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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汸芜     万劫不复相思入骨txt下载     万劫不复相思入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冥冥(二)

    夜幕延至天际,三人御剑腾云之间,万里无疆,眼下望去,却是星火点点。

    苏扶与赤尤,叶凌修,御剑缓来,徐徐而至。赤尤与苏扶同乘一剑。

    一个秋季的来回,赤尤与苏扶又多次下山。又一日,碰到了叶凌修。

    赤尤与苏扶本欲自行回山,叶凌修却跟了上来,说是路途遥远,修行之人恐遭妖魔暗算。

    “哟!苏扶师弟回来了。”苏宁宁往天际看去。

    “叶凌修!”

    “流留!”

    两人互相惊讶着,两个山外之人竟在魔灵相见,甚是诧异。都互相道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性格相似的两人,之后又道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扶缓笑,这两人相遇了总是这样有趣。让他不由地想笑出声来。

    苏扶忽地吐了一口血,一旁的赤尤急忙揽住苏扶。

    赤尤早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往日在帝城打斗之时,他被伤的那两掌,怕是伤的不浅。时日都这样久了,终是落下了后遗症。

    “苏扶!”叶凌修皱眉看去。

    “师弟!”苏宁宁大惊。

    “这小子,怎么了?在帝城的时候还好好的。”流留赶紧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样子,却言语戏谑。与苏宁宁方才见他之时,完全不同。

    流留在外人面前,总是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怕人取笑吗?

    苏宁宁看向流留,一副有些不可思议的样子,只对流留大叫,“哦!方才那副模样,都是骗我的是吧。真不要脸。”

    流留不理,只帮着将苏扶掺起,与叶凌修一人架着他的一只手臂。行路一段,经过竹林,总算是来到苏扶房中。

    苏扶竹房离各弟子屋舍相隔甚远,却偏得了个清幽雅静。

    叶凌修作势,为苏扶施法,治伤。

    “苏扶如何了?”赤尤问。

    “伤至五脏六腑,内里淤血不化,定是这几日忙着行路,又急行御剑,至淤血化开,直吐了出来。”叶凌修道。

    “这?什么时候伤的,谁弄的,我找他算账去。”苏宁宁气地直跳脚,提着剑便指着外面大声呵道。

    赤尤低头冷笑,“是我,都怪我。”

    苏宁宁竟一时语塞,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流留将她拉至身后,便说“小孩子家家凑什么热闹。”

    “你才是小孩子呢!”苏宁宁虽然理解他在帮自己解围,却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言语。

    “别在这添乱了,先出去。此处人多口杂。”流留拉上苏宁宁便走了出去。

    屋内忽变地格外安静,叶凌修无奈。定是当初在帝城中时,整日奔波,又旧伤复发才如此。

    当日他被伤之时自己竟未想着帮他看看。

    他看着少年干净的脸眸,见他眉宇之间的道人之气淡去了精神,白衣少年皱着眼眉,耷拉着身子,捂着胸口隐隐作痛。

    心又不安,他又加大了灵力的输入。

    这是我第二次,救你。你小子命可真好!身旁还时时有个女子看护着。

    他看向赤尤,那人脸中冒着冷汗,眉宇狰狞着黑气,闭眼转头不停。

    看来,是魔性发作了。

    她见赤尤走到门边,四肢有些不受控制地艰难拉开了门去。

    流留负剑站在门外,一身白袍,木簪束发。月光撒在脸上,他五官棱角分明,眼中却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盯着月光看着。

    苏宁宁知道,他这是想爹了,愧疚之感扑面而来。

    她又看向那人的脸庞,伸手想要触摸着安慰些什么,却盯的发呆。

    以前一见他就和他吵架,从未如此这般认真端详过他的脸庞。竟不知道这人是如此的俊秀,又身架好看,身形高挑。

    那双眼睛,是最勾人的地方,让人看了就很难移开目光。

    少年缓缓眨眼,察觉身旁有双目光炙热,微微转头侧眼看去。一张有些媚的脸庞,却藏着可爱渗人的气息。

    他直咽了咽口水,又忽地笑了出来,“我知道我好看,你也不用这样一直盯着我吧。”

    “臭不要脸的!你哪里生地好看,歪瓜裂枣一个!”苏宁宁大呵。

    门被缓缓拉开,里人出来,迎着月色孤自行去,全然没看这两人一眼。

    “赤尤!你去哪?”苏宁宁道。

    “与你无关,看好苏扶。”远去的背影留下这样一句话语。

    “有鬼!苏扶还在伤中,她竟会有心思往外跑。”流留一笑,满脸戏谑,御剑跟了上去。

    苏宁宁见此情景哪里还坐的住,也赶紧御剑追去。紫色云杉裙摆飘起,霎时便不见了人影。

    流留一路跟着那人来到山中,路径偏僻,又有结界。他只远远地跟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赤尤发现他。

    赤尤剑落,轻扶于身后。

    流留一惊,原来苏扶的剑法是跟她学的,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苏扶的剑气之中多了几分道骨正气,而赤尤的剑气之中多了几分阴重之气。

    他跟随赤尤来到屋前,等她进门,又站去门外听她里面的动静。

    “掌门!赤尤在此。”赤尤作揖,低头道。

    “很好,这些时日你未曾来找我,是魔气未曾发作?”

    “赤尤该死,执意下山寻旧友,已暴露了身份,长修弟子流留与丁南叶凌修都已知晓。”

    “事关我魔灵声誉,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请掌门责罚!”

    “罢了!此事看来是瞒不住了。若是众仙门要我交你出去,你可愿意?”

    “赤尤任凭掌门决断。”

    蝉鸣遍地,蚊蝇众多,流留边听着里头的对话,边拍打着蚊蝇,后边却突然被人蒙住了眼睛。

    一股淡淡的香味从那人身上传来,他压住嗓子小声地道“苏宁宁,别闹!”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指了指心口,口型夸张地道,“心灵感应咯。”

    苏宁宁向她看去,直哼起来。

    “进来吧!躲在外面作甚。来者便是客,既来了就不必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苏古无寂冷笑,拂袖一挥,大门敞开。两人还在口型争吵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开门吓了一跳。

    苏宁宁吓地直闭眼,缓缓睁开,却见师傅站在那处,吓地张口说不话来。

    她呆愣了几秒,忽地跪下,将欲认错,想了想不对,又站起身来,作揖颔首,只道“师父!”

    “哟,是苏古无寂掌门啊。”

    流留自顾自地大摇大摆走进了里头去,佯装熟知地笑道。

    “你既已来了,我便直说了。你大可回山告知流合掌门,赤尤这魔,我魔灵自有对抗之策,还轮不到旁人来插手。”苏古无寂正色道。

    “是是是,那是自然。这本就是魔灵之事,我也不愿多管。”

    流留抬头瞟了那人一眼,又讪讪地道。

    我才没么傻,当着你的面当然不能说真话咯,不是自寻死路嘛。

    何况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此刻想堵住我的嘴,怕是为时太晚了吧。

    等到回去了,我再将此事告诉师傅也不迟。

    流留眼珠低垂,满心坏主意地想着。

第十七章 脱胎换骨

    谁是谁的信徒,故技重施地费心包涵。满目疮痍的过往,狼狈着伤痛然后脱胎换骨。

    这一世,他方领矩步,被命运的叠轮更改了方向,继续前行。

    所谓宿命,有时是机缘巧合,有时,是人为。

    “叶凌修,叶凌修?”

    睁开朦胧的双眼,眼前是一张仙风道骨的脸,少年眉眼笑着,引人深陷。

    他思忖半刻,头又发晕地厉害。双手只得握住脑袋,不停地摇晃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缓自己的疼痛。

    “什么叶凌修?”

    他眉眼皱起,疑着。对上那灵眸,却又不由温柔地问起来。

    “我是南王弥生。谁是叶凌修?”

    仙者收了笑意,盯着那棱角分明的脸。

    忽为此感叹,自己修了一张不老的脸,却已不是少年。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故人也已不再。

    南王看着发呆的仙人。想起往日思绪中岔影,每每浮现一人,总如眼前之人一般,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仙气。

    “还请侠士告知,我是在何处?”

    “侠士?呵……”

    往日那人唤他一声仙友,与仙门百家,纵横四海八荒一同除魔卫道。

    “你可还记得白国?”

    “当然!十年前,白国被奸人篡权,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天下一分为二,各为其道,互不干涉。”

    当真是不记得了……

    白衣冷笑,灵眸缓冷,轻功几下,轻巧离去。

    “自会有人来救你。”

    “你是何人?”

    “苏扶。”

    南王放眼望去,山中寂静。之前有一妖物动手杀他,他便与之多番缠斗。却被偷袭,晕了过去。

    转眼醒来却是这幅画面。

    “南王!弥生,弥生……”

    声音从远处传来,人声纷杂,口舌众多。他却能分辨出一人之声,是上迟。

    上迟自小与他一同长大,是他的陪读,与他关系亲近,敢叫他弥生之人,也就只有上迟了。

    父王只有他母后一位妻子,去世之后,他便接管了这南王之位。

    远处众人举着火把寻来,见南王瘫倒在地,众人齐声跪下。

    “王!臣等有错!”

    声声入耳,群山回环,众人言辞一色。

    为首的人却轻巧、大步地跑了过来。

    “弥生,你怎么样了?吓死我了。”

    “上迟!我不过是出来捉捉妖邪,你弄地这么大阵仗,是要作甚。”

    “是是是,你是同我讲过,要来这元城捉妖。可你半夜还未归王殿,着实让人担心。我可不想明日挨一众老臣的批斗。”

    一概言谈之下,众臣,众兵士,将他护送回王殿。

    尽管是深夜,南国却一派繁华,灯火通明。

    南王所到之处,跪下百姓万千。

    “我王呈祥,万寿无疆。”

    ……

    声势浩大,人人夜不能寐,都出来抢着一看南王的风采。

    弥生早已习惯了,自小他就过着这般受万人敬仰的生活。可他总是觉着无趣,这条条框框将他束缚地厉害,挣扎不开。

    他性格活泼,却偏偏在众臣面前要装出个规矩的王样来,着实郁闷。

    他剑法自小就出奇的好,进步飞快,非常人能及。

    尽管往日白国一分为二,虽不起战争,百姓却还是多受妖魔叨扰,多有不安。

    除魔还是各大仙家的第一大事,弥生也将此事看地格外重要。每每遇上大妖,也会同寻常百姓一般,请仙门之中人下山除魔。

    久而久之,也学得一番本领,参得修仙入门之道。

    他还经常借此机会出门除妖,每每出门便会通知上迟一声。毕竟他还是个王,做什么事,总得想全后果。

    南王回到王城之中,一路好不风光。

    一处情景,被阁楼饮酒一人尽收眼底。旁人见了那王来临,都面露喜色,急急跪下。他却端着酒杯,满脸戏谑。

    “你重生而来,我还是魔,你却已不再是你。好一个南王,好一个,弥生!”

    万里声势浩大,南王入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街中繁华,一如当年白国之境。

    此刻……

    王城之上,一人一袭黑衣装扮,轻功辗转来到一府中,摘下面遮,又坐在阁楼之上,喝起酒来。

    “你怎么又来了?弥生!”

    “上迟,我来同你讨酒喝。”

    “你这哪里还有一个王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酒鬼!”

    上迟无奈地看向躺下的那人。

    往日弥生也时常来此,同他讨酒喝。明明是一个王,却偏爱自由。让人厌羡,又让人心疼。

    “什么王,谁爱当谁当,我可不就想当我的酒鬼嘛。”

    还是一番旧话,弥生眼中戏谑调侃着,杯酒下肚,却有些苦涩。

    “我不同你多言,明日幸好你不用早朝,我就不管你了,我可乏地很,我回房睡去了。”

    上迟转身挥了挥手,便大步离开。弥生背着那人,未看见他离去,便又继续说着话,以为那人还站在原处。

    “你说这妆彩节,为何如此这般受欢迎。天下男子皆来,女子皆出。反倒成了寻姻之日。”

    无人作答,他也不再询问。

    对面是一客栈,楼阁之上一众酒徒饮乐,好不趣味。他却看见一人,一袭白衣,仰头喝着酒。

    酒水顺着喉结的移动,一点点消耗殆尽。

    下颌仙骨,肤如凝脂,却看不见那人的眼眉。

    “救命啊,妖怪杀人了!”

    忽地,城中一女声大叫,那白衣便拔剑而起。

    轻功几下旋于街上,将那追人的妖物刺杀在地。清风划过,他旋柄几圈,长剑就手背至身后。

    “好身手!”

    弥生在阁楼上,看地直拍手大叫。

    街上那白衣却低眉一笑,嘴角早已料到之意。缓缓转过身来,抬头向他看去。

    “苏……扶?”

    他眼中惊讶之色,这人怎的突然出现在此了。

    苏扶灵眸缓笑,笑意纯纯,看着那人,看了良久。

    过往街中之人啧啧称奇,直道一声仙人,说其身手不凡。

    苏扶不理,往日,仙门之中可不是这么说的。

    往日仙门之中,魔灵被众人恶意诽谣,被百姓唾弃。他苏扶也被众人喻为罪魁祸首。

    众人都说魔灵修魔,以妖魔喂养山中花草精怪,实属魔道。却不知,魔灵一派,为天下苍生,却也尽除妖邪。

第十八章 冥冥(三)

    魔灵,掌门与流留一番对话。

    “最好是如此!”苏古无寂拂袖转身。

    “呵呵呵……”流留冲着她有些顾忌地笑着。

    “师父!所以说赤尤的魔尚未清除?”苏宁宁问道。

    “赤尤!带她回魔灵。”苏古无寂没作搭理。

    “掌门!”赤尤无奈,眉心再次发黑起来,“赤尤,魔性恐要发作了,请掌门助抑。”

    苏古无寂神色一惊,见她红瞳隐现,跨过殿前台阶便迅疾闪身而来,在赤尤身上点了多道穴位,赤尤被镇住了。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处,眼珠也一眨不眨。

    “有趣!”流留看呆了,直觉掌门厉害,与那些魔灵弟子又全是两介实力。

    如此迅疾的闪身法,估计他长修一门中人,也无人能做到。又精通穴位各脉,简直像是熟络了他长修的穴脉经络之书。

    其中他见苏古无寂点的那最后一道穴位,普通人是无法找出的,也很难用恰好的力度做到不伤到被救治之人。

    长修山中,虽精修穴位者甚多,可也无人敢下此手。

    这穴位,若是下手轻了,没甚效果,若是下手重了,反会伤及经脉。可他却轻巧两下,熟练至极,便将赤尤封住了。

    “去!下山找一妖物来,她撑不了多久。”苏古无寂侧目向苏宁宁道。

    “是!师父。”

    事况紧急,苏宁宁转身便欲下山,身后的流留却跟了上来。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没到家的法术。还是交给我吧!你在身旁跟着就好。”流留戏谑。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对你!用的着好好说话吗?灾星。”

    那人言语之中忽地靠近,一句灾星,让她又不觉地多想起来。

    无论如何,都是欠他一条命。和这人之间,竟有愧疚之感。此刻,她便不能言。

    苏宁宁不作答,转头一想,双手一拍,却面露喜色。

    “去魔灵,找师姐!师姐前几日捉了一妖物,可解燃眉之急。”苏宁宁拉上那人,便御剑而行。

    流留身子被拉地直要倒下,上剑之时,却又凭自身控制,终是站稳在那处。

    魔灵离此山最近了,何况这大晚上的,找个妖怪确实也得费番周折。苏宁宁想着来魔灵拿妖也不奇怪。

    “哟!小尼姑,你这脑袋此刻总算是聪明了几分。”

    “废话真多!”

    苏宁宁施法,脚下加快了速度。惹得流留又是多次东倒西歪。

    “啊!灾星,你不要命了,慢点!啊!”一路乘风划去,流留也叫了一路。

    “你还真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能高兴地起来。”苏宁宁无奈道,眉眼急色。

    流留停住了叫喊,眼眸看着那人的侧脸,从未见这灾星有如此认真的一面,竟让他也跟着认真起来。

    他从未与何人同乘一剑,这速度也不由他掌控,总是不大习惯。直抱住前面少女的腰身,才稳住脚下来。

    苏宁宁不知是心急,还是如何,竟未说他半句。

    落地,收剑。

    “师姐,师姐!”

    “何事?”

    “你昨日那捉的妖物,可否先给我?”

    “你这是怎的了,这般奇奇怪怪的。”

    “是师父,师父要。”

    “师父?”苏北陌一想,便猜到了三分。

    “我与你同去!”苏北陌推开房门,衣物已上身,干净整洁,清冷凝色。她带着随身的养料袋,御剑而去!

    “可我还没告诉你,师父在何处……”苏宁宁见那人划过天边,早已成点。便又提溜着流留一同御剑而起。

    “啊!你抓着我肉了。”他作痛地大声叫着,又是一顿不安分。

    待苏宁宁至山中,推开门,却之间赤尤已恢复神色。

    “多谢掌门。”

    “明日再来。”

    “是!”

    苏北陌持剑而立,与赤尤同出门去。见门口两人,想起了什么,面露疑色。

    “宁宁,他怎会在我魔灵山中。”

    “北陌,别来无恙啊!”

    苏北陌本以为这人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父亲的事,可看他这样开心的样子,却又不解起来。

    难道他还未回山?

    “师姐,他,他,他是送苏扶师弟回来的,小师弟受伤了,叶凌修与他一道送回来的。”

    叶凌修!也在……

    苏北陌略有喜色,转色又问,“师弟如何了?”

    “不好,特别不好。”苏宁宁直撒娇地道。

    “被赤尤伤了,那叶凌修说是伤至五脏六腑,说是……反正就是特别不好。”

    “你这样子,看来得多读些书,说话都说不顺溜。”流留在一旁调侃地道。

    苏北陌看着流留又有犹豫之色,转头又问苏宁宁,“他,可全知道了?”

    “什么?知道什么啊?”

    流留笑着,眉眼却无光。苏北陌的意思他猜到了,可苏宁宁那样子,着实让他觉着好笑。

    “我已知道了。”流留抬眉看向苏北陌,无奈地道。

    “赤尤,等等我们啊!”苏宁宁一声大叫,掩盖住了流留的那句话。众人看去,一并追了回去。

    魔灵竹屋,苏扶坐旁。

    叶凌修看向远处黑明之界,只觉得两边是两幅模样,隔绝开来。

    “你为何不与众弟子住在一处,偏来着深山孤寂之所?”

    “山中能静心,少些世俗烦恼。”苏扶缓笑,正色纯粹。

    “这山中甚是无聊,哪日你来我丁南看看吧,丁南可热闹了。”

    苏扶转眼看向这小子,一张半认真的脸盯着自己的眼睛看着。他见那人有些好奇的样子,又是禁不住一笑。

    叶凌修见他这取笑的意味,直用手拍了拍他头顶,丝毫没停手留余地。拍的苏扶一阵微痛。

    苏扶看去,又为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两人互看着,又忽然笑作了一团。

    少年紧了紧嘴角,镇定下来,转色拿起酒壶倒了一杯,端起便欲饮下。

    “怎么又喝酒!”

    “怎么又喝酒!”

    两处声音,一处门口,一处叶凌修。两人异口同声,让少年的酒杯只端着停了下来,酒水却撒了出来。

    两人都又纷纷走向他来,一个递出方巾,一个递出袖子直擦了干净。

    受宠若惊!他看向赤尤的孤傲脸眸,烛火映衬,高挺的鼻梁精致,让人有种想触摸的冲动。

    少年鼻息清浅,不敢太大呼吸,清风拂来,清醒了片刻。

    他又转过头去,掩藏着什么。

    这一转头,却看见叶凌修用袖子认真给自己领口擦拭的样子,又觉着好笑。

    门口那处,三三两两,众人又御剑而至。

    “看来是好了。苏扶,你这身子骨还挺抗造啊,呵呵呵……”流留看了一眼,调侃道。

    “师弟日日练剑,身体当然是最好的啊,你又在阴阳怪气什么!”苏宁宁直怼了回去。

    “凌修……”苏北陌向他看去。

    “北陌。”叶凌修还在给少年擦着衣领,抬头看去。

    那女子看了看他,竟也笑了。

第十九章 脱胎换骨(二)

    南王饮酒,见一白衣,于街中诛妖。转头一看,却是救他之人,苏扶。

    苏扶轻功而上,左右轻踩瓦片,落至他面前。他手中刚端起的酒杯还在半空悬着。那人来的太过突然,酒水撒了衣襟。

    苏扶只走来,半蹲着,用袖子将他身上的酒水擦了擦,才又站好,向街中看去。

    “起来。”

    “何事?”

    苏扶一把拿住他的手臂,忽地轻功,御剑而去。

    夜色茫茫,空中一片漆黑,苏扶却还辩得清楚方向。

    弥生低头看去,王城之中一片繁华之景。人头点点,街道穿连不休,一概大红色的明灯,点亮了整座王城的富贵。

    “哇,你竟然还会御剑!你是修仙之人!”弥生诧异。

    苏扶却未作回话。御剑行过南王城之边境,来到北国地域。

    “你要带我去哪?”弥生神色多了些防备之意。

    苏扶还是未作回答,御剑继续前行着。

    “放开我!我是南国的王。你若想挟持我做些什么,南国千人、万人、上百万人,甚至更多人,都不会放过你。”

    弥生手指反抓住那人的肩膀,正色喝道。

    苏扶转头看了一眼弥生的手,眼角有些疼痛之意。他却又无奈一笑,手势加持,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风速忽变,脚下突快,弥生的手没被那人拿着,便东倒西歪起来。一个踉跄,脚下不受控制,脱离了剑,向下倒去。

    他瞳孔突大,脑袋迎风向下,发尾飞上,顷刻百里,坠落恐惧之感有如死神夺命。

    “啊!”

    他双手本能地抱住了头,看见暖黄色的灯火越来越近。已是北国之境!

    疾风之间,越发恐惧,只得紧紧闭上双眼。

    “救命啊!”

    长声过际,白衣追来。轻急飞下,接住了弥生。

    他被剑柄挂住,腹部一顿,直咳嗽个不停。将欲呕吐,白衣却又剑锋直上,发尾飞下,呕吐物如鲠在喉,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来人啊!有人挟持南王啦。救命啊,仙人,菩萨,老天爷。有没有人听地到啊!”

    弥生如同孩儿一般叫了起来,不忘双手紧紧抓住剑柄。

    苏扶嘴角一笑,眉宇清冷。天际划过多里,弥生放开了手,那人却又辗转冲下。弥生刚刚放开的手,又紧紧地抓住了剑柄,双腿夹住剑身,衣物飞起,露出底下的长裤,颇有狼狈之意。

    “救命啊!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还是没有回答。

    眼中见城屋忽近,人头缓动。又慢慢看清人身衣物,城中之人一派锦衣华服,人人生地高挑。

    御剑之人放慢了速度,轻落在地。

    街中却无人惊讶,自顾行着。怕是只因见多了仙人除妖,日日不乏有仙人御剑来去,习惯使然。

    剑倏地变小,刹那飞入苏扶剑鞘之中。弥生脸朝下扑倒在地,扬起一周尘灰。

    “咳!咳咳!”

    “起来。”

    那声音天生磁性微低,让人直觉温柔至极。

    “你总算是说话了!”

    弥生抬起头来,看去。却见一双手伸来,纤长白皙,骨感分明。

    他搭上那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灰,又是一阵咳嗽,伴随着后觉的作呕感,一并发作起来。

    他迅速跑到一旁,呕吐起来,一地的酒水。

    稍作休息了一会儿,顺眼抬头一看。眼前是南方韵味的一方居所,楼阁清立。往下门牌看去。

    “长仙居。”

    门被苏扶推开,往里迎来一女子,身架消瘦,面有疤痕,难以入眼。

    “回来了。”女子笑着,气质凸显,清冷温和。

    “回来了,带了一人。”

    苏扶温和一笑,跨过门槛进去。

    “进来吧,凌修。”

    “凌修?”

    他左右看了看,没人啊!

    “你是在叫我?”弥生缓过神来,“哦!上次在林中,你也是这样叫我的。”

    苏扶侧脸提气,深深一叹……

    忘了……

    他是南王,是弥生。

    不是叶凌修。

    苏扶仔细一看,确实也不像叶凌修。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像。

    “进来吧。”

    苏扶一阵缓笑,多了些疏远之意。

    “你怎么将他带了回来,南国大乱可怎么办?”长仙看向苏扶,问道。

    “不会!”

    苏扶定色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弥生。他早已经摸透了那人的日常作息,毕竟偷偷跟了有一年之久。

    “赤尤的祭日快到了。”长仙转了话题,继续道。

    “嗯,知道。”

    苏扶眉眼一低,嘴角自嘲一笑。被弥生一览眼底。

    他高兴之时,笑起来极俊秀,灵眸引人瞩目。

    如今这一笑,一边嘴角微扬,灵眸无所谓般地黯淡,眉眼低垂。完全是两幅模样。一个仙道单纯,一个故事经霜。

    弥生跟同两人行至屋中,见一约莫十六的男子一袭黑衣,坐在桌旁。他头发散乱,指缝有黑色污渍,大口大口地吃着桌上的鱼肉。桌上饭菜到处,极其脏乱。

    “这是何人?”苏扶问道。

    “哦,他在我门前倒下,见他可怜,我便叫了进来,让他吃些东西。”长仙道。

    苏扶看了看那人,又走了过去,神色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弟弟,你叫什么?”

    那人却反倒被吓到一般,丢了手中的吃食,直往桌底下钻去。捂住双耳,大声叫了出来。

    “怪物,离我远点。怪物……”

    苏扶颜色忽地严肃起来,不再触碰那人。又是一个道他是怪物的人!

    “你先起来,坐好。快来。”

    长仙无奈地看了看那少年,温婉地拉住他的衣袖。少年竟然未作反抗,乖乖地重新坐在了凳子上。

    “叶凌修,不!弥生。你待会帮他洗洗吧,他这样子,一个人看来是不会乖乖沐浴的。热水我已备好了。”长仙道。

    “什么?我自小沐浴都从未自己动过手,如今要我帮他,帮这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沐浴!”

    “就你了,我是女儿身,多有不便。”长仙边说着,又看向苏扶。

    弥生明白了她的暗示,那乞丐不让苏扶靠近,所以还是得他来动手。

    “乞丐呐,你可有福了。我亲自帮你洗。”弥生调侃道。

    苏扶看了看弥生调侃的样子,无奈一笑。拉着他的手,走出了门来。

    弥生被人拉着走出门去,来到院中,月色美好。那人停了下来,拔剑,递到他手中。

    “动手!刺我。”

    突如其来,莫名其妙!

    他看向手中的剑,顿了半刻。无奈之下,便向苏扶刺去。

    苏扶用剑鞘轻巧挡住他的攻击,惹得弥生来了劲。又左右几下划去,还是被挡了回来。

    弥生越发觉得生气,使出了十成的攻力,最成熟的一招,剑法极快。上下左右迅疾攻击,都是幌子。快剑只突然往中间刺去。

    苏扶本能挡住,却又忽然收了剑鞘,直直站在那处。快剑而来,直入心口。

    血出!一声闷哼,嘴角相继流血。

    “你怎么不躲!”

    弥生诧异,却又突见,那人伤口瞬间愈合!听见那人只道。

    “真像!”

第二十章 回

    苏扶伤至六腑,于魔灵被叶凌修救治。

    众人一同于竹屋之中作乐,好不惬意。

    “赤尤,你这魔怕是越发厉害了吧。如何除掉?”流留在一旁说道。

    叶凌修心里一顿。一句话,打破了原本祥和的场面,众人皱眉看向赤尤。

    “你又发作了?身子可有大碍?”苏扶担忧地问道。

    “无碍,多亏掌门救治。”赤尤无奈,言语冰冷,看向苏扶。

    “我也该到回丁南的时候了。这些时日以来,多次下山除妖,师弟们还等着我回去呢。”叶凌修道。

    “也好。”苏扶道。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赤尤,心有芥蒂地收回了眼神。

    此次回山,看来是必须将此事告诉师父了。

    第一次见赤尤魔性发作之时,是在帝城。当时众人同处多日,他心里也时常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师父。可待回山了,却句话未提此事。后来又多次下山,故意碰见苏扶与赤尤,又见赤尤再没发作,便决心不再说出此事。这次是非说不可了。

    “先行一步!”

    叶凌修直往门外行去,身后却跟上了一人,几步急来,紫衣轻摆。

    “凌修!”苏北陌一手拉住他的手臂,“赤尤中魔一事,还请不要告知他人。”

    叶凌修回过头,见她眼中惶恐之色。只轻轻扯开了她的衣袖。

    “此事,魔灵还想瞒多久?”

    一番质问,让她变了脸色。眼前这个叶凌修,是丁南派的大弟子,是正道标榜,就只是叶凌修而已。

    “那你还是留在魔灵吧!”

    山林隐现剑光,女子长剑横举眼眸,眼角一颗细痣,眸色冷光炸现。她一剑刺来,叶凌修侧身一躲,颈间长发几缕坠落。

    将欲拔剑,却又一剑划来。

    他后仰着身子,躲过一劫。站起身来,抽出长剑。左右快速抵挡,逼地女子不断后退。

    一记剑刺,被叶凌修旋剑一抖,剑落在地,横剑脖颈。未有血色。

    “师姐!”苏宁宁大步跑来。

    “好!”流留拍手称快,同苏宁宁那处行来。

    “你到底在那里看了多久热闹!”叶凌修调侃着。

    “原来你知道我在跟着你嘛!”

    叶凌修不答,看向苏北陌,“北陌!此事,对不住了。”

    “你要干嘛?你把我师姐放开!”

    苏宁宁见叶凌修幻化出绳索,将苏北陌捆住,大惊道。

    “你也逃不了。”

    流留大步上前来,不停向她靠近,脸孔逼近,直盯她眼眸。眸子清浅单纯,略有憎恶之色。

    他伸手刮了刮那女子的高鼻,嘴角将欲上前。

    “别闹。”叶凌修神色微侧。

    “扫兴!”流留低眉侧目。

    苏宁宁却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不知何故。一睁开眼,自己却已经被捆住,挣也挣不开。

    “这捆绳专捆修仙之人,不必想逃脱。半个时辰过后自会解脱。”

    声音远去,叶凌修御剑而去,划破苍穹。

    “等等我!”流留御剑跟了上去,两道剑气忽地消失不见。

    “师姐,你怎么样了?”

    苏北陌未回话,直盯着远处消失的剑影,看地发呆。

    行剑之人争风抢速,互相比着。一路所至,天光微亮,红色天光起于边际。两影忽快,擦过直往北上。

    行至丁南,已是下午。

    叶凌修御剑而下,剑入鞘中。后人跟来,高兴笑着。

    “师兄!”

    “师兄回来了!”

    众人高兴大叫,纷纷围了上来。

    低回抓住叶凌修的手臂,摇晃个不停,又抱了上去。众人纷纷抱来,把流留也挤在其中。

    “喂!你们这欢迎我也不必这么热情吧。我承受不来啊!”

    流留大叫,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又被挤了回去,淹没在蓝色人海之中。

    “好了好了,回去继续练剑。可别想偷懒啊!”叶凌修镇定地看向众师弟,笑道。

    “师兄,你的房间我每日都有清扫,请回房歇息吧。”浅唱靠近,有些别扭地附耳道,“酒水也已备好。”

    浅唱作揖浅笑,浅笑之间,温和至极。

    叶凌修正欲摸摸他的头,却被一旁钻出来的人抢先了去。

    他拍了拍浅唱的头,又双手用力捏了捏浅唱的脸颊,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真是懂事,我的好浅唱。我爱死你了。”流留道,说完便直奔叶凌修房间而去。

    叶凌修看地一阵无语,浅唱无奈揉了揉疼痛的脸颊,又开始给叶凌修开路前去。一众弟子未散,一路跟随。

    “师兄,他从未来过,怎么知道你的住处。”低回有些不屑地嘟嘴道。

    “他也曾是我丁南弟子,说起来,你小子还得叫他一句师兄呢!”叶凌修看向流留左右跳着逍遥远去的背影,又转头对浅唱笑道。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师父呢?可在?”叶凌修询问道。

    “师父他老人家又闭关了……”一旁的弟子道。

    “不过,两位师叔昨日刚云游回来。”另一弟子争抢着道。

    这师父什么时候能靠谱点啊,说是闭关,其实每次都是瞒着众弟子出山云游,去人间取乐。这两位师叔也是,不管门中事物,久久云游,一年若能回来一次,也是难得。

    这丁南整日都在由他叶凌修在打理,虽乐在其中,可也终究有离开的时候,门中只能让其他弟子分着管理。

    还好浅唱稳重,虽然年幼,却堪得大任,门中事物管的井井有条。

    “待师父回来了,浅唱你第一时间告诉我。至于师叔,我改日再去拜见。”

    叶凌修步履放慢,认真看向浅唱道。

    “是!师兄。”浅唱作揖。

    “师兄,师兄!你下山可有看见那魔灵的苏北陌啊?”

    一弟子眼底放光,开心地道。引来无数渴望的附和。

    “是啊,是啊。”

    “哦,你们一个个跟着我行来,就是为了打听苏北陌的近况是吧。”

    叶凌修故作生气地用手四下指点,又忽地收回手指,双手负于胸前。

    “看见了,还看清了她眼角有颗美人痣!”叶凌修讪讪地道。

    “啊!啊?啊……”

    众人目光如炬。一旁低回却低下头来,不见作声,转头便欲离开。这一幕,却被叶凌修尽收眼底。

    “不过!我可同她没什么啊。只是打斗之时隔得近了点而已。”叶凌修大声叫道。

    转身离去的低回停下身子,又转头回过身来。一脸疑惑地追来,抓住他的手臂,直开始摇晃。

    “什么打斗,为何同她打斗?”

    叶凌修见事况一发不可收拾,三下两步走上台阶,站在房门口马上开门。

    “我到了!你们回去吧。”

    门被关上,又架上阀门锁上,叶凌修也终于进了房间,深呼吸,安心坐了下来。

    弟子于门口,一众悻悻散去。

    丁南仙山地域广阔,物脉丰富。各修炼室众多,宿房众多,皆于一隅。叶凌修也不除外,与各弟子并排住在一处。

    午后暮色泛黄,众弟开始了每日的拳练。于外院空旷广地,齐声呼和。声声震喝。

    “嘿!哈!”

    “吵死了!”

    流留抓住被角,直捂耳朵。

    “还是吵!”他又生气地抓起枕头扔开。

    “你也该起来了吧!睡了足足两个时辰了。”叶凌修淡淡地道。

    “师父呢?”流留迷糊中挣扎着坐起来,慢慢地问。

    “闭关去了。”

    “这老头子,怕是又出去云游了。”流留站了起来,霎时惊醒了许多。

    “赤尤之事如何商议!”

    “两师叔在山中。”

    “没用。不过,也可一试。”

    “所以才等你起来一起啊。”

    “呵呵呵……”流留摸了摸脑袋,尬笑着。

    “换身衣物!去见师叔,换个干净样子。”

    叶凌修将桌上备好的蓝色门服朝流留扔了过去,被他轻巧接住。他看了看手中的蓝色门服,竟有些惊喜。

    从他离开丁南,就再也没有穿过这里的门服了。如今再次有机会穿,也是无比高兴的。

    两人走出房门,身着蓝衫。一派俊秀的气质,缓缓行去,途径外院,见一众练拳弟子偷偷看来。

    “嗨!大家好!”

    流留瞬间没了正经的样子,隔着叶凌修便和大家打起招呼来。没人理他,他反而更加猖狂。左右躲过叶凌修的身子,和弟子们打着招呼。

    “好好练习!”叶凌修一声喝道,众人又纷纷认真练了起来。

    云环殿,两仙人正饮酒下棋。

    “不不不,我不走这一步,我刚刚不小心拿错了。”一人悔棋道。

    “你怎么老是这样!动不动就悔棋,下次不和你玩了。”一仙道的老头,不悦地道。

    “哈哈哈……你这话说了多少遍了?每次都还不是和我下棋。”那人继续耍赖着。

    “师叔。”叶凌修作揖道。

    无人作答,不予理会。继续下着棋。

    “师叔!”流留高兴地走到两者之间,眯眼乖巧地笑着。

    “流留,我的好徒儿,让师叔看看。”下棋耍赖的普华仙人笑着道。

    “凌修,你回来了。”一旁的普世仙人正色地道。

    “师叔,魔灵一精怪入了魔。”

    “入魔?这天下魔甚多,你将她杀了来不就好了。”普华从流留那处转过头来,讪讪地道。

    “那魔与血月魔狐一般,不可杀!”

    “血月魔狐!”谱世仙人惊了一会儿,“怎会?”

    “此中因果,牵扯甚多,还需娓娓道来。”叶凌修道。

    “我来说我来说……”流留争抢着,开始了长篇大论。所说之事,遍是添油加醋,故事却也真实。

    ……

    两位仙人沉默着。

    “该当如何?”叶凌修问。

    “此事,等你师父回来再议。你也别去魔灵山中了,事关两派大事,需慎重。”普世仙人道。

    “你们先去长修,找流合那老头,一同商议。待师兄回来,再一同定夺。”普华仙人竟也严肃地道。

    “是,师叔。凌修告退。”

    “流留也告退了,师叔。”他作不舍的样子,赖在普华仙人身旁,乖巧地道。

    “走吧,走吧。你这粘人精。”叶凌修见他走来,在他耳边悄悄地道。

第二十一章 不为人知

    “走吧,走吧。你这粘人精。”叶凌修见他走来,在他耳边悄悄地道。

    明明同为弟子,自己还待的长久些。可两位师叔却偏偏自小对自己严厉非常,让自己半句反驳之语都不敢出。对流留这小子的管教却实在放松,偏爱有加。

    林中黄昏将至,松柏长青。仙鹤缓缓行来,划过天际。

    仙道遥远,人人自持,还在山中练习着拳法。世事多有变故,叶凌修内心不安,在门前站立着。人影修长,万里红云。

    仙鹤落地,蹦蹦跳跳着走了过来。一个箭步冲上,抱住了叶凌修,挂在他身上,甩也甩不掉。

    “师兄,你回来了!穆林想死你了。”

    “下来。”

    “好,呵呵……”

    “师父呢?”

    “我不知道啊,我前些日子回来就没看见他老人家了。呵呵,所以又下山去玩了一会儿。”

    听门外有声音,还是个女声。屋里的流留待不住了,大步走了出来。

    “被我抓住了吧,我就说平日里怎么见你对谁都不感兴趣。我来看看是谁。你到底藏了哪个好看的女人在这里。”

    “流留?”穆林惊愕。

    “怎么是你!穆木木。”流留无奈。

    “叶凌修,你的眼光可不怎么好啊!这仙鹤又蠢又聒噪,你怎么喜欢她的。”流留伸手抓住叶凌修的肩膀,悄悄地道。

    “我口味独特行了吧。”叶凌修无奈回着。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当我看不见是吧。”穆林气着嘟起嘴来。

    “穆木木!师父呢。”

    “不告诉你!”

    “别啊,你倒是说说呗。我给你教一些好玩的法术怎么样?”

    “不用,我可不屑于你长修的小把戏。”

    叶凌修听这两人争吵着,耳边觉得有些聒噪,越看越像自己小时候与流留争吵的样子,让他莫名觉得有趣起来。

    流留初来丁南山的那天,仙鹤还未在师父座下,叶凌修却已是丁南的大师兄。

    丁南初选弟子之日,长队从山顶排到了山下。坐在地上等了一上午的弟子比比皆是,甚至还有弟子是从长修刚刚没被选中,又来丁南碰运气的。

    流留正好相反,因崇拜丁南的剑术而来。

    丁南选弟子有两种科目,一是伸手探灵根,然后依次报上,按排名写在榜中。二是参选之人自秀基础武力。

    有灵根之人代表有天赋,可不一定代表他武功厉害。武功厉害之人也不定代表他灵根充足。

    但是灵根高的人可直接通过,不用看武力。而武力再高的人,若是没有灵根,则不能成为弟子。

    丁南前院,两人坐在桌前。一人站着叫着参选之人的名字。

    “流留,流留,流留。”

    “哎哎哎,我来了。”幼年的小子从人堆里冒出头来,气喘吁吁地蹦跳着上前。

    “叫了你名字很多次了,你可算来了。”

    “家中有些事缠住了。”

    “快点吧,手伸出来。”

    “师兄,呵呵,能不看灵根嘛?”流留言辞闪烁地试问着。

    若是看了灵根,那两位师兄必定能看出来,他是修仙之人的事实。肯定又会问出不少问题。

    “不行!”两人义正言辞地道。

    “还好,我留了一手。”流留自言自语道。

    他口中轻念法咒,定住灵根,只露出一两成的丝蕴,伸手上前去。

    “流留,两成丝蕴。”看手的人有些麻痹地道。

    一般新人弟子中,两成丝蕴的人占大多数,能有上四成丝蕴的简直是难得一见的了。

    “好了,上台吧。展示你最擅长的东西。”

    “好嘞,师兄。”

    流留笑地乖巧,一双骗人的眼睛单纯地笑着。

    他抽出手中的长剑,瞬间脸色戏谑,轻功轻上台中。看地底下众人大惊。

    “厉害!”

    “哇,不一般。”

    “哟,你小子有两下子啊。”

    “这人平时定是经常练功的。”

    流留转身一笑,作揖,“过奖过奖。”

    他作势提剑,剑谱招式一招一式地耍了出来。

    动作灵活,稳健。可众人却没大反应,只因他这招式本就是练剑的基础招式,看不出什么优势。

    流留听四下安静,不大愉悦,忽地转换了握剑方式,倒转剑柄,向身后忽地转去,带过整个人,一顿轻巧上下回环,跳起一记劈。

    “好!真好。”

    众人拍手喝彩,看热闹看地兴致勃勃。

    呵呵!

    他来了兴致又是一顿耍剑,两手握柄,来回转起,无数个快圈从胸前侧身旋直身后,最后抱在胸前收剑。

    一副唯我其谁的样子。被一旁路过的老头与一随从小子看在眼里,那老头仙风道骨,像极了画里的仙人,朝他走了过来。

    身后看热闹的师兄们看到,直作揖叫“师父!”

    师父?原来是普一仙人。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丁南山的弟子了。凌修,把门服递来。”

    凌修?丁南的大师兄。

    那跟着的随从便从选人处,拿来了门服,递给了老头。

    一下子,台上目光如炬,众人羡妒。

    虽然大家都猜到了流留能进山中成为弟子,可丁南中有一规矩,凡是入选之人,第三天之后才会递出通知。

    像他这样,被掌门赏识,当下就被赐了门服的,却是第一人。

    普一仙人扶须笑着,又乘风而去,留下叶凌修一人在台下看着。

    “你跟我走吧。”叶凌修道。他比流留要高上一个额头,生地俊郎,眉骨清秀,五官分明。流留盯了一会儿,又乖巧地笑了,叫了句“师兄!”

    “你可别这么叫我,我承受不起。”叶凌修有些不喜地道。

    流留嘟囔着,又不好回怼,只能闭上了嘴,默默跟上。

    两人向山中行去,一众弟子自动往两边站好,撤出了一条道。像极了一个重大的欢迎礼。

    “师兄,我们这是去哪啊?”

    “去舍房。”

    “师兄,你怎么那么严肃啊。”

    “你小子够了,我不吃你这一套。”

    “不仅严肃,嘴巴还臭。”流留略带生气地道。

    他随地折了一草,叼在嘴里,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不再故作乖巧。

    他眼眸一撇前人的身影,嘴角一笑。伸手化掌,往叶凌修肩上劈去。

    手掌刚擦过叶凌修耳边,发气垂动,清风过耳,他未转身,只举一手,出两指,便夹住那妄想偷袭的掌,加重了力道。

    “啊!啊!啊!痛,痛死了。我错了我错了。”流留大叫,口中的草也掉落在地。

    他想要用另一只手,继续攻击,却被前人识破,夹着他的手掌忽地发力,转身将他双手拿下。

    “你小子剑法不错,但是这性格我不太喜欢。”

    “我这么招人喜欢,师兄,你以后可得多了解了解我。说不定以后还要和我做朋友呢。”

    “走吧,快到了。”叶凌修扔开他的手,无奈地笑着。

    流留住叶凌修隔壁,随着叶凌修高兴地来到舍中,一脚便踢开了房门,躺了进去。叶凌修也没作理会。

    夜幕袭来,星河天坐。

    来丁南的第一晚,流留就一个人坐在门外看着月亮,看了一整晚。

    叶凌修第二日早晨醒来,见他还坐在那处,还以为他是醒的早。过去一打招呼,拍了拍他的脑袋,他却侧身直直倒在地上,还把自己给砸醒了。啊啊啊地直喊疼。

    “一晚未睡?”叶凌修有些好奇地问。

    “没有啊,我睡地可香了。起来的早,来看看日出,呵呵。”

    嘴上说得漂亮,眼睛却眨个不停,伸了个懒腰,直打哈欠。还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冷啊。”

    叶凌修看了看他身上单薄的底衫,忍不住一笑。

    “起的这样早,连衣服也没穿,就来看日出啊。”

    流留往身上看去,自己气地直拍脑门。

    昨日里准备睡下之时,便将衣服脱了。可一上了床榻,闭上眼睛,脑中却又浮现可怕的那一幕。

    他便只能出来坐着,强撑着让自己意识清醒,不敢睡下。

    “呵呵呵呵呵,我这不是凉快吗,哈……”他又边说边打起了哈欠。

    “快点吧,还有半个时辰,外院练剑要开始了。师父会来。”叶凌修道。

    “好好好,叶凌修,你等我啊!”

    他转身迅速地进了房间,换了衣衫,又匆匆出来,边走边系着衣服。

    “叶凌修,每日练剑师父都会来吗?”

    “也不是,师父经常闭关。你运气好,赶上了师父出关的一月。又得师父赏识。对了!新入门弟子要再过两日才能上山,你是个例外。与众师兄们一同练习,你的住所,也是众师兄的住所。新入门弟子在二排住所。”

    “那我岂不是很厉害。”

    “还行。”叶凌修道。

    两人来到外院,却已是人头满满。

    队伍整齐地各自练着剑法。一眼望去,蓝色一片,好不壮观。

    “哇!你不是说你半个时辰以后才开始吗?怎么现在人就这么多了。”流留惊道。

    “师弟们勤修苦练,都是为了修仙得道。自然是要比别人吃得苦些,何况,这也不算什么。”

    叶凌修的一句不算什么,让流留无法理解。

    往日他在山中,从不早起。还被免了早晨念咒一功,只为多睡些时辰,没想到还有人争着早起的。

    “你同我站在第一排。”叶凌修道。

    “嗯,好好。”仿佛是被这场面镇住了,流留一顿乖巧地点头。

    众人舞剑,招式一致。一片风景,振奋人心。

    普一仙人行云而至,摸着白须,点头肯定着弟子们的剑法。

    他忽觉之中有所不对。认真一看,只见一人在第一排中间,将睡不睡地持剑而立,偶尔又出两剑。

    再仔细一看,竟然是那个他青睐的弟子。

    “你出来!”他用手指了指流留,“流留,关禁闭一天。”

    流留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噩耗,忽地清醒了。

    叶凌修在一旁练剑,竟笑了出来,摇了摇头。

    “去吧。”叶凌修道。

    一日过的很快,和往日一样,修剑练拳,打坐练法。一会儿夜幕就降临了。

第二十二章 夜魔

    叶凌修看着头顶的圆月,不由地想到了不愿睡觉的流留,只觉得好笑。

    他带着好奇便向禁闭室走去。

    禁闭室暗不见日,有两弟子把手,不许人探视。

    “开门,师父叫我给他送些东西。”叶凌修道。

    “是!师兄。”

    两人开了大门,又开了流留那处的暗房门,便离开了。叶凌修推门缓缓走了进去。却是一惊。

    “流留!”

    他见那平常张扬舞爪的小子竟抱着双腿蹲在一角哭泣,身上还在发抖。

    “你怎么了?关个禁闭而已,倒像是被人打了一样。”

    流留没出声,站起来便将他抱住,死也不撒手。

    叶凌修只觉得上了那小子的当,猛地将他推开,果然那小子是笑着的。可,这小子眼角的泪却像是真的。被门口撒进来的那一束光反地泛亮。

    “你到底怎么了!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叶凌修正色道。

    “我没怎么啊!不过是关个禁闭而已。”他作势擦了擦眼角的光,无赖地笑着。

    “我带你出去,你小子撒谎还没我厉害。”叶凌修无奈道。

    他欲扶着流留出门,刚欲作势,那小子却说,“你干嘛!我有脚,自己会走。”

    两人便又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叶凌修同门口人交代了一声,竟无人阻拦。惹得流留实在佩服。

    不过他是丁南的大师兄,说来弟子们肯定都相信他说的话。随便编一个理由也能将他救出去。

    回到房中,叶凌修一番追问,流留却只说他奇怪的很,直道自己无甚大碍。

    “你在师弟们面前也这么婆婆妈妈的嘛。”流留道。

    “懒得理你。”叶凌修终于停止了追问。

    “只是,师兄。”流留顿色道,“今晚你能不能让我同你一起,睡啊?”

    言语说地有些艰难,又有些恳求之意。

    “什么!刚刚还说我婆婆妈妈,如今就想着要上我的床。”

    “不行便不行,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流留像是丢了面子般,气气地走出门去。

    “好吧,今晚你同我睡。不过,只今晚。”叶凌修有些不忍地道。

    两少年同床而眠,叶凌修早早便来了困意,可流留话多的不行,一直同叶凌修叨叨着。

    叶凌修只简单地附和他两句,便慢慢睡下了。

    “你知道吗,我五岁那年,父亲……”流留听闻声音消失,呼吸声变重,往旁边看去,那人已经睡着了。

    “睡地真快。”

    第二日一早,流留起的很早,将叶凌修叫了起来。

    叶凌修在困倦中缓缓起来。两人一日修炼结束后,夜幕又至。

    他竟找了奇奇怪怪的借口又要同叶凌修同睡,叶凌修无奈。想着第三天一定要赶他走,可一日又一日,流留这小子还是一直赖在他的床上,夜夜叨叨个不停。惹得他终于有了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

    “你到底为何每日要同我一起睡?”叶凌修正色道,“今日你不说,我是定要将你赶出去的,小子。”

    还是一番争论不说。

    两人一番争斗,流留被赶出门去,被锁在了门外,叶凌修便清闲安宁地睡下了。

    第二日清晨,叶凌修整理好衣衫,从门中缓缓出来。

    山林深邃,长鹰划过,一派静谧。人也神清气爽。

    他手持长剑,大迈了几步。忽地,却被一物绊倒在地。

    定色一看,是流留。

    这一拌,却是没把他拌醒。仰在地上,呼呼大睡着。

    这小子,难不成,又一夜未睡?

    “流留,醒醒。”他站起来,用剑敲了敲流留的脑袋。有些担忧之色。

    “师兄!怎么了?你肯让我进去了?”

    流留半眯着眼睛便欲爬进叶凌修屋里去,却被他拦住。

    “早上了,你小子快点,起来练剑了。”

    “什么?这么快!”

    他拿起剑来便冲了出去,在众师兄堆里站定,乖乖练着剑。

    这一次,叶凌修见他虽时有精神不振,却是十分认真。恐怕是怕极了被再次关禁闭。

    流留在山中待了数日,剑法进步飞快,与叶凌修相比却是还差了几分。

    只是有一个习惯也还是一样,每晚坐在门前要等天亮才睡。

    在拳术上,流留就有些不大如人意,比其他弟子要差了几分。

    不过他这人聪明,每每比拳,都是靠技巧取胜。惹得众同门都来向他讨教方法。

    叶凌修每每看在眼里,表面说着是小把戏,暗地里却也总是教他练拳,帮他提升功力。

    傍晚而至,夜幕四合。

    “哎呀,师兄,怎么又到我了。我又不能早睡了不是?”

    巡山之责轮到了流留身上,叶凌修早就猜到,他一向懒惰,这次肯定是不乐意的,可能还会找各种理由逃脱。

    “哦,你想早睡?你什么时候有早睡的习惯了?”叶凌修笑道。

    “叶凌修,我真不想去。”流留无奈地道。

    “不行,除非你离开我丁南。否则你就有这个职责。”

    “好,吧。”

    “今晚我和你一起巡山。”

    叶凌修话音刚落,就看见流留眼角眉梢笑意满满。

    “太好了!师兄,有你我就更愿意去了。”

    “得了吧,说的你好像有多乐意似的。”

    长夜寂寂,巡山之人哼着曲子,缓缓走着,一路惬意。

    山林之中,一处眼睛暗暗窥视着巡山之人的一切,张大了血嘴,呼哧吸着人气。

    一番享受的样子,像闻到了极好的肉,等待着猎物的靠近。

    叶凌修缓缓走着,寻着山路一遍又一遍,无数个来回。到后半夜就会有人来接班,他与流留也才可以回房歇息。

    身旁树叶忽动,一狼妖突来,正对着身后的流留扑去。

    流留大惊失色,本可以持剑反抗,却呆在了原地。

    他的手在颤抖着,任由那凶狠的獠牙向他脖颈咬去。一口生肉被扯掉,血流不止,喷涌而出。

    众弟子大惊,未来得及反应,而后才慢慢拔出剑来。却见叶凌修已经上前同那妖物开始打斗起来。

    众人才开始扶住流留,定住他的穴脉。人人传功,灵力救治着流留的伤口,慢慢恢复,皮口慢慢复合,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

    叶凌修与妖物缠斗,费了好大周折,终于用捆魔绳将他捆住。

    这妖物来的奇怪,叶凌修便将他捉了回去,未杀。

    一番吵闹,门中人群散乱。

    众人请来医师给流留救治。几经周折,流留终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调皮样子已经不见。脸色苍白,眉心冒汗。

    “狼妖捉住了吗?”

    “捉住了!捉住了!”众人齐道。

    “师弟们先回房吧,时辰已过,叫另批弟子前去巡山。”

    “是,大师兄。”

    众人散去,脸中皆是担忧之色。

    “今晚,我能同你一起睡吗?”

    那人脸色苍白,明明那么骄傲又死要面子的一个人,言语中却恳求着。

    “可以。”叶凌修皱眉看去,认真地道。

    “你知道吗?我阿娘就是被狼妖杀死的。我那时候还不谙世事,与小狼妖玩耍来着。母亲在晚上起夜,见我同一头狼在门口嬉戏,以为那狼是要吃我,拿起棒子便向那小狼崽打来。小狼崽没有防备,一下就被打死了。我当时还哭了半天。”

    “后来呢?”

    “后来,老狼妖夜里前来寻仇,父亲不在家。我就眼看着阿娘被咬死了,阿娘被吃得连骨头都没剩。族中人都说是因为我,阿娘才死的。我也这么觉得。”

    流留一句轻描淡写,就说完了一整个故事。

    叶凌修见他眼眉坦然的样子,又想起他看见那狼妖时惊恐的态势。

    他足以想象地到,一个小儿,眼睁睁看着自己阿娘被獠牙撕裂,然后血水翻腾,一点点被吃掉血肉的恐惧画面。

    也能感受到狼妖那强烈的报复心,吃掉了他的母亲,却留下了孩儿,就让他在一旁看着。

    叶凌修为之动容,心下却又无比震撼。

    “以后我都同你一起睡。”他道。

    “好。”那人面色苍白,眉眼略带欣喜之色,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开心地道。

    “所以你小子是因为这个吧,才夜夜不能寐。坐在门前赏月也不愿意自己睡?”

    叶凌修笑着打了那人一拳,调侃地道。

    “疼死了!我还是个伤者呢。”流留缓过神来,来了兴致,同那人回怼着。

    “那你在家里,每夜也要抱着父亲这样睡?”叶凌修好奇地问。

    “不然呢,还能怎样。”

    “咦,那你出门了,怎么办?”

    “出门了……”流留一阵思绪飘忽,他想起了当初进长修山的时候。

    每晚每晚都是父亲陪着自己睡着的。后来时日变长了,他也开始习惯山中的人了,才能慢慢离开父亲,独自睡下。最后,父亲见他不再闹了,才放心下山离去。

    但是往后的日子里,他却免不了被众师兄时常调侃。愣是被练成了厚脸皮,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师兄们回怼着,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死要面子的人。

    他以为自己的病根已经被治好了,谁知道,换了个地方,却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自己也甚是无奈,又不愿同他人说道。只能每日没脸没皮地磨着叶凌修,让他同自己一起睡。

    被关禁闭的那一晚,简直是老天爷对他的一个天大的玩笑折磨。

    他看着四周黑漆看不见一点光的样子,瞬间就没了神色。

    被送进来时,还能同师兄们调侃几句,门一关上,他就马上暴露了原型。

    他闭上眼睛,蜷缩在角落里,背挨着墙壁带给他的安全感。耳边却还能听见狼妖獠牙咬碎骨头的咔咔声,一块块咬下血肉的撕裂声,嘴里咀嚼东西的哧哧声,女人捂住嘴巴强忍疼痛,不想让孩子听见的闷哼声。

    他开始不住地冒汗,害怕地哭泣。

    那一幕,他可是再也不想看到,再也不想听到的了。

第二十三章 引路

    丁南寂寂,百虫争鸣。

    叶凌修从回忆中醒来,看见流留和穆林仍在打闹着。

    “穆林,我看你俩还挺配的。”叶凌修看向那两人,调侃道。

    “谁和他配啊!”少女立刻反驳了回去。

    “哎,我可对这样不讲道理的女人丝毫不感兴趣。”流留了女子一眼,负手往另一边站去。

    “你给我滚开,哼!”穆林气地走过,推开了流留,又向前走去。渐渐消失在长阶中。

    “那苏宁宁呢?我看你和她倒也是很配。”

    “大哥,你能别乱配对吗?像个媒婆一样。那个苏宁宁又蠢,又爱怼人。长得倒是还挺好看的。嗯……”

    “你看看,不是我说的啊,是你自己说的。”

    叶凌修转头看向那人,又看了看天上的光景。

    明月出头,清风拂晓。

    “明日,去长修找你师父去商议商议赤尤的事吧。今天早点睡。”叶凌修道。

    “也行。”

    流留看着远处安静一片的群山,听着山中弥漫的蝉鸣声,伸起双手伸了个腰,又张大了嘴巴,用手拍了拍。

    “走吧,就寝。今天一天御剑真是太累了。”

    “这么早?你不是才睡的吗?”

    “我前天晚上也没睡啊,这几个月都没好好睡过一次呢。”

    “你干嘛去了,夜夜不睡。”

    “给我爹守灵。”

    ……

    “你爹!”

    “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些肉麻的话你就留着吧。我早没事了!走吧,走吧。”流留作势拉上叶凌修的手臂就往房里拽。

    “你住旁边那间!滚出去。”叶凌修一个翻身将流留又从房里推了出来,大门紧闭。

    “别啊!叶凌修,我。哎呀!”

    流留放弃了挣扎,只好又像从前一样,坐在门外看起了月亮。

    没过一会儿,叶凌修却从里屋打开了大门,眼中略显嫌弃之色。

    “进来吧,一起睡。”

    “好啊好啊好啊!”

    那小子又麻溜地走进屋里来,满脸得逞地笑着。

    翌日……

    天光万顷,傲日当头。

    两人御剑飞行,白鹤在右。互相追赶着,争抢着第一的位置。

    三人划过云层,俯视群山。一顿嬉笑,好不惬意。

    “掌门!师弟回来了。”

    一黑袍弟子禀报。

    在师父面前,他收起了往日的松散样子。站地笔直,规矩地作揖,通禀着。

    “师父,流程,长吉师兄。”

    流留笑着颔首,又看了看叶凌修,挤眉弄眼着,示意他赶快行礼。

    “流掌门,流程,长吉道长。”叶凌修作揖颔首。

    穆林一顿看眼色,也跟着急急点头作揖,未敢说些什么。

    他眼看了看流长吉的眼色。却只见那人一身黑袍,庄严肃穆地站在那处,眼珠子也不见动一动。又仔细打量了他冗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

    她嘴角一笑,收回了眼睛。脚下不由地踢了两步,又慢慢向长吉道长那方靠近了一些。

    明明和流留差不了多少年纪,生地也如此俊郎,却又一副正道唯天、旁若无人的稳重模样。可,他时时认真的样子,又总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去了解。

    “凌修怎么来了?”流合正色问道。

    “师叔吩咐,前来寻长修掌门讨教些事情。”

    “哦?是你哪个师叔。”

    “两个师叔。”

    流合蹙眉,直觉奇怪。

    流合掌门与那丁南山的普华仙人多有交情,毕竟两人时常来往。可与普世仙人,却着实没什么交集。

    流合一手负于身后,一手长袖伸出,缓缓走向前来,略带严肃。

    “是有什么大事?”

    “是!魔灵一精入了魔,是血月魔狐的魔。”

    “非血月魔狐子嗣,怎会?”

    “魔灵以那血月魔狐化作养料,喂了那精。”

    “愚蠢!糊涂!”流合掌门甩手与身后,气气地道。

    “我以前就说过魔灵那法不可行,可她却偏行不可。如今,却还是酿成了大祸。”流合无奈地道。

    一旁的流留见着样子,兴兴地迎了上去。推了推流合的肩膀,笑了笑。

    叶凌修和穆林见了,却为之一惊。又见流合掌门收了皱起的眉眼,也微微笑了起来。

    叶凌修不得不感叹,看来流留这脾气都是掌门惯出来的。算是找到源头,**不离十了。

    “阿伯。”

    流留笑着叫了一声。

    众人脸色忽变,气氛奇怪。他才又改了口。

    “师父。你就别为这担心了,你同那苏古无寂不是有些交情嘛,卖个人情,让那苏古无寂将赤尤交出来,一并关进锁妖塔里,可不就行了?”

    “你小子,想的可真好!”

    一旁的流程忍不住大叫出来。他看见流合老头的脸色不对,赶紧收了话语,又认真地站好起来。

    “师父同魔灵掌门,怕是,不好说些什么。让普一仙人去说,可能还会有些成效。”流程认真地道。

    “可,家师还在云游。”叶凌修抬眉看了一眼,又低下眼眉。

    “穆林不是在此吗,她知道你那师父在哪。”

    流合掌门笑着,胸有成竹一般。

    众人纷纷眼色向穆林看去,看地穆林直发怵。

    “我,我,我可不知道。师父可没告诉我。”

    穆林眼珠四处乱瞟着,慌着道。

    她知道这次定是逃不过了。

    每次流合掌门找普一仙人一同饮酒,都会来问她。

    而每次,她也乖乖地告诉了流合这老头。只因师父交代过,若是旁人找他,大可不必理会。

    可若是流合老头找他,就得告诉流合他在哪里。

    师父每每出门前,都会告知穆林,去了哪。虽对外都说是闭关,可他这等已成仙之人,哪里用得着闭关。实际都是下山云游去了。

    穆林脑子里想着师父的交代,又有些慌乱地跺了跺脚。

    “师父,师父在杨州。你们可别说是我说出去的啊。”

    “那便传信一封,叫他回来。”流合道。

    少女施法,旋手作势,托起双掌。

    流合见样,只挥指几下,便写完了信。挥手一送,信卷便向空中飞去,消失天际。

    “师父!”流长吉正色走来,“锁妖塔一事,耽搁不得了。”

    “既然流留已经回来,凌修也在此。那你们便同众师弟前去看看吧。”流合道。

    “是!师父。”

    叶凌修却一脸茫然,莫名地就被安排了一件急事。又不好拒绝,只得跟着道了句是。

    “锁妖塔怎么了?师兄。”

    流留一问。这一问,倒是问出了穆林与叶凌修的疑虑。

    “锁妖塔里有妖力越发强大了,能听塔外之事,与人交流。”

    “什么!”众人大惊。

    众人都知道长修山中锁妖塔是修仙界的镇妖至宝,能锁天下妖魔。无论大小皆无法逃脱,一旦锁上遍是隔绝外界了。

    如今说,妖物能听到塔外之事,同塔外交流了。这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是那血月魔狐?”流留问道。

    “不知。”流长吉摇头。

    “那便去看一看!”流留急切地道,作势便欲御剑而去。

    “等会儿,为师有一物要赠与你们。”

    “什么啊?”穆林道。

    只见流合手指作势,化拳摊掌,拿出一柄粗剑。

    那剑颇有丑陋之色,像是没经过锤炼的一把糙剑。看地众人实在不解。

    “师父,这东西,真重啊!”

    众人还没缓过神来,流留却已经拿剑试了起来。

    他扛着重剑的样子,让众人却是忍不住一阵发笑,气氛突变,滑稽至极。

    “走吧!”流长吉不作理会,御剑而去。

    众人御剑,划破苍穹。声势浩大,犹如英雄出征,毫无惧色,一派傲气,声势冲天,利落而去。

    枫树落叶纷纷,仙鹤行来,化作人形立下。

    她抬头看去,红枫漫不经心地飘来,划过少女的脸眸,缓缓落在地上。

    又一片红叶落下,少女伸出手去,那红叶竟刚好落在她掌心。少女便得意地笑了。

    她忽觉得头顶有了些重量,下意识伸手摸去。却摸到一双大手,先是一惊,又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只是看你头顶有片落叶而已。”流长吉道。

    少女抓着那手,转过身去,眼前之人背着光,让她看不清这人的脸色。

    再认真细看。却能看见那人比她高了一头,一身黑袍,道气站着。

    “长吉。”

    一声呼唤,唇边一笑。

    阳光倾撒,红枫间隙透着棱棱光絮。一个甜意可人的笑,皓齿小巧,有两颗虎牙。

    流长吉低眉,不安地缓缓加重了呼吸。

    他又侧过脸去,扯出了被少女握着的那双手。

    喉结滚动,鼻梁映着阳光,凤眼低垂。一个最动人的角度。

    “快点啊!师兄。”流留回头道。

    众人已行至锁妖塔门口,等着他作法开门。于是都纷纷回过头来,向他看去。

    流长吉未言语,迈步向前,皱眉默念咒法。

    他作势一挥,锁妖塔大门忽开。

    “嘭!”

    门重重地撞在了墙边。

    “师兄,你没掌握好力道啊,门都快碎了。”

    流留无奈调侃着,见流长吉严肃的样子,却又忽然怕了起来。

    “呵呵,师兄,我错了。”

    众人一并向门中结界看去,有些犹豫之色。

    流长吉先一步进了塔中,众人才纷纷一个一个地迈步进去。

    流留却在门外,小声地嘟囔着。

    “早知道,师父还不如将这锁妖塔的锁咒告知我,让我来看管。开个门竟连门都撞地快碎了。”

    他一步一步不情愿地走进了塔中,将门又合上了。

    锁妖塔一震,妖气四起。

    黑烟层层,散于塔外,塔内哀鸣不休。

第二十四章 离

    白国南境,杨州柳下城。

    杨州出戏,柳下名城,

    男子好诗,女子擅舞。

    才子佳人,吟诗作对,

    戏折一曲,水墨江南。

    多情应笑我,莫离离多。

    苏扶私下出山,只听闻师父说杨州柳下,有一人可帮赤尤脱魔。

    虽有些不信,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来了柳下城。

    少年缓缓而行。白衣过云间,清风御灵剑。穿过杨州,下至柳下。四下询问,辗转不得。临夜而来,便只得在客栈住下。

    “掌柜的,你可知道离娘是何人?”苏扶持剑于堂中,嘴角浅笑,缓缓而问。

    “我可不知道啊!公子不是本地人吧。生地高挑,莫非从北边帝城来的。”

    那人目光如炬,只觉得眼前的人生地清瘦又高挑好看,一猜便猜了个半分。

    “我确实不是本地人,但我也是南方人。只是有一半北方血缘罢了。”苏扶无奈道。

    “怪不得公子生地如此有贵气。”

    苏扶只得无奈笑了笑,缓缓走出门去。

    “哎,公子!公子留步。”那掌柜地小步走了过来。

    “你问我这离娘是谁我不知道,不过城中戏宅里处处都是叫什么什么娘的,你大可以去那最有名的梨园看看。”

    “多谢!”

    苏扶缓行而去,沿路问人,坐船又行了好一会儿。

    城中遍是水墨城墙,片瓦房屋。杨柳下堤,船影徐徐,船家引吭高歌,众人饮酒作诗,好不趣味。

    只听耳边戏声渐近,高吭引转,船夫不由地停下歌声,迷入听了起来。

    戏声忽落,古舞声起。船家才又开始划动船桨,继续向前行进。

    苏扶内心有些不安,想着昨日师父说的话,嘴里直念着离娘的名字。

    前些时日,苏扶听闻赤尤魔性又发作,前去询问师父。师父却道,需日日帮她抑制,可也帮不了多久。

    赤尤发作的次数越发频繁了,到魔性攻心的时候,怕是师父也留不得她。

    苏扶无奈,直求问师父可有他法,师父摇头。他便长跪不起,求师父帮赤尤。

    总算,师父告诉了他去寻离娘,方可治赤尤的魔。问是何处去寻,却只道杨州柳下城。

    莫大的江南,杨州柳下他跑遍到处,寻得离娘百个,却无一个是能救赤尤的。

    如今这是他来寻的最后一处地方,只愿上苍庇佑,有心人能成愿。

    船靠岸边,柳下常青。他几步快至,问了几人,行至梨园。

    梨园位于湖中,大片地域皆是戏人的天下,是诗人的聚地。

    梨园盛大,门户百家,家家有戏,戏戏不同。

    有的主唱战争国仇,有的唱人间小爱,有的唱女戴黄花,有的唱悬案莫测……

    各式不同,各家百名。之中,随正门而进的第一家,便是最大的一家,名唤泗水。

    苏扶一进门中,便见一女子身着戏服,眉间皱着,腔调哀怨。

    他不懂戏,却也被这女子吸引了去。

    楼层有五,一二供吃、供看。三四五便是住层。

    底座人头满满,一楼看去,遍是一众朴素衣裳的寻常人家。

    二楼望去,只见一番翩翩公子,锦衣华服。却见有一老人,蓝色衣衫,白须长眉,一派仙人气魄。

    那老者时不时拍起大腿,放肆大笑着。

    越是难过的片段,他倒是笑得越开心。看得苏扶清浅一笑,摆了摆头。

    “你干嘛呢!谁又放这老头进来了?”一女子大叫。

    那女子腰身纤细,腔调高昂,眼角微提,一副戏子的样子。

    只是她双手叉在腰间,破口大骂的惊人模样竟实在与身形反常。

    “小的知错了,是刚招收的新人放这老头进来的,那新人不知他是我泗水的禁客。还请主人放过他一次。”

    “我这泗水是供懂戏之人来观,可不是让这等泼皮疯癫的老头来撒野的。把他给我拖出去。”老板娘大声嚷嚷着。

    戏台上的女子为之一震,脚下竟抖了两抖,前行一步时,忽地直面倒去。

    看戏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嘴巴大张起来,见戏子倒下,难掩惊讶之色。

    忽地!

    老者拍案而起,腾栏两步,飞下而至,接住了戏子,势力所趋,脚下不住地转了两圈,那女子便被稳稳接住。

    女子面有难色,又赶紧抽离,又恢复了淡定神态,眉眼风骨,“离娘多谢!”

    离娘?是我要找的,离娘?苏扶一惊。

    “你我都这样熟了,不必谢。”老者笑着道。

    “离老板,他帮了我,便让他在这儿吧。”女子冷傲,礼貌笑道。

    离老板?又姓离?苏扶不解。

    “离娘都开了金口,那便让他留下吧。”离老板礼貌回着,嘴角一笑。

    苏扶却是一笑,尽将一切看在眼底。

    那老者故意扔了一物,将戏子绊倒,又自己上前去接。

    反应之快,着实让人以为是偶然。可这等小把戏,哪里逃得过修仙之人的法眼。

    戏子脚伤,揭开了幕布回去。

    一女子出来,身着男装,一手折扇。

    也是戏子之势,每一步都稳健带气。

    她三面拱手作揖,只道“承蒙各位抬爱,我泗水才有了今日光景。”

    “也多谢各位来看我们离娘的表演,离娘如今脚伤,今晚怕是不能再演了。作为赔罪,小生将为大家多唱几场。”

    “行行行!小离娘也行……”台下一众和颜悦色,竟无人因此闹事。

    小离娘?这儿有多少姓离的人家。

    远处老者朝苏扶一步步走来,面带祥和,“是同道中人啊!”

    “什么?”苏扶后退了一步,有些怕是个疯子,“你也是修仙之人。”

    “是啊,哈哈哈哈……”老者笑着,又道,“此处无妖无魔,来此处作甚。”

    “寻离娘!”苏扶礼貌道,身体还是又远离了些。不敢靠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梨园都姓离,你寻得是哪个离娘。”

    “公子,怕是被别人骗了吧。”一旁看热闹的人说道。

    “可师父明明说,离娘可治魔。”苏扶回那老者。

    “治魔?你师父是谁?”老者忽地转换了脸色,认真起来。

    苏扶看着眼前的老者,只想着这人怕是个疯癫的老头,只要不是修仙之人,向他说了也无妨。

    “师父乃魔灵,苏古无寂。”

    “哦,呵呵呵……小子,我见你骨骼惊奇,甚合我心,那我便同你一同寻那离娘。”老者道。

    “不必了,不必了。”

    苏扶连忙拒绝,却为时已晚了。被那老头抓住手臂便拖了好几步,向后台行去。

    后台戏子众多,描眉施粉,作丑扮乖,群群到处。

    只是人人脸中倦色,只一人眉眼孤傲,卸下了妆容,清冷亮眼,叫人一眼就被那处吸引了过去。

    正是那个脚伤了的女子。

    老者将苏扶拖到了女子面前,“你看看,是不是这个离娘。”

    苏扶不由地看得有些发呆。这女子凤眼上扬,唇红点点,甚是美貌。与刚刚上妆之时竟无太大区别。

    “不,苏扶不知。”苏扶有些失态地道。

    除了赤尤,他还从未见过有如此貌美的女子,又风骨盎然,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那女子礼貌颔首着,头轻轻一低,都有将要起戏之态。

    像个仙人,出神入化。

    “公子,找我?是有何事?”

    “你能治魔?”苏扶只好直接问去。

    那女子却是低眉莞尔一笑,眼色却还是孤傲至极。

    “哎,这样能问出个什么。还是同我一起去街上逛逛,陪我聊聊天吧。”老者推着两个人的后背,便后门出去。

    三人同行,女子一身青衣,一手负于丹田,一手背至身后,徐徐走着。

    面容生冷勿进之色,眼里仿佛有山河岁月。

    “离娘,你们挨近一点。”老者催着。

    “是。”离娘回着,便又靠近了一步。

    她肩角贴着苏扶,苏扶却不适应地离远了些。

    离娘见老者行于身前,远了许多。便站定正对着苏扶,将他抓了过去。

    苏扶一惊!

    谁知女子却只是悄悄说“仙人对我有恩,我才故意听从。我对你并无兴致,你大可放心。”

    “哦。”苏扶一笑,放松了全身的心神。

    “听仙人说,你来寻一女子。唤离娘?”

    “正是。”

    “你怕是和我一样,被骗了。”

    苏扶无奈,就只认真听着。

    “以前有一人,他说他是北方征战的将军。长年于边塞抗敌,还说叫我等他回来,便娶了我。如今,八年已过,他却也不曾来过。呵呵……”

    女子笑着,不施粉黛的样子,此刻眉眼笑起来,多了几分真实,也多了几分舒坦。

    “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苏扶安慰着女子。

    “男人骗骗小姑娘而已,哪是什么难言之隐。”

    苏扶沉默着,不知该作何回答。

    杨柳低垂,船夫歌声高起。长灯串街,排排高挂,已是夜幕之色。

    苏扶见如此美景,心下又有不安。

    “若是有一将死之人,需要你找遍天下,才能寻得一人救治,那你当如何?”

    “那我便寻遍天下!”

    女子跟上前面老者的步子,稳健前去。最后留下一句,“快走吧,天快黑了。”

    ……

    苏扶低眉,冷冷一笑。

    天快黑了!赤尤,你等我。

第二十五章 源起

    杨州,柳下城。

    城如墨色,黑白一抹,山水一隅。

    老者坐在门坎上打坐。苏扶白色衣衫坐下,看着那闭眼的老者,又看了看一旁摊桌,准备晚饭的青衣女人。

    “离娘是如何与这老人家相识的?又为何唤他一声仙人。”

    “仙人常年来此,偶尔出没。对我有救命之恩。他自道是山中成仙之人,所以唤一声仙人。”

    “哪座仙山?”

    “不知。”

    离娘神态未有变色,自如地摆好了菜桌。桌上两菜一汤,皆是素食小菜。

    “公子如何称呼?”

    “苏扶。”

    “苏,扶。你来寻离娘,所为何事?”

    “我一好友中了魔。师父说,非离娘不可救治。”

    “苏扶你怕是被骗了。此处离娘千万个,无一人会治人、除魔的本事。你那师父可能是不想让你太难过,随便给你打发了个去处罢了。”

    苏扶皱眉。

    女子说的,他的确猜到过。想来师父是想给自己一丝希望,便让自己一直不停地找下去。可事实根本查无此人。

    “那离娘,你之前说的那个将军是我白国人?”

    “是!是名盛一时的潇狼无棘。”

    “无棘将军!”苏扶一惊。

    这个无棘,自小他还要唤声老师。只因此人武力高强,白帝便安排无棘进皇城当了自己的师父。那时他已征战一方,名盛各州,随白帝一统了天下。

    修仙之人不问世事,自七岁离开皇城,少年就再也不知此人此事。

    离娘眸子傲冷,又平平道着。

    “那年他征战而归,途经此处,驻足些许时日,便来梨园听戏。将军烽火铁骑,身上杀伐戾气隔着戏台都能感觉得到。”

    “而后,又如何?”

    “他一眼就说要娶我。人人都觉得是大好的事,可我却不愿嫁无理之人。”

    “那你又是如何喜欢上他的?”

    “我以为他只是一介莽夫。谁知他句句诗词,信手拈来。当时便对他颇有改观,却还是觉得此人轻浮,不作理会。他便不眠不休,日日来寻。”

    离娘眼中慢慢有了些许温和之色,又接着道。

    “那人有些天生的趣味,说的句句在理,还偶尔夹杂两句糙话。经常一句两句就逗地我笑个不停。时日长久了,我还没答应什么呢,他却要走了。还说征战之后,必来娶我!”

    “呵!他这人果真是戏言?”苏扶听地有些生气。

    “之后他征战而归,一回就娶了天下的郡主。将过半月,消息才传至我杨州。再过一年,无棘再次出征,便死于非命。故事已了,就如此而已。”

    离娘凤眼低垂,转眉又直直朝苏扶看来。他脸颊微起,嘴角礼貌一笑。瞳孔之中,又变回了冰冷之色。

    “用餐吧。”

    “啊!”

    打坐的老头忽然大叫一声,苏扶看了过去。

    老头手中拿着一个纸卷,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脑袋。一副作痛的样子。

    他又打开纸卷,气气地看了看。

    眼角纹路垂下,眉头紧锁,睁大了双眼,转头看了过来。

    “苏扶!你说的中魔之人可是赤尤?”

    “赤尤?怎么了。”

    “随我回山!”

    老者轻巧翻身过来,抓住了少年的手臂。他一手作势,口念咒法。

    一剑锋忽至眼前,压住瞳眸,苏扶动弹不得。

    少年顺着剑锋看去,剑身有如弯月,剑柄旋云,竟然是离乐剑。

    他只得突然抱拳道,“普一仙人!”

    “哈哈,出剑太急,剑锋偏了。”那老头却笑盈盈地道。

    普一仙人又看向剑身,势指过去,道了一句“转过去!下来一点!”

    那剑便乖乖听了吩咐,转了过来。又调整了位置。

    老头又转身拉起离娘,一同上了剑。

    离娘深有不解,直问“仙人抓我作甚?”

    “离了你酿的酒,和你的曲,我哪里在那山里待的住!哈哈哈……”

    老头所言坦荡,也让人着实无奈。

    杨州位于白国最南,与东隅长修相隔甚远。御剑之行,还需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长修却发生了大事。

    众人刚进锁妖塔中,准备一探究竟。塔便狂震几番,脚下实在不稳。人人东倒西歪。

    穆林本就没有太高修为,又不常练功。这震地两下,她便要倒下去。

    只忽然!一手伸来,将她掺住,又紧紧靠近了掌心。穆林脸颊绯红。

    流长吉稳稳牵着女子,一震颠簸过后,才放开了手。

    他四下看去,并无妖邪。

    “是何人在作怪!”

    “道长!哈哈哈哈……”万声回音,妖魔忽笑。

    笑声渐行渐远,消失了。脚步声却忽地起来,一人铁靴之声,接着万马齐喑。有如面临战场厮杀。

    一旁的流留认真听着这空远的脚步声,只听声音忽地停住。他却戏谑一笑。

    “在三楼!”

    “如何知晓?”叶凌修问。

    “锁妖塔是长修的,我自然有各种方法知晓。”流留卖关子道。

    “脚步声只走了三层阶梯,四层又是隔绝的。故只会在三楼。”流长吉道。

    他将穆林拉直身后,又作势指剑,寻阶而去。

    众弟子拔剑跟在身后,眉心冒着些许冷汗。一步一步地沿阶而上。

    到了三层,一片空旷。无一物。

    “怎么可能?明明听到在三楼停住了。”流留有些气气地道。

    叶凌修摇了摇头,看向流留,调侃了起来。

    “你可真聪明!”

    流长吉走去,摸了摸前方的长桌。桌上是一方道法台,一葫芦坐中,被封条贴着。

    流留也靠近过去,围着四处转了一圈,靠近又仔细看了看。尘灰涨满,看不出些什么。他便用力一吹。

    “呼……咳咳,咳咳……”

    尘灰铺面而来,又成了一番笑话。

    惹得叶凌修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是干嘛!”

    “流留留,自作自受了吧!”身后的穆林大笑着道。

    “穆木木!你够了啊。”流留一脸尘灰,看了过来。

    流留留?穆木木?

    流长吉一顿,朝那两人看了过去。

    他们什么时候,名字都这样亲近了!

    “葫芦有洞!”叶凌修正色道。

    “师兄,三楼与四楼结界已破。”一旁弟子回来禀报。

    “去四楼!”流留快步抢先了上去,叶凌修紧随其后。

    众弟子又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流长吉也作势追去。

    众人来到四楼,还是什么都没有,一片安宁。四楼之上,每层楼都有结界。

    一弟子又回来报“结界未破!”

    “啊!救命啊。道长!”

    “穆木木!”流留惊着转身冲下三楼。

    道长顿色,急忙也追了去。

    众弟子之中忽地大惊,众人惊叫!

    “是战魂!”

    霎时!浓烟四起,化作军士模样,手持铁剑,一对一朝弟子砍来。

    四下慌乱……

    流长吉追至三楼,辗转一圈,不见任何人。

    难道是进了葫芦!

    他唤出意念,化了一缕魂魄,从破洞穿进葫芦之中。

    果然,不远处看见了被施定身咒绑着的流留与穆林。

    一将军身披金甲,不忙不乱地缓缓朝他走来。

    “道长!我们来谈一个交易吧。”

    “无棘!你又何必如此执着。”流长吉眉眼皱起,看着那将军。

    “你我本是挚友!当初我要为帝统一天下,才弃了道法,离开了长修。可如今也是一样啊!我求了你那么多次,却为何不像往日那般支持我了。”

    “无棘,你想做些什么,我都知晓。放下吧,我不能放你出去。”

    “那皇帝小儿,我如此信他!他却欺我忠诚,妒我声名。派我的左将偷袭我,让死在自己人的刀下。天下皆知,我为何不恨!”将军气气地道。

    他周身烈火气焰,熊熊而起。

    “所以你就用焚身咒唤开结界,破坏锁妖塔,让众妖可与外界通信!”

    “我也不想的!可我若想出来,便只有此法。”

    “你又为何如此执着!”流长吉无奈,凤眼低垂起来。

    “还有一人在南方等我……”无棘略带求色。

    “你若当真只是为了那女子,我早都放你去了。”流长吉正色道。

    “是!我定是要先拿了皇帝的狗命,再去寻她。我那次征战回归,说好了要去娶她。可形势所逼,皇帝刀架家人脖颈。却只得娶了那郡主。”

    “你自己后来不也说了吗,是那奸臣绑了你一家,并非皇帝。”流长吉道。

    “有什么区别吗?你当他真不知晓?若他真不知晓,为何我娶了郡主之后,家人才被安全送回?若他当真不知晓,我都那么问他了,他又为何不向我解释。”

    焰火之身滚烫,越发逼近。

    “流长吉!不管你想不想,都得帮我开这锁妖塔的门。”

    无棘退回绑那两人之处,缓缓地道。

    “一个是你最看好的师弟,一个是你所爱。是吧。”

    “是,那又如何?”流长吉正色看去。

    所爱?少女心中暗流涌动。

    那烈火之身,手化热火,将欲向两人烧去。

    “别!”流长吉大惊!

    “念在我们师兄弟一场,就当是圆了我一个心愿。”他又收了手势,缓缓地道。

    “我放你出去!”

    流长吉闭上凤眼,低眉沉重。

    他一段符咒所出,口念咒语,散了结界,锁妖塔门大开!塔中法术失控。

    万妖倾巢而出,如同大江东去,不可复返。

    地下被捆之人坐着,嘴里被符咒封上了。动弹不得,一切的一切,却听地真真切切。

    流留眼眶红了一片,血丝覆上,眼角泪水划过棱角的脸庞,一颗颗滴落。

    穆林睁大眼睛呆住了瞳眸,也动弹不得。

    黑袍作势,长剑飞去,绳索尽断。他又口念咒语,两人定身咒才解。

    流留忽地箭步冲上来,双手紧紧抓住流长吉的肩膀,瞳孔血丝泛泪。嘴角大声怒斥。

    “锁妖塔门处结界一开,便是开了整座塔的结界。你又不是不知!”

    那人摇晃着,怒斥着,又自责蹲在地上不住流出泪来。

    进山之时,师父交代的第一件事就是……

    锁妖塔所设结界有所弊端,妖物只可进,不可出!

第二十六章 三日之期

    三人御一剑而行,疾风过发,终至长修。

    普一仙人带着身后两人徐徐而至,剑至,人脚也一个个落地。

    青衣女子两手整理着几缕凌乱的发丝,凤眼淡媚。

    “这是仙人居所?”

    “非也非也!是我好友的仙门,名唤长修。”

    “长修!世人皆知的法道修仙名门?”

    “是。那普一仙人真是丁南仙山的掌门!”青衣女子一惊,又立马后退作揖,“小女子有眼无珠,未能识得仙人。”

    “哎!你不必这般客气,显得生疏了。”老者回看,盈盈一笑。

    苏扶持剑而立,站定看着两人。腰间银铃忽响,耳边传来沸沸扬扬的叫喊声。

    他寻声看去,只见天色昏暗,黑云滚滚,万妖倾天。

    “都抓回来!不要让他们逃走!”一声喝厉。

    是流留!

    白袍甚多,弟子御剑夹杂其中,用手中的葫芦,追着四逃的妖魔。

    却见有些弟子反被恶灵转来袭击,左右被抓,伤痕遍布。又见几个魔气甚重的妖邪,在人堆里迟迟不离,一遍又一遍地用妖术杀着十四五岁的白袍道士。

    那几个白袍道士,有男有女,修为皆是不高,左右两下便被断喉割腹,命丧当场。

    人之将死,剑灵断魂,尸身也纷纷坠落。

    血腥味浓重了整片仙山,血水从空际洒落。几滴落下在苏扶脸上,溅在万人身上。

    一时,四下混乱。

    模糊之中,苏扶看见了一蓝色衣衫,御剑而上。

    他幻剑而出,白影刺去,连杀两妖。又幻剑横扫,周身妖物皆被划成了两半。

    是叶凌修!

    奇怪的是,一仙鹤于之中穿行而过。

    身旁的老者蹙眉,忽地飞入天际。在黑云缠绕中盘腿而坐。

    仙鹤飞下,乘起老者,左右旋斗。离乐剑出,剑气四围,如白色花瓣撒开,恶灵一片,皆被震碎。

    苏扶御剑而起,疾灵摇晃。小妖竟乖乖停下,神色全无。如同行尸走肉,跟着他身后,一点点移动。苏扶往左,他们便也跟着往左。往右,他们便也跟着往右。

    “小心!”

    一旁呼声渐近,幻剑将苏扶身旁的妖物杀死。蓝色衣衫突至。

    “你怎么来了?”叶凌修问。

    “怎么回事?”苏扶问。

    “长修锁妖塔万妖出逃。说来话长!先打再说。”叶凌修简短地道。又转身幻剑杀了一偷袭的妖物。

    底下的青衣女子站立抬望,凤眼细眉皱起,瞳中骇色。

    忽地!一妖物袭来。女子失色,四下无助,只得用双手挡住脸上,眼眸紧闭。突觉手背一阵冰凉,有水似的液体渐渐从手背滑落,却又不像水,有些粘稠。

    她缓缓睁开眼睛,摊开手掌。一妖物正面前方,瞳孔瞪大,脸色狰狞。脖颈处一个深口,腹中被刺了一剑。

    原来手背上的不是水,是血!

    妖物腹中之剑忽地拔出,血又溅起,撒在了女子的眉眼之处。瞳眸看去,忽觉世界全红。

    妖物缓缓倒下。一金甲将士冒出头来,眉眼如炬,收剑斜划。

    女子大惊!

    “无……棘!”

    “离娘……”将军低眉,不敢看去。

    女子呆住,直直看着眼前八年未见之人。

    将军剑锋划地,背身转了过去,一步步离开。

    “怎么!你又想走了是吗?”女子言语镇定,凤眼忽红。

    无棘定住了步子,低沉声音渐起。

    “对不起!等我去杀了那皇帝,再来找你。”他道。

    “你又何必再骗我!你现在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离娘道。

    “对你,句句为真!”他转过身来,眉眼认真看向青衣女子。身泛火光。

    “但,你若不信。便,当我死了吧……”他道。

    “你要去何处?带我去!我便信你。”离娘道。

    将军犹豫之色,又走上前来。身上火光消散,一手揽住了女子,御剑而起。

    妖物已经逃窜四去,空中血色,众人御剑而下。女子抓紧着他的手臂,一遍遍抬眉看着。那人目光深沉,许久未见。

    流留瞳色深红,杀伐之气甚重。他远远看见无棘逃去的身影,又立刻凶光御剑追去。

    “离娘!”普一仙人大叫,乘起仙鹤,向远处的星点追去。

    “仙人等我!”苏扶后来跟上老者步伐,御剑而去。

    “苏扶……”叶凌修见势便追去。

    众人才刚刚落剑而下,身上伤痕到处。看着遍地同门的尸身,几个跪在尸首身旁,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哭的都是十五六岁的新弟子,死的也是初出茅庐的法道士。流长吉看去一片,闭眼长叹。

    白国帝城,皇城太极宫。

    皇城威严,兵士肃目把手。太极宫乃帝王住所,有重兵把手,多人巡逻。

    白帝立于红墙之下,看着院中种下的兰花,已有枯萎之色。

    “李云!谁把我的花给养死了!”白帝稳声大呼,随从宫女纷纷跪下。

    李云是皇帝身后的从侍太监。从小陪伴皇帝长大,与皇帝关系深厚,堪比亲人。皇家子弟若是见了,也会敬重他三分,颔首唤一声李公公。

    “这几日是谁负责的这花,快自己站出来吧。愣着干嘛呢!”李公公道。

    一女子颤颤巍巍地移出跪步,吓地又直磕头。

    “是我,昨日忘了浇水。”小宫女道。

    “处死!”白帝颜无变色,唇齿轻启。那女子便被小太监脱了出去。

    这已经是白帝不知第几次为了这棵兰草处死宫人了。开始李云还会求情一番,可却都招来皇帝一番责罚。

    李云聪慧,知晓这是无法劝说的,便省了些口舌,没有帮衬。毕竟在君王侧,自保重要。虽从小一起长大,但他是帝王,自己只是侍从。

    “狗皇帝,拿命来!”一声长啸,戾气甚重,无棘将军御剑而至。身后还跟着一青衣女子,生地纤瘦,眉眼如凤,藏有山河。

    “无棘将军!不是死了吗?”李云道。

    他忽地反应过来,又马上挡在白帝身前。

    “侍卫何在,快来救驾!”他道。

    两侍卫来,于门口拔刀而出。

    白帝沉稳,眉有疑色,丝毫无惧。他推开李云,正色往前人看去。

    “朕还轮不到躲在你身后苟活。”一句之中似有贬低之意,李云却不在意。

    白帝又向两侍卫道,“你们两个不必前来,无棘将军自不会伤我。”

    无棘冷笑,一剑刺来!身带火光,目光如炬。一旁的两个侍卫却来不及反应。

    “呛!”

    一剑飞来,划破他的剑锋,剑刺在地。身后老者驾鹤而来,身旁还有个白袍道士,挡在皇帝身前。

    “流留,不许作声。刚刚我同你说的,你还记得。”老者抓着身旁的流留道。

    “记得。”流留眉眼血丝未散,忍耐地道。

    “无棘将军!有话好好说,哈哈哈哈……”老者扶须笑道。

    “哼!同他讲道理?你问这狗皇帝,我是怎么死的!”无棘道。

    “战死。”皇帝毫无顿色,直言道。

    “我是被我的左将杀死的!可是你下的命令?”

    白帝转眼看了过来,大惊失色道,“被杀?怎么会!”

    “我再问你,为何挟持我家人,逼迫我娶了那郡主?”无棘道。

    “什么挟持?何来逼迫?朕当时给你三日考虑,你第二日便来朝肯了这门亲事。”白帝道。

    “此中怕是有奸人作怪,将军莫要上当受骗。”普一仙人道。

    “除了他,何人又会想要我的命!”无棘道。

    “便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才会有人想要你的命。”一旁的宫女竟脱口出声来,毫无惧色。眉眼又看向皇帝,闪烁着星光。

    “好一个多情的女子!”无棘冷笑。

    “将军,是谁想要将郡主嫁与你?又是谁想要你死?你当真猜不着?奴才陪伴皇上多年,皇上仁德,光明磊落,不屑于做这等事情。”李云道。

    李云的一番话语,让无棘开始有些动摇起来。眉眼慌乱,不知作何。

    他这一举动,被身后离娘看在眼里,女子便紧紧拉住他的手臂,轻道“不可莽撞,此事疑点颇多。”

    女子眼神之中,满是暖意。

    “普一仙人!”苏扶御剑而至。

    白帝看去,只见白衣身后又跟着一男子,御剑而下。

    “师父!”后面那男子道。

    “凌修。”普一仙人突然正色地道。态势一改往常,一本正经地严肃看着叶凌修道“你怎么来了。”

    白帝一直盯着苏扶,见他一身白衣,眉目清秀,仙风道骨。不知是和来路,却只觉熟悉。他转色凝神,又向无棘看去。

    “无棘,此事朕定找人查个清楚,也不会背着不白之冤。三日之后!如何?”白帝道。

    ……

    无棘身旁的女子又抓紧了,将他的手臂缠在指尖,温化了血液里的愤怒。

    “那便三日!”他道,“三日之后,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长风袭来,夜里凶凉。

    青衣女子冷地有些微抖,沿着指尖,传到无棘的手臂上。无棘回身看去,眉皱,眼中温和。

    青衣对上那眸子,傲骨一笑,眼带山河。

    一旁的李云尽看在眼下,便道,“来人,快给将军备房。供将军与娘子歇息。”

    身后宫女起身,有些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道“将军请前来。”

    无棘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离娘,便妥协着向前跟去。

    白帝无奈,唤来一人,命大理寺来查此事。还道,三日之内,必得出结果。

    苏扶向白帝看去,眉眼复杂。

    这个人,还是没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第二十七章 诉

    白国皇城,太极宫。

    无棘同青衣女子离去,静待三日之期。

    晚风飒飒,划在脸颊之上,如蛊虫噬般疼痛。苏扶盯着白帝远去的长道,脸上的疼痛之感让他转过神来。

    老者仍然紧紧地抓着流留的肩膀,防止他突然跑出去。

    只见流留脸色苍白,瞳眸中血丝未散。低头双齿紧咬,握拳的手还沾着打斗之时的妖血。身上几处伤口清晰可见。

    苏扶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叶凌修。

    这人穿了轻便的蓝色衣衫。狂风刮来,他肩上的发丝吹起,刮在脸上,那双眼睛却出神地笑着。

    “冷死我了!”一女子抱了抱身子,道。

    是穆林。

    她从暗处走来,抓住了老者的衣衫。又颇带试探地扯了扯流留的衣角,弱弱地发出声音。

    “师父。流留。我们跟着那小厮先去歇着吧。”

    “好,那便去。”老者看向女子,乐乐笑着,转眼向对面的男子看去,却又变了脸色,正色道“凌修,同去。苏扶,走吧。”

    方才那白帝回寝殿之时,特意交代,让那小太监带着众人去歇息。住下三日,还道了句,与普一仙人是旧识,不可怠慢。

    那小太监约莫十三十四的样子,身形瘦小,颤颤巍巍地一直在一旁守着,也没道半句话语。

    如今小太监也已经等了许久,见众人发话,有要去的意思,便在前开始带起路来,还是未说半句。

    众人来到寝殿前,小太监带着每个人进了一间房,便速速离去。

    “怕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穆林道。

    身边众人皆围桌一旁,在普一仙人房中议事。

    “呜……”

    外风呼啸,拍打着门窗。留声擦过,一派哗然。

    “普一仙人,我有一事不知。”流留道。

    “你为何要拦住我,不让我去杀那鬼魅无棘。”

    众人寻声看去,皆皱眉又看向老者。老者却一笑,轻拍了拍衣袖,又认真起来。

    “无棘他曾是你长修的弟子。你可知?”

    “以前不知……”

    众人又是一惊,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

    穆林来了兴致,也乖乖摆了摆身子,坐正一番,又双手托着下巴作势好奇起来。

    “他是你师父的爱徒,与你长吉师兄同年入山。无论是比武,还是耍剑,还是道术。他曾经都比你长吉师兄要略高一筹。”

    “哇!师父,那他肯定很厉害。”穆林瞪大眼睛道。

    “少年十八之际,却突然要告别师门,同白帝征战乱世,统一天下。说是男子汉大丈夫,上当为国,下当为民,忧天下之忧。众人都道他不屑于修仙法术,却贪恋功名利禄。他临走之时,你师父还与他恩断义绝了。”

    “所以之后他战死沙场,多年未寻离娘,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长修?”苏扶发问。

    叶凌修却向他看去,眉眼不解。

    “离娘?是那青衣女子?你何时如此清楚知晓他们的事的?”叶凌修问。

    “我与离娘相识,离娘告知我一二。”

    “他死后化为恶魂鬼魄,被困于沙北,无法逃脱。”老者道。

    “哦!这便是师父你说过的,圈无度。”穆林大声道。

    “你竟然能记住了,奇迹。”老者笑道。

    众人却不为所动。只因圈无度是修仙之人都知晓的基本学识,入门之时便有一科专要背诵,学习这些稀奇的妖魔鬼怪相关。

    “后来长修那老头子,流合。于三月之后在民间听得这一消息,急急就赶了回去。许长吉去了一趟沙北,叫他去看看无棘的魂魄是否还未散尽。长吉去了,听说同他好一番争斗,才将他带了回山。”老者道。

    “后来呢?”

    沉闷已久的少年终于缓缓开了口。只是声音沙哑,变得格外低沉,夹杂些许沉稳之气。

    这不像流留……苏扶看去,唇齿欲启,却被叶凌抓住手臂,对他摇了摇头。

    “后来你师父花了大半修为,还借了我丁南一物去替无棘降恶魂,他才终于恢复了神智。谁知,他却还是一心想要去杀了白帝。你师父便将他困于锁妖塔中,终身不得出。”

    “原来如此。”流留道。

    “所以锁妖塔一事,是与无棘将军有关?”苏扶转身看向流留,认真问道。

    穆林忽地放下了托着的手,低下了头,玩着手中的衣袖,扭捏地将衣袖来回转起了圈。

    “是!锁妖塔万妖出逃,都是因为我太过鲁莽,与师父、与长修山无关。”流留语气急急地道。

    “你这又是为何?究竟出了何事?”苏扶问。

    “我放了无棘!锁妖塔的结界破了,妖物便锁不住了,都逃了出来。”流留看向另一方,有些脾气地道。

    苏扶不言,沉默看去。

    此时,流留才有了一点少年郎的样子。苏扶看在眼里,才发觉,他还是那个流留,没变。放佛刚才都是自己的错觉。

    “你就别说了,别把什么都怪在自己身上!我的罪过,我自己扛。用不着你来发挥你的义薄云天的情意。”穆林大声道。

    她小孩气地嘟起了双唇,又直直说起来。

    “是我法力太浅!我碍手碍脚!被那鬼魂捉了,你才来寻,才会被我连累,也被捉住。长吉师兄被胁迫,为了救我们才开了结界,放了那鬼魂出去。”

    穆林一鼓作气地道了出来,也可以说是吼了出来。声音细小而尖,一口气说完,还有些喘不上气来。

    “你不必如此!就算被绑的不是你,我也会去救,长吉师兄也会去开结界。这是我长修山中之事。与他人无关。”流留争论起来。

    “那你既然知道不论被困的是谁,终究会有结界被破一事,你又何必,如此自责……”

    一旁的叶凌修慢慢地道,语气辗转,略带安慰之意。

    “行了。无棘一事,明日我要亲自查探一番,你们谁愿与我同去?我相信白帝不是这样的人。”老者扶须,看向众人,缓缓地道。

    “我去!”

    “弟子自当前往。”

    “我也去。”

    “叶凌修都去了,我自然也要去。”流留缓道,眼中略有缓和之色。

    众人皆回,万籁归寂。

    刚刚一小太监送了盆水来,便匆匆离去。

    流留看着手中已经凝固成条的血渍。忽地深叹了一口气,又缓缓向那盆水靠近,伸手进去。

    是一盆热水……

    沿着水中的温度,将冰冷的手心温出些知觉来。少年双手静默,未动。

    他发呆地看着……

    手中血渍随着时间的浸泡终于变成了鲜红色,一丝丝地游走在金盆之中。不一会儿,水中就不见了金色的盆底。

    一片泛红……

    少年重拾斗志,左手枕靠于床榻,右手放在胸前。眼睛还睁着,还睡不下。

    却放松了些……

    一腿弯曲起来,一腿安心躺着。

    他脑里辗转了一天的事。了解了那鬼魂的过往,慢慢理解着。

    长修山中锁妖塔一事,就算再发生一回,还是拦不住的。

    无棘还是会想出来,结界还是会被破,锁妖塔还是会万妖出逃,众弟子还是会死伤惨重。

    一切皆是命数。

    他无能为力,也不能扭转乾坤。

    但眼前之事,却能补救。他便觉得,似乎挽回了些什么。

    流留双眼缓闭。白日里打斗太多,忽觉得眼皮越发重,呼吸沉稳起来,上下带起胸膛,不久便安稳地沉静于墨色之中。

    另一隔殿之外,大门敞开着。

    少年眉骨秀丽,白衣翩翩。风声渐微,扶动银铃,吹着衣摆缓缓而动。发丝轻缓。

    他眉目盯着苍穹的无尽黑暗,见不到一点星光。

    少年转身轻功而上。轻踩宫墙,琉璃瓦上。却见屋顶之处有一蓝色衣衫,喝着清酒,惬意之态,半躺着。

    那人察觉到动静,转眼向他看来,眼中复杂之色。

    “叶凌修。”他道。

    “苏扶,怎么?你上来看我呐!”他道。

    言语之中,调侃之色。

    “许久未见,你倒是没变。”苏扶清浅一笑。

    “本来也没几天,就是这些时日发生了些许事情,让人觉着久了些。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你怎么又长高了!”

    叶凌修抬起一只手,作势量了量苏扶的高度。

    “你如何知道我长高了。”苏扶道。

    “就如此这般,凭白隔远量一量,自是量不出来个什么。”

    叶凌修忽地站起,凑了上来。

    五官凸显于苏扶眼前,棱角分明,脸上有些热气。

    靠的太近,苏扶被热气包围,往后缩了些。

    那人用手量了量苏扶的身高,身子却还左右踉跄着。

    “真是醉了?”

    “你看!你果然长高了。都到我眉眼处了。”

    他边说着,身体又不觉靠近了些。唇中的热度随着凌乱的呼吸,感知在少年的前额上,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哈欠。

    “阿嚏!哎呀,没站稳。”他道。

    苏扶不以为然,慢慢坐了下来。眼里红墙砖瓦,他都熟悉至极。多年过去了,他也还记得清楚各宫各殿的方位。

    “这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

    他用手指向远处一处正中的宫殿,那院宽大。院里有棵老树,格格不入。

    叶凌修寻声看去,眉眼一顿。

    流留私下同他说过苏扶的身世,当时是当一个玩笑来听。如今却看地认真,想要了解更多。

第二十八章 乞儿

    他从光影中走来……

    众生皆如微末。

    弥生一剑刺中了他的心口,那人却低沉一笑,眉目半露喜色。

    “真像!”他道。

    弥生顿了一下,拔出长剑。恍惚再看去,那人心口的血肉……

    正在一点点自我连合!

    ……

    “怎么会?”

    他睁着眼睛后退了几步,又端起手中的剑来回认真看了看。

    剑锋有血。没错!是伤到了。

    “新奇吧?”

    白衣走上前来,几步逼近。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弥生惊呼。

    “你是什么妖魔鬼怪?”他再退了几步,退到门边,紧挨着屋门。而后,挥剑指出。

    “这对我没用!你已经看见了。”白衣冷冷地道。

    “我说我是个仙人。你信不信?”

    “仙人伤了便是自运灵气治伤,怎么会有这般旁门左道的愈合之力。”弥生道。

    “懂的还挺多的!看来长修弟子,没少教你东西。”

    “你怎么知道,长修弟子教我法术一事?”弥生顿色。

    “我与流留是旧识……”苏扶转身道,“他是不是每年都会来看你。”

    “你跟踪我!”

    “没有,只是我有通天的本领。能知晓一切。”苏扶嘴角上扬,言语戏谑。

    “与师父相识,难不成你真是仙人!”弥生眼瞳发光,少年般稚嫩的脸庞靠近了几步。认真打量着眼前的苏扶。

    “自然是!”他眉眼浅笑,嘴角上扬,看向弥生。

    他那单纯的样子,和前世全然不同。重生了一回,像换了个人。

    呵!本来也就是换了个人……

    “你同我师父是如何相识的?”弥生眉眼单纯看了去。

    “你同他又是如何相识的?你先说?”苏扶笑道。

    他向弥生看去,眉眼像看着一个掌中的玩物。

    “你不是说你无所不能嘛!那你来猜一猜。”少年稚气未脱,一派调侃的样子,有些像往日的旧人。

    “是不是他来皇城找你,自说是长修仙人,可教你法术,却日日同你饮酒作乐。醉时嘴里还经常大骂一个人的名字?”

    “是!看来是位真仙人。这样细节都能知道。”弥生道。

    苏扶忍不住一笑,眉眼纯色,灵动至极。

    “那你可会法术?”弥生问。

    “法术知晓一二,但剑术却是无人能及。除了一个人。”

    “是谁?我定要同他过两招。”

    “你还是先比过流留再说吧。”苏扶摇头。

    弥生的剑术虽然高,但只能在人群之中一较高下。若是同有修为的修仙之人较量,却是还差了几分。

    苏扶一年以来,时时暗下跟踪。第一次见流留寻来,是自己跟踪了南王弥生两月后。那一晚,流留厚脸皮地逼着弥生认了他为师父。

    每每流留来皇城寻弥生,都能看见他俩人切磋剑术的身影。

    弥生剑术进步飞快,果然和上一世一样天赋造然。

    可他却还是打不过流留,毕竟是**凡胎之身。

    “仙人何时送我回朝?”弥生蹙眉。

    “后日。”

    弥生顿色,直觉惊讶。明日不用上朝,而后日却是要的。他竟掐地这般准时。

    “也罢。仙人既然同流留师父相识,那往后便一同来教我,可好啊?”

    苏扶难色,眉眼低看,左右而过。

    “我同他怕是不能同来。”

    “为何?”

    “我们吵了一架,还生着气呢。”苏扶如同哄小孩一般地道。

    “那,好吧。”

    北国之中灯火红色一片,映衬整个长仙居,阁楼实在是一番观望美景之地。

    弥生抬头看了上去,便转身进屋,欲上阁楼。

    “弥生!快,去帮他沐浴。”长仙道。

    弥生眼带嫌弃之色,捏着鼻子向那人靠近。又用指尖夹着那人的衣角,拖着走去。

    “走吧,今晚本王亲自给你洗。你还真是第一人!”

    乞丐面色空洞,吃饱了后,略有睡意,被人拉了一程便无所谓地跟着。来到后方屏障之处。

    一口木桶里装满了水,蒸汽缭绕,旋上梁木,辗转回环。

    弥生走去,抬手试了试水温。他想起,往日宫人伺候他入浴也是这样做的。

    他便一并做了个全套。

    只听门口一声吱呀,几声脚步。屋里的另外两人便逍遥离去。

    “我这是什么命呀!”他道,“老爷!您请吧。”

    乞丐迷糊着下巴一顿,将睡未睡,上下眼皮不听话地打起架来。他听到话语竟明白了意思,也没争辩。任由弥生将他衣物扒光,自己乖乖地进了浴桶里坐下。一动不动。

    弥生一番费力,左搓右抹,总算是将这人全身上下给搓了干净。

    乞丐呼吸深沉,慢慢无力。搭在浴桶身旁的双手一顿,头往后仰,呼呼睡了过去。

    “天呐!本王亲自上手给你沐浴,你竟然还不知享受,睡了过去。”

    弥生看了看那人的脸庞,污渍一片,忍不住便伸手抹去。不一会儿,那人的五官便清晰显现了出来。

    是个文人的长相,眉骨正气傲立,脸廓秀气。

    “想不到你这小屁孩,长得倒还真是秀气。”

    “呼……嗤……”一顿回音,乞丐已深睡。

    “醒醒,醒醒,醒醒!”叶凌修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吼了出来。

    乞丐大惊!

    他被吓地站直了身子,左右看去。

    “谁?谁叫阿彻。”

    他仿佛从梦中惊醒,醒来莫名奇妙地说着这话。

    “阿彻?你的名字叫阿彻啊!”

    弥生反应过来,试探着问。

    “阿彻不是你叫的!我是赫连彻,官家的人。”乞丐肃目地道。

    “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

    乞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片坦荡,便又直直地坐了回去。双手抱住了前胸。

    “转过去!”

    弥生无奈,转过身去。

    “你那身体,我都搓遍了,看光了。皮肉厚实地很。都是大男人,有必要这么害羞吗!”

    肩膀一阵拍打,弥生直觉地痛。转回身去一看,却见那人已经穿好了衣服,一件蓝衣着身,气息昂然。

    ……

    好一个斯文败类!

    “你和我南国的秀才状元,相貌实在有的一拼。”弥生啧啧道。

    “南国?是……”赫连彻顿色,沉默了半晌。

    “如今已是两分天下了!”他又道。

    “你说你是赫连家的人,可赫连家不是于白国末年之时,便被杀尽了吗?”

    “此事与你何干!你若是将我的事说出去,我现在便将你宰了。”赫连彻道。

    “恐怕,你没这个本事。”弥生戏谑。

    “哦?那你便试试!”

    “哎!打住。我给你搓了那么久的泥,搓的我浑身酸痛。哪里还有功夫同你打斗。”弥生道。

    他站直身体,又松了松筋骨。转身便向门口离去。

    后人往前走了两步,定色站住。

    “你!”赫连彻大呼。

    “你知道救我的,白衣服的那个女人,去了,哪里吗?”他问。

    “你是说长仙吧,她回房了。这偌大的门庭,便是她的住所。我也只是借住。”弥生于门口停住,转过身来,缓缓地道。

    “你可别为了生计,打她的主意啊!”弥生转色道。

    “她长得也不好看,脸上疤痕可怖,你也别打歪心思了。不值得。”

    弥生又装腔作势地道,内里却生怕赫连彻为了钱财,骗了那口中的女子。

    “我赫连彻一向恩怨分明,怎会不报恩,反来敲竹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赫连彻拂袖转身,气气地道。

    “快走!把门关上。”

    弥生无奈一笑,离门而去,却未关门。

    夜色缭绕,房中浴桶烟雾未散。赫连走去,将门合上。

    席地而睡。

    做了乞丐十年,逃了追杀多年……

    他日日以天为被,地为炉。睡在硬地上已是家常便饭,忽然叫他伏于床榻,倒是有些不安心了,怕是要难以入眠。

    他闭眼缓缓入梦……

    赫连官家大臣被血月魔狐杀害之后,整个家族便没了主心骨。他父亲又生性懦弱。在朝中站错了队,为人奴隶,任人宰割,被人推上了断头台。

    梦里他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

    无意中听到幕后主谋的实情,便遭到了不停息的追杀。家人因此事受牵连,遭人明里暗里杀害,恶人一把火清了整个家族。

    那时,他六岁。

    躲过了纷纷长剑,群群蒙面,钻出狗洞逃了出去。

    赫连府剑光滔天,呼喊声连绵不休。衙门巡查的人路过,听到里宅呐喊,进门寻望。

    被刚从狗洞出来的赫连彻看得一清二楚。

    他见衙门捕头欲出手阻止,便欲跑去告知实情。

    六岁的小孩子跑了一步,便被绊倒。太过匆忙,没留意眼前竟有块大石。

    这一绊,却是救了自己的命。

    宅内一人出来,锦衣华服,蒙着面看不清是谁。

    “我已向府衙大人通融过,此事你便当看不见就是了。”那人道。

    竟是他!小孩大惊。又回了草丛里,躲好了些。手上却是忍不住瑟瑟发抖,全是冷汗。

    这个人虽然蒙着眼睛,但从身形来看,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从身形还且不说,那人的声音!与他时常亲近之人如出一辙,他又怎会认错。

    小孩连夜逃窜,他深知此人只手遮天,家人恐难有翻身之日。于是他沿路离开,将自己脸上用泥水弄地面目不清。拆下发冠,自此过上乞讨的生活。

第二十九章 衷肠,终场。

    皇城威严,一群黑衣官人如蝼群般紧紧行进……

    他们对列整齐,步步紧促。

    红日当头,老者与众人同在。屏风之后,各自竖耳倾听着。

    皇帝于屏风前,长殿椅上坐定,手中一本古书看着,眉尾高起,气息沉稳。李云公公亲自侍茶,将木盘高过头顶端起。木盘之中一杯一盏,皆未动过。

    又过了几刻……

    李云端着的木盘开始有了些许晃动,杯盏碰撞。

    “叮,叮,叮……”

    清脆的响声轻轻入耳,皇帝眉眼才了过去。他放下手中的古书,将茶盏端至嘴边,轻轻品味。

    李云得了休息,将圆亮精致的黄色木盘托于胸前,低头等待着皇帝的下一杯。

    皇帝只慢慢抿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了。

    “皇上!大理寺石秦来了。”

    一小太监进来,弯腰颔首道。是昨日给他们领路的小太监。稚小的样子,是极瘦的。

    苏扶隔着水墨屏风看去,不一会儿又见一人进来。黑衣长衫,金边修身。黑色纱帽镂空,浓眉斜上,身材魁梧。

    “大理寺主掌石秦,见过皇上!”

    那人忽地跪下,磕头快而重,颇有粗人之态。

    大理寺为白国最高申辩之所。审天下离奇大案,也判官家朝堂大过。所用刑具皆骇人听闻。而主掌之位,便是大理寺最高的官职,管理整个偌大的结构、规矩、分配。

    “平身。”白帝抬头看去,面无颜色。

    “昨夜派你查的事,可有下落了?”

    “臣惶恐,昨夜接到圣旨便立刻集手下去各路查了此事。有了些眉目,可缺少证据,牵连之人也是朝中……臣,不敢妄言。”

    石秦作揖,低下头去,斜眼一瞥,已是发觉屏风之后有人。便不敢说些什么,怕透露了消息给作恶之人。

    “你大可放心,殿中没有外人。”皇帝挥手,两小太监低头作揖,便退了出去。

    石秦果敢,重重点头,便娓娓道来。

    “臣查过那将军吴沛,原先是无棘将军的左将。为人沉闷,鲜少与外人表露情绪,却是个聪明的。一年之内连升三级,成了左将。”

    石秦蹙起眉头看向皇上,见皇上眉眼低着,没甚表示,又继续慢慢道着。

    “朝中皆知他同赫连安关系亲近,但却不时常往来。臣私下派人去查,从他家仆口中得知,当年无棘将军出征前夕,他便在赫连府来回拜访了多日。”

    屏风之后众人皆一顿,看向了无棘。无棘坐在桌旁,挥起重拳便向圆桌锤下。

    “嘭!”

    说话之人被吓到,全身一震,往相反之处退了一步,眼色看去,断了言语半晌……

    “继续。”皇帝抬目缓道。

    “臣,对当时一同出征的军下进行了训问,那几个人嘴巴紧的很,熬过了三种刑具,才终于肯说了实话。”

    石秦粗声继续说了起来,呼吸紊乱,手中颤抖着。

    “说了什么?”皇帝问。

    “亲眼所见吴沛杀了无棘……他们同吴沛从小交好,便一直未将事实说出。吴沛还给了他们许多银钱,助他们升官。”

    皇帝再次端起茶杯,这次却是半杯下肚,被李云看在眼里。李云眉眼微皱……

    不妙!

    “这茶凉了……不好喝了!”

    “哐!”

    白帝将白釉瓷杯敲下,眉眼还是未变。李云听声,即刻跪下,熟练迅速地磕了磕头道:“奴家该死!”

    “起来!与你何干。”白帝道。

    “若是皇上应允,臣便亲去来赫连府找赫连大人查问此事。”

    “准!李云,拟旨。”

    ……

    屏风之后,一片安静。苏扶向众人看去,众人面面相觑。待石秦回去,众人才走了出来,纷纷向皇帝作揖。无棘也深深作揖,诚恳向白帝看去。未言……

    “你现在可信我了?”白帝抬眼向最后的无棘看去。

    “臣,知错。”他重重单膝跪地,低头沉道。身旁的青衣女子看去,不由地深叹了一口气。

    众人一番言语,告别以后,转身回去。苏扶却站在原处,迟迟未动。

    白帝顿色,转眼看去。

    “你有何事?”他道。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苏尘?”

    出此一问,刚行至门口的叶凌修一惊,流留也转过头去,顿了一会儿,流留便急奔去苏扶身旁。叶凌修无奈,缓缓跟上,看见白帝波澜不惊的脸上,眉眼竟皱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苏尘?你是谁?”白帝道。

    “他是苏扶!苏尘的儿子啊。”流留看戏般地道。

    叶凌修推了推流留,又叹一气,犹豫之中向苏扶看去。只见苏扶面无表情,眉眼低沉,孤傲之色。

    是装的!他肯定紧张个不停。

    “你是我的阿扶……?”

    少年沉声道:“是!”

    白帝惊讶,却未再说些什么。一旁李公公知晓此事,连忙走来,对苏扶一阵摸拍,乐乐地道:“扶殿下,奴家也是许久未见了。你如今长得这么高了啊,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着眼熟。原来是像极了苏娘娘。”

    “我想问你一句话,这话我憋了太久了。一直想问,却又未敢前来。如今来了,我便问了就是。”苏扶傲气地道。

    “你问吧。”白帝眉眼蹙着。

    “为何让人杀了我阿娘,为何眼看着她死去……不救?”

    “朕的错……”白帝道。

    “皇上也是被形势所逼啊,扶殿下。当时众臣力推此事,还以命相逼。你叫皇上如何抉择?”太监道。

    “你和赤尤走后,皇上夜夜想念。花园里你们一同种下的兰草,皇上一直都精心照料着。”他继续道。

    “苏扶,回去吧……我们回山。”叶凌修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温热的言语、暖意的手,少年眼眶的泪水忍不住落下,

    一道清泪……

    一道恨泪。

    “留在宫中吧!你还是我的儿子。”白帝冷道。

    “这个儿子,不当也罢。”苏扶嘴角一笑,眉眼失色。

    ……

    四下几人,呆呆怔住。只流留笑着走上前来,抓住苏扶的手臂便笑着对皇帝道:“您这宫殿太大,寻个人还要寻半天。我们野惯了,留不得。了了这桩事,我们便离开。”

    苏扶转身,跟随流留而去,留下一地潇洒。叶凌修摇头,嘴角一笑。

    这小子,不错!关键时刻派的上用场。

    红墙高围,白帝皱眉叹气,深深看了一眼三人的背影,转身步入后室。

    于他而言,苏扶已经不算什么了。天下之外,皆如无物……微末不可比拟。

    一道潇洒,一道无谓,掀起夜幕袭来,又各自而去。留下长夜的案事,悄悄进行……

    黑衣衫粗犷的男子站立在赫连府前。小厮通报,来至主人窗前,敲了敲门。

    “咚咚……”

    “赫连大人,皇上有圣旨!”

    “知道了,马上来。”

    ……

    屋中两人谈话,已有半个时辰。赫连冲那人颔首,沉沉地道:“只要大人放过我的家人,我便去认罪。此事本就经过我手,我自然未想逃脱。若是大人不允,那我也不介意,将此事抖出来,让天下知晓。”

    “允你家人平安,去吧!”

    ……

    赫连府院,全家百人,纷纷跪下。一女子贵气,身披锦袍,不安跪着,又看向旁边的老奴,问道“彻儿呢?”

    “夫人。老奴看着公子睡着了,自己便也睡着了。没看着公子,等醒来之时,公子就不见了。老奴知错。”

    “这事完了再罚你,想来一个小儿,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夫人道。

    庭院远处,一人慢慢走着,一身坦荡,大步昂首地行来,脸上无光,眼中无谓之色。缓缓跪下。

    “都到齐了是吧?”为首的石秦问。

    “到齐了,到齐了……”夫人急急答道。

    “皇上有旨!请赫连安大人前往大理寺受查。”

    低头跪着的众人大惊,仆人低声纷纷……

    “大理寺?”

    “进去了,哪里还有人能出来。”

    “不会吧?”

    “老爷是清白的,不怕这些。”

    ……

    “走吧!”石秦道。

    赫连安面无表情,孤自站了起来,赴死而去……

    万事顺意,大理寺一日便解决了此事。赫连安也承认了罪责,自说因为与无棘有矛盾才派人将他杀害。第二日,天下皆知,人人批判,正午之时,刽子手行刑,赫连安人头落地。

    人群欢喝:“杀得好!杀得好!”

    在众声之中,万人之里,一人锦衣华服,冷冷一笑,拂袖转身而去……

    苏扶转身向人海里看去,笑着的叶凌修、又调侃起来的流留、聒噪的白鹤、粘人的老头,还有无棘将军和青衣女人离娘。

    无棘浑身火色,靠近不得。赫连安人头落地。这一刻,他却散了火色,爽朗地看着青衣女人,放肆地笑着。

    “我可能……待不了多久了。”他温柔地道。

    青衣女子茫然,人群声音嘈杂,淹没了将军的言语。离娘凤眼端起,疑问般看去。又见那人笑的样子,便无奈摇了摇头:“走吧!”

    离娘转身离去,步伐轻稳,如戏中之人一个背影便足以惊艳。

    将军未行,站定看着。眼中通红,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拥有。

    苏扶却见他脚处已消失不见,慢慢又延展至膝盖、腰,离娘回头,只见那人化为烟尘,随风飘至天际。她却未动,眼角泪珠滑下,镇定看着。仿佛早都知道这一刻的来临……

第三十章 法盟

    将军非战死,是非得辩,离去亦无忧。

    离娘已无心于此,看着那人在自己眼前化为了飞沫,已了无牵挂。她决心要回梨园,回她一方之地,泗水院里继续唱戏。

    她马上飞踏,同普一仙人告别,消失在了密林远处,也结束了一个念想。

    流留心系长修山中,同普一仙人急急回山,众人放心不下,皆一同跟上,回了山中。

    苏扶随众人御剑而至。

    长修门中,只见流长吉一身黑袍,跪在那处。众弟子经过,毫无所动,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苏扶随众人行至流长吉身边,见一旁的流留皱眉看向大师兄,伸出手去,放在流长吉肩上,缓缓地道:“大师兄……”

    苏扶见况,也作揖道了声:“长吉道长。”

    叶凌修颔首示礼。

    “长吉……”穆林行去,低眉沉道。

    正当时,流程从屋内走了出来,面露难色。

    “师父叫你进去……”他道。

    “好!”流长吉缓缓站了起来,一站倒是没有站稳,直直踉跄了几步。

    “长吉!你靠着我走吧。”穆林扶住流长吉的手臂,认真地道。

    “你看你!非要跪在这儿自罚。跪了一天一夜。膝盖能受得了吗?”流程道。

    苏扶皱眉,想来从锁妖塔万妖出逃之时。流长吉收拾完烂摊子就在此长跪不起了。起初还以为他是被罚,如今才知道,他是自愿认罚。

    苏扶又向流留看去,只见他眉间皱起,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走,我没事。”流长吉甩开穆林的双手,一脸决绝之色。随流程进了去……

    苏扶转眼看去,穆林嘟起嘴来,一番半气之色。又看她沉下眼来,转脸瞳色泛泪,一颗颗地落下来。

    少女转身,往后走了几步,坐在外梯上,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到处乱扔一番。

    “啊!”一白袍弟子,大叫。扶着脑袋转了过来。道了一句:“谁呀!”

    穆林还在气气嘟囔着什么,见有人找上来,便一股脑发作了出来。

    “是我!怎么了?不就是扔了你一个石头吗!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她道。于是就又扔了几个石子过去。

    老者摇头,惯着却没说些什么。

    那白袍弟子被砸的负剑双手挡在面前,胸前,腿前。没一个挡住的石子,所有地方都被砸了一个遍。

    “你这泼皮,看我不来收拾你。”白袍弟子从长阶轻功飞上,拔剑而落。

    “太好了,终于有人替我收拾你了,丫头。”老者盈盈笑着,叶凌修竟也乐了出来。

    “兄弟!放过她一次。”叶凌修挡在穆林身前,抓住划来未拔出的长剑,笑着道。

    苏扶无奈,面无表情。他看向身旁的流留,只见那小子笑了一下,又皱起眉头来,转身便向屋内行去,追上流长吉的身影渐渐消失远离。

    忽听耳边剑声起来,叶凌修手中长剑已只剩剑鞘在那处。阶梯之下,穆林与那人对峙,双剑乱砍一番,气气打着。

    “凌修,不帮吗?”苏扶问。

    “不必!”叶凌修道“让她发泄发泄也好。就那白袍弟子的剑术,不用担心。”叶凌修调侃道。

    苏扶又看向老者,普一仙人竟然认真地看着徒儿的身手,还在一旁指点着穆林的剑法。

    “不对,小心你脖子,他这招是虚恍的。”

    “往右侧身!”

    “左二,下虚,肩上,进攻。”

    一番指教,白袍弟子越发气了。自己的一番剑意都被普一仙人道了出来,那仙鹤也凭理解招招躲过了。

    “兄弟,上攻。她的弱点在上围角度。”叶修大呼。

    苏扶见白袍本一剑刺去穆林腹处,听此一言,转变剑锋,直击穆林脖颈。

    “快退!”普一仙人大叫,转眼又看向叶凌修,摇了摇头。

    “穆林躲不过的,这一招。”苏扶看去,摇头道。

    剑锋忽改,沿着脖颈侧击而来。接近血肉,凉气感知在她脖子上。

    怎么回事?我要凉凉了!穆林心想。

    忽地,那人剑收了回去,立下转入剑柄之内。穆林只觉脖颈处凉气未散,心口提上的气慢慢放了下来。

    “下次,可别让我再看见你。”白袍弟子道。

    他看向穆林,又看向叶凌修道:“多谢凌修哥。”

    “客气客气!”叶凌修笑道。

    “师父!师兄他欺负我。”穆林气道。

    老者笑着看去,乐着将她唤了回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好好地路过,还急着赶去参加长修弟子的选人比试呢,就被你拦住了。”那人又看过来道。

    “选人?比试?”苏扶正气道。

    “是一年一度的法盟会要到了。”老者扶须笑颜道。

    “是啊!”那弟子看来,说道。

    法盟会,是所有仙门一同举办的盛会。盛会专比各项技能,有剑斗,道斗,幻斗……各种比试项目。

    其中,参与之人最多的便是剑斗,可剑斗之中,不允许用法术,每每前十名出来,都是被丁南一派占了多数名额。

    多年一来,丁南剑术便成为修仙界的一番话谈。

    其二,参与人数仅次于剑斗的,便是法斗了。每每法斗,前十之中大多都是长修弟子。

    除了叶凌修一直在前十之中占有一席之外,偶尔能见到别派弟子的名字,可再过一年就榜上无名了。

    所以各派之中,其它门派往往都会跳过这两门斗术,选其他的不同科。才能有拔得头筹的机会。

    苏扶往日也经常听师姐们提起此事,每每一到时候,魔灵山上便会开始着手准备选人。

    只因每个门派参选之人最多只能有500个,所以需要进行门派内的比试,才能去法盟会参赛。

    虽然每年师父除了带参赛弟子前去之外,还会将其他的弟子一并带上观礼。可每次,苏扶都待在山中,从未出去过。

    “苏扶,你今年会来吗?”叶凌修问道。

    叶凌修同苏扶比试过剑法,自知今年头筹可能会有不同了,他看向苏扶,希望着在法盟会上能有与他的比试。

    每年比试,能同他比过的人也只有流留,可流留也总是年年的第二,让他觉得一番无趣。

    他想要有个人,有个能超过他的人,唤醒他更强的斗志,唤醒他对剑术的渴望。

    夜里风凉,已是深秋之际。

    叶凌修同苏扶在长修歇下,喝着清酒,望着黑际。叶凌修道着乐话,苏扶听着发笑……

    另一处,普一仙人与流合掌门同在。两人在山中饮酒,是陈年的好酒。两个风骨的仙人坐下,眉色严肃。

    “你什么时候去找无寂说说那魔的事?”普一仙人道。

    “你去说便是,我不好讲些什么。”流合道。

    “我可不去,你不敢去,怕是对她还旧情难忘吧!”

    “说什么呢?我定不会如此。此事待到法盟会再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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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劫不复相思入骨介绍:
这是一个修仙和重生的故事,主人公都是男生。看这里╮(‵▽′)╭没错,是正剧,没简介这么调皮。看下面,大概是这种风格→_→他从光影中走来,众生皆如微末……弥生一剑刺中了他的心口,那人却低沉一笑,眉目半露喜色。“真像!”他道。好一个南王……好一个弥生!万劫不复相思入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劫不复相思入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劫不复相思入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