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等我
如长空击浪,云层翻滚,在这深秋之日,气节转换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清晨起来还是一阵冰冷刺骨的凉意,天空中云层叠叠,仿佛有下雨的态势。
明灭之间,却一道阳光倾撒。万界呈祥,丽日当空,万里无云。
魔灵弟子全副武装,依旧是紫色,却换了斗服,人人英姿飒爽,潇洒至极。
赤尤跟在苏扶身后,不停地向四方观望,眉眼之中,闪躲之意。
“赤尤,你怎么了?”苏扶回头看去,只察觉到赤尤有所不对。
“是那魔性要发作了?”他又问。
“是!”
“你先去歇脚处等着我,我马上来。”
他远看着赤尤停下脚步,向一旁休息所行去。如今赛事将启,有参与的自是早早去准备了,没报名的自然也去看热闹了,想来也没人会回那处休息。
苏扶定色便转身离去。
……
法盟盛会,一年一启。
年年持话之人,必定是各派名门的掌门。各大掌门相聚长台之上,各有风骨,独自傲立。只长修山的流合掌门,同那丁南的普一仙人最是亲近,时常探讨,然后笑个不停。
苏古无寂站在一旁,紫衣着身,眉眼未有闪色。
底下的流留将台上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看得久了,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他混迹在长队人群之中,便四处游走起来。
他来到看台后面,几下轻功左右踩到遮阳的瓦片之上。
“哎,师兄!你看,流留。”低回大叫,拍了拍身前叶凌修的肩膀,便指手往上而去。
“没什么啊?”叶凌修看去,淡淡地道,“等会儿轮到师父讲话了,你认真点。”
刚刚还看到的流留,在那瓦片之上轻功飞去,转眼便不见了人影。真是奇怪!
“哥哥,师父出门时说过不要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让外人看了,只说我们不懂规矩,会丢了他的脸面。”浅唱道。
“我的好弟弟!”低回出手,用力按压在浅唱的脸颊之上,揉搓着龇牙恨道,“师父说的对,对对对!对……”
叶凌修只提嘴一笑,流留这小子,他早都看见了,是不安分地很。他飞上那瓦片,只见又忽然趴了下来。定是怕被人发现,或是直接在那上面找了个睡处。
……
流留向下看去,场地宽大,人群浩荡。比去年,又要多了几千人。
最左边的是些仙门小族,人脉却也占了大片的位置。最右边的便是魔灵一脉。
不知是着装原因,还是如何。远远看去,那些尼姑个个都显得有些英姿飒爽。昂首挺胸的态势,毫不输于他人。
魔灵一脉,所处的位置,足足占了整个场地的四分之一不等,队伍的尾巴甩了其他门派老远。
想来是那苏古无寂掌门,又像往年一般,将门中弟子一个不落,都带了出来。
流留趴在瓦上,偷偷看着。四下找了找。
……
“咦?苏扶呢。明明听叶凌修说,他会来的!”流留自言自语道。
他又向魔灵旁边的队伍看去。是长修本门。
长修山本派弟子为首的有两个黑袍。一人严肃站着,一人脑袋不住地打着瞌睡。随行弟子分为两道,皆着白袍,一片道骨之气。
此次前来,师父只带了有参赛资格之人。其余弟子,便无缘于此。放眼看去,长修一派倒是成了弟子来的最少的。
果然是流合老头的一贯做派,规规矩矩,从未变更……
“法盟会!是我们修仙之门的一年一度比试盛会……”
流留耳边粗声响起,是千里扩音术。第一个谈言之人,必定是丁南掌门,普一仙人。
普一仙人是唯一飞升成仙之人,颇受众人尊敬。
而这千里扩音术,便是长修山独有的法术。每年盛会,人群众多,各掌门谈言之时,便都要用上流合此法,于一旁相助。
他百无聊赖地看向长修一旁的蓝衣弟子,人人生地俊秀,颇有公子之态。
倒是人来的要比他长修多些。只是放眼望去,却都是一些新面孔。
流留只是一惊!
难道今年丁南的新弟子,比往年的都要厉害些?在人群之中,同他一届的,他只见寥寥几个熟面孔。
……
他看得有些乏了,翻身滚了一圈,换了个姿势,躺下闭上了双眼,便缓缓入睡。
“嘭!”
一声惊地摔响,震耳欲聋。从屋顶两米远的后山空地传来……
“吵死了!诈尸啊!我才睡下没多久,怎么的谁要来找茬啊!小爷今天不奉陪。没心情……”
他睁开了眼睛,搓揉着大骂起来。还好掌门的千里扩音威力十足,掩盖住了他的骂声,否则他便是少不了被流长吉一顿责罚。
一番叫骂之后,没有听到回音。
也许找事之人胆小怕事,被他吓跑了。他便又缓缓闭上了双眼。未仔细看去。
“噗……”
隐约睡意之间,他竟又听见了一人喷吐之声。眼皮的重意,使他不想醒来,继续睡着。
……
“呼……”
耳边再次传来奇怪的声音,夹杂着口水的臭味,刺鼻至极。
这是哪个几百年未漱口的小子,上来找麻烦了?
“流留!小心。”
两米之外传来一个男声,磁声低沉,一听就是受了重伤。
他皱起眉头,将欲撑开眼皮,本想先同旁边不漱口的小子打斗一番,叫他扰人清梦。
谁知,双眼一睁……
“异兽!”
流留大呼,他转身翻滚逃脱眼前那虎头般的巨兽,和那张口利齿伴着臭味的涎水。
“蹭!”
长剑出鞘,拍掌腾起。御剑而上,逃了几米之高。
“哈哈哈哈,我看你倒是捉不住我了。”他讪讪地道。
“流留……”
一旁声音传来,流留转眼看去。是苏扶!口含鲜血,半跪在地。手臂上被抓伤了个大口子。
“小心,他会朝你……”
苏扶的话还未说完,流留就被喷了一脸口水。粘稠的液体,从发髻浸开。
还好今日木簪绻起,盘了个道头,不至于流至身上。
“哗!”
“又来?”
第二次中招,刚刚还庆幸着,如今全身都湿了个遍。
还伴着难闻的味道!
“真恶心!”
他眼色一变,眉眼戏谑,持剑刺去。直击异兽面门。
可那异兽却张口露出了巨齿,做咆哮之状。流留只得赶紧翻身,旋于异兽背上。
躲过一劫……
“呜!”
异兽大啸,流留只觉全身跟着整个世界颤抖个不停起来。他看向后山空地的苏扶,也有左右颠倒之态。
它这一啸,连整个地域都抖了三斗。嘴里还带出疾风,吹的树枝乱颤,嗡嗡作响。
盛会弟子惊呼!人人抬头观望。脚下四下摇晃,难以立住脚跟。如此盛况,流留往下看去,却笑的不亦乐乎。
“你们这脸,一张张的可真有默契,跟变戏法似的,都看了上来。”
“师师兄兄,我我没没说错吧……真的是流留。”低回颤抖着抓住叶凌修肩膀道。
叶凌修转眼看去,嘴角一笑。他这是惹大麻烦了。
……
异兽一声长啸过去,半刻,才终于停了声音。众人脚下也终于站稳。
苏扶撑地而起,翻身旋上,长剑直击异兽眉心。
“偏了!”流留道。
只见异兽转头,躲了过去。长剑就此刺入脖中。那异兽却像被抓了痒痒一般,抵肩挠了挠。苏扶被它肩部撞下,持剑落在片瓦之上。
……
底下一片哗然……
“是异兽!”
“小师弟!”
“天啊,此处竟然会有异兽。”
“值了,我竟然亲眼看到了异兽。”
各派掌门讶异,面面相觑。又纷纷轻功飞下台去。
少了屋顶的遮挡,苏古无寂看清了天上的一切。眼中看向苏扶,一脸惊色。
“胡闹!”
这异兽拜年难得一见,千年修得一头,有强大的攻击力,非常人能将它训服。苏扶执意想要捉住它,只能有一个原因。赤尤又发作了!
苏古无寂转身看向苏北陌,问道:“赤尤在何处?”
“禀师父,小师弟说将她送至休息处了。”
“你且在这看着苏扶,异兽在此,非情况危极,莫要出手。”苏古无寂慎重地道。
她转身便御剑而起,直奔远处的休息所而去。
……
苏扶落瓦,又打了个跟头,轻巧跪稳。他拿起长剑,划过瓦片,剑锋出火,由慢到快,一脚一脚轻急奔向异兽尾部。
他双手握剑,登瓦挥起,剑势天光,锋气挥下,入尾!
剑锋极凉,作势迎来。吓得流留赶紧从异兽背部跳下,跪落瓦片之上。
异兽只接受一人的挑战。如今苏扶如此执着,同它缠斗至此,想来异兽也确定了它的挑战者,直击苏扶而去,视旁人如无物。
……
场地之下,万人面面相觑,却无人迎上。掌门也扶手于身后,站定看着。
只因异兽每每只接受一对一的挑战,若是旁人加入,必定会被那獠牙撕咬到碎裂。
众人都是修仙之门,自是从小就习得这个道理,无一人上前。只好面面相觑。
流留迟迟未动,若是苏扶被那异兽给打败、给吃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所以不论如何,他得在旁边看着!
……
入尾的剑气将异兽整个劈地生疼,作势大嚎起来。又是一震!
待它停下,苏扶拔剑而出,急步游走至它头顶。长剑突起,往异兽眉心刺下。它大眼往上睁着,前掌忽地跪下。
“嗷呜……”
猫一般的叫唤传来,少年停住剑锋,挥上甩了出去。他身体却被长剑带走,转了好几圈,才停住剑势,稳稳落下。
他嘴边苦笑,长指抚摸着异兽的脑袋,倒了下来。又一口血从腹中喷出,溅在长剑之上,失了光泽。
“赤尤,你等我……”
他御剑而起,骑上异兽,银铃摇晃。奔去!
场下一片哗然……
叶凌修蹙眉,御剑追去。
第三十二章 初动
“流留师兄!哇,你刚刚是怎么躲过那异兽的攻击的?”
“师兄!你好厉害。”
……
长修众弟子围拥而上,口舌纷杂。夸地流留直直大笑。
围涌而来的人群之中,突然从远处慢慢散开,从中间劈了一条道出来。一老头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袍弟子。
……
“师父。”
“流留,怎么回事?”流合道。
“哦……”流留低头挠了挠后脑勺,“我是看到苏扶有危险才去帮他的。”
“师弟,你身上好臭啊。”黑袍弟子捏住鼻子,后退了一步道。
流留不以为然,又向他走近了两步,嘴角大笑:“流程,既然臭,那你就多闻闻。”
说罢,他便追着流程到处跑起来。
他们穿过魔灵一脉的队伍,魔灵女子见了,都纷纷躲地老远,深怕沾上他身上异兽的涎水。
两人一路追击,来到蓝衣弟子那处,划过低回身旁。低回一阵恶心,闻到了那人经过留下的味道,臭不可言……
可恶的是,他的衣服竟沾上了异兽的口水。
身旁的蓝衣弟子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捂住了口鼻。
气不过!真是气不过。
“你给我站住!”
少年向流留指去,跨步追了上去。一人追一人,众人成了一条长线,你追我赶,扰乱了整个法盟的会场。
……
法盟会,休息处。
异兽重步而至,苏扶侧腿跨过,从上跳下。
“赤尤!我本想给你找个妖物,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他缓缓行去,推开了屋门。
屋内魔气甚重,苏古无寂站在一旁,赤尤于桌旁靠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师父!”苏扶作揖,又几步靠近赤尤,摸了摸脉搏。
“她没事,我已帮他抑制了体内的魔性。”苏古无寂看向远处,瞳孔似若无物。背后的左手却不停地颤抖着,还冒着黑气。
“异兽的血可供魔,减缓她的发作程度。你去后山找妖,却找来了异兽,也是你的运气。往后赤尤的魔,就靠你,和你的异兽了。为师,要闭关几月……”
……
“为何?又,闭关……”
苏扶眉色不安,师父明明才闭关不久,往日从未如此频繁闭关过。
“我修仙之境还差最后一劫,便可成仙,成神。”
“是,师父。”苏扶安心一笑,浅笑微微,尘埃皆停,万物驻足,仿佛世世安乐,一切都变得渺小。让人觉得无甚忧愁。
苏古无寂转身,慢慢向门口行去。行至门口,她却停住了,身影带着撒进来的光亮,模糊了少年的眼睛。
师父白头发又多了几根……
“苏扶,你一定要小心赤尤。如果实在控制不住她,就送到长修吧。”
说罢,她抬脚离去,几步登起,御剑而上,消失天际……
苏扶行至门口,不见了师父的踪影。
异兽巨大,还立在门外,头顶超过了屋顶,还要高出一层。
远处忽见一光影飞来,蓝色凸显。是叶凌修!
“苏扶!”
那人御剑而至,一道翩翩公子的模样。语气却急促,还有些责怪的意味。
“何事?”苏扶疑惑地问了起来。
那人却忽上前来,抓住了苏扶的肩膀,左右将他转了几圈,又舒了一口长气。直直盯着他手上的伤口语重心长起来。
“你究竟还要为别人受几次伤……”
苏扶一定,向他眼眸看去,那人眼眉低垂,盯着左手的几道伤处,双手还抓着自己的双臂,迟迟不放。
苏扶慢慢抽开双手,又退了几步。转身将欲进屋去。
“你干嘛躲我?”
叶凌修目光微抬,有些气恼之意。
苏扶定在门口,淡淡地道:“赤尤不是别人。”
他径直走向屋里,不再说话。坐在赤尤旁边,背脊习惯性地挺直,眼睛盯着昏睡的赤尤,嘴角浅浅笑着。
“叶凌修!救命啊!”
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声音高亢。那人一身白袍,大步跑来,身后竟还跟着一群人,滑稽至极。
叶凌修苦笑,他定是又惹了什么麻烦了。最好不管他,也不想管。
“是异兽!”低回大叫,众人停住,纷纷看去。
流留双手抱头,却还往前冲着。眼前似看不到任何东西一般。
众人见到流留还在往前跑去,忘了害怕,纷纷又提起了步伐,追赶而去。
他跑了过来,在叶凌修身后蹲下。追赶的众人来袭,还有丁南的一些弟子,仔细一看,之中还有低回!
“怎么回事?”叶凌修问。
“师兄!他故意将那一身异兽涎水沾在我等身上。”低回道。
“是!是啊!”
……
众人口舌,齐声应喝。
此时叶凌修才闻到一股臭味,眼一看,身后的流留果真还有着一身的异兽的涎水在身上。
“我可不是故意的啊!要怪就怪流程。是他先故意惹我的。”流留露出头来,冲着众人大叫。
众人一听,纷纷将目光投向身旁的黑袍道士。刚刚还是一头的人,此时却变成了两队敌人。势单力薄,敌众我寡。不管解释不解释,众人的眼神气氛。还是……
赶紧跑!
黑衣道袍拔腿跑去,大叫:“流留,我还会来找你的!”
众人懵住半晌,又忽地反应过来,气气追去……
“起来吧!都走了。”
叶凌修转身,面向那人,低眉,满是无奈之意。
“快去沐浴,换身干净衣裳吧。小子。”
“嘿嘿,凌修。多谢!多谢!”
流留边说着边站起身来,放下了抱头的双手,慢慢乐着,嘴角扯出一个月牙般的笑。
“你们小声一些。”苏扶道。
声音从屋内传来,流留惊喜至极。
“怪不得异兽在此地,还乖乖地一动不动的。原来是你在这里啊,苏扶。”
流留往屋内走去,径直坐在了凳子上。他拍着苏扶的肩膀,笑了起来。
“你可以,离我……远一点的。”苏扶靠后了些,慢慢屏住呼吸,流留身上的味道,实在……
“哎,不要在意这些!”他乐乐地道:“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
……
还真是,不拘小节。
叶凌修走了进来,提起了流留的衣领,使得流留呛个不停。
“咳咳咳……谁呀!放开我。”
“回去!沐浴更衣!”叶凌修有些生气地道。
“好了好了,苏扶都不嫌弃,你在这急个什么劲。我自己走,自己走!”
叶凌修放开流留衣领,他却摔倒在地。
“疼死我了,你好歹算我半个师兄。能不能对师弟温柔点啊。”
“温柔是吧,等会好好对你,温柔!”叶凌修咬牙笑道。
“不不不,不用客气,我自己来吧。”
流留三下两步,急急跑出门去……
“苏扶,再会。”叶凌修背着他,缓缓地道,“异兽要好好驯养,别让它伤了自己……”
他缓缓迈出门去,追着流留的身影,消失不见。
苏扶转头看着那背影,又看了看门外的异兽。内心有一股莫名的暖流袭来。
他闭目,养神。默念着心经,缓下神来。
……
一个时辰之后……
“是异兽!”
“异兽怎么在这?”
“今日这比试都被取消了!”
“真扫兴!都是那头异兽。”
“师父说,明日才能开始各项比试呢。一年下来就等这一天,没想到还得多等一天。”
“你别说,降服异兽的那小子还真是厉害。”
“他是哪个仙门的?”
“魔灵的吧,一身紫衣。”
“魔灵哪里有男弟子?”
“我听长修弟子说的,他们亲眼所见。”
……
门外一阵嘈杂之声,苏扶从晕沉之间醒来。没想到自己默念着心法,竟然能够睡了过去。也许是伤口的疼痛让他精神注意力慢慢不受支撑,或者是心念太杂,又或是降服异兽之时,花了太多力气。所以自己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抬起头来,向桌前看去……
空无一人!
赤尤呢?
“赤尤!你在哪?”
苏扶站起身来,突觉地一身酸痛。今日的打斗,加上睡了这么久,让他的酸痛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缓了一会儿,又即刻向门外走去。
“大惊小怪个什么!死不了。倒是你的伤口,我给你包扎好了。看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
女人站在门外,眉眼抬起,看着巨大的异兽,伸手抚摸着。
“这异兽是你打下来的?”
“是。”
“为了我?”
“是……”
“走吧!骑上异兽,带我转一圈。”赤尤转过身来,嘴角温和一笑。
她是极少笑的,少年也鲜少看到她眉眼的笑意。她笑起来的样子,有些生硬,正因如此,竟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苏扶靠上前来,看着女人的瞳眸,一点点将眼睛靠近。他低沉道了一句:“好,我带你去。去哪里都带着你。”
“蹭!”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中轻功而起,跨上异兽,腾飞而去。
……
“什么?异兽还会飞?”
一众回来的弟子大惊失色。
天空一脉红色,深浅不一。已是黄昏之际。
这是深秋极常遇见的景致。在这一刻,却是最美的。
往下看去,各门弟子如长河,从远处向休息所行去,声势浩大。
身边是锦绣山河,一片壮丽……
两人乘于异兽身上,相隔着些距离,少年习惯性地未靠近半分。
两人穿梭于万里红云之间,向烈日行去。红日之中,异兽化为黑点,于上是明显的两个背影……
第三十三章 秋风凉
法盟会场,盛况空前。
今日是剑试之日……
会场乌央成群,来看赛事之人众多,将中间比试台围地水泄不通。
苏扶紫衣着身,持剑缓缓向台上走去。
一股凉风吹来……
今日要比昨日凉了些,天空中已不见烈日的踪影。一个难得的阴凉之日。
“苏扶!干掉他!”流留大声叫着,嘴角扯出一个极致爽朗的笑。
苏扶微微侧目,浅浅一笑,又转身仙风道骨般地继续行去。
底下唏嘘一片……
“是昨日那个降服异兽的小子。”
“看来对面的得遭殃了。”
“魔灵弟子同丁南弟子对决,这丁南的又是新面孔。想必,那魔灵弟子不出三招,便会将他打败。”
……
众人口舌纷纷。一旁的丁南弟子见众人都向一边倒,谈论着对手如何如何厉害。心里不免有些不甘,可想起师父常说的那句“你最强的对手是你自己。”
蓝衣弟子才慢慢放缓了呼吸,定下心神来,往前人身上看去。
苏扶收了笑意,眉眼低垂着,缓缓拔出长剑。脊背挺直,颔首道:“请赐教。”
对面那人便也回了个礼,未说些什么。他拔出长剑,横手拿起,几步迈开,拖起尘灰,疾步向苏扶刺来。
常见的招数,怕是要奔自己腹中而来。他的握剑方式虽然遮掩了他的下一步动作,但是他的肩部偏向,和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不够沉稳,不会遮掩!
那人横剑而来,将至之际,却突然撤后一个态势,向苏扶腹中刺来。他一个偏身,剑未出动,那男子就被自己的剑势拖出去了好几步。
苏扶转身,叹了口气,未作出手的打算。
这人像是个刚入门的孩子,基本功都还不扎实。太过鲁莽,加上可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太紧张的缘故,每一步都暴露了他自己的缺点。
忽然!
迎面而来他的第二剑,苏扶抬剑挥去,转而旋之,剑势发力将他的剑甩了出去,长剑架上他的脖子。底下一片掌声雷动……
苏扶收了长剑,收入剑柄之中。那丁南弟子却呆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一般看着苏扶……
这丁南弟子招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剑势自然势不可挡,却可加以利用。若是他稍微收敛一些,也不至于丢了自己的剑,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只是,剑术面前,苏扶不会让!
苏扶颔首,眉眼风骨,缓缓走下台去。旁边判定的两人打呼:“魔灵弟子,苏扶胜。”
对面那人低下眉目,捡起地上的长剑,擦过苏扶急急而去。
流留几步迎了过来,有些无聊地道:“我之前看到丁南都是一众新弟子来,还以为他们格外出众呢!谁知道啊,不过瘾!”
“什么时候到你?”苏扶道。
“长修流留对魔灵苏宁宁。”
一旁的声音传来,流留笑道:“这不就到我了吗!不过怎么是苏宁宁这小尼姑。”
“快去吧!”叶凌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番调侃地道。
“凌修”苏扶道。
“苏扶!”
……
台上一阵风沙吹来,紫衣姑娘见来人是他,行礼也免了。直接随意拔剑,便站定在那处。
“哟!小尼姑,今天挺漂亮的。”
流留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宁宁,半调侃着眼前之人。
苏扶在台下看着,台上的苏宁宁却转过头来,看着台下的自己,笑着道:“师弟,你来看我比试的吗?”
苏扶未说些什么,迟疑半秒,才缓缓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浅笑。
叶凌修不以为然,他哪里是来看你的啊!苏宁宁。
叶凌修看向苏扶,一道较瘦的身影,身着着紫色云杉,发髻用白色发冠挽起,一半缓缓长发披在肩上。
身旁众人呼声高起,台上剑拔弩张,流留几次三番戏耍着眼前的女子。惹得众人一声声起哄,此起彼伏。
他出剑,向苏宁宁的衣袖划去,剑过轻划,左勾右转,少年嘴角一笑,苏宁宁衣袖口碎布散开,留下一道花边的袖子在身上。
底下又是一阵拍掌,嘘叫……
流留趁势,放松了防守。直接往苏宁宁的衣领划去,被苏宁宁出剑挡住。又被苏宁宁出剑刺来,直对腰间的绑带。
不好!玩脱了……
腰间的绑带被女人的长剑刺开,衣物霎时散开,分散两边。
还好内里还穿了一套斗服,不至于出丑。
苏宁宁的这一攻击,让流留提起警惕来,接下来几次出剑也防备了她几分。
这小尼姑,不大好惹!剑术还行……
流留被几番攻势,后退了几步,散开的外袍让他烦闷至极,他急忙脱下外袍,穿着内里的斗服一剑刺去。
苏宁宁来不及防备,快剑已入左肩,血一点点散开出来,肩部才慢慢开始感觉到刺痛,一阵一阵,缓缓传入脑中。
“尼姑,你是真傻啊!”流留大叫,撤回剑来,认真向苏宁宁伤处看去。
还好,只是轻轻刺了一下。
他又抬头向苏宁宁的脸看去。那人眉眼微皱,嘴角微咬紧着。流留收回目光,将剑柄收回剑中,一阵气意袭来。
“苏宁宁!你出剑不就能挡住了!”
“干嘛收剑!”苏宁宁不服气地站直了些看来,伤口处因这一直身子,血又散开了些。在紫衣上画出一道更宽的花朵般图案。
“我不比了!不比了!”流留眼角垂下,嘴角气气扯起。
台下两名判试之人瞪眼看去,一人气地不行,另一人眉眼微皱。
“不比了?不比了我们可就算你输了。”
“法盟自有法盟的规矩,若是不比,你将被淘汰出局。”
众人瞬时安静了下来,台下寂寂。孤风轻划,耳边传来呜呜的响声。
……
“废话少说!谁要你让!”
苏宁宁右手出剑,带着左肩的微痛之感,向流留脖颈刺去。
剑柄持起,挡住了来势汹汹。他又拔出剑来,一个转身,剑势划去。
苏宁宁一惊,瞳眸睁大了些。右边出手,将剑抵了回去。
流留再次出剑,转身向左,一道划过,苏宁宁左臂被划破一道口子。
少年眉眼一皱,收了剑势。举剑挂在苏宁宁颈部。
“你输了!”他道。
“师姐!”苏扶背脊挺直,眉眼微皱,站定看去。
“小师弟放心,我没事。”苏宁宁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眉眼皱着道。
……
叶凌修观战已久,直觉无聊。可流留多番戏弄苏宁宁,是她的一贯风格。可他明明伤了敌人,眼角眉梢却又有掩盖不住担心之意。
流留着小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
“长修流留,胜!”台下判者的声音传来,长远而有韵气。传入远处,打破了这一刻的怪异气氛。
流留收剑,低眉一沉,转瞬抬眉,眼角笑意慢慢,向苏宁宁走去。作势便要抗起她的手臂。
“走吧,尼姑。我刺的你,我负责到底。”
“谁要你负责!”
“你想什么啊!我这个大好年华的花花少年,你怎么配的上呢。我啊,是要对你的伤口负责,带你去看大夫。”
流留说罢,露出一个极致爽朗的笑容。
她肩部的痛意越发清晰,不想同他争论,便任由他扛着右臂,跟着他走下去。
她看去,那人棱角分明的脸,眼睛很是好看,却一丝让人觉着气氛的态度。
苏扶几步走去,行至师姐面前,却见师姐盯着身旁的流留,盯地发呆。
“师姐!师姐!我也掺着你吧。”
苏宁宁缓过神来,看向师弟,有些慌乱地言语道:“不用,不用,我没那么脆弱。”
“也好,流留你好好扶着师姐。”
“知道了。”
“你师姐怕是要羊入虎口了吧……”叶凌修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嘴角笑着,一番调侃。
流留无奈摇头,同苏宁宁看去,两人一番尴尬之态。
“快走吧,我挺疼的!”苏宁宁右手一阵拍打,流留肩膀作痛,急急掺起她便向远处走去。
魔灵一众弟子在人群中观望,见着苏扶在旁,便放下心来,又专心往台上看起了比赛。
三人行去,叶凌修留在看台之下,耐心等待着自己的比试。他看着台上正在比试的两人,是两个魔灵的弟子。
第一次就碰到本门之人相比,也真是运气不好。如此一来,本门之中便肯定会少一个名额,这大概也是众弟子最不想碰到的情况了。
“师兄!”
肩膀被一双手用力拍住,痛地叶凌修转身便想骂出口,一听就是低回那小子的声音。
“低回,大哥!你下回能下手轻点吗?”叶凌修咬紧牙齿,从牙缝里发出声音,缓缓地道。
“师兄,我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低回低下头来,眼睛偷瞟着。像被骂的小孩子一般,一副无辜的样子。
叶凌修抬手,正欲拍下,却又转眼轻轻放在了他的头上,慢慢摸了摸。
低回已经准备好了被打的姿势,双手抱头,等待着将临的惩罚。没曾想,往日经常惩罚他的师兄,此刻却突然摸了摸他的头,手势温柔,眼中看去,一派温和的状态。
“低回!我可找到你了!”
嘈杂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呼唤,一个白袍弟子从一旁的人群中钻了进来。
“浅唱!你找我干嘛。”
“师兄。”低回行上前来,看见叶凌修,又礼貌地颔了首。
“还好你已经在这儿了,师父叫我来寻你……你为什么还报名参加了法试?”低回缓缓地道。
“你小子还报了法试?法试是长修的天下。你怎么从中出头?”叶凌修道。
“师兄,放心,剑试我也报名了。但是……我从小就想修习道法……我想试试!”低回眼眉认真,身架昂扬,肯定地点着头。
叶凌修一笑,眼中缓和了些:“你小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那师兄祝你成功。”
“谢谢师兄!”
低回笑得爽朗,几下跳了起来,乐个不停。
真好!低回有方向了。
……
“丁南弟子,叶凌修!”判者声音格外响亮了些。
第三十四章 我输了
剑试场上,尘土飞扬,人声鼎沸。
苏扶缓缓向人群中走来,众人看见来人是他,纷纷让开了一条长道。几秒,又被台上的比试吸引了去。
地上的黄土有些干裂,每一步都会扬起一些尘灰。在众人之中,一高兴就跳得老高的,不在少数。于是比试台下,遍是尘土飞扬,呼声喝彩比前几轮也要响亮地多。
苏扶经过长道,行至台旁,众人又纷纷合上了道口,围地水泄不通。
方才师姐被流留刺伤,请来了大夫,说是无甚大碍。师姐便一个劲地催着自己和流留来参加第二轮的比试。
“不愧是师兄啊!”低回站在台旁,挥着拳头高兴地大叫着。
苏扶抬眉,黄沙轻过,迷了眼睛。他轻轻闭上双眼,抬手缓缓揉了几下。双眼慢慢睁开,向台中看去。
一蓝色衣衫,一红色衣衫在比试。
眼中黄沙覆盖的模糊感还未消失,即使勉强睁开了双眼,也看不清人的面孔。
他又紧闭双眼,歇了几秒,才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开始清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台上蓝衣从红衣身上翻身而过,转至右边,剑至红衣胸口。众人欢呼着。
是叶凌修!
“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啊。”
“那可不是,这是我师兄。年年的剑试第一人,谁能打的过他呀。”低回在一旁冲着众人道。
“没什么看点了,叶凌修一出场,就肯定能赢,这都不用猜了。我还是等着明日看法试比赛吧。”
一旁的几人同他几番言谈着。浅唱也同他站在一旁,抬头静静看着台上的一切,嘴上还默念着什么。
低回却眼睛突亮,忽地向苏扶走来,露出一个少年专有的干净笑容。
“苏扶!你是来看师兄的吗?”他道。
“我是来等待第二轮比试的。”苏扶缓缓看去。
“我师兄可厉害了,若是你打不过他,最好叫他让着点你。不过,你第二轮能过吗?”
低回顿了半晌,又道:“第二轮过不了也没关系,我第一轮都没过呢。这是师兄的第二轮比试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到你了。”
“嗯。”苏扶转眼看向台上的蓝衣少年,那人有些随意之态,剑锋架在女子身上,待判者判赢,才懒散着收了剑。
“无聊。”他道。
他大步走了下来,却迎来一道重抱。
低回抱着师兄重重地拍着,拍地那人直咳嗽。
“师兄,你太厉害了。你简直就是我的标榜啊!”
“咳咳,至于这么夸张吗?方才无聊地很,我只用了三招。”
“凌修!”苏扶道。
“我等着,和你的比试。看看是你的轻剑厉害,还是我的快剑更胜一筹。”
“好。”苏扶缓笑。
……
“魔灵苏扶对丁南叶凌修。”判者声音高起。
已是最后一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人一个一个被淘汰。流留迟迟未来,而苏扶过了多次比试,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场。同叶凌修的较量。
苏扶持剑缓行,台下却一片寂静,只见众人屏住呼吸,一脸认真地盯着台上看来。对面蓝衣那人几步轻功飞上,剑出鞘。
苏扶缓笑,微微颔首,拔剑而立。台下众人看得有些痴了,这人生地着实是太过仙气了,有一股引人的气质。
“你可别让着我,苏扶。”他道。
“你这般能言善辩,我自是比不过。可若是剑术,倒不一定。”
“哦,那在水临城中之时,难道不是我赢了你?”
“别闹了……我可还记得你那句妖孽的。”
……
叶凌修收了调侃的话语。莫名的那句妖孽从他口里说出,反倒让记忆生活了起来。
苏扶一剑划过,叶凌修忽地反应过来,挡了回去。
苏扶缓缓一笑,左右几步轻功,灵巧从叶凌修头上几番砍下来。叶凌修几番抵抗,剑势转攻,一划而上,剑立。
剑势极快,苏扶没来的急下落,就见眼下长剑,天光忽闪。他只得一个侧身翻过,直直滚下。转身朝叶凌修刺去。
叶凌修觉得奇怪,从见他对抗异兽那日开始,就觉着他的剑法同以前有所不一。
当时没作太多思虑,想着异兽庞大,故这人才转换了招数,可今天看来,确实是有所不同。
苏扶看着那人眼角的疑意,知晓那人的想法,只嘴角浅笑,旋柄划风,收了刺去的剑。
“师父给我的剑谱,长生诀。我修炼了多日,只为今日一用。你觉着如何?”
“长生诀!长修门派的极致剑术?”叶凌修惶然。
长生诀是长修山中,流合掌门的独创剑诀。从未传人过。难不成,流合掌门同苏古无寂,关系?匪浅……
容不得多想,少年便持剑刺去,却被苏扶躲过。他又一剑划过,苏扶用剑挡住,两剑侧划,长发轻缓,叶凌修的脸,近至眼前,慢慢而过。
“此剑术极重,不适合你。”他道。
两剑分开,苏扶几下作势砍去。都被叶凌修快剑接下,辗转回环,用着自己的招数,来制自己的长生诀。
剑柄于苏扶手中,有些控制不住了力道。他也辗转回击,旋起长剑,轻巧划开那人的剑锋。
论流转回环的剑术,他从小跟随赤尤习之多年,剑灵深入骨髓,用之得心应手。叶凌修此招,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忽地,叶凌修加快了脚步,转身侧击,左右而来,速度极快。苏扶左抵右挡,回环手柄,转了叶凌修剑锋的方向。
好险!
两人多次交手,未能分清上下。众人皆感惊呼,怕打扰了这精彩的表演。
台下浅唱手中拿着本子,用炭笔在手中记录着招数。精彩之处,他嘴角便忍不住上扬了几分,看得呆傻。
苏扶剑柄划过清风,沉土飞扬,婉转之道,收攻之势,让人摸不清套路。还会改变对手的剑锋。
叶凌修顿色,出剑!
剑法快而直,直往苏扶的心口而去。苏扶迎剑而上,流转而迎,嘴角浅笑。
这招太过明目张胆,叶凌修急了。
谁知,那人却侧身转了剑锋,左攻右击。太快了!他抵挡着,直退了好几步。直觉手臂上有一丝疼痛,不作多想,继续抵挡着。
叶凌修得此一举,眼中一笑,快剑转往少年心口而去。
苏扶剑势未收,未来得及抵挡。上当了!他轻轻放下长剑,看着来人的眼眸,无奈笑了笑,一声缓道:“我输了……”
那人剑锋至前,停住了。一声剑气回过的声音嘹亮,随风响起。他收了剑……
“丁南弟子叶凌修胜!”
……
台下方才还若无人一般,无一丝一毫声响。如今却是万人涌动……
“又胜了,还是他。”
“苏扶可真厉害!”
“精彩,从没看过这么精彩的比试。”
……
低回在一旁大惊失色,这小子原来这么厉害!
万人声音嘈杂,震喝一方。尘土微扬,秋风飒爽,来人几步快至,公子翩翩。
“你的伤口……裂开了!”叶凌修道。
那人轻轻抬手,不同平常随意,认真向自己的手臂看来。
原来是被异兽所伤的伤口,裂开了。苏扶一笑,灵眸缓至。
“无事!”他道。
“恭喜你,赢了。”他又道。
……
这话从苏扶嘴里说出,被众人的叫声淹没,却还能听的这么清晰,让叶凌修格外高兴起来。
有些被人夸后的手足无措感,低头一顿,脚下随意踢了两下,又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开朗的笑,殊不知,这个笑明晃了整个秋意。
众人欢呼的声音太过嘈杂,第一次赢的时候,他有过这种兴奋不已的感觉。后来胜的多了,这样的兴奋也渐渐消失了。
今日一比,让他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了不少。仿佛重拾了往日遗失已久的快感。
可这感觉却又有些奇怪,带着一股暖流,和想靠近的趋势,从对面苏扶的脸上,愈发引入强烈。
心脏开始不住地跳动,苏扶笑如清风,却是极浅的。太好看了!他内心的暖流随着这笑意,也控制不住地展现在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任它肆意流出,不再遮掩……
“师兄,师兄,你又胜了。苏扶你们打的太精彩了。”
低回抓住了叶凌修的手臂,发力摇晃起来。叶凌修向他看去,被打断的心情,直让他觉得莫名地不快。
低回这小子,什么时候走上来了!
浅唱缓行至后,温暖笑着迎来。
“是啊,这是我看过的最精彩的比试了。”
“你们见过几次比试啊,就在这儿吹牛。”叶凌修道。
他用手敲了敲两人的脑袋,继续说道起来。
“就是因为没见过,所以才知道精彩。”低回道。
……
紫衣随黄尘而起,剑身回环流转,入柄。离去……
众人皆让开道路,啧啧称赞。他却仿若听不到一般,没作理会,越行越远。
后人传来一声呼唤,是叶凌修的声音:“苏扶,明日法试,再比过。”
苏扶停下,听罢又缓缓行去……
秋风瑟瑟,凉意满满,该回去叫赤尤给自己做件衣裳了……
求着她多说几句,定能得一件好看的外袍。
第三十五章 永远不要低估罪恶的力量
“弥生,弥生……”
一声浅浅的呼唤,弥漫在脑海里。
眼睛缓缓睁开,眼前是一片白光,云雾缭绕周围,一只手缓缓伸来。
手指细长而干净,来到自己眼前,将要靠近脸上……
谁曾想!
那手指开始发黑,血丝纹裂开来。吓得躺着的弥生坐了起来,一步步直往后退。
“啊!走开。”
他紧闭着双眼,棱角的脸庞挤出一个恐惧的弧度。脸上没有被触摸的感觉,他又才缓缓睁开双眼。
……
……
“永远不要低估罪恶的力量!”
低沉的鸣声传来,眼前一人影持剑半跪着,他身着白衣,浑身散发着魔气。
一阵寒厉之感传来,弥生惊讶盯着,不敢说出半句话。
那人举剑站起,却看不清他的脸庞,他向对面瘫倒的人群刺去,于人群中呈弧线闪开,剑锋回环流转。
刹那间,那人又旋回原处。魔气一路旋回,他看着对面一众刚被自己抹喉的敌人,放声冷笑起来……
他拿起腰间的铃子,轻巧摇晃起来。众妖袭来,往人群咬去……
“不要!”
弥生从嘴里发出声音来,顾不得危险的存在。
白衣却仿若没听到一般,背剑身后,缓缓移步离去,消失在浓雾之中。
……
……
“弥生,弥生……”
长仙居中,弥生的脸被人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嘴里还一直在轻唤着“不要,不要。”
“他这是做什么噩梦了!还是,好梦啊……”蓝衣之人有些尴尬地道。
他见弥生长睫几下闪烁,双眼有微睁之势,便停下拍他脸的手来。
长仙听此一言,略有尴尬之意。苏扶不以为然,站定一旁,靠近几步,认真看了一眼,又转身缓去。
“不要!”
那人又大叫了一声,双眼惶恐大睁着,抓住了苏扶的手。
一股热意传来……
苏扶定在原处,呆了半秒,呼吸沿着手上的热度,渐渐深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唇边缓缓开启:“你还要抓多久?”
……
弥生听此一言,从中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些什么,又转言道:“仙人现在可送我回南国了吧?”
“夜里再送你回去。”
“明日朕要上朝!”
……
“朕?你是,南国的王?”赫连彻问道。
“没错,他是南王。”长仙道。
“我要同长仙上街,置办些物饰。”苏扶看向门外,缓缓地道。
“夜里回南国,来的及。”
“罢了,那便晚上去。”
……
……
长仙戴上了面纱,四人收拾了一番,于北国帝城中游走。
街中人头缓缓,长街宽敞,横竖交错。
“我要如何称呼你,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长仙看向蓝衣之人,问道。
赫连彻手中提着众多物饰,都是长仙沿路为他置办的东西。只因为他说无处可去,长仙便收留了他,还肯出来帮他置办东西。
他有些犹豫着,眼里看向长仙,又闪躲几分,看向远处。最终还是说了真话。
“既已是两分天下,想来北国之王也不会再来找我麻烦,说了也无妨……我叫赫连彻,白国赫连官家的人。”
……
“白国,赫连家。是失火了的那一家人?”
长仙长年不闻外事,可当初赫连一家,举家烧死在府中。这一事,便成了人人口中的话谈。她即使不问,出门也经常听到此类言谈。
众人都说,不会是自家失火的,怕是被仇人所布的局。还有的人说,这是被妖魔所祸,纵火杀了他们一家。
毕竟偌大的一个官府,失了一场火,不至于举家全族无一人逃出。何况城中有人亲眼看见,失火之后,有大批黑衣人从里面出来。
失火之时,也未听见有人哭喊……
着实是一桩悬案。
苏扶听那人一言,却有些茫然起来。赫连……赫连……
“赫连安!是你的谁?”
“你认识家父?”他道。
……
“算是认识吧,一个害人的小人。”苏扶道。
“谁说的,家父勤勤恳恳。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赫连安气不过,同苏扶争论了起来,全然不顾自己的行为举止。连傲态都忘了几分。
弥生看在眼里,慢慢听着,不作任何问答。
“当年那无棘将军一事,白帝查出,他是幕后主使,他也亲口承认了。”
“受人所迫,万不得已罢了……”
赫连彻拂袖转身,气气而去。
“哎!你等等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好好说不行吗?”弥生见势追去。
他才不管什么赫连安,什么家中失火,管他是人为还是天命。反正,都与自己无关。当下,四人既然有缘在一块儿,定当安心快乐才是。
一番争吵过后,同一个屋檐下总会碰到,还是得和好。
这两人性子又执拗,还是得需要他做和事佬。不过,给这两个有头有脸的人劝和一回,也是不枉他南王的一个身份了。
弥生享受着当中的快感,一路追随,后面不远处苏扶同长仙也沿路跟着。
……
“一个妖魔,有什么资格凭白来论说我父亲的清白。”赫连彻喃喃道。
“什么妖魔?”
一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转眼看去,是弥生那小子。
“哼,我是乞丐之时……不,沦落之时,在街中乞讨。夜里风凉,便找了个破庙安身。”
“然后呢?”
“谁知,见他,就是苏扶!他一身黑衣,瞳孔红光,抓着一人的脖子推来,那人半秒就惨死在地。还好我躲得快。”
“怎么,可能……”
“有何不可?他不是魔,难不成,我是?”
他那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身上都是正义凌然的仙气,怎么会,怎么会凭白杀人……
“是你认错人了吧!”弥生道。
“你都说他身着黑衣,那定是认错了,认错了。”
“我第一眼见他,就知道没错。那人长得太像了。”赫连彻缓了语气,慢慢地道。
“只不过,相处一番看来,他同那晚的魔,确实又不大能相提并论。”
“我就说,仙人怎么会是恶人,还杀人……”弥生道。
“可他却是那人没错!我看见了他腰间的银铃,刻着一朵黑兰花。同苏扶身上的,一模一样。”
“是吗……”弥生顿色,停下了脚步来。
“此处,便是我赫连府邸。”
赫连彻指着前面的一个客栈,眼中放缓,瞳眸浅浅,看得长远。
没想到,以前声名一时的赫连府,如今已不复存在。时日长久,万物更替,眼前也变成了一座客栈。
……
“原来你当时怕苏扶,是因为这个。可你为何现在又不怕他了。”弥生抬起头来,沉浸在上一句谈话中,继续问道。
“你傻啊,有长仙在,我怕什么。况且,他并未有伤我的意思。”
“可若是真的,他便是魔!还杀了人!怎能留下,应当收了才是。”弥生一脸正色地道。
“是妖是魔又如何?他只要不杀我,又与我何干?”
弥生脑中混乱,看着眼前这人指着的客栈。他说了什么都模糊起来,心脏开始紧迫地跳动起来……
“弥生!”
后人声音传来,让他为之一颤。是苏扶!不,可能是妖,是魔。
苏扶轻拍了弥生的肩膀,缓叫了一声,弥生却退了好几步。
苏扶蹙眉,转眼又向赫连彻看去。他伸出手,眼眉轻抬,正色道:“方才多有得罪……”
蓝衣男子眼眸未动,也未转过身来。身旁长仙拉了拉他的长袖,他才妥协地伸出手来,同苏扶握了握。
街中喧闹,来往人群复杂。
不远处,长队行来,一群家仆持刀带头,身后一辆长轿迎来。长轿精致,有着北国未曾见过的外形,像是外族的产物。
轿子是圆形顶盖,宽敞且长,四周垂钓着白色的长纱,隐隐可看见里面坐的有一人。扶扇缓缓,有些慵懒之态。
马蹄声轻过,带起清风,浮动白纱,缓缓行着。
“吁!”
一声长叫,车马停下。前方的几十个护卫纷纷跪下,整齐划一,颔首仿若奴隶。街上旁人皆驻足看了过来。
坐在马车上的那人用扇子轻轻拨开白纱,一只脚踏了出来。旁人皆四下偷偷言语,小声谈论着。
那人双脚至地之后,突然有一眼尖的女子,瞪大眼瞳,大叫出来。
“王,是王!”
群众皆跪,无人敢抬头。
弥生同长仙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眼见那人便要往此处行来,忽然,就被苏扶拉了下来。
四人都纷纷跪下,未做言语。
蓝衣目光凶狠,手指抓地,向北国的王看去。苏扶看在眼里,伸手按下赫连彻的头来。
还好赫连彻能忍,再未抬头,恨意只看着地上,从手指处一点点发泄着。
王进了客栈,护卫纷纷站至两边。明明穿着常服,却有着不可磨灭的杀伐之气,随着整齐划一的行步和站立,皆露出一股森立之感。
街中众人缓缓站起,人们又像没事一般各自离去。
“这北国之王也来了,众人怎的不高呼,反而如此寂静?”弥生站起来问道。
“北国不同南国。北王经过,按规矩,是不许大呼小叫的,也不必有所高呼。”苏扶道。
“这规矩,真奇怪!”
是吗?他当初也觉着奇怪。
这规矩是以前的白帝定的。当初他还是五岁之时,同白帝游走。众人见了他们也是如此一般,不作言语。
苏扶觉着奇怪,便问了父亲。可白帝却说,不喜吵闹,不喜附和。就这两句,别无其他。
没曾想,往日的规矩却延续了下来。
……
……
三人皆起,只赫连彻还跪着,指尖被搓出红印来。长仙不知为何,只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便伸出手去,扶起了那人。
“走吧,回长仙居……”她道。
“奸人!”他道。
第三十六章 一场梦,一个人
“奸人!”他道。
身旁的护卫听到此声,皆转过了身来。凶恶之感从他们的眼中袭来,周遭一片紧张的气息,人们纷纷散开……
那群凶目之人开始慢慢逼近,一个个围了过来。
“回去!”
苏扶拂袖,快步站至赫连彻面前,不顾一切地挡住他身前的那些人。
“快走!”弥生喝道。
他一把拉住赫连彻的手臂,紧紧地拽着他往回走去。
……
“你方才想将那北王如何?”苏扶几步追上,缓缓地道。
却见那人眼角低垂,勉强被弥生拖着走了几步,他嘴角半晌才狰狞着发出声来。
“将他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
赫连彻开始用力地挣扎起来,这人力气如蛮牛一般,扯地弥生手臂像要脱臼似的,一阵绵长地吃痛。
……
愣是怎么抓,也还是抓不住这个冲动的小子。
“嘶!”
清脆的一丝响声……
衣袖的布料留在弥生指缝间,边缘还残存着几缕参差不齐的蓝色丝线。
他挣脱了!
还是被他跑了回去……
“你若是想杀了那北王,便是异想天开,不知分寸。那处守卫森严,你可会武功?你可能保证赢了他们!”苏扶缓道。
“可不是吗!怕是他还没死,你就早已成为门外那些人的刀下亡魂了。”弥生甩着作痛地手臂,半调侃地道。
奔跑而去的人未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快追!”长仙急步寻去。
偌大的街口之上,宽敞的街道变地空旷,四下空无一人,一切格外寂静。
放眼望去……
卖衣物布料的老板、临街行走的人群、过往叫喊的马夫,都不见了踪影。众人便如此悄无声息地一个一个消失了。
这北王究竟是何怪物,让百姓这样对他感到恐惧。
弥生追上,同苏扶回到原处,却没见赫连彻的身影。
只是门外……
却打斗不休!
一个红衣女子,戴着蓑笠,指甲纤长,左右抓过那些护卫的脸庞,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堆了起来。
她才转身坐下,翘起一只腿,来回摆动着。
“还有一个……”女人道。
她转过身去,将身后偷袭之人用力一化,那人脖子出血。缓缓倒地……
“红谷,你来了。这几日去了何处?”苏扶道。
“你认识他?”弥生不解,又看向那女人。她身姿妩媚,却也是个凶婆娘。
“你可看见一个蓝色衣衫的俊秀男子来过?”
“叶凌修!”红衣惊道,直直站了起来。
她又指了指客栈里,道:“那男子往里进去了。”
……
客栈内里安静至极,无一丝声响。
四人缓缓走进……
弥生肆无忌惮在前方跨步而上,他道:“我去探二楼,苏扶你去一楼吧。”
苏扶听此一言,只缓缓走去,抓住了他的肩膀。
“我与你同去!”
“也行!长仙,你和我一起吧。”红衣女人摘下蓑笠,妩媚地道。
“嗯。”
四人兵分两路,分头行事。
二楼的苏扶行至一屋前,放缓了脚步。弥生却一脚把门给生生踢开了,脚还在那处炫耀了几番。
苏扶嘴角一笑,却又马上收了笑意。
“不用这么小心,不就是一个北王吗?他一个凡人能如何!”弥生大摇大摆着进了屋中。
忽地!
门刹那关上,苏扶停在了门外。
“叶凌修!”他大呼。
苏扶用手急急地拍打着那房门,却未听到回声。
一股妖气传来,黑烟从屋里飘出。长仙同红谷也来至了身后。
“扶公子,我来。”红谷道。
她站定,紧闭双眼,伸手出去,指甲几下化开了整个大门,劈出一个道口。
苏扶冲进……
四下无人!门窗是开的……
往下看去,一道黑影划过,远远而去。他想不得太多,立即跳下,半跪在地,又御剑而追去。
身后只留下红谷与长仙的声音。
“公子武力高强,又有修仙之道。不必追去,你也不方便。我们先回去等着吧。”红谷道。
“也好。”
……
怎么能?怎么又是我?叶凌修!你可不能再毁在我的手里。
他沿路御剑,追着那妖物,加快了速度。
这妖的妖气怎么如此熟悉!难道是!不会,怎么会?
妖气四散,越发狂妄。苏扶腰间的银铃飘起。
“铃铃……”
作天响的声音,沿路漫开。前面的妖物动物变地乱了起来,带着弥生一顿左击右撞。
“这妖是晕了,赤尤,帮我!”
银铃再次响起,诡异地慢下声音来,前方的魔,终于缓慢停下动作,撞在一旁的墙上。
弥生一阵晕眩。一进客栈门的时候,便被这北王给抓了去。堵住了自己的口鼻,说不出话来。这一路被带走之时,也跟着左击右撞,速度极快,让他想起了苏扶御剑带他的那晚。
他同北王一起,瘫倒在地,不同的是,那人却晕了过去。
“他到底是人是妖!”弥生问。
“是血月魔狐!”
苏扶蹙眉,探了探北王的气息,魔灵轻摆。
“叮铃!”
轻小的两声,确实是血月魔狐,没错。难道说……
“什么是血月魔狐?”弥生半眯着眼睛问。
他只觉着头脑一阵一阵地越发晕地厉害了。看着眼前有一模糊的面孔迎来,却听不清他说的话。直到眼前一片漆黑,没了知觉。
……
……
少年缓缓睁开双眼,头疼地有些厉害。他作势摸了摸,原来是额前包了伤布。
“苏扶!苏扶,你在哪!”
他反应过来,坐起身子四下看去。另一个少年迎来,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大步递了过来。
“喝水!”他道。
“上迟!我怎么回来了?”弥生问。
“你可快点的吧,此刻子时已过,已是丑时了。再不睡,明日赶不到上朝了。我可不想挨批斗啊!下次不让你来我这儿歇了,回回不给我安宁。尽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谁送我回来的?”
“你喝醉酒了掉下阁楼摔伤了脑袋,我给你捡回来的,还有谁!你足足睡了一天呢。”
“怎么可能!我明明跟着苏扶去了北国之境,还遇到了一个妖怪。他还告诉我说,那妖怪叫血月魔狐……”
“得得得,行了吧你!做梦做疯了。你从来我这儿喝酒那晚起,就一直在南国,最多就是出了个街而已。还北国,吹什么牛呢!”
上迟迎头给弥生来了一巴掌,站起身去。
弥生思绪混乱,前额又开始疼痛起来,他抱着脑袋拍了几下。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难不成,真的是他做梦了?那这梦可做地真长。
“我真的从未出过府中?从未有人送我回来过?”
“从……未!”
上迟转过身来,故意延长着声音加大着他的肯定。
“还好你脑袋没摔坏!否则我可没法向那群老臣交代咯……”
“那我睡了这么久,脑袋真没问题?你再给我叫太医来看看。”
“太医!你这是要害死我啊,我的好弥生。你让太医来,不就是告诉那些刁钻的老头,你在我这儿受伤了吗!”
“得了吧,本来就是你没看好我。”
“哎!是谁每次硬要来我这儿讨酒喝的?你再这样,我下次可不收留你了啊!”
“行行行!不请就不请。”弥生无奈地伸手示意道。
他眉眼有些犹豫之色,又缓缓问了句:“你真确定这大夫给我上的是好药?”
“这民间的大夫四处给人诊病,所见所闻哪一点不比你那宫里的庸医强!”
上迟被说的有些烦了,直直怼了回去。
“再说,你平日在宫里,有个什么着凉的,那些个太医还要找来几人共同商量,才肯给你用药……”
“行行行,你滚吧。”弥生道。
“是!王。”
上迟毕恭毕敬地作揖,才缓缓地离开房里。
“哐!”
一声重击,门被关上了。
“你忘了帮我把窗户打开了!”弥生大叫。
“你说我这给你惯地什么毛病,每次就寝之前,还偏要开着扇窗户才能安心入睡。”
“哐!”
门再次被推开,冷风灌入。少年往外看去,大门敞开。上迟迈着步子从门外进入,直奔窗户而来。
可是!一道白影忽闪而过……
“苏扶,是你吗?”弥生高兴大叫着。
他从塌上坐起,顾不得穿靴子。双脚着地便急急追了出去。
往门左边看去……
没人!
……
“你是在右边吧!我知道你来不及躲了。肯定和上迟一起骗我来着!”
“你发什么……疯呢。”上迟支好窗户,急急走来。
弥生往右边转过头去!
没人……
少年眼瞳星亮的光泽慢慢黯淡,嘴角好看的弧度也渐渐消失。像是幼年的稚童感知到躲猫猫找不到人的孤独感,有一丝慌乱,也越来越冰冷……
“你怕是魔怔了,看来得给你请个道士来看看!”上迟道。
“快进去睡吧。”
他走出门去,缓缓关上。把这份黯淡的星光重新锁在了房子里面,任由它肆意在少年心里扩散……
上迟顿色,低眉顺眼看了看脚下。又远远地走开了去。
从他第一眼见到南王的时候,南王还是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小屁孩儿。
大人们都说上迟聪明机智,他便被送到了王宫里。同弥生一起用饭、一起学习、一起睡觉……
每个月过,父母便来看他一次。
而弥生,即使生在父母亲身边,却也和他一样,一月才能见到亲人一次。
两个孤独的人,都喜欢看星星。两个孤独的人,经常靠在墙边一起取暖。两个孤独的人,还经常一起对外抗敌。
人人都以为皇子应该是被尊崇的,可是他却经常被身边的宫女太监无视,甚至……被欺负。怪的是,即使有机会见到父王,他也从不告状。
上迟来后,他才有了玩伴。
弥生怕黑,所以夜里必须开着窗户睡。他说开窗就能看到星星,听到鸟叫。他还说,他一点都不怕黑。
对!他一点都不怕…黑!
上迟边走边回忆着,脚下却出现了另一双黑靴。
“你来了?”
第三十七章 输,不可能
法盟会场,第二天。
法试……
法试是众多比试之中,最受追捧的一类。各门派每年都会有许多人报名参加。而每年的法试比赛,所得的排名都不大一样。年年都会冒出来许多新名字。
法源于道,道源于咒,咒源于意念。
有心之人若想认真勤恳地学,反而不一定能学好。法道万千,参化不透,永远会有新事物冒出来,横比过万千弟子。
流留便是其中一人。
流合总说他这跳脱的性格造就了他意念的天赋。
好比击掌拍水,别人只能将水拍个乱七八糟,他却能化水为物。低沉时,它便是一摊诡谲的涌流,高昂时,它便是一把刀,可划天破地。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流合常如此夸他。
“今年流留不会又是第一吧。”
“别人不好说,可他一定能拿第一。”
“不知那降服异兽的小子,会不会成为他的对手啊。”
“那小子是厉害,可他道法如何,谁又知晓?”
……
两蓝衣弟子从人群中挤来,一人下巴高抬,阔步进来。
“弟弟,你看着吧。今年我将在这法试榜上排得一名。”低回道。
“大言不惭!”
浅唱还未说些什么,便听到一旁的女子说道。
女子身着白袍,持剑而立。
她眉眼细长上挑,鼻子秀小却不高,下颌秀气却饱满,眉色淡定。上挑的戏眼却给人一种勿进之感。
浅唱呆了几秒,又看向身边的低回。只见低回脸上有不悦之色,气气地三步两下便朝女子迎了过去。
“谁大言不惭!说谁呢。”他道。
手指着女人的鼻子,腰却被浅唱用力往回拉着。
更加感到气愤!
“你放开!”
“不放!”
“是不是大言不惭,我们比试了再说。”浅唱冲着女人道。
“我不同废柴多费口舌。”
……
“长修山芜对百草山夜姬。”
一声长音呼唤,锣鼓喧天。
女人缓缓走上台去。
低回站定,眼光随着那女子而去。浅唱才放心地松开了手,也向台上看去。
“你啊,也怪不得她会这样说。你说法试之中,能排上榜的只有十人。至于你……”低回身旁的一男子上下打量着道。
“修士还是少说两句,我哥哥自有分寸。”
声音从浅唱口中说出,惹的低回一惊。本来火气正旺,还欲同那人多讲几句。可浅唱出此一言,却让他顿时便没了火气,甚至有些暖意。
女人上台而去,风姿英撒。台上是两方长桌。
第一试,叫做咒试。两人桌旁各有有五道符咒,每一道都有不同妖物的气息。若是能感知是何妖,并能用咒化符。其用时较短者,或者破解较多者,便就胜了这第一试。
女人放下长剑,双手交汇,旋划一圈,留右手两指竖起,左手紧握右边手腕。紧闭上双眼,口中默念着咒语。
身旁同他比试的红衣女子也毫不示弱。同样作势,感知符咒气息。
只见几缕青烟从芜手中散出,她睁开双眼,双指往那几道符咒上齐排一扫。符咒上的图案皆被清空!
“如此之快!”浅唱惊呼。
“可不是,我离歌的师妹能差到哪里去,师妹可是年年排行榜上的第四名。”身旁的白袍男子又忽插话道。
“那看来你和她很熟了?”低回道。
“那是自然,我们都是长修弟子,又是至交好友。”
“怪不得你方才要帮她说话。”低回呢喃道。
白袍男子眼睛还认真地看着台上的比试,完全没听到低回的自言自语。
只见场上已经开始了第二试,幻境试。
不出所料,白袍女子还是赢了。
第三试,创咒。又赢了!
百草山的红衣女子缕缕败下,一番气气地走下了台来。
判者一声叫唤,拂袖一挥,芜的名字便留在了下一轮比试的纸上。
……
各门弟子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台比试,场上一度精彩绝伦。场下万千认真的眼睛盯着,每每第二试,幻境之时,便是欢呼声四起。
不久,便轮到了低回。
他站在桌前,看着台下众人,淹淹人海,一望无际。
手心不由地紧张起来,冒出了些冷汗,手脚一时不知该往哪放。
身旁比试的修士也是百草山的,不过此次是一男子。
百草山一个小小仙门,怎么有这么多人来参加法试。
低回不解,又见他已经开始解出了第一道符咒。才想起来,自己在比试当中。于是赶紧旋指,伸手触第一张符咒。
气息急促,有凶狼之势,是狼妖。他轻念咒语,法力一触,果然!字符消失,符咒恢复了一片黄色。
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
“太简单了,一下就分辨出来了。真没意思。”
低回大声道着,看向台下的白袍女子,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女子低眉一扫,避开低回的视线,眼中没有任何神情。
一旁的浅唱看在眼里,为他庆幸着,嘴角也笑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台上……
低回开始了第五张的解咒。
他作法一触,符咒微动。却毫无气息!他又再次作法,感知……还是,没有!
“你确定这符咒没问题?”他转头问向判者。
“不可能有问题!这是我们交换检查过好几遍的。”
如他一般,百草山的修士也没能解出最后一张符咒。最后,低回靠比他快,在第一试中成功取胜。
……
第二试,幻境。
他打坐起来,进入幻境,深处咒法作出的结界之中。
万物混沌,眼前一片白烟。几下轻变,幻化出一道长街。
是老家!
他激动地开了身旁一门,踏脚踩了进去。母亲迎面接来,手上还端着刚做的一碟炒蛋。
“阿娘,你没死?”少年高兴地道。
……
“是梦魔!”
台下众人抬头看着幻境大呼。
“竟然是梦魔!”芜惊道。
“没想到被这小子碰到了,这可得倒霉了。我宁愿是一凶狠的狼妖,也不想碰到梦魔,真是……”
“离歌,上次遇到梦魔的是你吧。”
“……师妹别提了。”
离歌一下难堪起来,扯着芜的衣角悄悄地道。
低回被梦魔施法,左右辗转迷失,被困于其中,久久不得出来。
而百草山的红衣男子在幻境之中遇到了一狐妖,也被狐妖杀死。
幻境破灭,第二试,两人皆输。
第三试,创试。
低回看着眼前桌上的几样物品,要将他们做成一件法器,并且要高过对手。
一碗净水、一面红旗,一个发铃……
有了!
他拿起旗帜,化咒于净水,作势撒手一掷。
“好了。”
判者上台而来,一旁的红衣男子也道了声:“好了”
“你们两人所制之物,皆属于最低等级。这局,是平局。总体来说,法试,低回胜!”
“啊!哥,你胜了!”浅唱跳着拍手大笑起来。
“浅唱,我胜了。”
低回大叫着,几步走过,轻功飞下,一个熊抱,将浅唱抱个难怀,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身旁之人见了,皆摇摇头,虚笑两声。
“因为第一局而胜出,值得……这么高兴吗……”离歌无奈地道。
“我想去休息会儿,还要再看吗?”芜道。
“下局就到流留了,当然得看!”
“流留……”
“哈哈哈,是到我了吗!”
人群之中尘埃微扬,一人御剑而来。
流留笑地爽朗,开心至极。他划过长空,潇洒而至台上。判者见了,也扶手作揖起来。
“我的对手呢?是谁啊?”
判者急忙看了看笔录,对着众人大声道:“长修山流留对丁南山叶凌修。”
“什么!”
“第一和第二对上了!”
“这么快。”
“那不是直接让第二出局的意思吗。”
“输了的人就不能参加第二轮了,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吧。”
“这是要从中选一个啊!”
……
万声嘈杂,人群声声不休。
另一人御剑而来……只是,他身后还有一人同乘。
“叶凌修!还有苏扶。”
人群中一声高呼!众眼看去,又是一声声此起彼伏。
叶凌修与苏扶落地,清风所至,犹如初春的繁花,众人眼光皆聚来一处。
“我先去了。”叶凌修道。
“去吧!”苏扶缓笑,灵动至极。
一旁众多的女子看了过来,眉目难离,嘴角也跟着少年缓笑起来。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场中一片温和的气息。
……
“哐!”
锣声起,人声起。两人看着桌上的符咒,作手一划,所有符咒皆恢复原样。
“平局!”
“还是这么快……”
“厉害!”
“浅唱,师兄怎么法试也如此厉害。”
“哥哥,师兄样样都很厉害。”
……
第二局,幻境。
流留同狼妖对峙,叶凌修同魔狐对峙。
“这不大公平吧!”浅唱道。
“是啊,狼妖差了魔狐好几倍呢!”低回附和着。
场下又是一阵骚动……
流留看见是狼妖,只紧闭上了眼睛,长吸了一口长气。
虽是狼妖,却还不如让他去对峙魔狐呢。他睁开双眼,喉结一动。脸上冒出许多冷汗……
狼妖扑来!
“咔咔……”
耳边的碎骨声惊心传来,脑中又响起了母亲被咬死的场景。手中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忽地,利爪从眉心划来!
侧身,避开……
狼妖扑了个空,它嘴角邪魅一扬,露出利齿,左右轻松摆了摆头。
“刷!”
狼妖再次铺面而来,少年再次侧身躲过。
“他怎么不出手啊!”
“这不像流留师兄啊。”
“往日都是两三下就解决的小妖,怎么……”
“流留,蒙上眼睛。别看!”苏扶道。
耳中再次传来外界的声音,少年紧张地舔了舔唇,定是被他看出来了,被他看出来我怕狼这件事了。
“等着小爷来收拾你!”
他赶紧扯出身上一块布料,蒙上眼睛。同狼妖打斗起来……
果然,不出两下。狼妖倒地,化作尘烟,飞散而去……
流留从意念中回过神来,手心的汗已成水。他嘴角一笑,心安起来。
叶凌修!还没出来……
第三十八章 当你是少年
上迟边走边回忆着,脚下却出现了另一双黑靴。
“你来了?”他道。
白色衣摆轻迈了两步,是苏扶。
……
……
方才这白衣之人,白日里急急御剑而至此地,还扛着受伤的南王,一顿匆匆敲开府门,推了门便快步而入。府中的手下见此状况纷纷手忙脚乱起来,还好有个懂事的前来通报。
得知消息后,上迟几步而至,进门时,却只见床上躺着南王,而一旁,一白衣男子正给他运送着灵力。见此情况,上迟赶紧作揖,身后跟着的管家竟也马上跪下。还愚钝地直直磕了几个头。
“原来是仙人来了。”上迟道。
“仙人!小的不知是仙人来府,不小心冲撞了您,还请多见谅。”管家道。
苏扶闭着眼睛,还在继续同弥生输送着灵气。不言不语,嘴角却扯出微微笑意,有一丝苦涩之感。
仙人?若是上迟不来,他怕是早已经忘记了。他同上迟,还有过一面之缘。
……
……
那时候,弥生十岁,还是一个性格倔强的少年。两个孩子争吵着谁更厉害,弥生见争论不赢,只想着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于是他同上迟打赌,他一定能完好无损地爬上院墙里最高的那棵树。
小孩子二话不说,扔下手中的书本便徒手爬了上去。上迟站在一旁,气气地看着,想着反正他这样瘦胳膊瘦腿的,怎么也爬不上去的。这一赌气的后果便是,一个在树上哭着待了一个下午,一个站在树下开始担心地四下求助起来。
红墙高围,冷风呼呼地吹着。少年在树上瑟瑟发抖,却又不敢放松手臂。树下已经开始围满了各个小太监小宫女。管事的嬷嬷上迟不是没有去叫过,可这偌大的红墙之内,王子府中一切都如同摆设。嬷嬷几次推三阻四,直至了夜幕降临,怕出什么大事,才慢悠悠地赶过来看了看。
可能是凉风习习,寒意太浓,少年被冷地有些麻痹起来。脑袋开始止不住地想睡,一阵又一阵地打着瞌睡。下面众人见了,都开始有些焦急之色。而上迟却突然流出了眼泪来,泪水成条,越擦越多。
哭声忽地涌出,一天的折磨,跑来跑去。敲了无数道门,求了无数个人,又被拒绝了好几次,还要随时担心着树上的弥生,明明还气着和他的争吵,却又想着让他赶快脱离苦海。少年在求人的路上不知向长生天祈求了多少次,不知偷偷发了多少次誓。
此刻,所有的不安、委屈,一股脑地全部随着豆大的泪水哗哗而出。他哽咽着抬头看着树上将睡不睡的小弥生,有些混乱地道:“你不能睡着,等一下会掉下来的……你快点爬下来吧,我不同你吵了,你说得对,你就是最厉害的。……娘亲,你快来救救弥生吧……”
几声长呼,混乱的思维,裹挟着哽咽的声音,无助地叫着。树太高了,太监们架了木梯,也够不着弥生。哽咽声哭地更加厉害了:“呜啊……呜……”
“噌!”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树上的孩子睡着了,直直倒了下来……
本在树下的太监、宫女、和嬷嬷一阵混乱,大呼了几声,纷纷四下散开。
上迟停住了哽咽,瞪大着眼睛看着树上的小人,他几步赶了过去,伸出稚小的双臂将欲接住掉下而来的玩伴。
长月当空,一道白影划过……
“唰……唰……”
“神仙!神仙来救人了。”
只见白影左右两下轻功接住了弥生,两手轻轻揽入怀中,缓缓飘了下来。一切犹如仙境一般,仿佛仙人降世。
周围的奴仆纷纷跪下,与其说是奴仆,倒不如“主人”来的亲切。各位“主人”都纷纷跪下,点头哈腰地直直磕头,一众丑态难堪。
上迟看得呆了,喉间的一阵哽咽让他清醒了过来。他见仙人背着长剑,落至眼前,腰间还别着一个银铃,奇怪的是如此大的冷风,吹地银铃摆动,却无丝毫声响。
仙人缓缓走了过来,腾出几根手指,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嘴上笑意浅浅,温柔至极。上唇与下唇轻启,一开一合之间,一句磁性微低的话语从中出来:“没事了……”
“呜……哇……”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被安慰的时候都会这样,明明面对所有强硬敌对的事物的时候,人都会莫名地变地勇敢。可若是突然给予一句温暖的话语,倒会教人一下卸了所有的勇气与防备,一下子变地软弱起来。
上迟想着自己是享誉南国的神童,是众人口中神一般的存在,从小便不玩普通孩童打闹的游戏,同城中最有学问的学士讨论古今、天下、长河。作诗写文信手拈来,作画谱琴也是颇有天赋。三岁便上了书馆读书,年年考科第一,被先生夸了是天才。
承受的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因为这一句话而放下了防备来,长哭不止……以至于第二日醒来,一些小太监同小宫女见了他都要调侃一番,说他平日里一番严谨天才、不屑与众人玩的样子都是装的,顿时让他觉着颜面扫地。
……
……
上迟毕恭毕敬地作揖,抬头向苏扶看去。一派仙骨,身形高挑,脊背挺直。还是小时候见到的那个神仙哥哥,一步一趋,都缓缓动人。
“多谢仙人将弥生送回我府中!也多谢小时候仙人所救。”
“没想到那么久了,你还记得。”
“大恩大德自是不会忘。”
“小事一桩罢了!”
“仙人为何让我欺骗南王,您带他去北国一事?”
“不是欺骗,而是……有些事情,他本不该承受,也与他无关!”苏扶方才还半浅笑着,此刻却突然转换了眼神,略有凶意。
“仙人其实大可同他说真话的,他那样的性格,迟早会自己发现的。到时候可能还会怪到我这儿来咯。”上迟看着事态有些紧张,缓缓道了句玩笑话。惹得苏扶一笑。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上迟的脑袋,仿若十岁时见到那个小家伙一般。他缓缓回了句:“就你这小滑头,能怕他那小子?”
一切都被看在眼里,明明同仙人只有一面之缘,他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连同他的性格,也摸地一清二楚。
……
“哈哈哈……上迟,好久不见啊!”
一声长笑,从苏扶背面传来。是熟悉的声音……苏扶手上一僵,看来逃不掉了。
终于还是要见面了,流留!
第三十九章 你算什么故人
终于还是要见面了,流留!
背后的笑声越发近了,前人轻笑了声,站直了些,回了后人的突然来袭:“哟!不是前几日才来?不知是谁,说山中事物繁杂,得等到夏日时分才能再来。”
“哈哈哈哈……山中事物都有师兄在管理,我这样一个大人物,怎么能亲自吆五喝六地去管这些小事呢?”
苏扶顿色,他所说的师兄必定是流长吉。众仙门之中,如今已是新的一脉景象。流长吉是长修山的掌门,而流合,在那次……已经死去。仙门之中又兴起了几家正派,百草一门列入大仙家之第二位。事物更替,转换真快!
苏扶背着身,能感觉到那人越来越近,嘴角的弧度开始有些僵硬,人不受控制地也僵在原地。天空之中仿佛又听见了仙鹤的长鸣,远远一声,细小绵长。
“别催了,别催了,早知道就不告诉长吉师兄了。师兄偏偏要叫你跟来,才放心让我前来,穆木木!你就等着吧。我可不会这么快回去。我要待上一天!不,两天!不,五天。”
流留看向空中,孩子气般地回着。惹得上迟感觉一阵莫名其妙,他道:“你这是发什么疯呢!同谁讲话?”
“哟!这是来了哪位客人啊?”
答非所问的一番回应,流留眼中向苏扶看来。几步颠儿着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野草。
“这可是我请来的仙人!”上迟回道。
流留边走边靠近,一双手忽地架在了苏扶的肩上。附耳调侃道:“是哪位我没有见过的仙人!我到要好好看看。”
肩上的手掌发力,苏扶任由那人将他整个拽了过去。面对他那棱角的脸庞,苏扶缓缓道:“好久不见,故人。”
一个推力随之而来,重重地被推后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上迟。惹得上迟一阵生气,满是不解地道:“你又发什么疯!好好的推什么人!”
“你怎么在这里!”又是一句答非所问。他眼中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苏扶,一阵嫌恶之感慢慢地从他脸上显出。他又才缓缓地道:“你算什么故人!”
“你们,认识?”上迟眉眼略微惊色,边问边上前了两步。
“何止是认识而已啊,还印象深刻呢!”流留嘴角上扬,戏谑一笑。他口念法咒,忽地,空中迎面而来一柄长剑。
“噌!”
划过长空,带起疾风,发出撕裂的响声。凶凶而来,刺入苏扶脚下的砖石,极深!剑柄还在不停地左右摇晃。是一柄粗剑。那剑颇有丑陋之色,像是没经过锤炼的一把糙剑。
这就是流合赠与他的那柄神剑,后来他还将之命为破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仙门之中,破风一出,众人皆都要敬畏三分。直至如今仍是。
“见面礼!不用客气。”他道。只见他忽地拔出长剑,作势便刺来。还好,苏扶轻巧旋身避开了。
“你来这儿找我徒弟?你想继续杀人灭口,还是来散发同情的?”流留嘴下毫不客气。他口中的“徒弟”一词,惹得苏扶嘴角有些抽搐。
每每在上空见着流留以师父的身份,让弥生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苏扶就莫名地感到不适。又想到上迟对他却是如同同辈一般不屑置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分明是仗着叶凌修不认识他,而放肆找乐来的。虽然平日里也教了弥生些许东西,可以没什么大用处。
“你徒弟?就你?还能收徒……”弥生浅浅一笑,长剑拔出。想着怕惊扰到弥生,便轻功飞上,转势来到另一院中,后人果然跟了上来。苏扶转身作势攻去……
几番打斗,莫名其妙。上迟穿过房中,来到两人打斗的院中,有些担心地看着白衣仙人。他是见识过流留的厉害的,知道流留的本事,非常人能及。
在民间发生一妖连续杀人的事件之后,官员们曾经上报宫中,于是南王便请来了长修仙人,众人好一番费力都打不过那妖物。只流留作法,又一剑封喉,才将那妖杀了。从此,他便成了弥生的师父。
可他左右看去,两人之功力,却是不相上下。流留的剑还是要强一些,每每一划,都将他院中地砖弄地一片狼藉,乱七八糟。
突然!苏扶转换了招式!眼中凶光泛出,身上黑烟四起……这是?何物!
他见苏扶嘴角邪魅一笑,仿佛不敢相信此人竟是儿时的神仙哥哥。苏扶身上被流留用符咒划伤了几道口子,他的皮肉从被划破的白衣道口露出来,每一道伤口,都是黑色的一片……
难道有毒?上迟甚是不解。他却又看见苏扶的伤口在慢慢地自我愈合!这世间奇妙之事甚多,他今日所见,却是第一次,让人难以置信。
只见流留又出力用破风砍去,没躲过,苏扶中了剑气,一道伤口在脸上露出。奇怪的事又发生了!这次,苏扶的伤口没有愈合,从浅浅的伤口中慢慢浸出了一丝黑血。在他白净的脸上,像是一道邪恶的渲染,加重了这打斗的进度。
两人高举长剑,破天划地,两道剑锋相撞。
“嘭!”
一声锋撞,两人反弹落入地上。上迟急急,赶忙走了过来。扶起神仙哥哥,可他却如没事一般,瞳孔又恢复了常色,自如站了起来。上迟一阵顿色,听到流留一声轻哼,才缓过神来,对苏扶道:“先走!如果不想让弥生发现的话。”
苏扶低眉,擦了嘴角的黑血,同对面看去,浅浅一笑,道:“算是我还你的……”说罢,御剑而去……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啊!不,一切都不应该发生的,如今这破裂到处的地砖,若是要修葺,怕是又要费一番力气。他本来就是王身边的小官,没多少俸禄,这府邸也是王所赠,死了还得退还给官家。年年给弥生备些好酒,银两都花在酒上了,如今一眼看去,真是让人愤怒。
“啊……”
一声低鸣从流留那处传来,惹得上迟有些嫌弃地看了过去。他走进那人,伸出手去,心知肚明地道:“起来吧!别装了。那剑气都发力在碰撞之中了,根本就没伤到你的身上。顶多就是震飞了一下而已。”
“不愧是习武之人,竟然看得出来,哈哈。”流留拉着上迟伸出来的手,快步站了起来,向远处弥生那院走去。
“你当时没爬起来,是故意的吧!不想同苏扶打斗了,怕再伤了他,是吧?”流留身后传来一声看透的解答,让他顿时觉得不舒服起来,有种被人看光身体的感觉,肉麻!
他转身招了招手,直道:“才不是呢!我只是觉得太累了,不想打了而已。”说罢,他又转身继续走了过去……
一个歉疚,一个潇洒,两种不同,一种退让。这两人,关系匪浅!
故人,果然是故人!
第四十章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叶凌修!还没出来……
法试第二局,流留胜出。
最后一局,变得至关重要。
叶凌修得用桌上摆放的普通物饰,制出一件法器来,并且要超过流留所制法器的等级。这大概是一件难事……
在每年的比试中,他总能在第三轮中制出些新奇的玩意儿。他所做的法器厉害之根本,不在于表面,而在于施加的法咒。
叶凌修见他随意拿起一物饰,有些别扭地咬伤了自己的手指,还边咬边喊着疼,随之从众人之中传来一阵轰笑声。
果不其然,最后的判试,他还是赢了。法器七级!众人皆惊呼,他又超越了往年的成绩。
强强对峙,终有一输。如此一来,叶凌修便无缘法试榜上了。规则便是如此,输者没有二次机会,纵然台下皆呼不公平,叶凌修也心服口服,对此不以为然。
一会儿过去了……
黄沙四起,弥漫低空之中,刚好冒过头顶的高度。尘埃细如微末,一呼一吸之间,顺着鼻息,穿过喉管,进入肺中,是那么的不经意。
女子容貌秀丽,脸上换脸的痕迹还存在于额前耳后。她驻足于山林之上,翘腿搭坐在高树枝旁,观望事态万千。瞳眸偶尔闪现出一丝红色,刹那又消失不见。
昏黄的地域之中嘈杂声换了一波又一波。人群来往更替,却仍然非凡热闹。
苏扶腰间的银铃轻晃,发出了清脆低微的轻响声。只是在这万千呼声之中,这声持续不断的轻响,无人会注意得到。只苏扶低眉看去,感知到了银铃的动静。他又左右侧目,在人群之中寻找魔灵弟子的身影。
她的银铃在动!那边的银铃也在动!眼前她的银铃也在动……
苏扶沉默,面露疑色,紧惕之感提上心头。有妖!
他踌躇着,穿越人群,又四下轻急奔返,左右寻找着什么。耳边又传来一阵欢呼,人群激动地挤在一起。他从夹缝中穿过,终于在北边,找到了妖气最重之地,随北而去!
只是,走到尽头,眼前确实一道高耸的悬坡,极陡地冲上半空。原来是一座高山!少年不作思索,御剑而起,落地至山上。
“你来了……”
女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丝毫没有怕意。悠闲地坐在树上轻轻地晃着红裙,望着底下的苏扶。
“红谷!锁妖塔一事,你未……你从中逃出来了?”
“怎么能叫逃呢,我可是被光明正大给放出来的。”
此话不由地让苏扶想起了流留那晚提起的锁妖塔结界被破的一事。长吉道长为救人,而自破结界,致使万妖出逃。如今记起当日同众妖打斗的场面,也还是历历在目。
许多妖物在当天被杀,也有许多妖物倾涌而出,四散而去。想必,红谷也是逃出去的其中之一。
“你为何引我过来?不怕我捉你回去?”
“引你过来?此话怎讲!不过,你若是想要拿我回去,早就动手了,又怎会同我说上这些废话!”
“你同我,是一种人。所以,你也不会捉我回去!”
女人半疑惑的回答,和全然自信的肯定,让苏扶嘴角一笑。确实,他不会捉红谷。确实,他们都是一种人。同是被父亲抛弃的可怜人!
……
“你为何故意散播魔气?”
“……我只是坐在这儿看看你们这些仙门的热闹罢了,哪有功夫散播魔气?”
“再说,我这魔,怎么控制的,我自己都还未搞个清楚,又何来散播一说!”
苏扶未言,若不是红谷,那方才四方尘埃之中的微末之气,究竟又是从何而来?
“你看,多美。”
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指向远处。苏扶转身看去,也被眼前这壮丽之景勾住了心魄。这高崖之上,果然是一处纵观全境的好地方。仙门百家涌动的人群,尽是纵观眼底,人人动作都在眼下,远处休息所、后山都一目了然。
不对劲!人群之中,一概蓝衣弟子朝着这边御剑而来。
“你快走!”
……
红谷也见了眼下的人群,急忙轻功跳下。可,来不及了!为首的叶凌修,已经御剑而至。身后还有熟悉的两个面孔,浅唱低回。
他匆匆了苏扶一眼,直奔红谷而去,捆魔绳一出,一下便抓住了红谷。
“你说,这魔!当的是有多没用……连反抗的力气都没用!”红谷嘴角一笑,自嘲了一番。
红谷虽有血月魔狐之气,却从来不知如何使用。以往在帝城之中杀人之举,也全然是在不知的情况下发魔。
想来若是她真有控制伤人之力,也不会就此轻易被别人制住。
……
“我师弟呢!在哪里!”
叶凌修言语焦急,莫名地问着。
“你师弟?我怎会知道!”
“那底下死的我丁南的同门,每一处死法都说明了是你血月魔狐所致!我们沿路追着妖气前来,你还想作何辩解。”一旁的低回气气地道。
“是啊!你赶快交出我师弟。四下都寻不到他,定是被你捉来了。”一丁南弟子道。
“是啊!”
“交出来!”
……
“凌修,不会是她。”苏扶道。
“你又怎么知晓!”
“你不必替我说好话,是不是我做的,我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呢……呵!你们反正都是同道中人,不必假惺惺替我解释。”红谷道。
她这一言语,让苏扶却是哑口无言。着实,凭何相信一个杀人如麻的血月魔狐之言呢。在外人眼里,此举可笑。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莫名地亲近感,或者是莫名的同情心……
“我师弟究竟被你藏在何处?”叶凌修道。
他声音低沉了些,往日活泼的眉眼此刻却有些气愤之意,抑制在唇齿之间,紧紧咬牙忍着。
“我发起狂来,自己都不记得。你又不是不知。你问我,我问谁?”
“那我便将你杀了!”
“甚好!杀了等着魔寻找下一个寄体。”
“你!”众弟子齐呼!
“可能是被我杀了吧,毕竟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怎么会轻易将活生生的人留到现在。”
“呸呸呸!满嘴胡言乱语。”一弟子道。
“师弟是偷偷进山中报名的,好不容易进了山中修仙,还未精进剑术,便被你这魔给杀了,他娘就这一个儿子,你让他娘怎么办……”低回有些哭腔地道。
红谷听此一眼,冷眉微颤,抬起眼皮向低回看去。呼吸慌乱了几分,却还是嘴硬回着:“反正我什么也不记得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低回,你同众弟子将她带回去,交与师父处置。”
“那你呢?”
“翻遍这山!找师弟……”
“我也同去!”
“好……”
两人深入山林,浅唱低眉,带着红谷随众人御剑回去,苏扶赶紧跟了上去。
热闹的人群还未察觉一方的不对劲,依旧一起一伏地叫唤着。台上之人是流留,应该是比试了最后一场。胜了,脸上露着欢快自我的笑意。
尘埃之中还散发着微粒的魔气,久久未消。众魔灵弟子银铃皆响,纷纷攘攘聚于一处,四下组织着寻去,一切被苏扶尽收眼底。
丁南众人落地至丁南休息所,一屋前倒下的尸体还未处理,身体干枯,皮肤皱起,果然!是血月魔狐所为。
苏扶同红谷看了,皆是一惊。红谷赶忙紧闭双眼,害怕地咽了几道喉。这哪里像是一个魔头的样子,看见死人都如此害怕。
苏扶看在眼里,上前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其他的异常之处。又不好说些什么,便御剑而回了法盟会场魔灵的休息处。
众魔灵弟子皆徘徊于苏扶屋前,几个人紧紧守着门口。屋里还围着一大堆弟子,人人神色紧张,见着苏扶缓缓而来,皆面露难色。身旁还有熟悉的面孔,是苏宁宁!她伸手挡着苏扶的进路,面容也同众师姐一般难看。
“师姐!这是怎么了?”苏扶道。
“你不能看!”苏宁宁道。
“究竟?难道赤尤发作了!”
“哎呀!宁宁你就让他看吧。反正迟早得解决。”一弟子道。
“看吧,看吧!”
苏宁宁不情愿地收回了挡路的双手,无奈站至一旁。眼前只见一人蹲在地上,细致地检查着倒下的蓝衣尸体。
“北陌师姐!这,这是谁所为?”
苏扶蹙眉,其实已经猜到了七分。却还是心存侥幸,不想承认。在这屋里伤人,倒下的又是丁南弟子的尸首,死状一目了然,多半是……
“是苏扶……”苏北陌道。
她轻拍着双手站了起来,一张恬静的脸,生人勿近的气场。眉眼皱着向苏扶看来,有些质问之意。
苏扶转眼看去,只见在右边的角落里,被众弟子围堵了起来。他几下跨步过去,推开师姐们!
长发轻动,晃至嘴角,少年瞳孔不由地瞪大,一点一点地泛红。他惊讶地看着眼前蹲在角落里的那人。她眼里无助的神情,就已经解释了一切……
“赤尤,真的是你……”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我没想杀他们……”
第四十一章 桥归
“赤尤,真的是你……”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我没想杀他们……”
赤尤眼角残存着几缕血丝未散,苏扶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她略带慌张的样子靠在墙角里,双手撑在地上,低眉失神地害怕着,时不时抬眉两眼向死尸看去,又惊慌地立马收回了眼神。
虽然她杀妖无数,可杀人,却是头一回。更何况,杀的是修仙之人了。她要遭到的谴责,怕不知会是多少人的口水唾沫都难以掩盖的罪过。
苏扶脑中快速闪过无数个念头:是将错就错让此事封存,还是将赤尤送到叶凌修手上,不行……
私心总在作祟,内心混乱不堪,所谓将错就错的想法站在了初心的敌对面,他想守护。可眼前的赤尤……
“苏扶!师父在何处。”
一旁紧促的呼唤声将他从犹豫不决中拉了出来,一切慌忙的心思戛然而止。他看向苏北陌,像是逃避了一个很大的烦恼,顿时觉得安心了半分。
“师父,闭关了。”他道。
“此事,定是瞒不住的。既然师傅不在,那就我们共同商议。”苏北陌站起身来,认真地道。
“血月魔狐方才被丁南弟子捉去了……”苏扶道。
“血月魔狐!”众人惊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顶罪了?”苏宁宁半露喜色地道。
“那还是不告诉丁南仙门此事了吧。”另一弟子行上前来,急道。
“是啊……”
“是啊!”
众人的声音从附和渐渐变成了肯定。却迎来苏扶与苏北陌的一阵沉默……
苏扶知道,赤尤一事,有此一劫,便会有下一劫,阳光面前,所有灰暗邪恶的足迹早晚都会露出马脚。
若是将赤尤交出,不!不行。还是得交,不!不能。
他想起了与赤尤同乘异兽远飞于高空的场景,赤尤清冷的脸眸映衬在斜阳微微的红色云层里,她微带僵硬的笑意,转过头来轻轻地抓住了自己的手。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内心有了一丝触动和温热的那一刻。
“我自己做的事,你们来帮我做什么决定!”
一旁的声音打破了难挨的平静,也将苏扶再次拉回神来。只见赤尤站了起来,半惊慌地绕过死尸。嘴里又强硬地道:“我去,认罪!”
“赤尤,你想好了?”苏北陌道。
“想好了,这条命本就不该留到现在。”
苏扶知道,比起让众人知晓她是魔一事,她更怕伤人无数沦为杀人狂魔。
赤尤自小便是陪着母亲一同长大的,四处惩奸除恶,收妖除魔。道义的种子早就扎根在了她的心里。
“苏扶……”
声音再次从赤尤口中传来,只见她慢慢靠近,踮起脚尖,附耳过来。温热的气息从耳边感知,一生低细的话语慢慢侵入脑中:“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
“那日黄昏。”耳边剩下的半句再次传来,脑中温热之感愈发强烈,四散入皮肤里,空洞地呆在原地。赤尤扶肩而过,一阵苦涩的意味袭来,萦绕满心。
一步、两步、三步……脚步声越来越远,没有半点踌躇之意。
不!不行,不可以!
苏扶醒过神来,转身急迈几步,一个掌劲拍在赤尤肩上。那人即刻被拍地晕下,苏扶急忙揽住。清冷的脸庞显现在眼前,鼻梁高挺,仍旧是那么好看。
他手势作起,长剑飞出,御剑而离……留下身后一群惊住的眼神,呆呆望向远方,直至两人消失不见。才有人发出声音:“师姐,怎么办?”
“走了也好。”苏北陌神情复杂,低眉道。
“苏扶!厉害!”苏宁宁高兴地跳了起来。惹得众人皆向她看去,她便不得不又左看右看半尴尬地收了满脸的笑意。
“把尸首送去叶凌修那里,就说是在后山看到的。”
“是!师姐。”众人作揖道。
“今日一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啊?”众人犹豫着惊愣地面面相觑。
“听到了没!”苏北陌喝道。
“是!师姐。”众人作揖道。
“师姐英明!太好了!”苏宁宁再次激动起来。
“好什么……”苏北陌面色难看。
“反正那血月魔狐杀了不少人,左右都得受罪罚……”她看着苏北陌沉下来的脸色,话出口中,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没了底气。
“你我同是修仙之人,这般言语的心性怎能有。若是在师父面前,你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
……
帝城,桥归客栈。
法盟会立于帝城边郊,年年比试众人都会远远而来,经过此地。
城中繁华,街道宽敞坐落,横竖交错,人群繁杂。还是往日的帝城,还是往日的景象。
一人身着黑色长衣,头戴蓑笠,左右边走边看地行至桥归客栈。
“公子,您回来了。”掌柜毕恭毕敬地道。
此人生地仙气,出手阔绰,白日里背着一女子匆匆而来,说是要住上几日,却给了一个月的银钱,将银子毫不在意地扔在了掌柜桌上。
于是每每当他进出,掌柜都要颔首作礼一番,毕竟往日留住大顾客便靠的是这嘴皮子的本事。虽然今晚那人奇怪地戴上了蓑笠,可他行步的姿态,与他的身量,气质出众,总是能轻易让人一眼就认出。
他走上三楼,推开一扇木门,吱呀地发出年久的声响,几步进来,又轻轻关上了房门。一女子坐在桌旁,静静地品着茶香。见他进来,便道:“苏扶,你回来了。”
“赤尤。”
“奇怪!”
“奇怪什么?”苏扶问道。
“已经两日过去了,我杀人一事却毫无动静。”
听此一言,苏扶不由地沉默了……
确实,这几日苏扶到处打听消息,却无修仙之人的消息。他未回魔灵,一是方便得知消息。走一步,看一步。二是怕,怕魔灵山中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你当初又何必救我,如今日日为我奔波,还得掩饰身份,担惊受怕。后悔吗?”赤尤冷冷地道。
“不悔!”苏扶定色道。
“你同我出去走走吧……”赤尤道。仿佛像看穿了苏扶的情绪。
……
长街明恍,灯火交错,热闹非凡。
“我们去长仙居看看长仙吧。”
“不可!”
“你是怕有人等着擒我……”
……
赤尤的话语让苏扶不知如何作答,只好一阵沉默。走了半晌,他才道:“去逛逛吧,给你买些胭脂水粉。”
“嗯……”
两人一紫一黑,缓缓走着,在热闹的人群中寻找着片刻的安宁。
……
“哇!你这字怎么写的这样好?”
“兄台,人家每一笔还都是倒着写的呢!”
“倒着如何能写?”
“你再来示范一遍!”
“再来!”
众人围成一团,人群之众,多得围到了街中,堵住了去路。赤尤半好奇地抬眉看去,伸手一来,拉住了苏扶的手,直直朝人群中挤去。
进来了,是另一番天地!一方长桌,一道字卷,从桌上延长至地下,还拖出去了好远。字卷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字。字迹清秀规整,起笔却又略有行草之势。写的真好!
苏扶抬眼看去,只见那人左手拿笔,生生地将字倒过来写,竟一个一个地如行云流水般地写了出来。只是再仔细看去,他的右手却不见踪影。是一只断臂……
众人皆在一旁感叹着这人的笔功,又一阵衷心地夸奖着。苏扶估摸着,大家定是也观察到了他的断臂,觉得此人生活不易。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一众看客的碎银,堆积众多。
苏扶还在欣赏着那人的字迹,却见一旁的赤尤走了过去,伸手放下了一锭重银。那人眉眼天生有一丝苦相,颔首生硬地向赤尤道着谢。一看便知,定是没如此抛头露面地出来讨过生计。
过了半晌,他又眼眶微红,慢慢对四周众人语重心长地道:“我是个从来就没读过书的人,从小父母双亡,家中贫苦。我家在学堂之旁,因此我每每都会偷偷站在学堂门口听先生上课。看到先生下笔之字极其好看,便从此迷上了写字。多谢大家的银两,让我觉得不枉来这人世走上一回。”
一番倾谈的话语,和陌生行人的共通之感。温暖了身边几个看痴的小姑娘,她们各自偷偷地抹着泪水,为这人的命运哭诉起来:“老天爷生你前没长了眼睛!你如此有毅力,日后定会被伯乐相中的。”
众人也纷纷附和着。只是赤尤,却仍冷冷地待在原地,直到人群慢慢散去,下笔之人也开始收摊。苏扶未叫她,只是站定享受地等待着。
谁知!赤尤眼中……却冷冷地流出了两行清泪,苏扶看地呆在原地。
往日她从不屑以泪示人,如今这是怎的了。这断臂之人一事,虽然是苦,可赤尤却所见众多,怎可能是为此而流泪。
断臂之人看见流泪待在原地的赤尤,脸上苦意更重地看来,缓缓向赤尤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无妨!”她道。赤尤转身便快步离去……
“小伙子,你可得对这姑娘好点。”一句话从耳边传来,苏扶只得略带尴尬地看向断臂之人,颔首一下便快步追去。
第四十二章 是谁造就了我
“小伙子,你可得对这姑娘好点。”一句话从耳边传来,苏扶只得略带尴尬地看向断臂之人,颔首一下便快步追去。
……
“赤尤,去何处?”苏扶一把拉住了她。
“回法盟会场!”
苏扶听此一言,呼吸开始焦灼起来,正欲将赤尤拉入怀中,却被横来的一个小子给撞了上来,横挡在他与赤尤之间。气氛略带尴尬之色……
那小孩子将到苏扶腰间,身着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眉眼有慌色,重重地将撞到的两人推开,一把抱住了身旁的赤尤,大哭了起来:“娘亲!你不要孩儿了吗。”
苏扶一阵呆住,见赤尤神色之中些许郁闷之色,又见她冷冷地道:“小孩儿,你认错人了。”
“我才不会认错,娘亲就是长你这般模样的,娘亲!他是何人?为什么方才还想要抱你。”
空气突然凝固,又是一阵尴尬……
小孩抱着赤尤,一直不停地哭喊着:“娘亲娘亲,你又要抛弃我跟别人走了吗?”
四下人群之中原本一片祥和,却被这小孩儿打破了。人人都好奇地停下脚步来,驻足看着眼前的赤尤和小孩儿,口舌纷纷。一些年迈的老者实在看不下去,便急急地走上前来,冲着赤尤语重心长地开始说道起来:“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生了孩子怎么还不管呢。”
“丧尽天良啊!”
“是啊。”
“姑娘,看你这么年轻,怕是被人抛弃了吧。那也不能扔孩子啊,孩子是无辜的。”
苏扶看着四周围聚越发多的众人,虽然觉得有些烦恼,可也总算留住了赤尤一回。再看看此刻身旁的赤尤哑口无言,又手足无措的样子,着实有些可爱。可能是她平日里冰冷惯了,事事又处理得当,如今遇到了这些民间琐事,却是无所适从。样子有些笨拙,又是没见过的一面,所以是另样的可爱。
“好啊!你这小王八羔子,偷了老子的玉佩就跑,当我是捉不到你了是吧。”人群之中一男子急急走来,来势汹汹,上气不接下气。
苏扶向那人看去,男子手中将欲伸来,想要将那小孩儿抓去,却被众人拦住。原来是这样,想来那小孩儿是个偷东西的惯犯,定是偷了东西跑不掉便急中生智想出来了这个主意,在众人面前找靠山。
果然,人群之中又开始了一片骚动,责怪之声愈发强烈。
“你这个娘亲,将孩子抛弃,让孩子自己去偷去抢着生活,真是狠心啊!”
“我看着你穿的衣衫,像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做事这么狠心呢。”
“你快点将这孩子偷的东西陪给失者吧!”
……
“原来是你家孩子啊!我不要钱,你让你孩子把玉佩还给我。”那人道。
“还不把玉佩交出来!”众人道。
孩子迫于压力,从怀里才慢慢不舍地拿出了那玫刚到手的玉佩,一下!便被那人给从手机急急抢了回去。
“既然已经解决了,那你便走吧!”苏扶道。
“你是!苏扶!制服异兽的那个小子,剑试场得第二的魔灵弟子?”那人惊喜地问了起来。
苏扶仔细向他看去,见他一身白袍,手持长剑,发髻盘成了道头。他才约莫知晓三分,缓缓问道:“你是长修弟子?法盟会结束了?”
“是啊,我是长修弟子,名唤离歌。不过!这孩子,是你们的……吗?”离歌面露尴尬之色,嘴角笑问着。
苏扶未做回答,只笑了一声,又才对众人道:“多谢大家了,我们也在找这失散多年的孩子,往后一定好好抚养,让他有个饱饭吃。”
众人听此一言,才纷纷散去,留下四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真的是你们的……”离歌神色开始认真了起来。然而,苏扶只是笑着蹲了下来,轻轻抚摸了那小孩的头,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包银两,朝小孩递了过去,缓缓地道:“拿着这钱,你走吧。”
小孩见到银钱,嘴角一笑,赶紧撒开了抱着赤尤的双手,接过钱袋,上下掂量了一番,又将钱袋打开,拿出了银钱仔细估了估重量。那滑头的样子同之前那副可怜样完全不同,这般混迹江湖的老手样子,教人自叹不如。
赤尤同离歌站在一旁,皆是一番惊色。只见那小孩儿,拿着钱便开怀地向着大道跑去,越走越远。赤尤才开了口:“这小孩儿……”
“原来是个骗子!”离歌气气地道。已经看出来七分事实。“生地干干净净,穿地也人模人样的,却净干些不干净的勾当。”
“就让他去吧,想来他也不容易。怕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只能靠偷抢来生活。”苏扶道。
“这位是?”
“在下赤尤,魔灵的精怪。”
“哦?我第一次听说,魔灵还有修炼成人的精怪。”
“离,歌?若是无事,我们便得走了。”苏扶眉眼谨慎地道。毕竟他是修仙之人,若是走漏了赤尤处地的消息,众人来寻……
“哎,你可知前几日,法盟会场上血月魔狐杀人一事?”
“不知!”
“这样震惊的消息你都不知?不过啊,还好血月魔狐被捉住了,还被丁南弟子带回了丁南山中。还听说丁南届时要请各大门派的掌门一同商议此事。”
从离歌口中得知的消息,让苏扶百感交集,一时之间,复杂的情绪涌上脑中,一片混乱。他看向一边的赤尤,又见赤尤眸中露出半分不安。
“赤尤,我们走吧!”苏扶道。
他想赶紧结束与那场杀戮有关系的任何对话,只想此刻享受这样的安宁。于是几步拉着赤尤转身便往客栈中行去。
身后离歌不解地待在原地,一手略带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而后又一人慢慢走来,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问道:“玉佩拿回来了?”
“芜啊,我帮你拿回来了!哈哈,不过这玉佩有那么重要吗?时时见你带在身边,片刻不离身的。”
“多谢。”
“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这说谢谢的毛病该改改了。”
“嗯,那就不谢。”
……额⊙⊙!
“呵呵,也罢……”
……
……
帝城,桥归客栈。
“明日我们再逛一夜吧。”
“嗯……”
两人各有思绪,坐在桌旁,一番沉默了下来。迎门而来一道重敲,门口那处的声音愈发急促,让人不得不的紧惕起来。
苏扶持剑而起,问道:“谁?”
“求您救救人吧!我把银两都还给你,求仙人救救人吧……”
一声稚嫩的孩童叫声,口中不停地叫着救命,还说着银两。一猜便可知,是那个偷玉佩的小孩!苏扶赶紧开了屋门,赤尤也惊讶地行了过来。
孩子一进门便伸手拉住苏扶的衣角,拖着他急急向门外长街走去。赤尤紧随其后。那小孩拉着他行到一无人的小巷,前面是一堵墙,无路!赤尤见况,紧张起来,问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谁知!那小孩却拿起一只笔,伸手一挥,墙壁上便多出了一扇木门。他拉上两人,又急急走了进去。苏扶看地一惊,没曾想这小孩儿还有如此本事。
“你究竟是何物?”他问。
“我在遇到他之前,本是一只普通的毛笔。拜他巧手,才赋予了我生命,将我变得鲜活。”小孩边走边道。
“他是谁?”苏扶又问。
“一个下笔的普通人。”
“你要我救的,可是他?”
“正是!”
“你怎的知晓,我就能救他。”
“你不是魔灵弟子嘛!”
“你这个小孩儿还知道这么多!”赤尤插嘴道。
……
三人行至屋中,只见是一古色古香的房子。一低矮精致的木桌上有一圆瘪暗红色剔亮的瓷罐,罐盖是镂空的,从上飘出一丝长长的烟尘,四处檀香。桌上还遍布着长书画卷,笔墨纸砚,精美绝伦。这想来便是一文人的屋子。
那小孩急急地拉着苏扶继续往卧榻行去,一男子躺在塌上,面无血色。
是今日所见的断臂之人!苏扶半露惊色:“是他……”
赤尤见况,即刻蹲下身来,伸手便向男子脉搏摸去。一丝希望的眼神从她眼中传来,延展至嘴角,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还有救!”
听赤尤说罢,苏扶便出手将欲输送灵气。耳边却传来一道孩童的声响,略有悲色:“没用的,我试过了。”
“那又该如何救?”赤尤急道。
“只有一法可行……将我的灵魂从笔中剥离!”孩子抬起眼皮,半乐着道。
“那边开始吧!”赤尤道。
“不可!”苏扶急急喝出,缓了语气才又慢慢看向孩子,道:“你想好了?你本是笔,笔本是你。若是将你的灵魂从笔中剥离……那你便会消失在这世上!你本不是人,如此消失便是永远消失,四散于万物混沌之中,再生渺茫。”
“我这命,本就是他给的,如今他却因我而面临将死之期。我已经不是一个生命……而是一个吸他元神的怪物!”孩子道。
“多亏有他,我才有缘来这世间走了一遭。他本是住在茅草屋中,后来我化为人形,便画了这一处房子给他。好不容易劝说,他才愿意搬来。可谁曾想,近年他再提笔之时,身体却愈发削弱起来。后来我才知晓,是因为我。他下笔的每一个字,每一份精神,便是我的食物。若是他不用我写字,我便活不长久,若是用了我,他便难以安过百年……”
“他于我有恩,终需一报。你是之人,你能帮我!求你了,帮帮我。”
“世间还有这样神奇的事。”赤尤冷冷地道。
空气中檀香的气味沁人心脾,让人复杂的情绪慢慢安定了下来。小男孩肯定的话语,焦灼的渴望,让人无法拒绝。
苏扶沉默半晌,才缓缓抬起眉眼。
“我帮你!”
第四十三章 多管闲事
空气中檀香的气味沁人心脾,让人复杂的情绪慢慢安定了下来。小男孩肯定的话语,焦灼的渴望,让人无法拒绝。
苏扶沉默半晌,才缓缓抬起眉眼。
“我帮你!”
“多谢!我攒钱给他买了个新房子,里面的布置不比这里要差。待他醒来,请帮我告诉他,好好照顾自己。”
“好……”
……
……
翌日。
“你去哪里了,鬼鬼!”
苏扶看着被救醒的断臂之人不停地砸着床榻,一遍又一遍地嚎叫着。只因自己告诉了他,鬼鬼舍命救他一事。想来他们情同亲人,莫名听个外人说道自己的亲人死了,自己却连个面也没见到,论谁也不会好受。
“想来,你不用为了生计再出去卖才华了。他为你积攒的这些,足够你富足走完一生。他让我们告诉你,好好照顾自己。”赤尤从旁冷道。
“我哪里又要他这些东西,往日在草屋之中,虽然粗茶淡饭。可有了他,倒也是一番趣味。我一直将他当做亲生弟弟看待,如今……鬼鬼!你是真傻啊。”
“节哀……”苏扶定色道。
……
街中,一片热闹繁华,紫衣群群迎来。苏扶蹙眉看向众人,定色便走了过去。谁知,行至一半,却迎来了苏宁宁的一个熊抱。师姐们也看了过来,脸上略有笑意。
“苏扶,可算见到你了。”
“师姐为何在此?”
“昨日法盟刚结束,就被一户人家求来此处,说是有一妖物,缠着他家少爷不放。”
“那赤尤的事……”
“赤尤的事,你不必担心。”苏北陌插话道。
“是啊,此事对外,我们一句都未多说。”苏宁宁道。
“红谷不该替我受罪。”赤尤道。
“赤尤……”
“好了好了,既已然如此。那便一同去那户人家,除妖。哎!昨日那妖未曾来,我们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可惜啊。她偏偏没来!”苏宁宁边说着,边挽着苏扶的手臂,同众人继续前行。苏扶为发觉有何不适,毕竟,从小就是在师姐们的照顾下长大。可直到赤尤几步从一旁撞过,苏扶叫了好几句也没个反应,他才开始发觉了问题。
苏宁宁已是一个成年的姑娘了,如今这般挽着他,确实不大合适。他定色赶紧收了收手,只道:“师姐,我换只手拿剑。”
“好吧,苏扶你走的太慢了。”苏宁宁纠结于他的墨迹,又抱怨着向前方人群行去。苏扶看在眼里,只觉得无奈。远处赤尤的身影还在,远远看去,一个纤瘦的背影,骨架却傲立着,脚步之下,每每都洒脱地显露出冰冷的气息。还是美!
众人沿街而上,正道宽敞,人群偶尔侧目,皆知晓是行路的是魔灵中人。毕竟在这妖魔横行的世间,修仙名门早已成为人们众所周知的正义之士,人人对此都有认知,且有所了解,众多百姓还将其奉为仙家子弟,与菩萨相比,也不差几分。
紫衣驻足,人人腰间一个银铃,轻轻停下。苏扶看去,只见为首的苏北陌推开了一扇大户人家的门,被两个小厮引了进去,魔灵一众弟子也紧紧跟了上去。
一进门便是一座院落,修葺地别致,花草成排,一眼看去,似乎没有几处空旷的地方可以驻足。
中间一条大道穿过,沿路行去,又是一道门,一处院落。这院中却又不同,周围全是水池,水池之上还有一方长亭,温婉如南方水乡。
“这户人家奇怪吧!”苏宁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苏扶听着,脚下跟地却越发紧了:“是奇怪,可也不奇怪。”
“怎么说?”
“妖物不会无缘无故盯上一人。你看那方才进来的花,一路香气肆意。怕是与花有关。”
“可铃子都未响过,怎么会是那花生出来的妖。”
“不一定是妖!”苏扶定色缓道。
“什么!”
“宁宁,你快点吧。”一紫衣弟子拉着掉队的苏宁宁便急急向前走去。苏扶未作回答,只转头看向一旁的赤尤,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同样的气息。
如果不是长年同赤尤待在一处,苏扶也不定就能一眼认出来那花的不同。花中非妖,而是一只有仙缘的精怪!
众人行至大堂之中,群群扶手作揖,又纷纷坐下,一派安静到毫无言语的样子,让身后的苏扶觉得奇怪。直至看见堂上那名傲气的老妇人,身旁不时还有小厮指画个不停,他才知晓,这是个聋哑的夫人。
半晌,那小厮看着夫人的手势,才规矩有礼地道:“各位仙家,我家夫人说多谢你们的到来。昨日那妖物未曾来,还希望两家仙人耐心等等,可以共同齐心协力,帮我家少爷驱除那妖,让她走的远远的才好。”
“两家?何时我们魔灵一脉变成两家仙门了。”苏宁宁嘀咕着,她不大不小的声音像是故意想让人听到,果然,那奴仆转来便满脸笑意礼貌地回了句:“我家夫人还请了近处的丁南仙人。可不,这便来了。”
奴仆望向门外,只见院落之中,叶凌修一身蓝衣翩翩而来,身后跟着一众蓝色衣衫,低回还在一旁不停地同浅唱嘀咕着。
“叶凌修……”苏扶以微弱不可闻的语态不由自主地道了那人的名讳。或许是歉疚,所以待叶凌修行来、叶凌修同他问好、坐在他身旁,他也还是低眉未看叶凌修半分。
“苏扶,法试你为何未来参加?”耳边传来叶凌修低低的浅问,苏扶才侧身回了他的话,眼神却还是低着,未看:“我对法试不感兴趣……”
……
“是吗!我看你对流留倒是挺感兴趣的,对赤尤也不错。”叶凌修的言语之中,似是在调侃着,又似是在疑问着。苏扶未作想法,便道:“流留和赤尤都是同道中人,自然友好些的。”
叶凌修听此一言,未再做言语。他是想起了法试之日,同流留比过之时,苏扶竟脱口帮了流留一把,还叫他蒙上眼睛,方能对抗那狼妖。观察的那样细致,怕是比试之时,他的眼光都在流留身上。
苏扶神色自若,又一股道气地继续听着。身旁奴仆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的都是一众人往交际的客套话,他看见赤尤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手中有些微微发抖。不由地手缓缓伸了过去,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哟!您这阵仗可真大,将我们南北两家仙门都请来了此地。”低回有些不满地道着,毕竟魔灵同丁南向来有些许矛盾。如此一来,像是被人质疑了实力一般,他便不好受了起来。
“仙人哪来的话,实在是因为这妖不好对付,又听闻丁南捉妖厉害,魔灵招妖厉害,故才将两大仙门都请了来。”
此话一出,倒是让低回哑口无言。这奴仆满脸笑着,都不好再让人说些什么。说多了,倒显得不知礼数,斤斤计较,又加上一旁的浅唱眼神紧促,冲着他轻轻地摇着头,他便只好收起了话来。
……
……
帝城,姬府。
夜幕,星河挽天。
万籁俱寂,水池之中的莲花还有几朵未枯,孤自慢慢地熬着将尽的长夜。
丁南弟子都站定在片瓦之上,齐剑皆出,神色紧张地等着妖物的来临。魔灵弟子却站在院墙之后,人人手持银铃,神色淡定的群群闭着眼睛。
“师兄,他们这是作甚。拿我们当炮灰呢!”低回不乐意地道。
“哥哥,你就消停会儿吧。”浅唱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向身旁的叶凌修看去,投出敬仰的目光。却只见叶凌修蹙眉着,棱角的脸庞此刻失了少年的模样,略带不满地看向身后的一众魔灵弟子。
难道师兄也气这魔灵一脉在此……
他如此这般无知地遐想着,又赶快否定了半分。可却不知,叶凌修看向身后的并非魔灵弟子,而只是一人,苏扶……
他定色蹙眉看着苏扶,那人眉眼微微向上,眼中同众魔灵弟子一样紧紧闭着。灵眸不见,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每一股清流的气味。只是,莫名奇妙的总想向他看去,也总是莫名其妙的因为他扰乱心神,教人总是混沌摇摆着。
只见他眉宇之间多出一只女人的指尖,轻轻替他擦着细密的汗,他的嘴角便露出了一个回收的弧度。在叶凌修眼里化开,泛出了一片涟漪,越漾越深,不是品味悠长……而是点点闷心。
“哗!”
一顿凉风呼啸,涟漪破碎,掀起衣摆浮动,发丝凌乱。剑气也凌厉了起来,众人皆神色紧张,脚步稳重地准备着。
“老婆子,你请这么多人来对付我啊?你是嫌聋了、哑了还不够?让我再替你多送点什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妖怪,快点出来吧。我有些乏了,酒还在家里温着呢。”叶凌修嘴角笑着道。
风劲变强,转呼而过。女人的笑声越发强烈,同一阵百花香味从宅里一起飘来……
“原来在后面!弟弟,捉妖!”说罢,低回便持剑轻功旋去,一众蓝衣弟子皆去。
魔灵银铃未响,辨别不出方位。如今这样明显的态势,众人也便纷纷追了上去,赤尤同苏扶却待在原地。
“不对!”
苏扶眉眼侧目而视,耳边警觉。他四下旋身寻找,眼中左右看去,却见瓦片之上,还有一蓝色衣衫,是叶凌修!
疾风呼呼地吹着他的衣摆,一遍又一遍地扇去。他却持剑淡定,转剑作势,抬起一划!
长剑天光,血溅而出,几滴飞散。一女子抱着一只手臂,瞪眼凶狠地向叶凌修看着。她红衣垂丝,领口浅浅几道白色百合花,淡淡秀着,却栩栩如生。
“多管闲事!”她道。
第四十四章 未知因,何来果
“多管闲事!”她道。
“废话少说!”
叶凌修转身刺去,同红衣打斗起来。一番拼斗,红衣屡屡败下阵来。
她眉眼戏挑,拂袖一挥,百花袭来,群环回绕,将叶凌修整个包裹起来,一阵香味到处,脑中开始晕眩地厉害,越发看不清眼前的局势。
赤尤见况,立即轻功几下旋上,同那花精斗了起来。同为精怪,她会使出的把戏都被赤尤一一躲过,花精妄想出逃,赤尤便一路追去。
花精行去,围住叶凌修的花团也全然散去,可脑袋却止不住晕地慌,怕是那香味有**之效。脚下几欲不稳,剑还在手上,却感觉不到了它的重量,一步惶然,往后直直倒下去。
糟糕!摔死我,这可要!我的酒还没喝呢……
叶凌修不住地在心里无可奈何地怒骂着。谁知,却见苏扶白衣飘飘,迎上而来,一手揽住了他。
此刻,苏扶的脸近在眼前,他脸上随意围了一块紫色面纱。面纱薄透,朦胧几分,笑意清浅着,或许是中了花精的迷香,让叶凌修看错了,苏扶只是戴了面纱用来遮挡迷香,并没有笑。
水中波光粼粼,涟漪泛泛。
少年白衣翩翩,正道肃目地缓缓落下,手中还搀着蓝衣那人,那人笑意渐渐泛在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白衣蹙眉,无奈地道:“自己好好站着。”
谁知肩上的那张脸却闭上了眼,还耍宝地道:“哎呀,脑袋晕地很,站不稳,你搀着我回去吧。”
少年不大习惯拒绝别人,如今也实在不好拒绝。他又担心花精的迷香会迷了叶凌修的心智,或是会有毒也不一定,他便只得轻了那张脸一眼,有些别扭地将那人扶地更稳了一点,才定色叹了口气,唇齿轻启:“也罢。”
众弟子远远闻到奇怪的香味,又听见打斗声,便从外宅又再次轻功追了回来,回来却刚好碰见了这一幕。浅唱嘴角略带尬意,不好意思地问了问:“师兄,你这……”
“他被花精施了迷香,既然你们来了,那便将他带回去看看……”说罢,苏扶赶紧脱了手,将叶凌修往低回手上一推。几步转身便行去……
“站住!”
一声叫唤,苏扶驻足。头晕之人忽然精神了起来,字字铿锵有力,看得众蓝衣弟子又皆是一惊。只见师兄好好地站直了起来,丝毫没有被迷香迷倒的样子。
“这点迷香还不至于让我怎么样。”
苏扶听完了这人的言语,便欲再次行去。然,后人却追了上来,抢先一步,腾空朝花精消失的方向御剑而去。
“师兄!你是去追那妖物?”
“师兄好拼呀!”
“为了丁南,师兄当然得比魔灵早一步捉到那妖。”
一众弟子看起了热闹来,争抢着一股脑言论着。
苏扶不以为然,直直看着从旁擦肩而过的身影,看来叶凌修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是想同魔灵一较高下,忍着迷香也要抢先自己一步,只为捉那花精。苏扶自若也随后御剑追上,淡淡地解释道:“叶凌修,我对捉妖不感兴趣。”
夜里疾风行剑,冷风呼呼拂过耳旁,蓝衣行剑之间,略有醉势,左右摇摆着。
听此一言,叶凌修却忽地停了下来!苏扶行至他身后,被这突然的举动挡住,还好收住了剑势,不至于同他撞上。他又不解叶凌修的这一举动,蹙眉起来,略有焦灼之意,缓缓地道:“为何停下?”
未有回答……
长风过发,回至叶凌修脸上,又继续肆扬起来,他一手拂后,恣意潇洒。背影却在黑夜的映衬下,显得有些不可言喻的沉重之感。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闷道:“那你对谁感兴趣!”
“什么?”苏扶为此忽觉一阵莫名奇妙,脑中懵懂。
“是赤尤吗……”背影声音低沉,又问来。
……
“哈哈……快走吧!死花精你等着。”
一阵忽然转换的话语,和匆匆御剑而去的叶凌修,和留在原地莫名其妙的话语,连同一阵冷风让尴尬的气氛全然消失了个干净。
御剑而行,两人一路下看,只见此处脚下一片竹林之中,繁花满天飞遍。苏扶只想着赤尤有危险,一下便俯冲而去。
“不妙!”叶凌修道。却见苏扶已经御剑向繁花之中行去。疾风拂过他的脸颊,紫色面纱随风飘来,清浅拂指,停留在叶凌修手中。
“苏扶!不可!”
话出,却已经晚了……只见竹林魔气从繁花散出,崩裂炸开!苏扶被卷入其中,被魔气深深推了一把,血喷而出,直落了下去。
叶凌修见势即刻俯身急下,持住苏扶,极速落地。
“多谢!”他道。
“是该谢谢我,还好我反应快,不然……”
“咳咳……”
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苏扶定色看去,面有惊意。花精倒在一旁,口出鲜血。再远些望去,赤尤黑烟缭绕,嘴角邪魅,忽地又冲上前来,拂过一片竹叶,直直抓住花精的手臂,鼻息慢慢靠近,一点点吸着花精的元气,一副享受之态。
“她已经到了如此会吸人神魄的境地了吗?”叶凌修道。
“赤尤,不可!”苏扶道。
花精气息奄奄,被这一唤救了性命。赤尤停下手来,将花精放开了。她红瞳之中一顿迷离之感,一点点向苏扶看去,左右又摆了摆头,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忽然之间,眼皮合起,直直晕倒在地……
苏扶几步迈去,稳稳扶起了赤尤,神色紧张,担忧的眼神丝毫不带掩饰。他几下便将赤尤背至身后,御剑而起。
叶凌修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嘴角一笑,眼神躲过两人的的画面,低眉冷冷向花精看去,随手将她背了起来,无奈地道:“晕倒的是我多好啊,还有人背……我可真羡慕你。”
……
……
“你有何目的?为何来姬府作孽?”低回道。
他接了师兄交付于他的任务,好不容易等这花精醒来,便开始审问起来。方才师兄同苏扶一道回来,半步都未停便跟着苏扶进了房去,说是帮赤尤治伤。他也没好多问什么,就同众弟子将花精用捆魔绳捆住。
若是这花精是妖,想来师兄早就一剑将她杀了,如今带了回来,怕是有一半原因是源于她花精的身份。
“你可听说过花草修炼成人需要灵魂、仙根供养一事……”女人缓缓地道了出来,也不管眼前的一众蓝衣弟子是否在听。
“我叫水灵,本是九天之上的花神。掌管神界,人地万花草物生长四时之际。”
一众蓝衣弟子本一副将睡欲睡之态,却被此言惊醒,纷纷惊呆着看了过来。低回却不同,只当这人是随便编了个幌子,骗人罢了,便道:“继续,嗯,继续!”
“九天之上还有一水神,他叫陆离。他同我交好,时常聚在一起玩闹。一日花界之中出了意外,我职守疏忽了。本欲要被贬下凡尘,谁知,他却出来顶罪,说是他故意约我出行,才导致花界大乱。天帝一气之下,便将他贬下凡尘……”
“哦,那陆离是这家的少爷?”低回开始略带相信地问道。
“是,所以我便来寻他了。他为我种了这满园的花,我同他……较于他同我,都是一样的心。为何不能在一起?”
“可你也不能将他母亲的眼睛刺瞎了,耳朵弄聋了。”浅唱蹙眉道。
“那老婆子执意阻止我俩在一起,我此举又有何不可?”
“可你所说的陆离,也就是姬夜,他可不这么说!分明是你纠缠不清,又以他母亲性命要挟,姬夜才勉强附和着你。”低回道。
“他同你这样讲!他是不想活了!”水灵面露凶色,喜怒无常地道,她又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
“果然是个毒妇!”低回道。
“你又何必纠缠至此。”浅唱皱眉缓道。
“呵!我与他分明从小一同在天界长大,青梅竹马,可他却总是以无心儿女私情为借口,逃避自己对我的心意。我帮他一把又如何?有错吗!”
“不可理喻!你也太自恋了吧。”低回负手道。
“自欺欺人!”一弟子道。
……
……
夜里静魅,痴人癫狂。
一男子从门口推入,身旁还有同行的叶凌修和苏扶。水灵见那人前来,目色泛泪,笑着缓缓道:“姬夜,不!陆离,你来看我了?快叫他们将我放开!”
男子咳嗽了两声,才缓缓地道:“水灵,我不知你所说的上一世发生了何事,我也不记得了。可我知道我是姬夜,不是你所说的陆离,你又何必将心思放在我这个病恹恹的将死之人身上。”
“不,你就是我的陆离。你说,你是喜欢我的是吗?”
……姬夜顿色,眉眼低垂,面露难色,半晌!他才嘴角戏谑一笑,道:“你将我母亲弄成这个样子,叫我如何喜欢你!”
“什么!”众人皆惊住,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姬夜。
“陆离,我们重新开始,忘了过去!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你莫名来我家,我母亲只是以为你是妖物才百般拦你,你下了狠手,如今还要同我来道这些!”
“那个老婆子,我对她多好啊。她派些奴仆绑我你可知道,她多番对我打骂我都未曾回手,你又可知?”
男子神色微惊,又低眉淡目起来。
“噗!”
血从口中喷出,众人皆惊。苏扶立即同姬夜运气起来,可无论怎么用势,都没用。男子嘴角一笑,伸手向天,直直倒了下去……
“陆离!”水灵大呼,却动弹不得。她多番挣扎,忽地!口喷鲜血。是自断仙根血命!她嘴中缓缓地道了最后一句话。
“你等着我!”
第四十五章 又遇
“叶凌修,我有一事找你。”
“何事?”
“丁南的弟子是我杀的……”
“什么!原来是你!”
……
……
姬夜死后,姬府夫人一夜痛哭流涕。连夜叫下人备了棺材,直至第二日上午,众下人都一同守丧。而叶凌修与魔灵众人皆被姬夫人骂骂咧咧地赶出了门去,低回在门外气气地骂了起来:“好心没好报,她儿子是自己病死的,真是不讲理。”
“哥哥,好了!”浅唱一顿安慰,用手不停地拍着低回的肩膀,半笑着看着低回道。
“走吧!赤尤。”叶凌修道。
“为何要同他去?”苏扶定色道。
“我已经同他说了实情,罪责是不能假手他人的。你好好照顾自己……”
从赤尤言语之中听到她这样突然的决定,苏扶不禁眉宇蹙起,其实他早已猜到了赤尤会有这样的决定。因为她是赤尤!
苏扶清浅扯出了一个笑意,拉住转身而去的赤尤,只缓缓地道:“我等你回来。”
“不必等!殊途不可同归。”
一句话语弥漫在空气中,进入耳边,迟迟未散。苏扶定色,转身却被苏宁宁一下抱住。明明没有他高,还费力地踮起脚尖,将他的头生生拉下来抱在怀里,像姐姐般轻轻地拍着他的脑袋,学着大人的语气有些让人别扭地道:“我的好苏扶,没事。他们不会对赤尤怎样的,血月魔狐是不能杀的。你放心,宁宁师姐以后照顾你。别难过,乖!”
“师姐……”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想哭就哭吧,男儿流泪也没什么的。”
“师姐……”
“好了好了,师姐以后罩着你。”
“宁宁师姐,我是想说,你可以放开我了。”
“哈哈哈……”身旁一众魔灵弟子惊呆看着,忽地一团捧腹哄笑。惹得苏宁宁嘟起嘴来,慢慢放开了怀里的脑袋。
“没见过你这么母性的一面啊。”
“宁宁,别哭别哭,乖啊!”
“噗,哈哈哈……”
苏扶慢慢梳理好弄乱的发髻,手拿起长剑微微放松了些。嘴角被众人的哄笑带了起来,浅笑安然,向苏宁宁看去。却见一旁的苏北陌,目光略带忧愁地向远处的蓝衣弟子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了!回山。”
一阵哄笑被打破,苏北陌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模样。握紧了长剑,收回远看的目光,转身疾风,往南御剑而去。
“师姐,等我!”苏宁宁与一众同门御剑跟去。
苏扶却待在原地,眉眼低垂了一会儿,才旋柄出剑,划起层云,御剑跟去。他向脚下乌央的人群看去,方才短暂的笑意更加凌厉了这一刻的孤独。
“修士请留步!”
只见前方一个白衣道人,挡住了众人南去的道路。为首的苏北陌,持剑举眉,目光凌厉,侧身警觉地抓住剑柄,冷冷地道:“你是何人?阻我等何事?”
身后一众魔灵弟子纷纷侧目,作拔剑之态。只苏扶淡定看着,眉眼轻轻频闪,这是一个白衣道人,还是个有点熟悉的面孔,不知在何处见过。
“我是长修弟子,离歌。”他定色又几番往后侧身看去,寻找着什么,最终朝苏扶用力挥了挥手,眉眼大笑道:“苏扶!是我啊。偷玉佩之事,还记得吗?”
苏扶恍然大悟,原来是先前在帝城认识的那个被偷玉佩的人。
“什么,你还偷东西?”一弟子不可思议地蹙眉起来。
“不是,哎呀。”离歌见说不清楚,无奈地伸手几番摇头。
“苏扶,你认识他?”苏北陌冷冷开口,拔剑的动作收了回去。
“是,他确是长修弟子,我们有一面之缘。”
“你有何事?”苏北陌无奈转眼看去。
“我同芜于帝城边际捉妖,不是那妖物的对手,芜还被他捉了去。刚好抬头看见魔灵弟子经过,我离歌求求各位姐姐,帮我找回芜吧。”
“你自己丢的人,自己找去!”苏宁宁不乐意地看去,仿佛刚才的气还未消散,只好凭白撒在了离歌的身上。
“带路!”
一句令下,从苏北陌口中急出,离歌还呆了半秒,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能答应。他才转身御剑而下,众紫衣跟去。
行云入城之间,他又不停地道了起来:“这是一只兔妖!此前一户人家请我俩去捉妖,这户人家姓齐,主人叫齐武,后来才知晓,这兔妖是这家男主人的亲生儿子。兔妖立誓要杀了齐武,多番动手,他才请了我们去,谁知!这妖甚是狡猾,趁我不注意,就将芜打晕带走了。”
“这妖是他亲生儿子!那他母亲呢?”人群里发出一声问。
“他母亲被齐武杀死了……”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连自己的妻子都能杀,怪不得儿子要他性命。”苏宁宁气气呢喃起来。
“可那妖骗他在先啊!何况他是个情种,百姓皆知。他从未有过妾室,待那兔妖实在是好。他能动手杀了那妖,也是为了百姓着想。”
“骗他,只要不伤他,又何算大过?至于动了杀手吗?”一弟子道。
“可她是妖啊,妖不该杀?”
“妖就该杀?”众人齐声道。
离歌被这一声齐起的一问吓到了一些,脚下左右歪了起来,好不容易才重新稳好剑势,才继续回道:“这齐武是白国的一个小将士,你也知晓,白国将士从来将妖视为对敌。年年在城中都要处理许多伤人的妖怪,被百姓视为护神般看待。”
“所以呢,如何?”
“这百姓嘛,目光如炬,不知怎的发现了齐武的妻子是妖,便一同结伴,去了齐府,逼着齐武杀了妻子。”
“真有趣!”苏扶略带怒色,戏谑地道。曾几何时,他父亲也是如此这般。这样的人,连自己身边的人都要杀,还保护不了,那他便是护了这天下又有何用。愚蠢至极!
“是妖就不该同人有所纠缠,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若是越界,便当杀!”离歌不满地御剑急去,又道:“快到了!”
身后一众魔灵弟子不以为然,此番争吵的样子,他们也是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吵的多了,就懒得解释了。毕竟魔灵同长修的宗旨不同,为世处道更是不一,没必要为此强求。
众人急急飞下,收起长剑,群群降至齐府门前。紫衣翩翩,容颜秀丽,众百姓皆看过来,四处低声议论着。一守门的弟子迎来,另一人急急跑进门去,差点被绊倒,口中还不停地道:“将军,将军,有仙人来了。”
众人皆被领进门来,进入堂中,只见一人正襟危坐,负剑在堂上。见到众魔灵弟子,也只是轻轻颔首了一番。齐武眉目天生的凶相,人生地高挑,手臂很长,略瘦。
“齐将军,我请来了魔灵仙山的修士。想来那兔妖还是会来找你,我们便守株待兔,在此等待那兔妖来吧。”离歌开口才终于缓和了这样安静的气氛。
“各位仙人,我齐武是个粗人,不大会说话,若是你们能帮我将那妖物捉住,要多少钱都给你们,有劳了!”他声音粗狂,语气缓和,可眉眼的凶相还是让人有畏惧之感。使得一旁的苏宁宁将说未说的话,又收了回去。
“不必,修仙之人不用这些。”苏北陌冷冷又转向离歌看去:“如此这般等着,你确定你同门的性命还能保住?”
“可除了等着,我又不知去何处寻她。急死我了,还不如等着吧!”他道。
“都随你,如此也可!”苏北陌道。
“我叫小厮将众位都备了房间,还请各位在此多歇几晚。”粗狂的声音再次传来,苏扶抬眉看去,只见一小厮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他便大步迈起,急急离去。
有问题!苏扶只觉得不对,便几步出了屋中,一路偷偷跟去。沿路都是长廊,府中宽阔。
只见齐武停下,同一女子低头说着话,这女人腹中凸起明显,已经有了身孕。
两人黏腻的样子让苏扶觉得有些不适,动作之明显,几番使得他低下头来,不作看去。再转眼看去之时,却不见了人影,空空荡荡。
眼见的这一幕,让苏扶为之气愤。原来齐武是这样一个风流成性的人?妻子才被杀死,就同另一个女人有了骨肉。方才那女人的肚子,怕是已有五月有余,莫不是同兔妖为夫妻之时,便已有了偷腥之举。
好一个情种,看来不过是欺骗众人的一件光鲜外皮罢了。为的是加衬他将军的名号。
……
……
“师姐!我都快睡着了,这妖怎么还不来啊!”
“妖本就喜欢晚上出没,又是杀人取命,需等到后半夜。”
“哗哗!”
忽地,枝叶晃动,打断了所有人的对话,随之而来的紧张感消退了所有的睡意。众人目光皆向那处看去。
只见右边的都枝叶晃动起来,众人面面相觑,再次看去。院中树木众多,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一黑影从身后一闪而过,无人发现。
兔妖轻脚穿过,来至后院。嘴角一笑,戏谑道:“请了这么多废物,不过如此啊!”
“站住!”
一道声音传来,兔妖皱起眉目,瞳孔疑色,慢慢转过身去。只见一道气仙风的白衣男子举剑站着,剑锋冰冷,眉目更冷。
“看来还是有一个聪明的!”他道。
“声东击西对我魔灵弟子不管用。”苏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