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真相
想活命的人,从来都不会拘泥于外表。
李慕歌倒是对她的做法生出几分欣赏,她转头想让青年隐没,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姑娘,我叫五号。”透过那张滑稽的寿星脸面具,仍旧能看到他笑得眉眼弯弯。
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吗?
李慕歌张张嘴,话到嘴边又转成了一声呼唤:“小五。”
隐藏在面具后的耳朵渐渐的红了,青年像是僵住了一样,结结巴巴的道:“姑,姑娘……您等会儿要过去了吗,我,我就在这里,不,不同你一起了。”
话音刚落,他就连忙往后面退走,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李慕歌的眼前。
暗卫隐匿的功夫很好,但是李暮歌仍旧感觉到小五还在。
她心情好极了。
暗卫的单纯简直是在意料之外,给他的感觉却极好,就像是……是弟弟一样。
真是太像了。
襄王府侧面的大门被人打开了,里面跑出几个拿着棍棒的家丁,凶神恶煞的推开了行人,推到了柴火,四处翻找。
萧玉儿连忙拉着那身乞丐装的兜帽,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装成瘸子往人多的闹市挪了过去。
一步一步的,若是李慕歌刚才晚一点没有看见那双手,估计也不会就此认出来。
果不其然,那群家丁一看是个散发着浑身恶臭的乞丐,手都不愿意伸出来,直接一脚将她踹倒在地,又到了其他地方翻找。
透过头发的缝隙,萧玉儿看到那群人远了,忍着肚子的疼痛,悄悄的送了一口气。
结果下一刻,一个人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透过缝隙看去,便是一张唇红齿白,艳冠绝伦的脸。
少年穿着一身黛色衣袍,束发冠玉,明眸皓齿,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晃,看着十分眼熟,也不知道是哪个世家大族跑出来的小公子。
若是在以前,萧玉儿几遍心中有人,看到了之后也免得不会生出一些好感,可是现在她的心中只剩下了恨意。
男人都是一样,每一个好东西。
她在心中破口大骂,面上却缩成了一只鹌鹑。
少年人自然就是李慕歌,她摇着折扇,感叹道:“不过一个晚上没见,你就落魄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她没有故意使用假声,特有的女孩子的声音让萧玉儿瞪大了眼睛,又仰头看了一会儿,尖声道:“是你?”
昨日的那个仵作,她认出来了。
李慕歌没有否认,蹲下轻声道:“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你要不要把握?”
萧玉儿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隐藏在衣服里面的手狠狠的攥紧,恨极了的回答:“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只要你告诉我,我就带你回去,怎么样?”李慕歌眼睛眨都不眨的保证道。
“好。”毫不犹豫的回答。
一个翩翩佳公子身后在跟着一个乞丐,怎么看,怎么不搭,李慕歌却面不改色的将人给带到了襄王府门口。
萧玉儿看见那熟悉的门匾,脚步一顿,沉着脸对李慕歌道:“我不去见王
爷,王爷回发疯杀了我的,到时候,你要的证据,可一样都没有。”
李慕歌睨了她一眼,道:“到了这里,你以为自己还有得选择吗?”
“你什么意思?”隐藏在乞丐兜帽下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我们刚才可是说好了的,如果你想用强的,大可以试试,到时候,我就带着证据一起下地狱,你们休想给郡主报仇。”
萧玉儿攥着一手的主要证据,纵然披着乞丐皮也掩饰不了浑身的嚣张。
她有恃无恐,自认为拿捏住了所有人的把柄。
然而在其他人的眼里,她就像是一只傻猴子,为了一个腐朽的居住地而上蹿下跳。
李慕歌勾勾唇,浅笑道:“有什么话,还是进去对着死者的父亲说吧。”
那笑容有些诡异,萧玉儿心中警铃大作想逃逃开,然而已经晚了,李慕歌一个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她咚的一声就砸在地上,晕了过去。
随后李慕歌唤来门房。
襄王府的管家做事十分周到,生怕李慕歌来了之后,门房不长眼色将人赶了出去,早早的就敲打叮嘱过了,一定要恭敬对待,所以门房虽然嫌弃萧玉儿满身的臭味,却还是捏着鼻子将人搬了进去。
一把将萧玉儿扔在地上,门房终于松了一口气,点头哈腰的道:“大人稍等,小的马上就是禀报王爷。”
襄王来的速度很快,只是在看到李暮歌的那一刹那,愣了愣,眯眼问道:“你是昨日那丫头?”
“王爷。”李慕歌拱拱手,勉强算是行了个礼,看起来相当敷衍。
她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面部,不至于被人一眼就看出来像个女子。
女子的声音做不得假,熟悉的面容做不得假,还有敷衍的态度……
襄王面色一僵,想到昨日是自己吩咐将人给扔出,干脆睁一只眼,避开话题问道:“你可是找到了线索?”
“王爷可以问问她。”李慕歌指着被扔在一边儿的萧玉儿。
襄王:“你找个乞丐来做什么?”
这样说着,他却是直接伸手将那乞丐兜帽摘下来,撩开了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熟悉的脸。
襄王简直是掩饰不住的诧异:“她怎么会在这儿?”
早上走的时候风风光光,几乎把他气个半死,结果这才几个时辰?
“来人,把她给我弄醒。”襄王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几盆冰水泼在萧玉儿的身上,饶是三伏天,也活生生的将她给冻醒了。
她感觉有人揪住了她的头发,怒问:“你给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然老子杀了你。”
浑厚的声音就像是少林寺的那口警钟,咚咚咚的声音在她的脑袋里面回响,震得她立刻清醒了不少。
视线的正前方,正好是在品茶的李慕歌。
悠闲的样子和这里发生的事情简直是格格不入。
萧玉儿理智回笼,脸色大变的冲着她尖叫:“你居然骗我,你不想要证据了吗,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这个骗子的,骗子!”
“你说什么?”揪着她头发的手加重了力度,像是要将她脑袋都给从脖子上拽下来一样。
萧玉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斜眼一看,旁边正是襄王那张凶煞的脸。
她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刚才嚣张的话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了。
李慕歌啧啧了两声,嘀咕:“真是柿子要挑软的捏。”
可惜她不是什么软柿子。
李慕歌不咸不淡的道:“王爷,你不是要证据吗,可别把人给弄死了。”随后她又道:“听说德亲王府现在正在大肆找人,你说我要是把你放回去,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头发被松开,襄王重新回到椅子上坐着,萧玉儿惊恐的往后缩了缩,笃定道:“你不会。”
证据还在她的手中。
眼见着襄王又要暴怒,李慕歌敲了敲桌子,提醒道:“王爷,要不然你先在外面等着。”
襄王也知道自己情绪不对,可是一想到面前这个人有可能是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就恨不得活活掐死她。
“不用,你审问,本王就看着,绝不动手。”他忍得眼睛都赤红了,像地狱罗刹一样,盯得萧玉儿头皮发麻。
萧玉儿有些后悔嘴犟了。
“怎么,不说了?”李慕歌见襄王是真的在克制,也不管了,嘴角噙着一抹笑,“你不怕死,怎么又跑出来了?”
自然是因为不甘心。
“对了,你知道……百草堂的张大夫吗?”李慕歌似是无意提了一句。
“你,你想说什么?”萧玉儿的声音都在颤抖。
“昨日的时候,张大夫死了,应该是慕容行要杀人灭口吧?不过可惜的是,张大夫的虽然死了,可他的夫人和徒弟,可都还在。”李慕歌戏谑的反问,“你说,只有你手中才有证据吗?”
不是的。
要不然,张大夫的夫人和徒弟为什么会这么迫切的想要离开?
“因为他们怕,怕慕容行想起了之后,会把他们也杀人灭口,出了他和德亲王,所有的知情者,都会死。”
萧玉儿所有的镇静都破溃了,她呼吸急促的捂着自己的肚子,想到今日差点儿喝下去的那一碗毒药,便惊惧的冒出了冷汗。
“我,我说……”
萧玉儿蜷缩着道:“是慕容行,是他……他早早的看上了郡主,但是郡主并不愿意同他在一起,他便想了法子,在前段时间上香的时候,买通了山匪拦截郡主,又装作挺身而出,随后给郡主下了药,两人、两人……”
“嘭!”
梨花木椅被襄王生生的掰下来一个角,他心中恨得几乎在滴血。
“慕、容、行!”字字泣血。
萧玉儿瑟缩了一下,继续道:“郡主不知道,只以为是自己……又加上慕容行大献殷勤,她终于有所送到,后来郡主发现自己怀孕,就找到了慕容行,然而慕容行却并不愿意娶郡主,威胁张大夫在安胎丸里面掺杂了其他的东西,想让郡主流产,所以郡主的身体越来越弱。”
“直到昨日晚上,慕容行书信一封……郡主去了,就,就……”说着她猛地磕起头来,“王爷,王爷,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求王爷放过奴婢吧。”
李慕歌漫不经心的道:“那你在里面,又做了什么事呢?”
第七十七章 盛怒的襄王
一个丫鬟,哪里来的本事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滑胎药丸,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李慕歌点到即止。
萧玉儿的脸色唰的一下就惨白了下去。
“我没有……”
简短的辩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看着李慕歌那一双墨色的眸子,自己所有的秘密仿佛都在那一双眼睛之下无所遁形。
“你有。”李慕歌轻叹了一声,“你怀了他的孩子,盼望着能够母凭子贵,可是一旦被郡主知晓,即便郡主的脾气再好,也绝对不会容忍你,所以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成为了帮凶。”
“而慕容行根本用的就不是什么滑胎药,而是可以致死的药,剂量少,用了一个月还不见成效,便想出这个下作的方法,谁料到郡主身体已经被你们败坏,直接在水中猝死。”
“事到如今,你只是不甘心,对吗?”李慕歌面无表情的陈述着。
随着李慕歌每说上一点儿,萧玉儿的脸色就颓废一分,最后,她忍不住用手捂着脸颊呜呜哭泣起来。
“我只不过是爱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
李慕歌不可置否,她对这种人一点儿同情心都产生不起来,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冷声道:“你可以选择不说,不过谋害郡主的名头,想来应该足够将你凌迟处死。”
萧玉儿身体一僵,疯狂的就要去拽李慕歌的衣服。
“不,不,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嘭!
萧玉儿被怒极攻心的襄王一脚踹飞了出去,一把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剑砍了过去,怒吼:“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给我的青玉陪葬。”
襄王双眼血红,里面的仇恨简直快要溢出。
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被这么算计致死,他就恨不得杀光所有的人。
“王爷!”李慕歌十分头痛的喊了一声,闪身直接一掌对着襄王拍了过去,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躲过他手中的长剑。
“王爷,得罪了。”李慕歌抬眸一看,双手快如闪电的在襄王身上的几个穴道点了几下。
顿时,襄王就动弹不得。
襄王喘着粗气,狠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下手,好不给我解开穴道。”
李慕歌看也不想看他。
啧,头疼。
她扭头对着已经被吓呆了的萧玉儿道:“给你两个选择,死,或者把证据交出来。”
萧玉儿惨然一笑:“反正都是要死,你不如直接让王爷现在杀了我吧。”
“你甘心吗?”李慕歌捏着她的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慕容行欺骗了你,让你背上了这么多的罪名,到最后,竟是要让他逍遥法外,你甘心吗?”
萧玉儿看着那一双眼睛,就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将心底最深处的恶念,**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她喃喃道:“不,我不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呢,她巴不得让慕容行陪着她一起下地狱。
“在……觉林寺的深处的那个茅草屋里,迷香,他的衣服,还有
,屋子里的药……”
证据零散,却足够串成一条线。
从慕容行如何买通土匪,到对青玉郡主下药强迫于她,到后来买通了张大夫毒害青玉郡主,再然后迫不及待的写了信给青玉郡主,邀约她出。
一切的证据都被拿到了手中。
人证物证俱在,解开了穴道的襄王像是一只暴走的狮子,直接提着长剑冲出了王府。
回过神来的萧玉儿跌坐在地上,脸色灰败。
完了,一切都完了。
李慕歌瞥了一眼她,淡淡道:“走吧!”
“去……哪儿?”萧玉儿僵硬的反问。
李慕歌扬眉:“自然是大理寺,怎么,害了人,你还想着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不成?”
“你,你不能这么做……”萧玉儿颤抖着想要阻止,“我已经为你们提供证据,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我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她挣扎着,哭泣着,想要激起李慕歌的同情心,为自己博得最后的一线希望。
然而李慕歌的心肠绝对比她想象的要冷硬许多。
李慕歌已经见惯了这种人,可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叔叔来做什么呢?如果他们没有根据一条条的线索摸索出来的话,那青玉郡主岂不是就死不瞑目了?
所有人都要为自己做过事的负责。
“你是跟我走,还是让我打晕你?”李慕歌冷漠的询问。
萧玉儿惊恐的摇头拒绝:“不,不,我不要去,我不想死。”说着她就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向着门口冲出去。
李慕歌眼疾手快直接劈晕了她,然后冲着门口的频频张望的侍卫招招手:“过来,给我扛个人。”
小侍卫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将人扛起,问着这人身上的味儿,顿时苦不堪言。
也不知道这个大人将一个乞丐带来做什么?
李慕歌掉头往大理寺走的时候,襄王已经快马加鞭提剑赶上了德亲王府。
“慕容德,你个老匹夫,快点儿把你儿子给老子交出来。”襄王一边往里面冲,一边怒吼。
几个家丁想要拦住他,却碍于他手中的剑和他的身份,只能左躲右闪。
德亲王听到襄王提剑上门的消息的时候,顿时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整理了一下袍子就迎了出去。
他站在回廊里冷眼看了一会儿,才走了出去,阴阳怪气的道:“哟,我当这是谁呢,不是咱们的襄王么,怎么,剑砍不了敌人了,就对着自家兄弟了?”
“谁和你是自家兄弟,你也配?”襄王怒骂,“快把你家那小畜生给老子交出来,要不然,老子连你一起砍。”
冲天的煞气吓得德亲王退后了好几步。
随后而来的就是巨大的羞怒。
“襄王,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别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战神,你不问缘由就想对我儿子动手,真当我德亲王府是没人了不成?”那一双小眼睛里充斥着一种怨毒的情绪。
德亲王只是亲王,和当今皇帝并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兄弟,而襄王和皇帝是实打实的亲兄弟。
就因为这个身份,当初的德亲
王没少被嘲笑,直到他成为了亲王,身份不比襄王这些低下,可血统尊卑,依旧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摸不得,碰不得的刺。
然而襄王不仅仅要碰,还要把那根刺再往里面扎一下:“若是以前的德王爷,我说不定还会看在那几分薄面上,可是你……赶紧把小畜生交出来。”
德亲王脸色涨得通红,他愤恨的瞪着襄王,冲着身边的人暴躁的怒喊:“还不快把他给我扔出去。”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麻衣的男人,长相十分平庸,听闻他喊话,眼皮都没有撩一下,直接飞奔上去和襄王交上了手。
襄王年轻的时候也有几把刷子,可是现在,他老了,再加上因为青玉郡主的事情受了不小的打击,对上麻衣男人,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勉强过了二三十招,麻衣男人直接点了他的穴道,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大门扔了出去。
今天之内,已经被点了第二次穴道的襄王瞪大了眼睛,却无能为力。
他想起了李慕歌。
这个样子,还不如直接听那个丫头的话,真是可恨,可恨。
而被他念叨着的李慕歌,正好将萧玉儿送到大理寺。
好巧不巧,正好碰到穆长鸳。
听闻事情的起末之后,他短暂的沉默了一瞬,才凝重的问道:“这件事,你还想再管下去?”
李慕歌眨了眨眼睛,抿唇笑道:“不然呢?”
“反正我在最开始的就将德亲王得罪了,这一次也是,两次也是,多了他会怨恨我,少了也不会就此揭过,再说了,我只是公事公办而已。”语气相当的赖皮。
穆长鸳凝重的心情都有些哭笑不得:“你这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李慕歌摊手:“我说的只是实话而已。”
德亲王本来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这件事……怕是会闹到皇上那里,德亲王是皇上的心腹,你若是被传召了,便说这件事便说是我授意你的。”
穆长鸳实在不想看见一个好苗子就这样毁了。
他是正三品,背后却站着九卿,莫说是德亲王,就算是皇帝,想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近年来皇帝越来越昏聩,什么事都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做,不顾朝中的大臣的反对,若是这件事再维护襄王,怕是众多大臣要直接上紫金令了。
紫金令是开国先祖设立的东西,最大的权利,就是直接削弱皇帝的权利。
起初这种东西的来源,只是开国先祖怕自己年迈之后,居安思危,酒池肉林,贪图享乐,于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紫金令的启动权利赋予了几个一品大臣,十个人,只要有八个人同意,就可以启动。
李慕歌来了几个月,早就将律法熟读,虽然知道他有底气,却还是对这份维护心生感动,对方是一个很好的长辈。
“那小的就多些少卿大人了,对了,我这催眠术正好整理了成了册子,改明儿就给少卿大人拿来。”
“得了,等明日你安好的下了朝堂后再给我吧。”穆长鸳捏了捏鼻梁,头痛。
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七十八章 定罪
青玉郡主的事情,闹到皇帝的耳朵里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襄王虽然顾忌女儿的名声,可是人死如灯灭,他救不回女儿,自然是要把慕容行那小畜生给送到黄泉去谢罪的。
人证,物证,都被带上了朝堂,自然也包括李慕歌。
依旧是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殿,文左武右,身着朝服,一片肃穆。
但是当李慕歌的脚一踏进来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就齐刷刷的移了过来。
十足的默契。
德亲王根本没有认出她,不过波及自己儿子,他仍旧厉呵道:“襄王,你不要以为随便去哪个青楼找个狐媚子,就可以诬陷我儿子,行儿的人品整个京都都有目共睹,不是你几句言语就能够污蔑的。”
义正言辞的发话让李慕歌忍不住笑了。
这笑容里带着几分轻蔑和鄙夷,虽然不明显,可在场总有几个眼尖的,看好戏的观望着。
德亲王正好瞅见,暴跳如雷的冲着她怒道:“你笑什么笑……”
“你厚颜无耻,还不允许别人笑了。”襄王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正在这时,李慕歌又轻轻的笑了笑。
还是那个笑容,就像是在应和襄王的话一样,把德亲王气得胸口发疼。
经过点穴那几个时辰的丢脸和吹冷风,襄王现在可谓是彻底冷静下来了,虽然心中恨极,不过他却十分理智,直接将所有的证据一一呈上,对着坐在高位一语不发的皇帝道:“启禀皇上,德亲王世子慕容行,陷害我女儿,谋杀我女儿,后来又杀其他人灭口,证据确凿,还请皇上为臣做主,为臣女青玉做主。”
说罢,这一位算得上枭雄的王爷,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在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想要为女儿报仇的父亲。
德亲王连忙转头去看皇帝,同时忍不住高声辩驳:“皇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行儿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他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一定有人污蔑他。”
“还有那证据,也一定是他们作假的。”德亲王伸长了脖子指着那些被呈上去的证据,死不承认。
襄王脸色铁青的怒喝:“够了,慕容德,到现在你还要为你那个畜生儿子做掩护,我告诉你,大理寺的仵作已经查清楚了,如今证据确凿,你就是说破了嘴巴,也不可能再弄出个其他的一二三来……慕歌,你出来说。”
李慕歌默默的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不得不说,襄王有时候真的是一个如同猪队友一般的存在。
他这话一出,站在人群中观战的穆长鸳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猪队友,襄王这些年都是在用肌肉打仗吗?
穆长鸳心里面气得几乎破口大骂,一张脸更是结了冰碴。
皇帝撩开眼皮去看李慕歌:“仵作行什么时候有女仵作了?”
穆长鸳向外迈了一步,行礼道:“启禀皇上,上次齐王一案,李慕歌正是您亲封的仵作。”
“是你?”皇帝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你不是个……”
胖子吗?
话及时打住,维护住了自己的仪态。
“启禀皇上,臣这些日子以来,瘦了许多。”李慕歌垂首立于下方,淡淡答道。
德亲王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她,手指颤颤巍巍的想要伸起来,不过还是放弃了。
“你,你是当初那个仵作?”他近乎咬牙切齿的怒问。
李慕歌瞥了他一眼,颔首打了个招呼:“德亲王,许久不见。”
虽然这老东西经常让人找她的茬儿,不过确实没有亲自上过场。更何况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胖子的身体居然藏着这样一副姣好的面容。
“这是你查出来的?”皇帝沉声询问道。
“启禀皇上,李仵作查出来的东西,都经过了大理寺的,全部确认。”穆长鸳朗声道。
皇帝冷冰冰的看了这位大理寺少卿一眼,“穆卿,难道说,这件事是你授意的?”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皇帝现在的心情不好。
穆长鸳刚想回答说是,就被襄王截了话茬。
“皇上,这件事是我要求彻查,青玉是先皇亲封的郡主,是您的侄女,是我膝下唯一的孩子,如今被人谋害,难道臣,还不能把凶手揪出来吗?”襄王浑厚的声音之中难掩悲痛。
字字控诉,皇帝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随后很快被隐藏,“这件事,朕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他将那一堆证据放下,本想着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却又见襄王道:“皇上,如果您的不信,大可以宣召德亲王世子,他如今就在皇门外。”
李慕歌这一次清晰的看见了皇帝脸上的恼羞成怒,她连忙低下头,不再去看。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沉沉一声:“宣。”
慕容行是在今日早晨的时候被抓到的。
说来这事也巧,慕容行好色,如今谋害了青玉郡主,非但没觉得害怕而四处躲藏,反而有些放开了自己的性子,暗地里跑到了金庭那些漂亮女人的床上去了。
襄王一早就派人将德亲王府团团围住,以便监视里面的人,晚上的时候就发现了慕容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那些人一直蹲着,直到早上,德亲王上朝,他们一举就把慕容行从女人的肚皮上扯了起来,扣押进宫。
此刻进来,这位世子爷满脸郁色,脚步漂浮,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有些暗地观察的大臣忍不住摇摇头,对这件事信了许多。
有些大臣更忍不住庆幸,还好没有把自家的女儿嫁过去。
“世子,有人指证你杀了郡主,这件事,你有何话要说?”
慕容行一听,连忙跪下,定了定心神道:“回皇上的话,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一定是有人污蔑我。”
德亲王差点跳起来大喊:“没错,皇上,行儿一定是被冤枉的,一定是她,一定是这个李仵作,对微臣怀恨在心,才故意指证行儿,冤枉他。”
李慕歌本来想着,安安分分的听完这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辩驳,就悄悄离开,可没想到这些人非要将她拖下水。
这样有什么好处呢?
李慕歌淡漠的道:“德亲王,你口口声声说我陷害你儿子,可我只是个小小仵作,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更何况,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儿子若真是冰清玉洁好大一朵白莲花,今日怎么又被从金庭里面带出来了?”
“你……”
李慕歌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还有,德亲王说我对您怀恨在心,难不成你是做了什么事情,才导致这种情况?再一个,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人证物证也都上来了,我就是个仵作,能够在襄王的眼皮子底下伪造这些东西?”
“你,你修要胡说。”德亲王怒吼,恨不得撕烂她那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巴。
李慕歌却步步紧逼:“袍子是经过认证的,宝蓝色,祥云文,内绣德亲王府特有的纹路,还有书信,一字一句,都是经过对比的,以及那块玉佩,王爷,你是想说,衣服不是世子的?还是字不是世子的?还有那块玉佩,你倒是让世子拿出来啊?”
她淡漠的心中隐隐有些气愤。
德亲王向来是一个不要脸的人,可是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不要脸极了。
好好的一个姑娘被他儿子给毁了,他知道便罢了,居然还想着一起杀人灭口,真是目无王法。
李慕歌的话太过尖锐,让德亲王都不知道从从何辩驳,只是心中恨透了她。
不过李慕歌直接就跪下了,朗声道:“皇上,您当初封臣仵作一职,臣心中感激,更加坚定了不为强权所逼迫,如今臣将这件事查出来了,也无愧于皇上赐我的职位了,如今请皇上定夺。”
强加一顶高帽,差点儿把皇帝的脖子给压断了。
皇帝眼神冰冷,却找不出一点儿差错,只能捏着龙椅,脸色晦暗。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穆长鸳也跟着跪了下来。
“请皇上定夺。”
紧接着,大理寺的九卿也跪了下来。
“请皇上定夺。”
随后,是平日里几个十分正直的,古板的言官,和一品大臣,紧接着拥护襄王的武官,一个一个,都跟着跪下。
不过两三息的时间,整个金銮殿就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老皇帝气得几乎晕厥过去,他指尖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等慢慢平复下来,他迫于无奈,只能压着怒气,冷声道:“既然这样……德亲王世子,谋害郡主在先,杀人灭口在后,目无王法,定于……秋日问斩。”
最后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德亲王和慕容行都僵在了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或许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铺天盖地的恨意和恐惧席卷而来,慕容行就像是条毒蛇,狠狠的盯着李慕歌。
李慕歌若有所感,扭头,唇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浅淡又鄙夷的笑容。
这种人,活着都是浪费空气。
“多谢皇上为臣做主。”襄王磕了个头,又道:“皇上,臣还有一事想说。”
皇帝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来,不耐烦的怒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第七十九章 正八品
“启禀皇上,臣早就听闻李仵作能力非凡,非那些滥竽充数之人,按照大理寺法,破如此大案者,早早该晋升,只是这仵作……”
在场之人,谁都没有想到襄王会提出这个要求。
包括李慕歌,她甚至觉得这位襄王大概是被自己女儿的死刺激得狠了。
然而襄王却信誓旦旦的继续说:“皇上,南越需要这样人才。”
李慕歌觉得朝中的人都带着一双红外线眼睛开始来回的探照自己。
那一道道的,仿佛要将她戳成筛子一样。
随后他就听到皇帝问穆长鸳:“穆少卿觉得如何?”
穆长鸳也真敢说,没有什么犹豫的就道:“李仵作在大理寺,经她手的案子,都完美解决,如今细数下来,大大小小的也有了十来起,按理,当是该晋升了。”
皇帝脸皮一抽,他的本意并不是这个。
“大理寺有这么个好苗子,是该好好栽培,皇上,这么多年,仵作一直在官员之外徘徊,如今是该好好的入籍了。”穆长鸳装瞎继续道。
入籍,说的是将士农工商,还有下九等的奴籍,娼籍分化,而仵作,虽然是九品官员,却并没有入士籍,这也是一些官员瞧不起仵作的原因。
然而这么多年,这一行的改革,早就已经被记在了有些人的心里。
李慕歌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引子罢了。
高坐上的皇帝十分不顺心,觉得所有人都在和自己作对,本想怒喝穆长鸳,结果瞥眼看到神色淡淡的站在那里的九卿大人,还没起来的气焰顿时就“滋”的一下灭了。
九卿地位崇高,又是三朝元老,手里握着打龙鞭也跟着历经了三代朝堂,朝廷中人,都要让他几分薄面。
这位像来不怎么在朝堂上出声的九卿大人,轻哼了一声,淡淡道:“仵作的确该入籍了。”
皇帝憋屈的顺着他的话道:“既然九卿都这般说了,那以后,仵作便正式入士籍,依旧是大理寺的九品官,晋升同大理寺正,至于李仵作……现封正八品,同评事。”
说完这段话,皇帝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同大太监挥挥手,直接就甩袖离去。
大太监望着皇帝离去的身影,面不改色的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声音拉长,等到彻底落下,皇帝已经没了影子。
大臣们拿着玉板面面相觑,随后三两个并肩离去。
襄王从跪着的地上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而这时,德亲王直接挤开人群,冲到了李慕歌的面前,嗜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李慕歌是吧?你真当是好大的胆子,不要以为,有临王护着你,你就天不怕地不怕了,我告诉你,这京城,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八品芝麻官能够肆意妄为的地方。”
他此时此刻,真是恨透了李慕歌。
周围有不少还没走的官员,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李慕歌神色的不悲不喜不惊慌,只是淡淡道:“王爷,过誉了。”说着她还拱拱手。
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
德亲王脑袋一阵眩晕,差点没有被气得厥过去。
他踉跄着往后倒,幸好一个官员扶住了他,高喊:“王爷,您没事吧?王爷,王爷?”
德亲王抚着自己的心脏顺了几口气,颤颤巍巍的指着李慕歌:“你,你休要太过猖狂……”
李慕歌撩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道:“王爷若是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下官就先行离开了。”
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词,对她来说实在是没什么伤害。
反倒是她怕把这人给气死了,然后有些人给她扣上一顶高帽子。
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襄王和穆长鸳。
襄王大仇得报,看起来要冷静了许多,颇有趣味的调侃她:“你如此气煞慕容德那老东西,就不怕他报复?”
李慕歌:“反正我得罪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是那句话,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了不愁。
总而言之,她和德亲王是彻底杠上了。
襄王:“你这个丫头……你也算是帮了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他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背负着手率先离开了,从背后看,他的背佝偻了许多,步子不急,像是一个平常的失孤老人,寂寞,孤单。
青玉郡主的死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等他走远了,穆长鸳才道:“有了襄王这个保证,你在大理寺小心一些,莫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李慕歌点点头,又听他忧心忡忡的叹气道:“你这个性子,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若是明君,爱惜人才,倒也罢了,可当今皇帝,倒还真算不上什么明君。
李慕歌轻笑道:“那些阿谀奉承,我也学不来,想想还是算了。”
她也只能算了。
穆长鸳也知道,不强求她改过来,只是走着走着,忍不住道:“你觉得,让我当你的老师怎么样?”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李慕歌。
他太想雕琢这一块璞玉了。
李慕歌眨了眨眼睛,道:“你就不怕我给你惹什么麻烦?”
穆长鸳:“只要不是什么谋逆大罪。”
李慕歌笑了笑道:“还是算了,我已经有老师了。”
穆长鸳:“你是说临王爷?”
李慕歌点点头。
迄今为止,她还没有叛师的打算,古代注重拜师这一方面,四处拜师,那可是对老师的一种极为不尊重的表现。
虽然说,魏临渊并没有真的收她为徒。
穆长鸳有些不高兴的道:“他一介武夫,能够教给你些什么?”
“我这一身保命的功夫,可都是王爷教出来的。”李慕歌道。
穆长鸳顿时无话可说。
他有些气闷,但是找不到任何辩驳的理由。
在这一点儿上,他确实没法儿去教授对方。
这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开始像个孩子一样生气,闷着脑袋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眼见着他一头就要撞上宫门,李慕歌连忙拉住他的衣服,好笑的递过去一本册子,“咱们的少卿大人,您要是再不看路,旁人问起来我可不好答话。”
这位少卿的性格可真是诡谲多变。
穆长鸳回神,接过册子,
翻开一看,正是李慕歌答应他的催眠术的方法。
他将册子合上,不死心的再次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准备做我的徒弟。”
“抱歉。”
李慕歌再一次拒绝。
两人一路出宫,回到大理寺,进行交接。
沐休的长泽在听到消息之后,急冲冲的就抱着一匣子东西找到了李慕歌。
“慕歌……”他气喘而脸红的喊了一声。
自从李慕歌瘦了之后,他每次看到对方,心脏都会不争气的跳快许多。
“怎么了?”李慕歌头也不抬的继续整理交接的事物。
长泽将匣子放过去:“这是,送给你的。”
李慕歌:“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长泽忍不住催促,“快看看。”
絮絮叨叨的生意在耳边实在有些烦,李慕歌便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打开了匣子,结果那金灿灿的一下子东西差点儿闪瞎了她的眼睛。
“这是……”她眉头轻轻拧起,看着那些五光十色的宝石,玛瑙,珠钗,步摇,咔的一声合上了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送你的啊。”长泽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能不能收我为徒?”
李慕歌顿了顿,反问了一句:“受伤者有意识障碍,偏瘫,呕吐,后期瞳孔不等大,这个人可能是怎么了?”
长泽一愣,呐呐道:“这,这……是不是,有人给他下了毒?”
李慕歌手指下意识的动了动,强忍住没有抽出戒尺的去打对方,反而是把匣子推开,继续整理手中的东西。
“你走吧。”她有些失望。
给长泽的那一本书册,是她自己亲手编纂的,其中有些东西十分简单,就比如她问的这个,简简单单的脑出血,摔了磕了碰了,或者是被人打脑袋都有可能出现,和那什么劳什子的中毒压根扯不上关系。
长泽这个表现,根本就是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学生要来做什么,气死自己嘛?
李慕歌觉得自己还想多活几年。
“慕歌,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我是不是回答得不好,我回去一定看书,一定看书。”长泽慌忙的道。
“够了,长泽。”李慕歌歪过脑袋看他,非常失望的道:“不要光说不做,如果你所谓的看书就是看成这种情况的话,那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现在,我要做事了,带着你的东西离开。”
长泽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而李慕歌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她现在根本忙不过来,而同样的,也不知道自己作为第一个八品仵作,在京中还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金庭,二楼雅间。
紫衣青年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扇子,绕有趣味听着下属禀报的消息,“那丫头真的有这么厉害?”
女子依偎在他怀中,将酒杯递到他的嘴边,娇声道:“再厉害,还不是逃不过公子的手掌。”
紫衣青年哈哈大笑,摸了一把女子的下巴,目光闪烁。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去会会她。”
第八十章 心中想法
整个夏日,窗外的知了都在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正好沐休日那一天,外面就像是火炉子在烧一样,李慕歌用了午饭,便早早的躲进了屋子里,翻看着医术。
“吱呀”
开门的声音被无限拉长。
李慕歌昏昏欲睡的转过脑袋,孔月正抱着一卷浅绿色的帘子走进来。
她轻车熟路的将帘子换下来,轻声问道:“姑娘可是乏了,要不然奴婢给姑娘拿床薄毯吧。”
李慕歌摆手:“不用了,天气这么热,拿了也盖不了。”
说着她放下手中书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活动一下筋骨,然而才刚刚起身,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声音。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夫人如今不在,你们便将这些猫猫狗狗的就随便住进来了,你们知不知道,这院子可是夫人打算给未来的侧妃娘娘住的地方。”
“阿紫姑娘,如今正是午后,如今姑娘正在休息,你还是等会儿来吧。”
“我等会儿?”那道尖锐的声音猛然提高,“我倒是要看看,这里面住的是什么劳什子的姑娘,没有王妃的允许,就随随便便的住了进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伴随着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屋子的门也被人粗暴的踹开。
李慕歌恰巧从内间出来,视线对上一个梳着双挂式的紫衣丫鬟。
那丫鬟年龄约莫和她一般大,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的,在看到李慕歌的第一眼,就倨傲的扬起头,“你就是那个什么姑娘?”
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老管家忍不住黑了脸,低声呵斥:“阿紫,不得对姑娘无礼。”
阿紫面色一僵,冷冷的看了老管家一眼,道:“管家,看在你是王爷身边的老人了,我也不与你计较,不过你随随便便就将一个女子带回来,是想忤逆夫人不成?”
李慕歌见这丫鬟一进来就是兴师问罪的态度,就去问管家:“管家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阿紫听到李慕歌对管家的称呼,眼底忍不住闪过一抹嘲讽。
下贱的人果然就是下贱的人,骨子里怎么也改变不了。
反而是老管家的神色有所缓和,道:“这……老夫人一直在寺庙里面修行,这一次是派人回来拿紫参的。”
他看了一眼阿紫,又道:“姑娘是王爷带回来的,身份尊贵,住在这里也没什么,姑娘且放心住着就是。”
这句话算是在变相的敲打阿紫了。
结果阿紫非但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冷笑一声道:“王爷带回来的?看在你是王爷带回来了,这样吧,我便给你三个时日,从这里搬出去,这是未来侧妃娘娘住的地方,可不是随便给谁就能够糟践的了。”
她用通知的语气告诉了李慕歌,又端着态度道:“行了,现在,你们就将紫参交给我吧。”
阿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外面虽然日头毒得很,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脚步。
等到她走了,李慕歌才恍然的问身后神情淡然的孔月。
“这夫人是说谁?”
她来得匆匆,平时也秉承着客人的态度,并
没有去打听王府的内幕,只知道王府中并没有管家的女主人,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像是她想的那样。
至少,她也得看看,这王府还能不能继续住下去。
“是王爷的母亲。”孔月的轻声解释,“魏家曾经显贵,却被人陷害,家道中落后,王爷年少时就去参了军,一路封王,老夫人觉得王爷杀孽太重,不愿意住在王府,一直在寺庙之中潜心修行,平日里若是有什么事,也会让阿紫来通传我们。”
作为老夫人的心腹丫鬟,阿紫的地位自然也是非常人可以比拟。
李慕歌这才了然。
她道:“我且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孔月余光瞥到一抹飘飘而来的身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低声提醒:“姑娘,那人身份不明,姑娘还是少同那人接触的好。”
李慕歌低着头,冷淡的嗯了一声,随意的摆了摆手。
孔月知道她该走了。
一般来说,李慕歌做出这副模样,已经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路过千衔的时候,她隐晦而审视的看了对方一眼。
千衔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大跨步走到李慕歌的身边,十分无语道:“你这丫鬟怎么这么敌视我?”
李慕歌被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冲得眉头皱紧,“不是我的丫鬟,是王府的丫鬟。”
对方是王府的人,为王府着想也是应该的。
千衔目光闪烁了一下,勾唇:“看来你在王府也没什么地位嘛,随随便便一个小丫鬟都能够在踩到你脑袋上来,我回来的时候,那紫衣服的小丫头还在大发雷霆,问那紫参怎么少了半根。”
说着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你猜管家怎么说?”
她凑近了李慕歌,在她的耳朵边上呼了一口气。
灼热的气息喷得李慕歌耳朵发痒,她连忙捂着耳朵躲开,瞪了一眼对方,没好气的道:“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这女人总是这么不正经。
千衔笑嘻嘻的道:“说说说,这管家可真有意思,他竟然说是临王吃掉的,让小丫头去找临王吐出来,哈哈哈哈……”
一想到刚才老管家吹胡子瞪眼没好气的回答的滑稽模样,千衔就笑得停不下来。
她一笑,就喜欢去扒着李慕歌,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李慕歌扯了几次,她还是如此,手腕一用劲儿,直接揪着她的衣领扔在了一边儿。
千衔哐当一声撞在小榻的另一边,扶住栏杆才勉强停下来,脸色唰的一下就失了血色。
“嘶”她捂着手臂倒吸一口冷气,龇牙咧嘴的道:“你这也太狠了一点儿吧。”
就这一下,她这伤口肯定裂开了。
李慕歌重新捡起自己没看完的医书,淡淡道:“我还以为你是铜皮铁骨,不怕痛。”
“好了好了,惹不起你。”千衔连忙举手投降,单方面停战,道:“我这一次来,是同你道别的。”
“嗯?”李慕歌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我在外面买了一所院子,准备带着臭小子搬出去,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出去住?”千衔诱惑的提议。
李慕歌无意识的合上医书:“你就不怕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千衔:“放心吧,暂时解决了,况且,可没有人知道我的行踪。”
见李慕歌真的有点儿心动,她又开始不留余地的诱惑:“你现在反正一直在王府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倒不如同我出去,万一那丫鬟去告状,那老太婆亲自下山来收拾你,倒伤了和气。”
这一番话简直就是正中红心。
李慕歌正在思考这件事情。
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些大宅院里面的人打交道,太累,太烦。
“你那院子在哪儿?”她意有所动的询问。
千衔:“朱雀街,就在离王府的不远处。”
李慕歌:“周围可还有院子?”
千衔一愣,无奈道:“你这是决定一个人住了,啧啧,我可告诉你,朱雀街就只有我买的这个院子了,你要么和我一起住,要么就在王府住吧。”她一摊手,无赖相尽显。
李慕歌彻底合上了那一本书,然后抬头冲着她笑了笑。
那一张脸上,眉梢眼角,就连眸子里,都带着浅淡的笑意,那一刹那,千衔觉得什么层林尽染,什么百花齐放,都比不得这浅浅一笑。
她捂着扑通扑通跳的心脏,暗道还好自己心中已经住进了其他人,否则指不定就被这小妖精给霸占了心。
“我不信。”李慕歌淡淡道。
什么朱雀街没有院子,就只有傻子才信。
她也是时候找个院子搬出去了。
“你也别想着忽悠我去了,我既没有磨镜之癖,也不想上贼船。”李慕歌相当的理智,她知道千衔的身份并不简单,而从黎圆的受伤,还有她的手上来看,对方肯定在挑衅着一只猛兽。
这京城之中,处处都是危机,她若是一个一个的坑踩下去,凭着她这小身板,填是填不满的,摔死倒是有可能,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只有规避。
规避一切都可以规避的风险。
千衔也收起了笑意,她云淡风轻的往后面一靠,笑问:“那你就不怕二皇子再来找你的麻烦?”
“我有没有得罪过他,他何来找我麻烦一说。”
“你是这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你可别忘了,就凭着你是临王的徒弟,还有上一次酒楼的事情,他不敢算在太子的脑袋上,自然就只能够算在你的脑袋上了。”千衔摸着下巴道。
两人现在有点儿像是开门见山了说,然而李慕歌实在是不想掺和进这一趟浑水之中。
大有一种,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截然不动的坚毅。
“她没工夫来找我的麻烦,只会来找你的麻烦。”李慕歌神情仍旧淡淡。
脑海中却掀起了一阵风波。
她虽然拒绝上了对方这一条贼船,可却早早的就被绑在了临王府的船上。
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仅仅有二皇子,可能还有其他的皇子,大臣,随着她身份地位的提升,这一切的可能性也大概会是水涨船高。
而魏临渊,却明显是太子一脉的。
她是否,该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第八十一章 追捕
皇图霸业,争权谋位,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然而身在其中,才知这地方就如同一个漩涡,进得去,却难以出来。
李慕歌心中有了决断,多日以来,彷徨不定,迷迷茫茫的心情终于是拨云见日,澄澈如水。
千衔不由为此而调侃她,“昨晚上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瞧你眉心处结都解开了。”
说着她便凑近了李慕歌,拿着扇子遮住脸颊,留下一双狐狸似的眼睛带着笑意的看着李慕歌。
李慕歌嫌弃的推开她:“离我远点儿。”
千衔故意往前凑了凑,唇角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我知道这张脸生得好看,不过能把你迷得耳朵都红了,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李慕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耳朵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平日里甭管受了多么小的刺激,都会变得粉红粉红的,这大概是受了心理因素居多,所以换了个壳子也未曾改变。
不过她的神情十分淡然:“这皮子好看同你又有什么关系,顶多算是炮制皮子的那人手艺高超罢了。”
千衔的动作规矩了许多,嘴上却不饶人:“你怎知这一张就不是我的了?”
“猜的。”
“猜的?”
千衔夸张的拔高了声音,且抑扬顿挫:“你,你怎的如此可鄙,可憎,竟这般骗我。”
两人都穿是男儿打扮,俊美的模样让那些出来游玩的姑娘们纷纷捂着手帕悄悄打量,只是越看,就越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不怎么对。
怎么就这么像是龙阳之好呢?
一道道隐晦而探究的视线让李慕歌如芒在背。
她不悦的提快了速度,远离这个无时无刻都在做戏的女人。
千衔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一声,随后一跺脚:“诶,你这个负心汉,等等我啊。”
李慕歌又连忙加快了脚步。
今日是趁着她沐休日出来找房子的,大概地点还是在朱雀街,这条街上达官贵族聚集,治安也要好上许多,离仵作行也算近,算作是不二之选。
昨日她就亲自去牙行找了人,说定了几处院子,今日那人早早的就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了。
“这些院子都是按照李公子你的要求来选的,一进的院子,一间正房两间厢房,朝向好,冬暖夏凉,依我看,最是适合公子了。”
人牙子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路上嘴皮子都没有停歇过。
凡是到了他口中的院子,大概都是十分完美的。
李慕歌取了一户中等的院子,不是最大的,但是胜在宽敞,明亮,户内繁缀的东西不多,花了四百三十二两银子。
为此近乎倾家荡产。
千衔从一开始就不赞同,又见她买的院子和自己的隔不了几步路,便开始嘲讽:“你当真是钱多了烧得慌,这几步路,你非要买个院子,听闻你在秦氏赌坊赢了几百两银子,如今流水一般花出去,日后莫不是要喝西北风?”
李慕歌白了她一眼:“我又不吃你家大米,你担心作甚。”
“你若是吃我家的大米,我倒也不介意。
李慕歌:“呵。”
“啧,你这人,怎么就不信我呢。”千衔十分苦恼。
看着那一张俊美的容颜上流露出来的所谓“真情实感”,李慕歌都觉得,这人若是生在现代,那绝对是妥妥的奥斯卡影后。
青衣公子在前面走着,穿白衣的便一直缠在他的身边,暗地里的人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扔了一颗石头过去。
“啪!”
石头打在千衔的腿弯,她吃痛惊呼了一声,脚步一个趔趄,直冲冲的向着前面倒下。
李慕歌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拽,让她站稳了脚跟,目光如炬的朝着身后不远处的酒肆转角看去。
那里只有一点儿黑色的鞋面。
千衔顺势看去,咬牙切齿的冷笑:“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
两人对视一眼,兵分两路,直接冲着那人包抄了过去。
李慕歌的速度极快,那人慌乱的退后,却被已经绕到后面的千衔堵住。
青年穿着一身灰布短打,脸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容貌清秀,还带着些许的婴儿肥,看起来十分显小,在看到李慕歌的时候,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给李慕歌一种熟悉的感觉。
还有一双澄澈的眸子。
她的动作顿了顿,眼见着青年又要逃跑,她厉呵了一声:“小五。”
青年身影僵硬在原地。
果然是他。
李慕歌有些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罪魁祸首,冷脸道:“你扔石头做什么?”
青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真像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李慕歌有些生气:“什么时候,你们也可以随意出手露面了?”
“姑娘不该和他在一起。”小五瞪了一眼千衔。
在整个临王府,只有李慕歌一人知道,千衔是个女人,而她的一举一动,其他人自然是看不惯的。
然而李慕歌却并不打算解释。
几人都沉默着。
青年的眼眶有些泛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固执而倔强的站在原地,偶尔还会去瞪一眼罪魁祸首。
倔强的模样,还有那些小情绪,都让李慕歌忍不住心尖发颤。
真是太像了。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她的心中升腾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既然自己都借尸还魂穿越了,那阿晨会不会也跟着来了?
李慕歌觉得周围的人群像是渐行渐远,不远处,一个白袍人伫立观望了一会儿,看着对峙的几人,忽然咧嘴一笑,目光泛着嗜血的光芒。
“找到了。”
一声尖锐的口哨在晴空白日之中十分刺耳。
千衔面色一变,反应极快的拉着李慕歌吼道:“快跑。”
李慕歌匆匆回神,一晃眼,右边的白袍人手中拿着一把弯刀飞奔过来。
那弯刀折射出的光闪了一下李慕歌的眼睛,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挡了挡,然后十分迅速的就跟着千衔的速度和千衔一起飞奔起来。
而在他们身后的青年,也很快隐藏了身影,跟了上去。
京城之中院子之间的间隔不大,造就了一条条弯弯绕绕的胡同,若是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在这些胡同之中迷路。
千衔和李慕歌轻车熟路的绕过一条条弯弯道道,像是两只逃窜的老鼠。
在她们的上方,几个白袍人轻飘飘的从一座房顶跃上了另一座房顶,一直穷追不舍。
李慕歌趁机往后看了一眼,发现了好几把“弯刀”,连忙冲着千衔吼:“他们是什么人?”
天空之中传来一声苍鹰的长唳。
千衔往上一看,她们头顶的正上空正盘旋着一直棕褐色的苍鹰,捕猎者的眸子死死的追随着他们。
千衔低低的咒骂了一句,拉着李慕歌躲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压低了声音:“他们是来找我的,我们分开走。”
李慕歌一拧眉,淡漠的视线越过了她:“恐怕不行了。”
小巷子外,六个白袍人杀气凌冽的堵在那里。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好像消失了,千衔忍不住苦笑:“这一次还真是拖累你了。”
白袍人又吹了声口哨,上方盘旋的苍鹰滑翔而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人的眼神就和他肩膀上的苍鹰一样,锐利,危险,他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用沙哑的声音道:“夫人,好久不见。”
千衔目光复杂,她轻轻喊了一声:“阿克穆。”
“看来夫人还记得属下,既然如此,就请夫人和属下一同回去吧。”阿克穆的中原语说得有些蹩脚,说完之后,还文质彬彬的行了一个礼。
千衔捏紧了拳头,突然暴起退了李慕歌一把,呵道:“快走。”她抽出腰间的软剑,翻身就对着白袍人刺了过去。
衣袂翻飞,破空声响起,苍鹰一声长唳飞向高空,阿克穆早有防备,手中两把弯刀挡在交叠挡在身前,兵刃相接,碰撞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火光。
他看了一眼李慕歌,高喊:“把她留下来。”
两个白袍人冲着李慕歌而来。
这些人的手法十分诡异,弧月一般的弯刀,角度刁钻,却招招致命,攻击的李慕歌的两人配合默契,一左一右,划破了她的衣角,差点儿就落在她的身上。
面前又是一道划过,李慕歌往后一倒,身体紧贴地面,袖中滑出一把长刀,像是飞镖一样扔了出去,随后她踩着墙壁,凌空跃到对方的后面,接住短刀,狠狠的扎在白袍人的肩头。
那人目光一狠,反手弯刀就朝着后面刺。
李慕歌不得不往后退去。
白袍人捂着受伤的肩头,面目阴霾的吹了个口哨,原本围攻千衔的四人中,有两人立刻掉头过来。
四个人将李慕歌团团围住。
周围渐渐弥漫出血腥味,有人受了伤,但是李慕歌却并不知道是谁,她警惕着这四个人,脑海中紧紧地绷着一根弦,蓄势待发。
“夫人,束手就擒吧。”阿克穆轻叹了一声,又是躲过一击,他们带出来的人都是一流的高手,其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制住千衔,他们现在就像是在玩一个猫抓老鼠的游戏,在老鼠能够逃跑之前,先把老鼠累死。
第八十二章 惩罚
狂风骤起,卷起一层曾的落叶滚滚而来,衣袍烈烈作响,被宽大袖袍遮住的手紧紧地攥紧。
千衔心中百味交杂,憎恶,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低垂的双眼渐渐染上血色,宛如深渊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连空气都染上了血腥味,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李慕歌苦战四人,没有看到被威胁的她,正在她苦苦支撑,内力逐渐耗尽之际,一声破空声响,利箭直接从她的脸颊旁边擦过,穿透了一个白袍人的心脏,鲜血染红了白袍。
这变故太快,让人太措不及防,就连李慕歌都露出几分错愕。
几道身影落在了四周,几人皆带着面具,但是李慕歌还是能够认出来,小五,孔月,剩下两个她素未谋面。
阿克穆心里升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拿着弯刀就要向着千衔砍去,陡然间一柄短刀直接飞射过来,他闪身避开,而千衔就直接趁着这个空档远离了两人。
李慕歌在扔出短刀的那一刹那,翻身踢开了一个白袍人,蹭蹭蹭的往后退去。
两人背抵着背。
阿克穆不甘心的看了千衔一眼,直接冲着领头的孔月喊:“几位,这是我们的私事,还请几位给我们一个薄面。”
孔月的那一双眸子很冷,她来回在千衔和李慕歌的身上打量了许久,才问:“你们是来找他的?”
小丫头手指的方向正是千衔。
阿克穆瞬间就明白了,他们保护的人不是千衔,而是李慕歌,于是不假思索的就下了决定,“这位是我们的夫人,得罪了这位公子……是我等冒犯了,还请这位公子见谅。”
千衔嘲讽的勾唇,轻声道:“看来你这丫鬟,是准备放弃我了。”
那丫头眼中的敌意太明显,对于敌人,暗卫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除掉。
“对了,你可得和你那丫鬟学着点儿,该走的时候就要走,在这个世上,像你这样的好人是活不长久的。”千衔似感叹的说道。
李慕歌轻飘飘的哼了一声。
“公子,您过来吧。”孔月唤了一声。
在两人交流的时候,小丫头已经很快的做出了抉择,千衔的身份不明,又在王府住了这么久,行为又可疑,还有仇家,这种人,除掉,是最好的选择。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慕歌的身上。
阿克穆眼神闪烁,有些不甘,不过两厢比较之下,他识相的选择了沉默。
这么多双眼睛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李慕歌却像是入定的老僧,纹丝未动。
孔月皱了皱眉:“公子!”
千衔用手肘捅了捅李慕歌:“喂,让你过去呢。”
李慕歌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你真烦人,要打就快点儿打,等会儿把官府的人引来了,就等着蹲大牢去吧。”
明明语气这么嫌弃,千衔那颗冷冰冰的心却像是被丢进了温水里,暖洋洋的,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笑容逐渐扩大,最后笑容在脸上都变得扭曲。
“你这个人,都跟你说了,好人都死得早啊。”
话音刚落,李慕歌就直接一声低呵:“还不赶紧动手。”
阿克穆虽然没有听到两人的说话,却直觉的感觉到了不好,弯刀拿在手中,蓄势待发,然而李慕歌的速度比他更快,她就像是一支离弦之箭,直接同他擦肩而过,一手扣住他的肩膀,一只脚踹在他的腿弯,反手一剪,就直接夺过了他手中的弯刀,将他狠狠的摁在了地上。
“我看你们谁敢再动。”李慕歌怒喝一声,弯刀扣在了对方的脖子上,脸上冷漠如雪,“否则我就宰了他。”
白袍人捏着弯刀,踌躇不前。
阿克穆粗犷的脸上掠过一抹狠辣,他跪伏在地上,几道杀意从他的身上浮出,“小子,你可知道和我们作对是什么下场?”
“与其说这个,你倒不如想想,现在该怎么从我的手中逃出去。”李慕歌声音低沉,神情淡漠,弯刀稳稳当当的贴着他的脖子,丝毫不对他口中的威胁动摇。
不远处,小五手持长剑,低声询问面前比自己小的女孩儿:“月儿姑娘,我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孔月神情冷漠得惊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
王爷给她的任务是保护姑娘,可是现在出现了另外一个危险分子,若是有机会,她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除掉对方。
孔月是他们的领头上司,而暗卫守则的第一条,就是服从,小五默默退却。
而就在这时,不只是谁吹了一声尖锐而悠长的口哨,一直盘旋在天空的苍鹰立刻锁定了李慕歌,对着她俯冲下来。
苍鹰的啄锐利到堪比刀刃,如此俯冲下来,李慕歌必定受伤。
李慕歌直接将手中的弯刀扎了过去,噗嗤一声,弯刀砍进了苍鹰的背上,那只巨大的鸟儿痛苦的长鸣一声,洒下热血,无力的坠落,砸在地上,肉末横飞,鲜血遍地。
“小心!”千衔惊呼一声,纵身一跃,徒手抓住一把短刀,刀锋划破她的手掌,鲜血跟着刀尖滴落,连成了一串串的血珍珠。
阿克穆趁着这个空档逃脱了李慕歌的制服,却被她砍掉了一只胳膊。
顿时血如泉涌。
“啊,啊”阿克穆痛苦的捂着胳膊,目光中带着浓烈的仇恨,“我要杀了你,给我上!”
一声令下,剩下的白袍人再不留有余地,像是一条条疯狗,用最凶,最恶,最狠的方式去捕杀猎物。
李慕歌的脸上,身上,甚至是刀上都染了血,像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厉鬼, 面对这凶狠的捕杀,她逼进了所有的潜力,一脚将其中一人踹飞出去十来米远,然后纵身一个反转砍在一人的身上。
千衔也跟着加入了战场。
站在高处的小五捏紧了长剑,忽而看了孔月一眼,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加入了战场。
局势渐渐被李慕歌占据上风,阿克穆用布堵住伤口止血,几乎快疼晕过去,仇恨支撑着他看了下去,然而眼见着局势越来越不妙,他连忙高声怒喊:“走,快走。”
白袍人连忙迅速退去,带着一具尸体,身受重伤,狼狈不堪的离开。
千衔近乎杀红了眼,作势要跟上去,李慕歌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往后一揪,厉呵:“追什么追,你
不要命了?”
女子这才慢慢清醒,血红色的眸子才渐渐的隐去。
李慕歌一抹一把脸上的鲜血,道:“先回去收拾收拾。”
刚才指不定有人经过这里,然后跑去报官了,京城中在治安方面管理比较严格,这种斗殴若是被逮到了,铁定得关大牢。
她丢不起那个人。
纵身一跃,她直接运起内力,施展出轻功,往王府回去了。
小五走到孔月的跟前,垂头:“统领。”
孔月声音冷到了极点:“回去领罚。”
“是。”
暗卫之中有暗卫的规矩,这一届的暗卫统领孔月,少有人知道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因为她闻名于他人耳的,是她的铁血手段,谁都不能够破坏规矩,违者,罚。
在旁人的眼中,她不近人情得像是一个冷血的机器。
小五因为擅自行动,由她亲自带着人去刑堂领罚。
所以李慕歌回去的时候,没有看到孔月,也没有看到小五,跟在她身后的,是另一个和小五搭班的暗卫。
她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一边问那人:“孔月呢?”
“去刑堂了。”那人恭敬的回答。
“刑堂?”李慕歌将帕子扔进水中,“她犯错了?”
暗卫迟疑了一会儿道:“小五擅自行动,统领亲自带他去刑堂领罚。”
李慕歌眼神一暗,强忍着怒气问:“刑堂在哪儿?”
“姑娘,您不能去刑堂。”那人道。
李慕歌唰的抽出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双眸之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我再问一次,刑堂在哪?”
愤怒几乎燃烧掉她的理智,李慕歌拿着剑的手都在颤抖,她冷声道:“你可以不告诉我,我也不会杀了你,但是我不保证,我不会杀了孔月。”
她知道孔月的身份地位不凡,可是对方的所作所为,已经踩到了她的底线。
从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现在只剩下了忍无可忍。
暗卫想说她杀不了孔月,可是又想到她和王爷的关系,最后还是说出了刑堂的位置。
转眼之间,李慕歌就走出了院子。
刑堂之中的刑具很少,就只有一根鞭子和一根棍子。
两种惩罚的工具都是特制,单说那鞭子,看似柔软,其实上面布满了倒刺,呈现出一种棱形,一鞭子下去,轻则皮肉翻卷,重则深可见骨。
再说那棍子,婴儿的手臂粗,重铁打造,是同等大小棍子重量的五倍,一棍子下去,皮肉伤是小,若是下手狠的,骨头都能打碎。
大厅里面空旷到只有放刑具的两个支架,和两张凳子,青年跪在中央,脊背挺直,好似一棵挺拔的轻松。
孔月手中拿着鞭子。
这是小五自己的选择。
“五号,你违背了暗卫守则第一条,服从,第三条,不可擅自行动,念在你是初次,十鞭子,你可认错?”
小五淡淡的嗯了一声,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后悔的情绪。
孔月也不在乎他心中所想,手一扬起,鞭子就要落下。
第八十三章 刑堂抢人
“啪!”
蛇形长鞭抽在青年的背上,瞬间衣衫炸裂,血淋淋的皮肉翻卷,留下一道深刻的,从右肩到一直贯穿到左边腰际。
李慕歌被这一幕刺痛了眼睛,她呼吸一滞,一想到自己猜测的那种可能,心脏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刺痛,她连忙喝止住了孔月的下一鞭子。
“住手!”短刀脱手而出,直接从孔月的侧脸划过,噔的一声,扎在了柱子上,李慕歌眼睛通红,“你再敢动试试。”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失态。
然而孔月冷漠的神情好似一块月下带霜的寒铁,无情而冷冽:“擅闯刑堂者,本该罚十鞭,念在姑娘不是暗卫,还是拿着东西赶紧出去的好。”
孔月抽出钉在柱子上的短刀扔了回去。
李慕歌反手接住,凤眼之中掠过一道杀意:“今日这人,我是保定了。”
她坚定的站在青年的身前。
“姑娘。”身后的人轻轻的唤了她一声,眼中充满的是她看不见的迷茫,脸上也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本就是属下犯了规矩,还请姑娘不要为我出头了。”
“你犯了什么规矩?”李慕歌蹙眉低怒道,“就因为救了我,所以犯了规矩,可王爷也说过,你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如今说来,违背规矩的不是你,而是她孔月。”
李慕歌的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失望。
那是对孔月的。
她曾以为,这个有着圆圆小脸的姑娘,纵然是魏临渊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可这么久了,是块石头也该捂化了。
可是没有。
对方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一切都以计算好了的利益为先。
“这一次,就算是小五没有动手,你应该也不会一直观望吧?”李慕歌反问孔月,口气咄咄逼人,“这般操作,只是为了除掉千衔,可是魏临渊给你的任务是保护我,你不会任由的看着我死去,孔月,你今天大可以试试,若是你能杀了我,就去鞭策他,若是你不能,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刑堂之中空荡荡的,只站着几个蒙面的暗卫,铿锵有力的声音在里面一遍一遍的回荡,冲撞着所有人的脑袋。
孔月不明白。
小五更不明白。
为什么面前的这位姑娘会这么护着自己?
“破坏了刑堂的规矩,就该受罚。”孔月仍旧冷硬的坚持着自己的底线。
“那你大可以试试。”李慕歌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短刀。
御风剑法她已经练到了第五层,再配合上出其不意的攻击,和飘渺不定的身法,就算是一般的一流高手,对上她都有可能栽跟头。
孔月摇摇头,圆圆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跟你打。”
她学的是杀人的功夫,一剑封喉,出剑必染血,李慕歌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两人僵持对峙,不肯退让半分,外面的太阳大得刺眼,升到正空的阳光洒下,圈出一圈圈的光晕,蔓延进了屋子里。
孔月烦躁的拧着眉头。
主子下的死命令,是让她保护李慕歌,她不能对李慕歌
出手,然而刑堂的规矩……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孔月退让了,她隐晦的看了一眼小五,冷声道:“既然姑娘执意要将人带走,那便待王爷回来之后,同王爷解释吧。”
说罢,她直接将鞭子扔回了架子上,大步地想着门外走去。
刑堂里面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小五觉得鼻子有些酸涩,他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女人,对方却一个伸手,就将他提了起来。
“回去上药。”随后就率先走了出去。
小五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几番欲言又止,终于是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青年看见面前之人的背影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我以前有个弟弟。”李慕歌呼出一口气,凤眸中隐隐带着泪花,“你和他很像。”
阿辰当初是为了保护她,才被那个变态杀人犯给杀死,可惜她仍旧没有逃出来,她想知道,面前这个青年是不是对方,所以犹豫着试探着说:“他的手肘上方三寸,有一颗红痣。”
小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此时见她这么一说,顿时轻声道:“真巧,不过我是一颗黑痣,上面还有一块胎记。”
小五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姑娘的弟弟,毕竟姑娘如今只有十六岁,而自己都已经二十了,更何况,他是从小就被抱来养的,而姑娘的弟弟已经死了。
然而他却没有察觉,李慕歌在听到他的叙说的那一刻,眼中的泪珠顿时结成了串,滚落而出。
心情激动澎湃,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无法思考,幸好小五是跟在她的身后,才没看到她如此失态的一幕。
过了好一会儿,李慕歌才擦干眼泪,克制住酸涩发紧的喉咙,道:“我也知道,只不过,一看见你,就想起了他似的,行了,你跟我一起回去拿伤药。”
为了避免对方看出她的异样,李慕歌连忙提快了脚步。
她太高兴了。
阿辰的那颗痣,本该是红色的,可是原本因为那一块胎记,越长越大,覆盖在了红痣上,就掩盖了原本的颜色,看起来像是黑痣。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李慕歌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是克制不住的笑意,还有酸涩。
小五身上的那一鞭子虽没有伤及要害,却也十分严重,李慕歌心中对孔月充满了怨怼,将所有的伤药都找了出来,一股脑塞给了小五。
小五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姑娘,我要不了,这么多……”
李慕歌眉头一拧:“你是暗卫,就算现在用不了,也叫有备无患,你是王爷派来保护我的,在王爷没有回来之前,你现在仍旧是我这边的人,我给你,你就收着。”
那边的房子已经买下了,她也该离开王府了。
收拾收拾包袱准备走人,谁曾想,孔月和管家直接拦在了她出府的必经之路,那条回廊之中。
管家摸着胡子,看她一边拿着包袱,一边提着箱子,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孔月这丫头不听话,我已经教训过了,姑娘千万莫要同
她置气,咱们有什么,等王爷回来了再说可好。”
说罢还狠狠的瞪了一眼孔月,怒斥:“还不快给姑娘赔罪。”
孔月虽然没有感情,却也知道李慕歌如今是同她离了心,而王爷又十分看重对方的潜力,所以她绝对不能够放对方就这样离开王府。
前思后想,孔月干脆单膝跪下,淡漠的神情变为愧疚,一如当初还是丫鬟的她那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姑娘若是生气,责罚我便好了,还请姑娘留下。”
老管家也连忙道:“我的姑娘诶,您可就留下来吧。”
孔月的切换表情的速度太快,快到李慕歌几乎来不及反应。
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是觉得后背生凉。
这种人,只是一个机器,被设定好了程序,那就是保护自己的主人,其次就是把利益最大化,若是有一天,她真的同魏临渊闹翻,对方肯定是第一个对她兵刃相向的。
李慕歌不信她,也不敢信她。
她敛眸,不带丝毫情绪的道:“我只是出去住一段时间,等老师回来再说吧。”
回廊并不大,两人堵住了去路,李慕歌只好再道:“管家爷爷,您是知道我的脾性的,还烦请管家爷爷让个路。”
“我倒是不知道,我儿在府中养了怎么一个有脾性的人了。”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管家和孔月连忙侧身看去,一个穿着朴素暗蓝色襦裙的妇人正款款而来,对方的身旁还跟着昨日那个鼻孔朝天的阿紫姑娘。
妇人一手持着佛珠,一手平放于腹前,远远看去,便是贵气逼人,还有几分宝相庄严。
而走近一看,妇人生得端庄大气,轮廓分明,在她的身上,竟是能够看到魏临渊的几分影子。
李慕歌第一眼就猜到了这人是谁临王府的老夫人,魏临渊的亲生母亲。
“拜见夫人。”
管家,孔月纷纷行礼。
老夫人冷淡的嗯了一声,下巴扬起,蔑视的看了一眼李慕歌,“你就是我儿带回来的女子?听紫儿那丫头说,你无名无分,就霸占了侧妃的院子?”
这话一出,李慕歌都诧异了。
从孔月的口中不难听出,这位老夫人并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儿子,三年了,从未从寺庙里面出来,就连儿子大战告捷,凯旋而归,也不闻不问,结果竟然就为了自己这一个院子的事情,对方就下山了?
李慕歌暗道,自己这本事还真够大的,又行了一个晚辈礼,“参见夫人,院子是旁人安排的,我并不知情,若是夫人不允,正好,我准备现在就离开。”
她特地将包袱呈现在对方的眼前。
本以为这样,对方就该满意,谁料到,对方却如同施舍一般的道:“让你离开,王爷回来之后,又该同老身闹了,管家,你给她换个院子便是,勉得旁人传些风言风语,说我王府苛待侍妾。”
管家皱了皱眉,拱手道:“老夫人,李姑娘并非侍妾。”
王爷那心思,他还是能够看出来的,这分明就是把李姑娘放在了心上。
指不定,这就是以后的王妃。
第八十四章 离开王府
老管家是真的想要挽留下李慕歌,可是这位老夫人一看李慕歌那明媚张扬的脸蛋,心中便十分不喜。
这一副狐媚子样,也不知道是要勾引谁。
又听到管家说是不是侍妾,下意识的就反问了一句:“既然不是侍妾,为何又要住在王府?”
说完她手上数珠的动作紧跟着快了许多,目光如炬,神色威严,眼底却掠过一丝嘲讽:“没名没份的就这么带回来了,王爷可真是风流成性,这样吧,待王爷回来了,老身做主,让他给你个名分,只是这侧妃住的院子,你自然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高高在上,悲天怜人,好一副慈悲为怀的菩萨模样。
然而这是魏临渊的母亲,李慕歌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却仍旧退让了一步,温和解释:“夫人,我只是替王爷查案的仵作,并非是后院之人,如今案子已然查完,我自是要离开的。”
“仵作?”老夫人端庄的脸上掠过一抹厌恶,数珠的速度又快了许多,嘴里念叨着经文,仿佛李慕歌是什么妖魔鬼怪。
李慕歌心中有些不舒服。
她从来不觉得仵作是一个下贱的职业,若是不从死者的身上寻找证据,有些案子根本就没办法破。
可这是魏临渊的母亲。
魏临渊又对她有恩,想了想,她还是忍了。
老夫人冷声道:“既然你要走,我也不留你了,管家,送客吧。”
说罢直接快步离开,连看上李慕歌一眼都觉得晦气。
而那个阿紫更是得意的看了李慕歌一眼。
一个要赶人走,一个又非要走,老管家脸上的褶子都愁得皱到了一堆,连忙跟在李慕歌的身后叮嘱:“如今外面这世道不安全,姑娘可要注意了,要不然,我从王府抽调几个侍卫过去?其实姑娘不离开也是可以的,您也是王爷带回来的,就是老夫人,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将姑娘撵走。”
小老头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生怕李慕歌在外面受了半点儿委屈。
这小老头是真的关心自己,李慕歌比谁都清楚。
大门口,已经收拾好行礼的千衔冲她喊道:“再不走,天就该黑了。”
女扮男装的她牵着小孩儿,拿着包袱,背后还跟着刀疤,等了应该有一小会儿了。
管家听到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该死的小子。
李慕歌安慰管家道:“放心吧,管家爷爷,有时间我一定回来看您。”
眼见着她大步流星的从自己身边离开,管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王爷哦,您要是再不回来,姑娘就要被豺狼给叼走了。
千衔笑眯眯的道:“还以为那老头不会轻易的让你离开。”
“管家爷爷很好。”往后看了一眼,能够感受到青年的存在,才略微放心。
让人艳羡的信任,千衔笑了笑,扯开了话题:“今日的事情,多谢你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没什么。”李慕歌反问,“你从王府出来,就不担心他们找上门来?”
今日的那些人都是一流的高手,李慕歌心里面清楚,若是没有孔月的震慑,没有小五的出手,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被捕捉。
“京城之中,他们还不敢闹得太凶。”千衔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眼神发冷,“昨日我不慎暴露了行踪,衣服上落了点儿东西,才叫他们发现,至于你……倒是该小心一些。”
女孩儿容貌钟灵毓秀,她这么多年来,也少有见到这般女子,怕是那群人已经将这张脸牢牢记清了。
李慕歌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反正得罪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做这一行的,处处都可结梁子。
两人的院子隔王府也不算远,几条弄巷的距离,两间院子也隔得很近,近到就只是前后的几步路的距离。
拒绝了千衔的盛情邀请,李慕歌亲自打扫屋子,她的东西并不多,因此整个院子都显得空荡荡的。
立于亭中,李慕歌倒有些想魏临渊了。
边陲。
草原上的一片滚滚绿海,南越国的大军驻扎在外面,夜晚降临,军中生起了篝火,欢庆声响起,军中士兵以水代酒,不醉人,人自醉。
就在今日早晨,嚣张的草原部落又被打了回去,呈递了降书。
过了今晚,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然而却没人发现,一道黑影直接绕过所有的人,奔向了主账。
主账之中点着两根蜡烛,昏黄的灯光下,魏临渊正在翻着契丹送过来的降书,或许是被打怕了,这一份降书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许诺了天大的好处。
每年进贡牛羊,美人,金银珠宝等等,自愿归为附属国。
黑影进来的时候,魏临渊正在估计着这一份降书的可信度。
“耶律空给的东西,王爷也敢信?” 那人站在帐篷边上,与阴影融为一体。
魏临渊在他靠近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因此并不觉得诧异,他将降书合上,暗色也难掩他眉目间的煞气,“还没有人能在本王面前耍花招。”
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恭敬的行了一礼,“耶律空向来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这次在王爷的手中吃了亏,日后定然会报复回来,他既然能够在王的手下蛰伏十多年,谁又知道,他日后会不会反咬一口,况且,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的人已经进了京城。”
魏临渊面前的案台狠矮,不过一尺多高,他盘腿坐在案台前面,说话要仰头看着那人,但是他的脊背铮铮,气势凌冽,那人不敢有丝毫的小瞧他。
魏临渊意简言赅的道:“你们的诚意。”
近乎于答应的意思,那人眼中涌出一抹狂喜之色,交出一分羊皮卷书。
魏临渊打开,羊皮卷上写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紫金狼图腾。
草原上,以狼为尊,为先祖,曾有传言,新一任王选出来的月圆之夜,天狼出,而这一副紫金图腾,才是历代王的传承。
耶律空虽然杀了自己的弟弟,但是耶律述齐的人却将这个东西带走,他没有这个东西,就没有办法正大光明的继位。
“我们契丹,甘愿呈上图腾。”
那人忐忑的看着魏临渊。
听闻王曾经和这位将军有些交情,这一步,也算是兵行险招。
“本王知晓了。”魏临渊终究是收下了图腾,契丹内乱,本该是对他们大
有好处,不过他还欠耶律述齐一份恩情,如今也是时候该偿还了。
他又问:“华清公主在哪里?”
“夫人已经离开了边陲,往京城去了,待我们的人联系上了之后,夫人自然会找到将军的。”
京城。
白袍人失望而归后,千衔自然而然的又换了一张皮子。
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仿佛她有千万张面皮,谁也不知道,哪一张是真是假。
李慕歌沐休完了之后,屁股下面的凳子还没坐热和,一个大案子就送上门来了。
金庭的四位名妓,有三位都突然暴毙而亡。
长泽腆着脸跟在李慕歌身后:“慕歌师父,我和你一起去吧。”
为了得到李慕歌的认可,他也是豁出去了,现在先叫着,总有一天他得把前面两个字给去掉。
李慕歌看了他一眼,没反驳。
其实这孩子虽然愚笨了一些,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
法医这这一行,不仅仅理论知识要过硬,更要会举一反三,临床结合。
金庭是整个京城都有名的销金窟,而这里唯一值得那些人花钱的,就是女人。
而其中的四大名妓,分别以琵琶,琴瑟,歌舞而闻名,这些人的每一次接客,平均下来都能够达到五百两银子,活脱脱的摇钱树。
现在一眨眼就死了三个,也难怪金庭会忙不迭地的报关。
白日里,本该是关门休息的金庭门户大开,外面还站了两个把守。
李慕歌走过去,两个打手立刻拦住她,目光在她的脸上来回看了看,道:“今日金庭不招待客人……更何况,是女客人。”
两个打手目光有些奇怪。
这年头,什么样的人可都有,女人都来逛青楼了了。
两人正在暗自咂舌,李慕歌面无表情的掏出一块腰牌:“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赶紧让开。”
两个打手一愣,旁边的长泽不喜欢这两个人看李慕歌的样子,低声呵斥:“还不赶紧让开,阻挡官员办案可是重罪。”
他的手中也有一面腰牌。
刚才才进去一批大理寺的人,两个官员自然是见过令牌的,虽然觉得一个丫头片子来办案有些诡异,还是连忙让开了。
查案子的仍旧是那位赵寺正。
为了能够升官,他平日里也是拼命得很。
“李仵作。”
“赵寺正。”
两人分别打了个招呼,赵寺正就忍不住了,直接切入正题:“昨日那四位都没有接客,今天一早,丫鬟去喊人的时候,就发现有三位都死了,我已经勘察过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其中一人是上吊自杀,一个是受了致命一刀,至于另一个……倒是没有伤口,李仵作可要去看看?”
一直在旁边看在的老鸨却不干了,连忙捏着帕子阻拦:“大人,大人,稍等,不知这一位,这位姑娘……”
这大理寺怎么让一个姑娘来办案了?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职业使然,老鸨忍不住多在李慕歌的脸上看了一番。
这张皮子生得可真是好哟,若是能够拉倒金庭来,那可不又是一棵摇钱树?
第八十五章 不能解剖
“唰。”
一把刀子从李慕歌的手上顺势而出,挡住那目光。
她勾勾唇,皮笑肉不笑的道:“让让。”
刀子上划过一道冷光,一根头发丝掉落在上面,瞬间就断成了两截。
老鸨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肥硕的身体吓得一颤一颤的,嘴角的那颗大痣也跟抖动。
“诶哟,你这姑娘,好端端的拿刀子做什么,你,你可当心点儿。”
赵寺正看出李慕歌是故意的,故意咳嗽了两声,将笑意压下,正色道:“这是我们仵作行的李仵作李大人,你一个老鸨,管这么多做什么,改不赶紧带路。”
仵作?
老鸨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在看到李慕歌那黑沉沉的眼睛的时候,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尴尬的呐呐道:“原来,原来是仵作大人啊,请,请这边来……”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居然去做仵作,真是诡异的丫头。
老鸨满心吐槽,领着几人上了二楼。
不过越接近那几间屋子,她腿肚子都开始打起了哆嗦,煞白着脸道:“这就是兰心的屋子。”
一死死三个,这件事真是诡异。
老鸨想起那些私底下的传言,心里面发毛,连看都不敢去看上吊而死的兰心。
还记得今天早上,丫鬟发现兰心上吊而死的时候,对方眼睛不甘心的瞪着,像是要掉出来一样,舌头更是伸得老长了,简直就像是拔舌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
现场保存得很好,正如赵寺正说的那样,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另外两间屋子也是一样的。
李慕让人将三具尸体搬到了一起,带上手套,正准备开始尸检,外面忽然又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队官兵直接占领了一楼,中间,一个大腹便便的矮子中年人,和一个容貌柔美的青年径直走了过来。
“本官听闻,你们这里死了三个人,可有这事?”来人穿着藏青色的朝服,绣孔雀,脑袋上还戴着一顶乌纱帽。
正三品,也不知道是哪一位。
老鸨呆愣的点头:“对对对,是我们,是我们,不只是大人是……”
“本官乃是知府,你们既然报了官,那就说说是怎么回事吧。”知府看了眼身边的青年,又仰着脑袋高傲的用鼻孔指了指赵寺正。
“下官参加知府大人。”赵寺正拱拱手,将事情解释了一道,心里面却泛起了嘀咕。
一般来说,这种案子,一般都是交给大理寺,待他们将案子破了,再将犯人发落,而只有知府管辖的那一片区域,才是他们直接去管。
更何况,不过是几个女人,怎么说,也不能让知府亲自来查案子吧?
正这样想着,知府就已经腆着肚子指着李慕歌呵斥:“那边那个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不知道死者为大吗?”
赵寺正一惊,连忙解释:“知府大人,这位是仵作行的李仵作。”
“李仵作?”知府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而后恍然大悟,一拍额头,“你就是,那日朝堂上的那个丫头?”
李慕歌起身行礼:“参见知府大人。”
知府
摆摆手,有些好奇的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回禀知府大人,下官这是在从尸体上找线索。”李慕歌道。
“你能找到线索?”知府身边的青年突然出了声,目光火热的盯着李慕歌,连忙走进了两步,“你说你能找到线索?”
“你是?”李慕歌疑惑的看着他。
青年大概二十四岁左右的模样,身姿挺拔,容貌隽秀,只是脸色十分苍白,眼底更是有一圈青黑,简直可以媲美大熊猫。
“这位北岳国的六皇子殿下。”知府适时解释。
众人眼里划过一丝了然。
当初北岳国战败,皇帝就将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送到了南越当质子。
这件事就连李慕歌都知晓,其他人更不用提,给足了青年面子。
尤澜温和的摆摆手,孩子气的拉着李慕歌的手臂,固执的询问:“你是不是能够找到线索,你一定要找到……我答应过她,要替她赎身,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一定要找出凶手,将凶手绳之以法。”
青年悲伤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子。
那悲伤实在是太强烈,李慕歌心弦微微颤动,轻轻点了点头:“你放心吧。”
“真的吗?”青年悲痛的神色中闪过一抹欣喜,他紧紧地拉着李慕歌的手,“太好了,太好了。”
李慕歌微微有些尴尬,她扯回自己的手,想着继续尸检,尤澜又巴巴的凑了过来,“我能够和你一起吗,还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我自己查就成,殿下先去休息吧。”李慕歌不着痕迹的拒绝。
这种外行人不帮倒忙就不错了,还不如长泽来得好。
“可是我想给兰心报仇,我想亲自找出凶手。”尤澜失落的耷拉着脑袋。
知府连忙上前道:“李仵作,既然这其中有殿下的人,殿下跟着一起查案也是应该的,你好好做尸检就成了,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李慕歌心中不爽,却还是点点头,默许了。
她将自己的盒子打开,露出大大小小十来把不同的刀,还有些钳子,铁丝之类的东西,顿时把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下了一跳。
“长泽,记录。”
“是。”
长泽点点头,李慕歌就直接从第一具尸体开始检查。
女子穿着粉红色的宫装,脖子上又一道致命的伤口,直接划破了对方的气管,至于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口。
随后她又开始解剖对方的肺部,胃部,然后她在气管里面发现了 一些黑色的汁液,应该是呛咳进去的。
将汁液采集到她去定制的玻璃瓶中,李慕歌又将器官塞了回去,用针线将划开的皮肉给缝上。
至此,一双白手套已经完全被染红,鲜血淋淋的,胆子小一点儿的老鸨,双眼一翻就晕死了过去,就脸周围守着的几个和查案的人胃里面都是一阵翻腾,差点儿吐了出来。
尤澜不忍的别开脸,“你,你们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吗?”
“若是不找到凶手,她们更是死后不得安宁。”李慕歌
声音清冷,她瞥了一眼长泽,道:“梦娘,经初步判断,窒息而亡;年龄,二十;致命伤,脖子;推测武器,匕首,或者是……刀剑,气管中有不明呛咳物,呈黑色。”
下一个寄女叫做白雪,人如其名,肤如白雪,如今一死,脸上的更是没有了一点儿血色,倒是嘴唇上面有些乌黑。
似乎有些像中毒。
李慕歌心中有了猜测,取出一份针筒,打算先试着抽取血液。
一般来说,在10小时左右,也就是五个时辰,尸体隐隐已经有了些许尸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抽出来。
空针是用玻璃制成,李慕歌想了想,依旧开了胸腔,从心脏中取血,然后再用止血钳夹住,缝合。
于此同时,她的心中暗自下了定论。
尸体血液并没有完全凝固,死亡时间应该可能在三到四个时辰之间。
旁边,长泽对她拿出来的器具有些惊诧,这些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
学而不知则问。
长泽没有丝毫迟疑的就道:“慕歌师父,这些,是什么?”
“空针,有些时候需要采集死者的血液,就可以直接抽出来,止血钳,前几次我们解剖的尸体血液基本上已经凝固,就用不上这东西,不过这个不一样,为了避免心脏血液喷射出来,可以直接用止血钳夹住止血,再进行缝合。”
李慕歌并没有任何的隐瞒。
旁边的尤澜十分惊讶,熊猫眼瞪大了一倍有余,这些东西,简直是让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尸检完后,李慕歌照旧道:“梦娘,年龄,二十,服毒自杀,后颈部有淤青,怀疑重力打击,胃内容物发现不明毒药,疑似死前进行欢爱……”
来了,相同点。
李慕歌将目光直接转向了第三具尸体,若是这人也胃内,或者是气管呛咳有不明物体,可能就能够确定,凶手有可能是一个人。
然而刚等她拿上刀,尤澜就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不能动她。”熊猫眼强悍的瞪大。
李慕歌微微蹙眉:“殿下,是您自己说要查真凶的,还请殿下不要阻拦。”
尤澜咬咬牙,倔强的道:“不行。”
顿了顿,他的语气变得十分哀愁:“兰心在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够苦了,本殿下不能让她死了还要被别人糟蹋,你动其他人,本殿下可以不管,可是兰心,绝对不行。”
声音铿锵有力,显然是来真的。
旁边知府连忙跟着附和:“李仵作,这些年来,大理寺查案也没像你一样,非要把尸体挖开了,才能找得到凶手,殿下心善,其他两人都已经让你动了,这一人,你就算了吧。”
李慕歌眉头打了个死结,不高兴。
然而一个是三品知府,一个是北岳质子,她还真不能拿这两人怎么样。
旁边长泽连忙拉住她,轻声道:“慕歌师父,不如让我来试试吧。”
“你……”李慕歌有些犹豫。
长泽给自己打了打气,昂首挺胸的道:“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长泽了,慕歌师父要是不信我,不如我们打个赌。”
第八十六章 凯旋而归
“赌什么?”李慕歌也来了兴致。
“如果……如果我能够找出来,你就收我为徒怎么样?”长泽忐忑的看着她,憨厚的脸上出奇的固执。
李慕歌顿了顿,脸上忽而露出几分笑意:“倒也,不是不可以。”
响鼓不用重锤敲,这小子自从上次被批评了之后,一向刻苦努力,周围的那些阿谀奉承也少了许多,安安心心的,以后未必不能独担大梁。
李慕歌本着给对方一线机会的意思,直接退居后方。
长泽手中没有拿刀,所以尤澜并没有阻止他
验尸可以分为体外和体内检查两个步骤,长泽是从头部开始,然后开始道:“头部没有受伤,瞳孔干燥,透明度逐渐丧失,肌肉开始僵硬,尸斑形成在脚底,呈黄色,咦……这是?”
长泽从兰心的手中拿出一撮头发。
头发很长,柔软,带着一股浓烈的脂粉味。
“女人的头发?”长泽将两者头发对比,无论是色泽,质地,都有着明显的差别,故而对李慕歌道,“不是死者本人的,而且,我觉得她好像是中毒了。”
一般的尸斑并不会形成黄色,这种样子,倒像是中毒,中毒表现也十分明显,口,眼大开,肚腹青胀,面紫黯,唇紫黑。
“中毒?”尤澜一听,结合前两人,多问了一句,“三人都是中毒而亡?”
“只是有中毒表现,却并不一定是中毒而亡。”李慕歌纠正道。
“会不会是金庭里面有人看她们不顺眼,专门给三人下毒?”尤澜怀疑道。
周围站着几个观望的下人和女人,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记得前几日,前几日南若和她们有了些争执,不会是南若怀恨在心吧?”
一番惊人言语宛如炸雷,站在门口的南若一听,顿时白了一张脸。
她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尤澜觉得这个猜测也并不无道理,甚至南若是最有可能行凶的人了,他抿着唇,严肃的对知府道:“知府大人,如今凶手又可能就是那人,还请知府大人将人给抓起来。”
知府连连点头:“杀人偿命,这是应该的。”
“等等。”李慕歌连忙拦住他,觉得他这一番推测全都是扯淡,她神情凝重,“在没有证据之前,殿下还是不要随便抓人的好,免得冤枉了好人,倒是让凶手逍遥法外,快活自在。”
门口,南若美眸含泪,捏着帕子瑟瑟发抖,低声哭泣道:“奴家,奴家昨晚早早的便歇息了,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女人生得一副柔美弱柳扶风杨,娇弱之姿我见犹怜,有几个客人一见,便忍不住为她出言辩驳。
“南若姑娘只是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在一个晚上去对付三个女子?”
“对啊,更何况兰心姑娘还是上吊死的,兰若姑娘总不可能是抱着她去上吊的吧?”
这里面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虽然整个金庭都被官兵把控住了,但是总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他们也没把尤澜这一个北岳的质子放在眼里,你一眼我一句的,为南若解
释。
尤澜气得浑身发抖,红着眼睛道:“她怎么就不可能,说自己昨晚上睡得早,可这段时间,又没有人见过她,说她手无缚鸡之力,难道就没人帮她了,这女人的头发,你们自己看看,除了她,还有谁和这三人有这么大的仇恨?”
金庭之中的这四个名妓是竞争关系,互看不顺眼的,今日你抢了我的恩客,明日我又抢了你的男人,要说谁心里面没点儿刺,那是不可能的。
南若十分委屈,瑟缩在门外,听着里面那人怒气冲冲的声音,生怕他冲出来就把自己抓走了,连忙退后了好几步。
“尤澜殿下,若是你找出了证据,抓人自然是 可以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相信北岳和南越,都是一样的。”李慕歌隐晦的提点了一句。
这里不是南岳,还容不得一个质子这么嚣张。
知府虽然像只狗一样对他点头哈腰,但是总有些人看尤澜不顺眼,在别人的地盘,最好是夹起尾巴做人。
尤澜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顿时身体一僵,对李慕歌的好感全无,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本殿下就算是质子,那也是南岳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若是查不到真相,本殿下就亲自去找皇上。”尤澜气得火冒三丈,这个鬼地方他是待不下去了,他吩咐官差看好好兰心的尸体,直接大步流星的离开。
知府连忙跟在他的身后,跟着瞪了李慕歌一眼:“告诉你,就只有三天时间。”
对方拖着肥胖的身体跟在尤澜后面,一边小跑一边喘气,从远了看,简直就像是一个球在滚动。
堂堂三品知府,竟然要去巴结一个他国质子,简直就像是一个笑料。
周围的官兵撤走了大半,赵寺正同李慕歌打了个招呼,打算先将尸体带回仵作行,李慕歌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连忙道:“先等等,把那个,那个叫南若的,喊进来。”
南若就站在门口,想到屋内就有三具尸体,她就惧怕得不敢进去。
官差粗暴的推了她一把,不耐烦的道:“还不赶紧的。”
南若一个踉跄,李慕歌扶住了她,她便顺势行礼:“小女子见过大人。”
“你叫南若是吧?”李慕歌刚才听门口那些人说起了她的名字。
南若点点头,声音好似细蚊:“小女子南若。”
“你过来看看。”李慕歌强硬的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三具尸体的面前。
三具尸体一字排开,其中有两具尸体都被李慕歌解剖过,身上带着密密麻麻的黑线,而兰心的那具尸体更是死相凄惨。
南若一看,顿时惊叫了一声,连忙往后退去,小脸惨白的道:“我,我真的不是凶手,大人,求求您相信我吧。”
她那模样简直就是被吓坏了。
如果真的是一个杀人狂魔,对方纵然会伪装,也绝对不会在第一时间被吓得跳开。
“放心吧,我相信你。”李慕歌对着她笑了笑,转身一巴掌糊在长泽的脑袋上,“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长泽哦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跟
在她的身后。
隔了一会,他又忍不住狗腿子的问道:“慕歌师父,你怎么就确定她不是凶手呢?”
“她不像。”李慕歌解释,“真正的凶手,绝对不会这么惊慌。”
现在重要的是,该怎么去动兰心的那具尸体。
李慕歌有种预感,所有的答案都在兰心的身上。
可是尤澜那个王八蛋一直拦着,该想个什么样的法子呢?
李慕歌绞尽脑汁的想要接近尸体,结果刚进到仵作间,就被门口的尤澜给镇住了。
青年坐在小马扎上,一双黑眼圈更浓重了,他无神的看了一眼李慕歌,倔强道:“想动兰心,你就死心吧。”
李慕歌简直要被他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毅力给感动了,她鼻子里面哼哧哼哧的喷出热气,指着尤澜怒道:“殿下,既然您不让我碰她,又何必把她带回来?”
尤澜翻了个白眼,道:“仵作行有冰棺,我若是不带回来,兰心就该臭了。”
很好,没毛病,就是气死个人了。
李慕歌如此想着。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白日,尤澜守着尸体,晚上,有知府的派过来的官差守着,为此,李慕歌却连兰心的衣角都没碰到过。
午间放值,李慕歌从仵作行走出来,外面正是太阳高照,刺得她眼泪水直往外面冒,她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心情颓丧。
这个案子,奇葩的不在案子本身,奇葩的在于那只熊猫眼啊。
肚子咕噜噜作响,她坐在面摊上,还没说要什么,里面的老板就像一阵风冲了出来,“今日不卖了不卖了啊,走吧走吧。”
“不卖了?”李慕歌瞪大了眼睛,牙口一阵酸爽,“老板,你不是说就算是六月天下冰雹你也要卖吗,今日出什么大事了?”
那屋内煮的高汤分明还在冒烟呢,怎么就不卖了?
老板急急忙忙的道:“听说临王打胜仗回来了,我也得去看看咱们比丘的战神,沾沾光。”
“你一个卖面的沾光能做什么?”李慕歌气呼呼的反驳了一句,反应过来顿时立在原地。
魏临渊回来了?
她顿了顿,心里面有些酸酸的,决定重新找个面摊,然而脚步却自发的跟上了前面的老板。
京城之中,万人空巷,而主道上,却熙熙攘攘站满了人,人群自发的站在两边,翘首以待,地面震动,大开的城门外能够看见一阵滚滚黄沙,紧接着,一支军队进了皇城。
为首的人坐在战马上,披风铠甲,腰戴佩剑,脸上还带着一副铁面具。
然而李慕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自男人进城,周围百姓就开始欢呼,高喊,撒花,丢手绢,疯魔了似的,李慕歌被挤在人群之中,一个人紧紧地贴住了她,身体上下抖动。
李慕歌皱眉往前进了一点儿,那人焦急跟着贴了上来,她顿时火了,反手一扣,直接将那人给踹出了人群中,结果用力太狠,正好扑腾到中间。
“吁”魏临渊连忙扯住缰绳,杀气凌冽的往人群中一看,“是谁?”
第八十七章 见面不相识
烈日炎炎,整个京城的人好似都堵在了这一条街,造成了万人空巷的程度,街道的两边,楼上,都挤满了人,一眼望去,就只有黑攒攒的一片人头。
李慕歌明明觉得自己是藏在人群之中,却还是像被那人发现了一样。
但她知道,魏临渊可能会认不出自己。
迟疑了一瞬,在对上那双黑沉如同漩涡一般的眼睛的时候,她还是从人群之中挤了出去。
“参见大人。”她并没有挑明自己的身份。
在大街上相认,明显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原本嘈杂的人群似乎都因为女孩儿的出现安静了片刻。
雪白的肌肤,精致的容颜,纵然衣着朴素,却还是让人惊艳不已。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拉紧了缰绳,从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不过男人非常克制,冷静的询问:“你为何要将他推出来?”
这时间太巧合,这个女子是不是故意的,她有什么样的目的?
魏临渊的心里面已经在开始阴谋论了。
而在他马下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趁着众人不注意,得意的看了李慕歌一眼,小人得志的控诉:“这位姑娘,你为何要推我出来,若非王爷及时拉住了马,那我就成为了马下亡魂,你可是在谋杀!”
周围人顿时起哄指指点点,说着李慕歌的不是,最毒妇人心,人不可貌相,一句句指责都砸了下来。
若是一般的女人,估计要羞愤欲死。
这就好比前世的网络暴力。
李慕歌冷淡的一眼扫过去,拱拱手,冲着魏临渊道:“王爷,我记得比丘法典记载,第三十六条,若是男子以不正当手段,轻薄女子,轻者,罚款纹银十两到百两不等,且为了以儆效尤,应收押大牢十五日到三年不等,重者,收押大牢三年以上,态度恶劣者,直接施以宫刑。”
比丘法典,是整个南越国至高无上的国法,就相当于现代的宪法,曾经南越只是一个被戏称为比丘的小城,后来逐渐壮大,先祖虽然厌恶比丘这个名字,但是为了能够让后代居安思危,直接将至高无上的法典的名字定为了比丘。
而李慕歌却将法典中的一段,一字不落的背了下来。
魏临渊大概知道法典中的内容,他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身看着这两个宛如蝼蚁一样渺小的人。
一个精致美丽的女孩儿,一个猥琐的男人,他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李慕歌嘲讽的勾勾唇,冷声道:“我很抱歉,王爷,将这种人渣踹到了您的马下,但我实在忍不住了,这个男人的将手伸到了我的身上,甚至整个人都贴在了我的身上,按照南越的律法,我这个受害者,打断他的手应该也是不碍事的吧?”
猥琐的登徒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这个女子不要自己的名声了吗,竟然敢将这样的事情都讲出来。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哇哇大叫着辩驳:“你撒谎,这里人挤人的,挨
着点儿都是常事,我看你就是缺男人了,才会看谁都像是在对你动手一样。”
周围的人像是又被鼓动了一样,用奇怪的,贬责的目光却看着李慕歌。
这是时代的特性,若是女子被轻薄了,大概有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想,这是女子不守妇道,而并非男人的行为下流。
所以大多数受了轻薄的女子,都只能打碎了牙往嘴里咽。
偏偏李慕歌却是最厌恶这种人的,这男人一看就是惯犯,心中已经恶心透顶了,她却还要压着怒气唇枪舌战:“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为何只有你被我抓包出来,被抓到了也不心虚,看来是个惯犯,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只要去问问你的邻居,自然就知道了。”
说得口干舌燥,心中冒火,还有些不知名的委屈在心里面流窜,李慕歌忽然想到了什么,咬牙道:“今日我身上戴了一个香囊,是药草特质而成,一旦碰到,必定会沾染上味道,你若是不心虚,便伸出手来让周围的人闻闻。”
登徒子怎么可能不心虚,他脑门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假装强硬的反驳:“靠得这么近,就算沾染上了也不算什么。”
“你说不算什么就不算什么了?轻描淡写两句话就敢无视我南越的律法了?”李慕歌勾着一脚将他踹在地上,手中顺出一把刀,噌的一下就擦着脸颊插在了石板地上,“惯犯,你说,你到底祸害了多少人?”
“行了,他既然犯了法,就把人押进天牢吧。”魏临渊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女子,心中的熟悉感越发的强烈。
好像,在哪儿见过?
勇气,智慧,不拘小节,还有,那双眼睛……
就在魏临渊要想起来的时候,他的参军骑着马走近,低声叮嘱:“王爷,咱们得快点儿了,听闻今日外邦的使节来了。”
南越周围有许多的番邦小国家,一些依附于南越的,每年都会前来进贡,寻求庇护。
不过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老皇帝最厌恶魏临渊的时候。
魏临渊凶名在外,这些番邦小国对他有惧又怕,但无一例外,都是十分推崇的,这位大名鼎鼎的战神在他们的眼里,有时候比皇帝都还有威信。
功高盖主,老皇帝早就想削了他了。
但这一次,他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魏临渊都到了快封无可封,奖无可奖的地步。
临走之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慕歌,吩咐人将那登徒子专门押送进了牢狱,随后一拉缰绳,往皇宫走去。
李慕歌悄悄的退出了人群,看着他的背影十分复杂。
他果然没认出自己来,可是这一次没认出,就不代表,以后不会见面。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而另外一边,刚到皇宫门口的魏临渊下了马,让队伍回去修整,卸了兵器,自己带着副将军进了皇宫。
走在半路上,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女子像谁。
“丫头。”他在心里默念。
一路进了小朝廷,皇帝还在高位上坐着,见他进来,捏在
龙椅上的手顿时紧了紧。
这个人怎么还没死!
“微臣参见皇上。”魏临渊单膝跪地,地面坚硬的触感让他微微眯起眼睛。
周围的几个番邦使者一见他,稀奇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就是一通叽里呱啦的番邦语言交流。
然后其中一个头扎布巾的番邦人站了出来,用着那蹩脚的中原话冲着老皇帝道:“皇上,我等,奉献出凤兰最美丽的珠宝,只希望,战神阁下,能够庇佑我们凤兰。”
凤兰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点儿的国家,偏偏又是个富饶的地方,引起了豺狼的注意,不得已,他们只有寻求庇护,没有谁,能够比魏临渊让他们感到安心的了。
老皇帝藏在珠帘下的脸黑成了一坨煤炭,他阴骘的看了一眼那些美丽动人的珠宝,心里面只有一股发散不出的郁气。
“你等既然带着诚意而来,朕自然会庇佑你们的。” 他强硬的使者去纠正。
使者没有多想,行礼:“多谢,皇上。”
老皇帝摆摆手,将目光投向魏临渊,感叹似的道:“临王,这次你又立了一功,可朕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奖赏你了,不如这样吧,你说,你要什么?”
老东西真是越老越吝啬了。
魏临渊心里骂了一句,瞥到那使者中间打开的盒子里面有一支雕花簪子,簪子本神如水晶一般透明,而簪头那朵小巧的玉兰却带着渐变的红色,由浅到深,花蕊中的那一点更是红得滴血,簪子泛着荧光,却不显得妖魅,反而看起来傲骨铮铮。
丫头一定喜欢!
魏临渊看见簪子的第一眼,就想到了李慕歌,顿时想也不想的就提了要求:“启禀皇上,臣,想要那支簪子。”
老皇子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顿时爽朗一笑:“既然临王要,那就拿去吧。”同时,他的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得到了簪子,又应承了一番老皇帝的奉承,魏临渊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而临王府中,老管家早就收到了自家王爷已经大战告捷的消息。
他瞟了一眼那个尘封了许久的院子,摸了一把胡子。
愁哦!
这不该走的走了,不该来的却来了,可怎么办哟。
没等老管家想出办法,魏临渊已经走到跟前,他连忙迎了上去,“恭迎王爷回府。”
周围的下人们也规规矩矩的站着。
和以前似乎没有什么两样,魏临渊却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皱眉问道:“王府怎么一股怪味?”
老管家顿了顿,心里面腹诽,好歹是老夫人用的香炉,怎么到您那儿就成了怪味了?
心里面想着,嘴巴却老老实实的道:“是老夫人说,咱们王府得用这个熏熏。”
“老夫人?”魏临渊一愣,旋即神色就直接冷了下来,语气不善的道:“她回来了?”
老管家点点头。
魏临渊眉头紧锁,他手中还拿着一个盒子,过了半响才妥协道:“算了,随她去吧,丫头呢?”
第八十八章 冲冠一怒
谁也想不到,战无不胜,被敌人冠冕上修罗称号的男人,面对自己徒儿的时候会是这般和善。
老管家苦中作乐的想着,好歹自家王爷不是真的冷血之人。
魏临渊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神情探究:“发生了何事?”
于是老管家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一一叙说了一遍。
从樱桃下毒,到千衔的出现,以及老夫人亲自出面赶人。
末了,老管家忍不住为李慕歌辩解道:“这件事,的确是孔月做得过了些,老奴已经惩罚他了,这两日,孔月都在暗处保护姑娘的安全。”
然而魏临渊却一直没有说话,老管家忍不住看了一眼,却被他眼中的惊涛骇浪的怒气煞住了。
“丫头现在在哪里?”魏临渊已经收敛了眼中的怒气,然而就是这种沉默,却更让人心惊。
老管家知道孔月这是闯了大祸了,心中叹气,徐徐道:“姑娘就在朱雀街那边六道口的院子住着,有暗卫守着,王爷可要去看看?”
魏临渊摆摆手,目光顺势落在中庭那边。
那个地方,烟火缭绕,隐约还能够听到一两声诵经声。
老管家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佛堂。
这里是整个王府的中腹之地,宽阔的地形,中间直接塑了一座一丈高的佛祖金身,平日里有专门的丫鬟打扫,添一添香火,但这个地方,却是魏临渊最厌恶的地方,没有之一。
佛堂外面,丫鬟的阻拦声传到了里面。
“王爷,老夫人正在休息,王爷,王爷,您等等……”
“唰!”一把长剑直接制止了丫鬟上前的动作。
男人高高在上的瞥了她一眼:“本王不知道,这临王府还有什么地方是本王不能去的了,你倒是胆子大。”
剑未出鞘,丫鬟却已经感受到了杀意。
那一瞬间,她像是看到了血淋淋的地狱,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地狱之中的修罗,只要他的手轻轻一动,自己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扑通一声,丫鬟惊惧的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求求王爷绕过奴婢吧,求求王爷……”
屋内诵经的人听到这番嘈杂,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终究是拿着珠串从屋内走了出来,嘲讽道:“怎的,战场上杀的人不够,王爷这是打算拿老身这里的人凑数了?”
魏临渊收回长剑,低喝了一声:“滚。”
丫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跑出了门外。
魏老夫人脸色漆黑:“临王,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魏临渊并不在意她的话,恍然一见她的脸,觉得与三年前的无异,比之同年岁的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心里波澜不惊:“母亲不必担心,我的没有规矩,也不过是在家中,这仆人不听话,总该敲打敲打的,免得爬到了主子的头上,我既为王,她既是奴婢,我便有打杀的权利,母亲说得可是?”
魏老夫人脸上厌恶的情绪越发的明显,她后退了几步,不愿意沾染上魏临渊的身上的煞气,神色冷硬,“王爷今日来
找老身是有何事?”
“我想来看看,母亲身边的丫鬟,就竟都是个什么样子。”魏临渊目光深邃的看向紫衣丫鬟。
阿紫心中扑通一笑,白皙的脸颊上飞上两朵红晕,临王长得俊美,地位又高,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宠幸,她又何须在这里服侍别人。
魏老夫人却看不惯魏临渊的行为,厉呵:“临王,你要找女人,到处都是,可我身边的丫头,你休想。”
“是吗,可是我听闻,母亲不是要给我定侧妃么?”魏临渊剥削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刀子一样,“不过有一点儿母亲倒是放心,您身边这样的货色,我是绝对看不上的。”
阿紫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魏老夫人怒极攻心,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暴怒:“临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紫更是用一双水润委屈的眼睛控诉的看着魏临渊,但是他心中却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想法,反而是联想到了李慕歌。
一想到自己不再的时候,丫头就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魏临渊一颗心就好像是在油锅里面翻滚煎炸,心疼得不得了。
“母亲,我定的人,那就是王府的主子,我要娶什么样的人,也轮不到您来定,阿慕是我的徒儿,是临王府的主子,你这丫鬟不守规矩,对阿慕大呼小叫不说,还将她赶出了临王府,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惩罚?”魏临渊一字一句,不疾不徐的说道。
魏老夫人一想,就知道他说的是谁,顿时止不住的连连冷笑:“你就要为了这么一个整日同死人为伍的下贱坯子来羞辱我?临王,您可真孝顺啊。”
“不敢当。”魏临渊露出一个假笑,“怎么说,儿子也是亲自在皇上那里请命,为您换了一座佛祖金身回来,您说对吧,母亲?”
一提到这件事,魏老夫人的瞳孔就骤然缩了一下,所有的话都被堵死在了嘴巴里面。
而就趁着这个机会,魏临渊直接一脚将毫无防备的阿紫踹了出去,长剑出鞘,砍下。
“魏临渊,你敢”魏老夫人愤怒破碎声音中竟夹杂着仇恨。
一直守在门口的老管家腿肚子一哆嗦,差点就控制不住要冲了进去。
王爷可千万别做什么冲动的事情啊!
长发整齐的断裂,落在四周,阿紫吓成了一只鹌鹑,瑟瑟发抖。
及腰的长发被齐齐斩断,只到了脖子那里,若是魏临渊手中的剑再偏一点,被斩下的就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她的脑袋。
太恐怖了,太可怕了,临王,临王他根本就不是人。
魏老夫人撕碎了自己所有的高高在上,悲怜仁慈,端庄的容貌狰狞得如同恶魔,她双目的赤红的看着魏临渊,手指颤抖着指着他,声嘶力竭:“你给我滚,滚!”
魏临渊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老管家在门口纠结了一会,正准备破门而入阻止自家王爷,门忽然自己打开了,身穿铠甲的男人大步流星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王爷?”老管家看了他两眼,没闻到血腥味,看来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
回的事情。
魏临渊仰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忽然道:“赵老头,去让人烧水,本王要沐浴。”
“是,是。”老管家连忙点头应道,感叹自家王爷发泄的途径又变了,结果转头魏临渊一沐浴完,就不见了踪影。
正准备汇报的老管家和青松拿着一踏折子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最后,老管家灵光一闪, 露出了一个满意又神秘的笑容。
青松一头雾水。
这老头,年纪大了,脾气也越发的诡异了。
清月别院。
李慕歌买院子的时候,院子就是这个名字,前一任主人应该是个富有才气的人,屋子内还有些装饰的画,那主人走的时候说过,屋内的东西,就算是当作赠给有缘人了,希望有缘人能够善待它们。
每每一想到对方的期许,李慕歌就有些心虚。
自个儿这么糙的人,要是对方知道了,恐怕得气死吧?
如是想着,她一看厨房,脸上就露出了些幽怨的表情,要是再搞不定厨房,自己就该出去喝西北风了。
李慕歌会炒菜会煮饭,可是对这种土灶,她压根驾驭不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用过这种东西,原来就算逼急了,最惨的时候也是用的酒精灯。
肚子忽然咕噜噜的响了起来,她看了看肚子,又看了看厨房,最终视死如归的踏了进去。
再试一次。
六道口的胡同小巷院子挨着院子的,住着的都是些小有资产的人,魏临渊挨间府过去,发现哪个地方蹲着暗卫的,那就是李慕歌住的地方了。
不过当他翻墙进去的时候,屋子内忽然涌出一阵浓烟,随后一个单薄的身影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咳嗽。
那身影一点儿也不像是李慕歌,至少那丫头没这么瘦。
难不成是管家说的那小子?
当时,魏临渊就一把抓着那人的肩膀,将人给掰了过来,不悦的质问:“你是谁?”
李慕歌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扣着对方的手臂想来一个过肩摔,偏偏魏临渊的速度反应比她更快,将她反手扣住,一只手直接扣住了她的脖子。
“你!”李慕歌本想呵斥,谁知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顿时所有的话都吞了下去,她目光闪烁的想要别开脸,却被魏临渊当做了心虚的表现。
“是你?”魏临渊皱了皱眉,又赶紧追问,“阿慕在哪里?”
李慕歌抿抿唇,不想说话。
就几天时间就忍不出来了,果然,她那蠢货学生说得没错,男人就是大猪蹄子,认不出来拉倒吧,可别妨碍她做事了。
那双凤眸滴溜溜的转着,灵动的很,魏临渊从她的侧脸看过去,正午时候那股熟悉感水到渠成的给了他答案。
他诧异的喊了一声:“阿慕?”
李慕歌冷笑一下,挥开他的手,气闷的活动着手臂手腕:“王爷,您还是像以前那样喊我就成。”
谁和你这个大猪蹄子这么亲密了。
切!
第八十九章 谁更重要
“生气了?”魏临渊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的错,没有认出你来。”
毕竟出征之前,这还是个胖胖的丫头。
李慕歌打开他的手,皱眉:“我没有生气,你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
本来缓和的气氛瞬间又掉进了冰点。
李慕歌知道,对方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来,必定是知道了那些事情,可其中的事情,说不上对错,只能说是立场不同。
但是一想到这点,她的心里面还是憋屈得慌。
因为是低着脑袋,所以她没能看到魏临渊深沉的眸子,里面黑雾翻涌,原本被压抑的怒气差点重新破土而出,过了许久,他才克制道:“王府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这个话题一点儿都不好,多说一个字,两人之间的气温就往下多掉一度。
然而这就像是梗在两人心头的刺,不拔出来,只会越来越痛,伤口灌脓,最后到无法挽回的余地,所以魏临渊仍旧没有停止。
“我说过,你很欣赏你,阿慕,你知道自己的能力,从来没有人,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把御风练到这种程度,你太吓人了,若是与你为友,将是最大的幸运。”
“那若是与我为敌呢?”李慕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他,认真的询问,“你会杀了我的对吗?”
孔月是派来监视自己的,若是自己真的别有用心,等待她的下场将会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战场上的修罗,可从来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
“这些所有的猜想都已经不存在了。”魏临渊几乎是松了一口气的吐出这句话。
没有什么如果,没有什么若是,若是有,那眼前的人,也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丫头了。
“你是我的徒弟,临王府,你也是主子,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魏临渊并没有逼迫她现在就回来,因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李慕歌也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松了一口气。
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李慕歌抹了把脸,随意问道:“吃饭了没?”
本想说着自己去做点儿,可屋内那滚滚浓烟硬生生的阻止了她的脚步。
还是算了吧!
魏临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用拳抵着嘴巴,压住笑意道:“出去吃吧。”
朱雀街上有家百川居,做的是蜀中那边的味道,麻辣味十足,两人一同进去的时候,屋内两侧隐隐能够看到些人,不过中间端的是诗情画意,小桥流水,流纱一般的烟雾缭绕在香炉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若不是魏临渊说这里是一家川菜馆,李慕歌绝对猜不出来。
店小二迎了上来,直接冲魏临渊道:“王爷。”
“老位子。”
三人一同上了二楼,正准备往雅间走,结果李慕歌兜头就听到一声:“临王爷。”
熟悉的声音让她下意识的抬头,迎面就看到尤澜那一张十分具有特色的脸。
熊猫眼依旧浓厚。
尤澜的目光直视粗略的在魏临渊的
脸上掠过,不解的望向李慕歌:“你难道就不去查案子了吗?”
“殿下。” 李慕歌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现在已经放值了。”
“可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尤澜听起来有些着急,他跺了跺脚,咬牙道:“一放值你就离开,三天时间,怎么可能查得了案子。”
“可这三天时间是您给属下定的。”李慕歌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
尤澜一僵,梗着脖子倔强的看着她,沉默的这一瞬间,魏临渊才有插话的机会,“什么三天时间?”
“金庭的四大名妓死了三个。”说起这个,李慕歌就忍不住露出牙疼的表情,“我们去查案子的时候,基本上的证据都指向了另外一个活着的,不过可能性很小,证据应该就在另外一个死了的人身上,可偏偏……”
她顿了顿,下巴冲着尤澜扬了扬:“喏,那是他的喜欢的人,不让人解剖,成日在仵作间守着就算了,还只给了我三天时间查案,今天是第二天了。”
不过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底。
这话没告诉魏临渊,就怕尤澜听见了,对方冲动之下会打草惊蛇。
“需要我帮忙吗?”魏临渊下意识的就问,反应过来他立刻觉得不妥。
但是已经晚了,话一出口,就被尤澜听见了,他排斥的看着魏临渊道:“临王爷能帮什么忙,难道要用你的剑对准兰心的尸体不成,这一点儿,我绝对不允许。”
“质子殿下,这是南越国,你还管不着本王。”魏临渊淡淡的瞥了一眼他,几句话就将尤澜堵得不上不下。
青年气急咬牙,下意识的想去拉李慕歌的手:“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这种无相关的人,难道你也要放进来吗?”
魏临渊打开他的手。
李慕歌讪讪的看了两人一眼,拉住魏临渊:“老师,您刚回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就不用在我这里耽搁了,有大理寺的人帮我,我可以的。”
魏临渊动作一顿,尤澜脸上便溢出得意的笑容,挑衅的冲着他冷哼一声。
“行了,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嘛,先走吧。”
话音刚落,李慕歌就察觉到有人撞了自己一下,随后又有一只肥硕的手搭上了自己,她顿时冷眼望去,视线对上一张油腻肥硕的脸。
那人笑得五官都被挤在了肥肉里面看不清楚了,偏偏还伸出手想扣住李慕歌,“姑娘,撞着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没看清楚,没看清楚……”
发福的中年男人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偏偏手上的动作一点儿都不规矩,到处揩油。
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二遭了。
李慕歌有些生气,扣着中年男人的肩膀狠狠一拧,只听得咔擦一声,对方的惨叫穿破房顶,一条手臂就跟着耷拉了下来。
魏临渊和尤澜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
中年男人用另一只手指着李慕歌破口大骂:“你个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李慕歌冷笑一声,正要卸掉他的第二条手臂,旁边却有人
比她更迅速,直接一脚将胖子从二楼的楼梯给踹了下去。
咚咚咚咚!
一阵地动山摇,旁边的店小二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心里更是恨极了那个搞事情的人。
“这人是谁?”魏临渊黑黝黝的眸子里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是京城中的盐商王老板。”店小二心惊胆战的回答,“王爷恕罪,我们从此以后,绝对不会让这人进来的。”
“光不让他进来怎么行,我看这种人就该拖出去打死。”尤澜冷哼一声,别扭中带着一点儿关切的看向李慕歌:“你没事吧?”
李慕歌摇摇头,拉着魏临渊的衣袖,眼神闪烁:“算了,把他扔出去就成。”
然后她又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才能听见:“多留着他一天,我还有用。”
眼看那一双软软的白皙的小手正拉着自己,魏临渊眼中的暴风雨瞬间转为晴朗,他挥挥手:“把那人扔出去吧。”
店小二抹了一把冷汗,连连应是,很快就跑下去处理了。
魏临渊又瞥了一眼尤澜:“怎么,质子还想同我们一起用膳?”
“谁想同你们用膳了。”尤澜不悦的一拧眉,拔腿就气愤的走了。
直到只剩下了两人,魏临渊才问:“你刚才,怎么维护他?”
眼看店小二还在处理其他的事情,周围没人,李慕歌摸着鼻子笑道:“算了吧,他好歹是死了喜欢的人,谅解一下。”
尤澜就是脾气倔了点儿,其实心底不坏,这点儿李慕歌还是看得出来的。
“就因为那个女人死了,你就要纵容他?”魏临渊不悦的拉着嘴角,“刚才他伸手,你可都没躲开。”
要不是自己手速快把那只咸猪手给打了下来,指不定这丫头就被吃豆腐了。
“我这不是没注意嘛。”李慕歌觉得自己有些冤枉,眼见着对方还有点儿不依不饶的架势,她连忙将双手一摊,无奈道:“我和他其实也不熟,就这几天才认识,你别想多了,他阻挠我办案,我都还没和他算账呢。”
这一点儿上,那熊猫眼简直是神烦。
得了这应承,魏临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忽然放下,他几乎是不过脑子的就问了一句:“我和他谁更重要?”
这什么鬼?
李慕歌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他,简直就快被吓傻了,嘴巴一秃噜,居然也跟着脱口而出:“你问这话,不会是喜欢我吧?”
她连忙伸手揪住自己的嘴巴,然而话已经脱口而出,没法儿收回了。
两人都被自己的话和对方的话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面面相觑,脸都看红了,却还不知道说什么。
李慕歌咳嗽了两声,打着哈哈:“那个,我开玩笑的,先进去吃饭吧。”
另一道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要吃饭的话,不如来我这边?”
清秀俊朗的男子正摇着折扇,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目光中带着几分调侃。
李慕歌的脸顿时唰的一下就红了。
糟了,这次丢脸丢大了。
第九十章 支开
川香居的老板静竟然是萧崇。
李慕歌喝下一口凉茶,决定压压惊。
萧崇这个人外表看起来是个正经君子,骨子里却又几分的潇洒不羁,他眯着眼睛在面前两人的身上来回扫了几圈,一双眼睛笑得只剩下了一条缝。
“二皇子最近被皇上狠狠的斥责了一顿。”青年用温和的声音丢下一个惊天炸雷,“说起来这件事,和李姑娘还有点儿关系。”
李慕歌端着凉茶的手一顿,扭头,不解:“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她也就只见过那位二皇子一面而已。
不过对上青年那双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睛,李慕歌的心里面有些没底。
“上次一事,二皇子本来打算来找你的麻烦,不过殿下特地去找皇上哭诉了一番,结果二皇子正好被人弹劾了,在他的院子里面搜出来些东西。”萧崇意味深长的呷了口茶,“说起来,也不知道临渊身边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好生养着呢,可不敢让她出什么岔子。”李慕歌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刚才萧崇那话,分明就是在明晃晃的说着,自己被当了枪使,到最后拉仇恨的还是自己。
若非有魏临渊在自己背后支撑着,估摸着那人就该直接找上门来了。
萧崇是太子身边的人,特地把这件事说给自己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李慕歌思索了一会,侧头一看还在沉思中的魏临渊,直接打了个直球。
“你把这件事说给我,是还准备让我去挡刀子?”
萧崇伸手摸了摸僵硬的嘴角:“姑娘大才,殿下又怎么会害姑娘,更何况,这不是还有临渊在吗?”
李慕歌:“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一记直球简直就是直进老巢。
魏临渊茶杯嘭的一下放在桌子上,语气不悦:“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皇权争夺向来是铺着人的鲜血一步一步的登上的,魏临渊本就身在漩涡,深知里面的危险,他并不愿意李慕歌再踏进来。
“临渊,身在京城,本就是一种身不由己。”萧崇轻飘飘的回应了一句。
他们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是中立的一方,但是早已择主,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和他们有关联的人,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
魏临渊浑身的气息更为不悦了。
但是萧崇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两人对坐在四方桌子的两面,歧视针锋相对,反倒是坐在窗边的李慕歌这个中心人相当的独善其身,其实她心中的想法倒是比较偏向于萧崇。
做枪靶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在这个京城,立于不败之地。
既然已经入了漩涡,那么倒不如自己来控制漩涡的方向。
那个答案已经落了地,再不用她去思索半分,李慕歌敲了敲桌子,打破了两人争锋相对的气势,低声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这声音有些喑哑,一点儿也不像她平日里的声音,魏临渊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诧异之间,还没
有反应过来是她在说。
等到李慕歌轻咳了几声,再次道:“樱桃在我的手中,若是你们想要对二皇子出手的话,到可以从她入手。”
魏临渊眉头打了个结:“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成了。”
李慕歌反问:“可我已经得罪了皇上,德亲王,二皇子,甚至暗地里还有其他的人看我不顺眼,你觉得,我真的只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吗?”
魏临渊张张嘴,李慕歌却已经抢先替他回答了:“不行,你知道的,这不行。”
“他们句像是伺机而动的狼,只要一口,就能够让我一击毙命。”李慕歌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却发狠道:“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把主动权,把握在自己的手上。”
既然已经找到了阿辰,她怎么可能主动放弃这来之不易的一次生命,她还没有,看着阿辰娶媳妇儿,生孩子,然后叫自己姑姑。
魏临渊猛然发现,面前这个姑娘,有些不一样了。
就像是一颗蒙尘的珍珠,洗得晶莹剔透,迸发出了一阵阵光彩。
他无法反驳李慕歌的话,就像是没法反驳萧崇的话一样,两人说得都没有错。
魏临渊心里面已经在退让,萧崇本就抱着劝说的心思来找的两人,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着李慕歌示好道:“听闻最近北岳的质子在找你麻烦,有需要帮忙的,直接说就是。”
李慕歌想了想,道:“倒是有一点儿,那位知府大人成天跟在那质子的身后,碍手碍脚得很。”
“那胖子?”萧崇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整个朝中,就他最巴结那质子,也不知道给了他什么好处。”
隶属文官,萧崇大概也染上了几分清高,对这种谄媚的人向来是不怎么瞧得起,轻哼了一声,摆摆手道:“你放心吧,明日保证他来不了。”
“对了,还有个人。”李慕歌一拍脑袋,手支撑着额头,笑眯眯的看向魏临渊,“老师,既然萧大人都替我支走了知府,不如你替我把那个北岳国的质子也给支走吧,忒烦人了些。”
女孩儿一双凤眼像是带了钩子似的,无意识的一瞥,一瞪,一笑,都带着别样的风情,不偏不倚,正好钩在魏临渊的心头,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从心中一直传遍全身。
魏临渊周身凌冽的气息都缓和了下来,铁青的面色中露出几分无奈,“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肯乖乖的叫老师。”
女孩儿狡黠一笑,顿时叫魏临渊失了声。
这样又有什么呢,当初本来就是他拒绝了收对方为徒,现在打着师徒的名号,本来就是为了迷惑京城中人的视线而已。
魏临渊偃旗息鼓,只暗地里想着法子,该怎么把尤澜直走。
等到了第二日的时候,一下朝,他便直奔仵作行,蓝衣女子比他快上几步,见了李慕歌便喊了一声“李姑娘。”
魏临渊上前,恰好碰见尤澜气急败坏的道:“你别以为她就可以护住你了,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要是再
没有找到那所谓的真正的凶手,那就是你。”
“凶手是谁?”魏临渊一脚踏进了仵作行内,周围几个看好戏的仵作脖子一缩,跑了,院子里就只剩下寥寥几个人。
尤澜一见魏临渊,顿时就急了,拦在门口怒道:“王爷不是说不来了,怎么又来了,我且告诉你们,谁要是敢动兰心一根毫毛,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我是来找你的。”魏临渊给了李慕歌一个安抚的眼神,抱着手臂道:“过几日千秋节要到了,皇上担心你找不到京城中的好东西,特地派我来给你指路。”
“皇上?”尤澜不放心的看了看身后,那身后躺着他最喜欢的女子,然而眼前这几个人一直在图谋不轨,若不是魏临渊提到了皇上,他都以为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了。
“当然是皇上,质子,走吧,别耽搁时间了。”魏临渊不耐烦的道。
其实这话他倒是没有说谎,忘年尤澜也不知道是送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朝中大臣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专门上书,想让人带尤澜去买东西。
不过这质子虽然吃穿不愁,银钱却没有多少,这要是买东西,必定是那个带路的大臣出,这出钱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谁都避之不及,于是魏临渊就“勉强”接了下来。
这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魏临渊下了朝,连忙就来找人了。
眼见着魏临渊信誓旦旦,尤澜犹豫了一会,最终点点头,下一刻又扭过头去恶狠狠的威胁李慕歌:“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兰心一根毫毛,我绝对和你没完。”
李慕歌露出一个纯良的笑脸:“当然,殿下放心吧。”
反正这个凶手,她是绝对会找出来的。
李慕歌和魏临渊交换了个眼神,等到对方直接把尤澜带走了,李慕歌直接把长泽喊了出来,“走,咱们去解剖尸体。”
因为尤澜看得紧,上次魏临渊根本就没来及把尸体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
旁边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南若望了一眼门口,踌躇的上前了两步:“需,需要我帮忙吗?”
“你还是在外面等着吧。”李慕歌道。
南若咬了咬唇,跟着追了进去,在旁边低声问道:“刚才,刚才那人,是谁啊?”
“什么?”李慕歌正解开尸体的衣裳,落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有一圈已经乌黑的痕迹,忽然听见这一问,抬头一看,“哪个?”
“就是,就是那个很高的,把尤澜殿下带走的那个。”南若鼓起勇气问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脸也冻得苍白。
李慕歌以为她害怕魏临渊,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解释道:“那是临王,你别看他长得挺凶的,其实人挺好的。”
“我,我知道。”南若诺诺的应答了一句,见她的双手已经摸上了尸体的脖子,顿时吓得仅仅的捂住嘴巴,这才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李慕歌越看兰心脖子上的痕迹越觉得不对劲,伸出手比了比,灵光一闪,顿时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