏临渊,还有几个大理寺的,以及那个前几日才见过的知府。
那家伙走得虽然慢,但体型可不小,一群人也没能彻底遮住他庞大的身躯。
整个大理寺的门口都被这么一群人给堵住了,李慕歌刚一出去,德亲王就冲上来询问:“穆长鸳呢?”
“少卿大人已经走了。”
“什么?”胖子尖锐的拔高了声音,一脸的不敢置信,肥硕的身躯挤开了前方的人,怒吼,“他穆长鸳这个主事的人都走了,那谁来调查?”
太子和魏临渊的目光都落在了里面手上的卷宗上面。
金卷!
谁手上持有金卷,谁自然就是主事的人。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德亲王一把伸过去就想将卷宗抢过来。
李慕歌退后两步,冲着众人扬了扬:“少卿已经将这件事交给了我,对了,听闻这次案子是临王爷和我一起,却不曾听说,德亲王大人你们也在?”
德亲王一个扑空,脸上恼怒:“此事事关重大,又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小仵作来处理,还不快把卷宗交出来,穆长鸳做事,何事也这么不靠谱了?”
“行了,德亲王,咱们就是来走个过场看看热闹的,本宫都还没说话呢,你这当着本宫的面叫嚣什么呢?”太子唰的一下打开了折扇,笑眯眯的摇了摇,“既然穆少卿已经交给了你,那就由你负责吧。”
“大哥,这怕是不好吧。”
一直作壁上观的二皇子也忍不住了,温和道:“怎么说这也是公主失踪,为了表示我们的重视,让一个八品小官来,岂不是落下话柄?”
“本宫在这儿,难道还不够面子的?”太子一句话便否决了其他人。
这位太子殿下是先皇后的儿子,圣儒的后代,舅舅是朝中大将,守着边塞,纵然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却把控着西北边关的军事力量,朝中又有不少大臣支持正统,所以太子的地位是举足轻重,任谁心中都有数。
他仅仅只是一句话,其他人便再不敢多言。
只是暗地里,二皇子却恨得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
“王爷。”李慕歌喊了一声,“我们从哪里开始查?”
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仍旧心有余悸。
“先去我府上吧。”
魏临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昨晚上我是最后一个看见凤兰公主的人,德亲王怀疑我将人绑架了,便先从我那查吧。”
李慕歌:“那这么说来,我那院子岂不是也要搜一搜了?”
“这和你又
有什么干系?”太子笑嘻嘻的凑过来。
“回禀殿下,昨日我是和王爷一同出宫的,既然王爷都有嫌疑,那我岂不是也有?”李慕歌淡淡道。
“你一个女人,绑架另一个女人做什么?”德亲王一声嗤笑。
“这可不说不准,龙阳之好,磨镜之癖,比比皆是。”李慕歌轻笑了一声,说来自己都觉得十分好笑。
“你,你……混账!”
“行了!”魏临渊浑身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是煞气也跟着倾泻而出。
德亲王和知府一个哆嗦,浩浩荡荡的队伍顿时就沉默了。
自从魏老夫人回来之后,整个临王府就多了不少的香火气,刚一走进去,李慕歌便问道一股香味。
“王爷!”管家从里面出来,见到李慕歌的一瞬,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姑娘这是回来了?”
“管家爷爷。”李慕歌笑着打了个招呼,在前面给他使了个眼色,“我们这回来是来查案子的。”
“案子?”老管家一盯周围的人,立刻正经严肃的问魏临渊,“王爷?”
“去把门打开,让这几位大人去看看,至于其他地方,就由我同李大人一起去查看吧。”魏临渊颔首吩咐。
“等等。”二皇子伸手拦住,“临王爷,你这带着她去,不就等同于你自个儿在家逛了逛吗?谁不知道,她是从临王府出去的?”
二皇子脸上闪过一抹嘲讽。
自从上次在李慕歌的面前失了面子,他便一直怀恨在心。
纵然李慕歌万般美貌, 可这住都住在一起了,谁知道这女人还干不干净?
二皇子的眼神太直白,有点儿脑子的都知道他怎么看待李慕歌,魏临渊便心中一阵窝火,太子连忙上前道:“既然二弟不相信,那本宫就跟着走一趟吧,行了,别唧唧歪歪的了,走吧。”
魏临渊点点头,临走之前瞥了二皇子一眼,冷笑:“殿下,心中若是有污秽,看什么自然都是污秽的。”
还不等二皇子恼羞成怒,三人已经走远。
等再看不见三人的身影,太子才开怀大笑:“你二人,真是要把这些玩意儿给气死才罢休啊,对了,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他瞧着,这位置也不像是去书房。
“佛堂!”
李慕歌一顿:“这佛堂,我就不进去了吧。”
太子疑惑:“怎么,佛堂有什么问题不成?”
魏临渊:“总归是要见一见她,和她好好说一说的。”
李慕歌皱眉:“无碍。”
她并不觉得自己和魏老夫人有什么好说的,那位看似悲天怜人的活菩萨有自己的看法,她恐怕改变不了对方的成见。
两人像是在打哑谜一样,太子却还是猜到了些许,笑道:“去吧,这丑媳妇儿总是要见公婆的。”
“殿下!”李慕歌无奈,“这不是人前,殿下可以不用伪装了。”
太子捧腹:“临渊啊临渊,看来你这路,还有点儿长哟。”
说完他摇头加快了速度,将两人甩在后面。
佛堂,他熟悉得很!
第一百零一章 反将一军
佛堂之中传来一阵诵经声。
李慕歌站在门口,本是想等着他们今日,却意外听到一阵争吵。
“我告诉你,她一个同死人为伍的,进了我魏家的门,就是污了我魏家,只要我在一天,这院子,就绝对不可能让那个女人进来。”
“你杀活人,那个女人却让人连死了也不得安生,好好好,你们倒是天生一对,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临王府,也轮不到你,来对我说什么。”
“你给我走,走!”
一声声呵斥,不用说,魏老夫人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李慕歌抱着手臂倚在门口,视线往里面一瞟,手捻佛珠的老太太正气势汹汹将这王府的主人给赶了出来。
魏临渊沉着脸走在前面,一贯的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太子倒是讪笑着规劝:“夫人莫生气,临王也是为了南越。”
“他为了南越?”魏老夫人声音尖锐,“他是从我肚皮里面出来的,殿下当我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就是贪恋那点权势,却嗜杀成性,还被叫做什么修罗,真是将我魏家的清誉毁于一旦。”
魏老夫人骂得脸红脖子粗,明明初见时仿佛是那一个菩萨般高高在上的人,此刻却仿佛跌落成了市井妇人,恨不得能将最锐利的言语化作刀子,戳进自己亲身儿子的心里面。
在这一刻,李慕歌甚至觉得,这不是魏临渊的母亲,而是他恨不得他去死的仇人。
正在她蹙着眉头望过去的时候,旁边一个紫衣丫鬟忽然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
“哗”
一盆滚烫的水直接对着李慕歌泼了过来。
李慕歌眼疾手快连忙避开,衣角却还是不慎沾染上了一点儿。
“你做什么?”魏临渊怒喝一声,一脚踹开阿紫,摁着李慕歌的手臂上下观望,“没事吧?”
“没事。”李慕歌笑道,“你也太小看我的身法了吧,魏师父。”她目光冰冷的落在那还热气腾腾的地上。
若是这一盆水落在自己的身上,怕是今日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阿紫正好被踹进了沾染上热水的地上,趟得惊叫起来,“夫人,夫人救命!”
魏老夫人出来慢半步,正好看见自己的丫鬟被踹飞出去,落在滚烫的地上,顿时大怒:“魏临渊,你这是做什么,奈何不了我,就拿我的丫鬟出气不成?”
说着她竟是抄起手中的佛珠就直接冲着魏临渊砸了过来。
李慕歌兜手接住佛珠,直接扔在了一边边,冷声道:“夫人难道就不问问事情的起因经过?”
“还有什么好问的,事情摆在这里,他早已嗜杀成性,如今却连我的丫鬟都不放过,真是,无情无义的修罗。”魏老夫人歇斯底里的怒骂。
每一句都是那么的不堪入耳,每一句都是那么的诛心。
李慕歌试问,若是自己听到了,怕是也觉得难过,魏临渊就是这么一直过来的?
不知怎的,她心中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心疼。
“夫人,您
就只看见他将人踹出去,那又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将这丫鬟踹出去?”李慕歌捏紧了手,有些生气,“您的丫鬟,对一个朝廷命官泼的这一盆滚烫的开水,说得不好听一点儿,那就是蓄意谋杀,本官就是当场宰了她也不为过。”
“更何况退一万步说,她是奴才,是签了卖身契的,王爷就算是杀了她,那她也该受着,如今不过是踹一脚就受不住了,什么修罗,夫人您不问前因后果就把这个词强加在他的身上,我倒是好奇,天底下哪个母亲会是像您这个样子的?”李慕歌气急败坏到有些口不择言。
魏老夫人言语尖锐,她只比她更尖锐,魏老夫人说话诛心,她就比她更诛心,气得她只会伸着手指颤抖,却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
“你,你简直放肆,放肆!”
“我是放肆,可我也知道……”
“行了!”
一只大手忽然摁住了李慕歌的肩膀,男人声音低沉:“你同她讲什么到底,还是先去查案子吧。”
李慕歌忽而一顿,理智逐渐回拢,她的心情便忐忑了起来。
这是他的家事,这是他的母亲,他会不会怪自己顶撞他的母亲,会不会怪自己管得太多了?
细想下去,李慕歌就钻了牛角尖,紧张得头冒冷汗。
“我,我……”她呐呐着想解释什么,然而嘴巴却笨得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我知道。”魏临渊叹了口气,本来难看得紧的脸色中竟然缓和了许多,“好了,先查案子吧,谢谢你,丫头。”
最后一句话顿时缓解了李慕歌的紧张。
她沉默的望着对方,那双黑沉的眸子里面坦然得不可思议。
正在这时,外面那些查案子的官员呼呼啦啦的走了过来,老管家在前面小跑着,看了一眼气得半死的魏老夫人,连忙走到魏临渊的身边,“王爷,您这是?”
魏临渊睨了老管家一眼,凉凉道:“行了,本王没事,你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帮本王宣扬宣扬家丑不成?”
这老小子精明得很,知道他们母子一碰上就是修罗场,怕自个儿吃亏,这才带着人来了。
这周围一个二个都是关心自己的人,魏临渊本来沉默的心情也瞬间好了许多。
二皇子没能看上一场好戏,心中有些失望,笑着走上去询问:“这是,查了还是没查?”
“我这里没什么公主,太子殿下,看您也看了,还请您带着人走吧,老身这就不招待了。”魏老夫人的语气阴冷。
太子拱拱手,道:“夫人,打扰了。”
“阿紫,回来。”魏老夫人喊了一声,委委屈屈站在原地的阿紫连忙走了过去,“夫人。”
“你以后见着他绕道走,免得被这种人给害了,还不知道缘由。”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在场的都是人精,怎么会听不出来,李慕歌一听,顿时气得脑袋发晕,下意识捏紧了魏临渊的手。
魏临渊见她面露火气,感受到她在爆发的边
缘徘徊,连忙冷声道:“管家,以后阿紫降为二等丫鬟,不尊主子,谋害朝廷命官,把她手中的产业都收回来。”
老管家脸上一抽,连忙掩饰住喜色,“是,王爷。”
这些年,老夫人明里暗里的,可没从王府拿东西走,大部分都是这个丫鬟在打理,故此这丫鬟一直觉得高人一等,每每入王府,拿东西就算了,还要欺压其他丫鬟,老管家早就想削她了。
如今可算是愿望成真了。
魏老夫人一顿,重重的冷哼一声,摔上了门。
佛堂的门紧跟着关上,二皇子和德亲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二皇子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这,不知道大哥可有找到公主?”
“未曾。”太子摇头。
德亲王阴阳怪气的道:“这指不定是早知道了消息,把人给转移了呢?”
李慕歌一听,本来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也跟着阴阳怪气的道:“我师父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还没看见人,就把人给转移了,比不上某些人,竟是天牢里面问斩的人也拉得出来,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襄王的怒火。”
德亲王厉呵:“小丫头片子,你说什么呢?”
“慕歌说的是实情。”魏临渊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已经足够重视凤兰公主了,德亲王倒不如关心关心,等会找上门的襄王。”
襄王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霸道狠辣是出了名的,如今德亲王把自己儿子救出来了,转头对方就能提刀找上门。
德亲王被抓住了痛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只是王府之中,他们一间间的屋子都搜了看的,怎么就没看见那凤兰的公主呢?
二皇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凤兰的使者偷偷摸摸的对他们表示,这魏临渊似乎对凤兰的公主有意思,甚至是几次隐晦的对他们表明,让他们把公主送过去,再加上昨晚上他们说,这人见了魏临渊就失踪了,有很大的几率是被魏临渊抓走了,怎么会没有呢?
难不成给藏在其他地方了?
可是这个地方他们已经搜完了,不可能再搜,只能满腹疑惑的除了王府。
谁料到,他们心心念念的人,却是在大街上碰到了。
李慕歌正和魏临渊走在前面,忽然就见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冲了出来,扑到了魏临渊的脚下,“王爷,王爷救命!”
女人还穿着昨日的那一身薄纱般的衣服,只是多处都被撕碎了,看起来有些衣不蔽体,如今大街上人来人往,立刻就有不少人指指点点。
李慕歌连忙脱下外面的袍子披在公主的身上,“公主?”
凤兰公主狼狈的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泪花,她忽然看见了什么,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怎么了?”李慕歌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看见一脸的震惊二皇子。
“帮我。”凤兰公主收回目光,声音哽咽,“二皇子,二皇子强暴了我,求求你们,帮我,我要见皇帝,我要见皇帝。”
第一百零二章 弃子
皇宫,御书房。
御书房的外门是打开着的,内间却传来一阵杯子摔碎的声音,显然老皇帝今日的心情不怎么好。
自御史大人来了,这屋子里的怒吼和东西摔碎的声音就没停过。
老太监临福守在门口,和一干人战战兢兢的站着,生怕屋内一个圣怒就人头落地。
巳时刚过,屋内人还没出来,外面又呼呼啦啦的涌进一堆人。
临福一看,小仵作,临王爷,德亲王,太子,二皇子,一个个的数下去,还没数完,差点儿没晕过去。
他连忙小跑过去叫道:“参见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还有各位王爷,大人,您们,这是,这是来做什么啊?”
老太监小心翼翼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太子瞧了一眼与书房内,问道:“临福啊,这是哪位大人在里面呢?”
“是,是御史大人。”临福凑过去低声劝阻,“殿下今日若是没什么事,就,就不用进去了吧,这,咱们也不好做啊。”
“什么没什么大事,本殿下这是天大的事情,行了,知道你胆子小,让开,本殿下亲自进去。”太子一把推开临福,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往御书房里冲了。
“父皇!”
那大嗓门震耳欲聋。
“太子殿下他……”
“没事。”魏临渊压低了声音,“他做事稳妥。”
“那就好。”
两人离其他人比较远,又说话故意压低了声音,没人听到,乍一看,十分亲昵,一旁的德亲王便冷哼一声:“真是不知廉耻。”
老家伙嗓门不比太子小,话一出口,整个一圈的气氛就瞬间凝结了。
恰在此时,御书房内直接砸出一个花瓶,哗啦一声,碎了!
德亲王一惊,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刚刚进屋的太子也是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哀呼:“父皇饶命!”
李慕歌没忍住,笑了!
她连忙用拳头抵着鼻子,遮住嘴角抽搐的笑容,躲进了是魏临渊的身后。
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听见太子的声音。
“还不快进来。”
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就进去了。
“参见皇上。”
老皇帝的面色看起来不怎么好,乍一看见李慕歌,便冷了脸色,“听说穆长鸳把这件事交给你了?”
“是。”
老皇帝冷哼一声,忽而重重的一拍案台:“那你可知道,胡编乱造,可是大不赦之罪!”
“臣并未胡编乱造。”李慕歌垂头道,“启禀皇上,公主就在这里。”
凤兰公主穿着她的外袍,又垂着脑袋,十分狼狈,老皇帝又不信任,自李慕歌一进来就将矛头对准了她,如此种种,竟是直接忽略了凤兰的公主。
如今乍一看凤兰公主就在旁边,顿时脸色一阵青白。
“皇上,我等只是在回大理寺的路上碰到了公主,至于其他的话,全都是公主亲口所言。”李慕歌不卑不亢的道。
“皇上,阿丽莎所言,句句属实。”凤兰公主捏着衣服,眼睛红得滴血的怒瞪
着身后的二皇子,声音尖锐泣血,“昨日晚上,我本打算回驿馆,谁料到竟是被人强撸了回去,我不敌,只能,只能……”
说道此处,阿丽莎哽咽着抽泣,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今日一早,我见那人还在熟睡,便逃了出来,又怕他来寻我,多了许久,直到碰到了这位李姑娘,我,我才敢出来。”
“你胡说!”二皇子顿时气急败坏的反驳,“我根本就没有对你做过这种事情。”
“那可否敢问二皇子,您昨日是不是喝醉了,您今日一早醒来,是不是发现了不对劲,您不承认,可您看看,这又是什么!”阿丽莎直接亮出一块玉佩。
环形玉佩上面直接刻着一个泠字。
二皇子,慕容泠!
“我的玉佩!”二皇子下意识的道,又连忙反驳,“这,这东西我早就丢了,谁知道是不是你捡到的。”
“可这东西,二弟你的昨日不是还佩戴过吗?”太子道。
二皇子门头冷汗的瞪了太子一眼,咬牙道:“大哥,弟弟可没得罪过你,父皇,父皇您相信我,我根本没有做这种事情。”
老皇帝眉头皱了皱,冷声道:“太子,你可看清楚了,可不能因为平日里的争执,就害了你弟弟。”
太子无辜的道:“父皇,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昨日臣也看见了,二皇子是戴的这枚玉佩。”魏临渊插话道。
“臣也看见了。”李慕歌附和。
三个人,老皇帝总不能说什么了。
更何况,二皇子昨日本就是戴的这枚玉佩,在场有不少大臣都心知肚明。
这次来查案子的大臣不下七人,各个都是人精,虽然不说话,却悄悄的用目光去打量二皇子。
旁边的御史大人忽然也道:“皇上,二皇子勾结盐商,如今又轻薄公主,不乏,不行啊!”
阿丽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恳请皇上,为我做主!”
老皇帝骑虎难下,抄起奏折就砸在了二皇子头上。
“混账东西!”
二皇子顿时就懵了。
昨日他喝得大醉伶仃,难不成,难不成真的是自己?
不日,二皇子的罪证就下来了。
定罪是走私盐,至于轻薄公主这一项,倒是没提进去,缴了银子,夺了官职,打了板子,被派去守皇陵了。
为了堵住凤兰的嘴,老皇帝没法儿,还是派兵去支援了。
暗处,紫衣人听着下属的汇报,啜了口茶,笑道:“二皇子输得不冤。”
“谁让他**熏心,竟是连凤兰的公主都敢去动,动了便罢了,竟是连屁股也不知道擦一擦,吃相真是难看。”女子一手画着圆圈,一边低声埋怨,“真是个废物,白白废了咱们一招棋。”
“你真当是他是**熏心?”紫衣男子轻笑一声,道:“先是盐商一事,又正好碰上凤兰公主一案,一环扣一环,逼得老皇帝不得不将这个扶持上去和太子打擂台的儿子给废了,其中缘由,又岂会是这么简单。”
“您是说?”
这本就是一场局。
“为了整个凤兰,她倒是舍得下
自己,真是够狠的。”李慕歌躺在楼顶上感叹道,“若是我,怕是……”
“不会有这么一日的。”魏临渊出言打断了她的话,他坐着,居高临下的道,“只要我在一日,就绝对不会有这么一日。”
他说得很是认真,像是耶稣面对着上帝,做着最庄严的宣告。
李慕歌心头一颤,耳根发红,翻了一个身直接从房顶上跳了下去,咧咧道:“知道了知道了,您能耐大,我先走了。”
看她背影,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魏临渊无奈极了,明明知道,这丫头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答应。
这是临王府,李慕歌来去自如,背后还拖着一根小尾巴,她忽而想起来了,又问:“小五,你出来,我问你个事儿。”
“姑娘。”小五的身影直接从草垛里窜了出来。
“你们暗卫,都是躲在这些地方的吗?”李慕歌觉得惊奇,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暗卫直接从躲藏的地方出来。
小五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道:“只要是,能躲藏的地方。”
李慕歌了然的哦了一声,又道:“没什么事,你同我走走吧。”
小五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道:“我还以为,姑娘是为了王爷的事情。”
李慕歌手指顿了顿:“你觉得呢?”
“姑娘难道不喜欢王爷吗?”小五疑惑的反问。
“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李慕歌忧愁的道。
“是吗?”
“当然!”李慕歌回答得很快,顿了顿又好奇的问,“你可有喜欢的人了?”
小五摇摇头。
“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难道就不想成家立业?”李慕歌试探性的问道。
“暗卫规定中并没有这一项。”小五回答。
事实上,暗卫可以找多种途径发泄,但是他们一般不会发展出感情,因为暗卫不能有弱点,而一旦有了弱点,等待着他们的就只有死。
“哦,对了,你以后就是我身边的侍卫了,不是什么暗卫了,也没必要蒙着脸了。”李慕歌心不在焉的道。
“可……”
“我把你给要过来了。”
小五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李慕歌都以为他离开了,他才闷闷道:“姑娘还是回去找王爷吧。”
“暗卫这一生,都是为了主子办事,王爷此举,已经是为了姑娘破坏了规矩,王爷是真心对姑娘的,姑娘不必担心。”
“对了,姑娘请帖的事情和王爷说没有?”
李慕歌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横了他一眼。
“行了行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现在就回去找他。”
本来此次来,她也就是为了请帖一事,结果半途落荒而逃,走到这里才想起来。
李慕歌忽然有点儿怀念以前的弟弟了。
但凡有男人想接近他,阿辰必定是第一个出来当拦路虎的,哪里像现在,愣是把她往别人那里推。
她没好气的道:“你一个大龄男人,就别关心我了,什么时候成家立业了,再来操心其他的事情吧。”
第一百零三章 落荒而逃
回去的时候,魏临渊还在房顶上坐着。
李慕歌双手插在衣袖里,轻飘飘的跃上房顶。
“对了,皇后给我发了一张请帖,赏花宴的。”
魏临渊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忽而深吸了一口气,拽着她的手臂直接摁在了房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你现在回来给我说这件事情,是什么意思?”他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李慕歌心头一跳,顾左右而言他:“刚才忘了说了,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所以倒过来给你说一声。”
“然后呢,说完了又怎么样,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反应?”魏临渊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心中所爱就在眼前,他克制得心口都疼了,却偏偏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
“我,我没有。”李慕歌隐隐有了退却之意。
“李慕歌!”魏临渊的声音忽然拔高,他赤红着眼睛掐着她的下巴,“你应该知道,今日回来了代表着什么,你是一个在我这里一而再的人,该知道,不会有再而三。”
男人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目光像是狼一样,直接扼住了她的咽喉,禁止她逃跑,滚烫的气息扑在李慕歌的脸上,让她下意识的躲避,退缩,不愿意去面对。
这么炽热的感情像是岩浆一样,稍有不慎,就像是会将她灼伤一样。
可是这一次,避无可避。
她直愣愣的撞进了那一双黑沉的如同漩涡的眸子里面,那幽深的,像是要将她给吸进去一样,她的心越跳越快,耳朵里隆隆作响,一切声音都仿佛被面前这个人隔绝在外了。
“咳咳!”老管家在下面疯狂的咳嗽,“王爷,萧大人来了。”
老管家在下面喊了好几声,魏临渊不耐烦的怒道:“让他在外面等着。”
“可是王爷,萧大人说有要事。”
李慕歌这次终于听清楚了老管家的声音,她耳朵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又红又烫,她下意识的一脚向着魏临渊蹬去,趁着对方一个闪避,直接仓皇的跳下了屋顶。
恰巧,正好落在老管家的面前。
老管家笑眯眯的道:“姑娘,您的院子还在原来那一处,姑娘可要去?”
李慕歌脸红的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我马上就回去了,管家爷爷,我下次再来看您。”
“那姑娘慢走。”
管家一个箭步直接拦住了追下来的魏临渊。
魏临渊眼睁睁的看着李慕歌离开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赵老头!”
“王爷,老奴在。”老管家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挑不出分毫差错。
“你……”魏临渊气得一甩袖袍,正欲追上去,却又被拦住。
“王爷如此步步紧逼,难道就没想过姑娘的感受?”老管家反问。
“王爷是朝中重臣,又是整个南越的战神,异姓王,战功赫赫,可是姑娘不过是个八品小仵作而已,更何况,姑娘今年才十六岁。”
“你究竟想说什么?”魏临渊阴沉询问。
“老奴想说的,王爷已经知道了。”老管家拱拱手,“王爷是
个明白人,却在姑娘这一事上,太过紧逼了,姑娘还年轻,自然有想不明白的时候,如今又是困难重重,姑娘自然会犹豫,王爷如此逼迫,怕不是只会将姑娘推得更远?”
这就是旁观者清。
老管家在局外看得明明白白,或许姑娘对自家王爷是有好感,却还达不到非王爷不可的地步,她心中有顾忌,家世,身份,甚至是还有纳妾等等。
姑娘的性格刚烈,怕是不愿意和其他人共享。
魏临渊呼了一口气,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过了好一阵,才低声道:“是本王心切了。”
细想起来,才发觉确实忽略了对方的感受。
魏临渊:“对了,萧崇来做什么?”
老管家琢磨了一会儿道:“萧大人,此刻估摸着已经回去了。”
魏临渊反应过来,睨了他一眼,冷笑:“行了,你就继续编吧。”
这老东西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为了小丫头编着谎话来骗他,也不知道这临王府谁才是主子。
老管家满脸笑容:这临王府,如今的主子是王爷,未来的主子嘛,自然会再多一个。
而作为他心中的另外一个主子人选,自然就只有姑娘了。
落荒而逃的李慕歌不知他心中想法,一路出了王府,身后却浮现一个鬼影。
“谁?”她警惕的朝后望去。
入目便是一张幽怨的清秀的脸。
她讪笑道:“原来是小五啊?”
“姑娘可说了?”小五声音幽幽,像是飘荡的鬼魂。
“自然是说了。”李慕歌舔了舔嘴唇,心道自己这也不算是骗人,怎么说,她也是说了赏花宴的事情的。
谁料小五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低声道:“是吗,那姑娘落荒而逃又是为了什么?”
李慕歌浑身一僵,摆摆手:“自然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好了好了,这件事你就别问了,行了,咱们先走吧。”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眼见着天色还早,两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却诧异的碰见了穆长鸳。
对方正和一个白衣公子走在一起,两人应当十分谈得来,穆长鸳连平日里冰冷的神情都要温和许多。
这里是闹市,李慕歌正欲打招呼,却见着一个小孩儿慢慢的摸到两人的身边,对着那白衣公子的钱袋就伸出了手。
李慕歌眼睛一眯,直接将一块碎银子打在了对方手上。
小孩儿瞬间收回了手,看也不看一头扎进了人海之中。
谁料到下一刻,一个黑衣人就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溜了出来。
“大人。”李慕歌冲着穆长鸳打了个招呼,转头去看那白衣公子,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李姑娘,我们见过。”白衣公子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秦家,秦南星。”
秦?
李慕歌的疑惑只是一瞬,然后就想起了面前这人是谁。
“秦公子。”她道。
秦南星颔首,清冷的眸子带着几分笑意,转头去看穆长鸳,却见他脸色臭得可以。
他诧异了一下,忽而笑道:“莫不是李姑娘就是你说的那位怎么也不愿意做你的学生的人?”
穆长鸳冷冷的哼了一声,问李慕歌:“你把刚才那小子打走做什么?”
“他偷钱。”李慕歌十分无辜,这明显就是迁怒了啊。
不过拒绝的是她,她心虚,她不反驳。
“你真当我们不知道他偷钱?”穆长鸳的眉头狠狠拧起,“南星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出来,就是为了吊这一条小鱼儿,你倒好,一个出手就把人打跑了,怎么,公主找到了,所以没事做了,还没放值,你倒是悠闲。”
得嘞,这就是看自己不顺眼了!
李慕歌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仵作行的规矩您又不是不知道,下午本就是要早上一些。”
“你说什么?”穆长鸳不满反问。
李慕歌连忙摇头,转眼看见小五提着个小孩儿过来了,连忙道:“那个,您看,我侍卫把人给抓回来了,要不然咱们找个酒楼说说?”
秦南星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个孩子,笑道:“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酒楼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一进了雅间,就只有几个人,那小孩儿顿时气焰嚣张了起来。
“喂,我告诉你们,快放小爷我出去,要不然,小心小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们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小孩穿着一身破烂的乞丐装,不过虽然蓬头盖面的,却没什么异味,整个人打理得很是干净。
那枯黄的头发下,面黄肌瘦的容颜带着几分清秀。
秦南星端详了许久,满意的点头:“看来是你没错了。”
他从进门便一直笑着,明明看起来是个很温和的人,愣是叫小乞丐打了个寒颤,甚至不敢和他那双眼睛对上。
这是个危险的人!
小乞丐头皮发麻,顿时移开了目光,把矛头对准了李慕歌这个看起来最柔弱的人。
“喂,这个侍卫是你的吧,还不赶紧让人把我给放了,我告诉你……”
噔!
一把短刀插进了桌子的缝隙里面。
李慕歌倚在椅子上,一手支着额头,懒洋洋的道:“你若是说不够,就对我这把刀说吧,它里面住着不少亡魂,一个亡魂说一遍,足够你说上几个时辰了。”
小孩儿蹭蹭蹭的退后了好几步,惊恐的一屁股坐进椅子里面,左看看,又看看,一个笑面虎,一个是刚刚抓着自己不能动的黑衣人,还有一个脸黑成锅底的男人,最后一个,这个女人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居然也是个狠角色。
他顿时欲哭无泪,这到底是进了什么虎狼窝啊!
小孩儿咽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秦南星低笑了两声,道:“也没什么,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偷的东西,我总得把你给引出来,怎么,不记得了?”
听他说起这话,小孩儿眼睛睁开一条缝去看他,过了好半晌,他激动得一拍大腿,“啊,我认得,你就是那个给我送了一次又一次钱的冤大头公子哥儿!”
第一百零四章 秦家大郎
“冤大头?”
秦南星慢慢咀嚼着这一个词,眯着眼问道:“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佩戴在腰间的那块石头,值钱的,竟是还将它拿去当了。”
那是秦家特有的玉佩,外表看就和石头差不多,就算是拿在手中把玩,不知道其中门道的,估计也会被当成一块石头,不是秦南星瞧不起这小乞儿,而是对方这种阶层的,压根就没有机会去接触。
而这小乞丐偷了不说,竟是还去当铺卖了一个好价钱,若不是那当铺老板有求于秦家,又恰好看到送上门去,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谁料小孩儿脸红脖子粗的辩驳:“你别骗我,老东西说了,这是石中玉,里面还有嵌珠,顶顶的好东西,上一次,他就是靠着这个大赚了一笔。”
“上一次?”秦南星敏锐的捕捉到这个词。
小孩儿瑟缩了一下,没敢说。
“你若是不说,惯偷,可是要蹲大牢了,你可想清楚了。”秦南星敲敲桌子。
“我说,我说。”小孩儿鬼机灵的转了转眼珠,“那,那是从一个死人的身上捡到的,可不是我们偷的。”
“死人?”秦南星的脸色骤然变了,一把扣住小乞丐的脖子,“你说,死人?”
这个漂亮的青年看起来虽然柔弱,手劲却不小,无论小乞丐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那,那本来就是个死人,他半夜的时候,忽然翻墙进来,我们出去看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小孩儿惊惧的大叫道。
秦南星的手越缩越紧,眼见着小乞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满脸通红,李慕歌连忙伸手横劈在对方的手臂上。
秦南星一个退让,李慕歌就连忙将小孩儿躲了过来,塞在自己的身后。
“你有什么事,待他说完了也不迟,将他掐死了,恐怕你连那人也找不到了。”
李慕歌相当冷静的分析。
秦南星的眼睛微微泛红,浑身颤抖着,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冷声道:“说,那人,是怎么回事?”
小乞丐惊惧的捏紧了李慕歌的衣袖,嗫嚅道:“我们具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半夜,雨下得很大,我们就在屋子里睡觉,忽然就听到院子里一声响,当时电闪雷鸣的,大家都不敢出去,等到雨停了,才去看,那人的身上,就,就有这么一个东西。”
“老东西说,他身上有很多的刀伤,又衣着不凡,身份,身份一定不凡,就,就把他身上的玉佩拿出来,然后把人给埋了。”
衣着不凡,身份不凡?
秦南星脑海里闪过一句句的话,他声音带着些颤抖,一字一句的问道:“那人现在,在哪里?”
“京城,京城南门,外的那个,破寺庙的后面。”
得了地址,秦南星再也忍不住,推门冲了出去。
穆长鸳紧跟在他的身后,也奔了出去。
“小子,别跑。”李慕歌一把揪住想要逃跑的小乞丐,“再跑,信不信打断你的腿。”
小孩儿嬉皮笑脸的转过身,可怜巴巴的哀求:“好姐姐,你就让我离开吧,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了。”
“你偷不
偷我管不着,不过这一趟,你走定了。”李慕歌轻轻踹了踹他,“带路!”
小孩儿顿时苦了脸色。
小五瞥了一样,低声道:“姑娘,咱们也要去?”
“去吧,指不定能够帮上忙。”李慕歌垂着脑袋,没有什么犹豫的就道。
几人以前以后的出了酒楼,结果屁股后面还跟了个人一直喊:“姑娘,姑娘你们忘了付钱了。”
酒楼的老板苦着脸追了两条街,气喘吁吁的高喊。
李慕歌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忘了这一茬儿,微微有些尴尬赫然,眼见着周围人都投来目光,连忙丢出五两碎银子,“不用找了!”
掌柜拿着银子,当即摸了一把大汗。
小乞丐说的地方,就是京城外面的那个破寺庙,走了没有多久,就看见了影子。
这个寺庙长久没有修缮,里面早已经没有了和尚,只剩下一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住在里面。
忽然闯进几个人,小乞丐们都目光敌视了起来。
“人呢?”
秦南星左右一看,直接揪住一个人询问。
“什么人?”一群萝卜头一样的小孩儿敌视的看着他,手里面拿着棍棒,在门口叠了一层又一层。
“你是谁,来做什么?”
“快放开小石头,要不然,就对你不客气了。”
叽叽喳喳的生意吵得秦南星的脑袋生疼,他脑海里面就只有找到那个人的念头,眼睛泛起一片猩红,浑身都涌出一股骇人的杀气和煞气。
李慕歌恰好赶到,被这一股煞气都惊到了,再一看那群叽叽喳喳的孩子,连忙道:“让他带你过去。”
她一把把小孩推了过去。
小孩儿被那狼一样猩红的目光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道:“就,就在后院。”
说完他连忙小跑在前面引路。
破烂的寺院后面有一片竹林,竹林里面有个小土包,看样子还是新的,时间估摸着不超过两个月,因为是在竹林里面,也没有什么杂草。
土包上面没有立牌子,秦南星咬咬牙,直接用手挖了起来。
围观过来的几个小乞丐都吓了一跳。
“他,他疯了吧,居然去刨坟?”
“钩子,你怎么把一个疯子带来了?”
“闭嘴。”小孩儿低声怒道,看了看周围,然后从角落里面拿了两把锄头,一把铲子扔了过去,“你们用这个吧,快些。”
随后他又悄咪咪的把一干小伙伴召集在一起,低声警告:“那人和坟里面的人指不定是什么关系,你们别说话,咱们惹不起。”
李慕歌拿了一把锄头,走过去道:“用工具会快些。”
秦南星红着眼睛拿了一把铲子,穆长鸳也跟着拿了剩下的一把锄头。
“姑娘,我来吧。”小五直接拿走了李慕歌的手中的锄头。
李慕歌顺势递给他,嘱咐三人:“别把尸体伤了,我能从里面分辨出那人的身份。”
秦南星低声嗯了一声。
三把工具,没有一会儿,里面的人就被刨了出来。
只是里面的人已经看不清楚本来面目了,基
本上就只剩下了些骨头架子,倒是那一身的衣服,基本上还保存完好,黑衣,根据腰带的束缚的长度来看,应该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李慕歌当即下去测量对方的身高,性别,齿龄,还有骨头的年龄,已经死亡时间的推测。
“大哥!”秦南星忽然低声唤了一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热泪砸在泥土里面。
穆长鸳拍拍他的肩头:“阿景多谋善变,不一定会是他,等慕歌测出来,再定论也不迟。”
身上只有一把刀,其他的都没有,李慕歌就只能用手去丈量,比划,勉强得出了一个大概。
她跳上去道:“死者男,身高大概在七尺左右,死亡的时间推测在半个月前,大概二十天左右,年龄,三十岁左右,对了,死者应该是个左撇子,惯用左手。”
随着李慕歌每说一句,秦南星身体就会颤抖一下,只是他埋着头,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李慕歌从侧面看去,却看见了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青年的脸颊滑落。
“你的推断,确定没有出错?”穆长鸳问她。
“你觉得呢?”李慕歌心不在焉的回应,无奈道,“纵然我手中没有工具,可这只是浅表的推测,你知道的实力,这一点儿,还不至于……”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完,众人都已经知道。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这里面的人,竟然是秦家那位据说一直在跑商的大哥。
想起那个温婉的妇人,李慕歌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他们在这里等了一阵,最后是秦家的人扛着棺材过来的。
前面的那两人,正是和她算是熟识的秦三,以及秦六六。
“李姑娘,今日一事,多谢了。”秦南星擦干了眼泪,冲着李慕歌拱拱手,“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是说?”
“我秦家,得罪的人不少,这次大哥出事,我们兄弟几个心中早已经有了预感,嫂子更是频频心悸,想来,我们也能给李姑娘提供一些线索。”秦南星温和的面皮下闪过一抹狠辣。
若是找到凶手,他便是,要亲自将那人,千刀万剐!
“大理寺会接手这件案子,只是希望,李姑娘能帮助我们。”
“自然。”李慕歌点头。
秦家这件事,不可能会压下去,秦家的老二是军中出了名的将军,自家大哥出了事,对方恐怕会将整个京城闹得腥风血雨。
大理寺接手,是必然的。
为了知道始末,李慕歌是伴随着他们的灵柩一起回去的。
不出意料的,见到那位温婉的妇人。
对方手中还拿着佛珠,呆呆的站在门口,见到灵柩的那一刹那,佛珠忽然就断了,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她却恍若未见,行将就木一般,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大,大郎?”
她去看自家几个兄弟,几人却都红着眼避开了她的视线。
“你们,你们倒是说话啊!”
妇人哽咽高声道,最后像是扯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扶住李慕歌的手臂。
“李,李姑娘,你,你告诉我,那,那是谁?”
第一百零五章 死因
那是谁?
哀泣声痛彻心扉,李慕歌都不知所措。
该怎么回答?
李慕歌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就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你说呀!”秦家大嫂焦急的摇晃着她的手臂。
“夫,夫人……”李慕歌拖住她,免得她摔倒,回头去看秦家抬棺的几人。
秦三强忍着悲哀,声音喑哑得道:“嫂嫂,还请嫂嫂,让我们,把大哥带进去吧。”
秦家大嫂一个踉跄,苍白着脸,身体就软了下去。
李慕歌慌忙接住,不忍地安慰:“秦夫人,节哀!”
她扶着对方避开灵柩,怀中的女人忽然之间就嚎啕大哭,追着灵柩而去。
“李姑娘,你可要再检查一遍我大哥的尸体?”将灵柩放进大堂之后,秦南星便掉过头去询问李慕歌。
李慕歌:“我刚才已经让小五回去拿尸检的东西了,只是秦夫人那里……”
眼看着对方对棺材里人的感情,恐怕不一定会让她进行尸体解剖。
这种死去已久的人,身体已经**,不像是那些鲜活的尸体,若是想要彻查,恐怕还要分解一部分。
她来到古代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情,因为知道古代人接受不了,所以一直都在有意的规避。
“大嫂,相信她也不愿意大哥就这么白白的……”秦南星捏紧了手。
李慕歌低声道:“不如,你先把状况同我说一说吧,我们,先理清楚思绪。”
秦家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哀伤,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些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们,却仍旧红了眼,哽咽到不敢说话。
秦南星已经算好的,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格外的苍白,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
穆长鸳推来个轮椅到他身后,“坐下说吧。”
秦南星顺势坐上:“多谢,李姑娘也坐吧。”
几人出了大堂,入了院子里坐着。
李慕歌便听起他说了秦家的事情。
秦家这一代的嫡系六人,大哥经商,二哥从军,位高权重,在京中都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树敌自然不少,前段时间,西域那边有一方生意要处理,需要秦家大哥亲自前去。
本是说好的,半月前就该回来了。
然而商队却迟迟不归!
“你是说,一个人都没有回来?”李慕歌拿出随身携带的硬笔和小本子开始记录。
“一个人都没有回来。”秦南星捏紧了轮椅的把手,“半月前,我们饲养的鸽子飞回,说是行程不过两天,可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本以为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可大家的心里都很不安。”秦南星阖上了眼睛,嘴里尽是苦涩,“谁料到,那小乞丐偷了我的东西,我便,察觉到了蹊跷。”
李慕歌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写写画画:“鸽子回来的准确时间是什么时候?”
“大概……傍晚,十七日前。”
“十七日?”李慕歌扣了扣石桌,“信中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秦南星摇头。
“两日的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恒城了吧?”李慕歌将自己的简易地图推给了他看,“你看这里,恒城中间,有一座山脉隔绝,是两城的分界线,小乞丐他们发现的时间,那一晚上下着大雨,这么大的雨,应该十五日的那个晚上。”
从十七日,到十五日,两天的时间里面,发生了什么?
“无一人生还,彻底追杀,没有一个活口,不像是土匪的行径,倒像是……”
“早已经设好的陷阱。”秦南星接过她的话。
“是谁?”
“大嫂?”秦南星一惊,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被穆长鸳摁着起不来,他十分无奈, “久沉兄……”
久沉,是穆长鸳的字。
穆长鸳问道:“你还站得起来?”
秦南星沉默了一阵子,还是无奈地妥协了。
“暂时还没找到。”李慕歌将自己分析的递给妇人,“如此蓄意的设计,秦家应该能够找到蛛丝马迹吧,我,还有一件事,若我解剖秦先生的尸体,不知道秦夫人,能否应允?”
秦家大嫂低头看着那上面的分析,手指忍不住攥紧,咬着牙道:“这件事,多亏李姑娘了。”
算是应允了。
恰巧又碰上小五将工具送来,李慕歌还未说话,秦家大嫂就直接道:“李姑娘不若就趁着现在吧。”
“好。”
李慕歌尸体解剖得很迅速,秦家的一众人都红着眼眶盯着她。
她飞快的判断着尸体的死亡原因,身体中的线索。
“刀伤21处,九处致命,有沉淀毒物,初步推测为麻醉一类……”李慕歌一边扯下手套,一边收拾东西,“算我多一句嘴,你们那队伍里面,很可能出了叛徒。”
“这怎么说?”秦南星皱眉问道。
“这用的毒,他们走商的,应该很谨慎,可这毒,中得实在蹊跷。”李慕歌眯了眯眼睛,脑海里面像是在情景回放一样。
一个心腹第了碗毒药给男人,然后转身的那一瞬,就提起大刀砍向了男人,因为他是心腹,男人对他不设防,一碗毒药轻轻松松的入了肚,可是又因为会武功,对攻击敏感,他几乎瞬间就避开了,却还是不慎受了伤。
“那个人,用刀,能够砍出这种深可入骨的刀,一定拥有巨大的力量,但是却不够灵活,才让他……就是你们大哥,逃走了,可是他却一直穷追不舍,每一刀出手,必然见血!”
李慕歌虽然说着,却没放过秦家人的脸色,这些人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悲痛,还有憎恨,后退,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或许,他们知道凶手是谁?
李慕歌心中揣度着,却见着他们都没有说出来,便将疑惑藏在了心里,只是一道分析了几句,然后便离开了秦府。
她在这里始终待着不方便。
“姑娘是想帮秦家?”小五几番欲言又止之后,忽而问道。
李慕歌:“有什么问题吗?”
小五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头:“秦家看似不显,在京中却是一条卧龙,这番秦家大爷死了,其中内幕,恐怕不
简单,仵作行这么多人,姑娘用不着以身犯险。”
李慕歌眯着眼往前走,秦家大嫂悲戚的面容还在她的脑海里面回荡。
过了许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小五在说什么,幽幽问道:“你觉得,我还差那么一个两个仇家吗?”
“可是姑娘……”
“小五,我是仵作行的人。”李慕歌双手揣在衣袖里,神情萎靡,“就算是秦家不来找我,也会找上仵作行,最后兜来转去的,还是要落到我的身上,倒不如,这个时候卖他们一个人情。”
秦家六位嫡系,总不可能因为死了一个,家就散了,他们只会直接将暗处的敌人揪出来,报仇雪恨。
“过几日就是赏花宴了,我不定能够出面,他们家的事情,他们家自己人心中最是清楚,且看到时候他们怎么选择吧。”
李慕歌有预感,那个杀死秦家大郎的人,秦家的人应该都认识,指不定,就是那个叛徒。
“姑娘还是要去赏花宴?”小五穿着一身劲装,如今摘下了面具,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白皙,眯着一双大眼睛嘀嘀咕咕的抱怨,“皇后明显不怀好意,姑娘怎么就答应了,有王爷在,姑娘大可以拒绝了。”
“第一次不成,总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李慕歌哂笑,“这就算是鸿门宴,我也得去。”
不去也得去。
她优哉游哉的溜达了回去,忧心忡忡,结果门口就撞上了魏临渊。
“王爷!”小五恭敬的喊了一声,退后两步,将空间退给了两人。
李慕歌还有些别扭,只是这站在门口更别扭,她推开门,道:“有什么事,先进来再说吧。”
一进门,南若就迎了上来。
“姑娘回来了?”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笑靥如花,瞥见魏临渊的时候,脸颊飞上两朵红晕,“参,参见王爷。”
魏临渊并未应答,反而是直切主题:“你去赏花宴做什么?”
“皇后邀约,不得不去。”李慕歌倒了杯凉茶给他,示意他消消火。
“你若是不愿意,我替你回绝了便是。”魏临渊道。
两人就坐在石凳子上,院子也不大,没几个人,是以李慕歌便不避讳道:“你心中清楚,就算是我这次不去,还有下次,下下次。总有一次和她迎面撞上,她是皇后,要召见我,还不是轻而易举?”
院子内静悄悄的,窗边的夕阳很红,洒下的金光都染上了红色,镀在女孩儿的身上,像是为她披了一层薄纱,美艳得仿佛堕入凡尘的妖精。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李慕歌低声道,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非去不可?”魏临渊皱眉。
他知道穆兰亭的性子,骄纵任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更是担心女孩儿会因此吃亏。
李慕歌却不怕,只是淡然纠正:“不是我非去不可,是她非要我去。”
魏临渊:“那你将孔月带着吧,她以前是你的婢女,有她跟着,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