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连环通缉TXT下载连环通缉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连环通缉全文阅读

作者:夏繁天     连环通缉txt下载     连环通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连环通缉全文阅读

楔子

    一千三百九十九天,这似乎已经是男人所能忍受的极限。在这个无风无雨,星光暗淡的夜晚,他终于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去另外一个世界与他朝思暮想的家人团聚。

    借着幽暗的月光,男人翻过护栏,将半个身体悬在大桥的边缘,目光决绝地凝视着脚下滔滔流淌的江水。

    既然活得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夜以继日地忍受煎熬?只要闭上眼睛,放开双手,所有的痛苦都会被这汹涌的江水带走。他不用在每一个孤独的夜里流着泪入睡,不用再强迫自己忘掉那些残忍的噩梦,他不想生活在旁人怜悯的目光中,不想再作为一个悲剧被人指指点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最后浮现出那张可爱稚嫩的面庞。原谅我,没有勇气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原谅我,无法找到伤害你的人,无法将你幼小的尸骨安葬。如果有来世……

    “你真的想死吗?”

    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思绪。他猛地转过头,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呢子大衣的陌生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大桥上,正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他。

    “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不在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男人伤感地回答道。

    “可是你恨的人还活着,你就这样死了,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男人苦笑了一声,重新面向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警察都找不到的通缉犯,我拿他能有什么办法?”

    “至少你不该这么快就放弃,不该死在那个人之前。”

    “你好像很了解我的事情啊?”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来这里找你。”

    “你是谁?找我做什么?”男人疑惑不解地问道。

    “给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

第1章 新官上任

    清早6点多,天刚破晓,淡蓝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稀落落的残星。新上任的刑警支队长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审讯室,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接过同事递来的烟,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意。

    他叫夏时,是r市公安局局长的儿子,母亲是某国有银行行长,同样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但他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并不是依靠父母的关系,而是一次次地奔赴最危险的“战场”,拿命换来的。

    去年夏天在云南边境执行抓捕任务的时候,他险些死在毒贩子的手里。虽然后来被及时赶到的同伴救了,但因腿部受了枪伤,到现在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遇上阴天下雨伤口会隐隐作痛。

    其实在他心里,队长这个职位原本有比他更加合适的人选。无论是破案能力、格斗技巧、枪法、立功表现等等,那个人绝不在他之下,只可惜……

    一阵手机铃声把夏时即将飘远的思绪拉回到眼前。他掐灭手里的烟头,忐忑不安地接起电话,只听对方用沉重的声音说出“命案”两个字,他的眉头就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四十分钟后,夏时携“916”专案组的主要侦办人员来到案发现场。由于时间尚早,且案发地点较为偏僻,警戒线外并没有多少围观群众,这倒省却了办案民警维护现场秩序的麻烦。

    案发地点位于r市宣阳区的一片老式居民区内,更准确地说是一条夹在居民楼之间、堆满了垃圾和杂物的窄巷子里。

    今天清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位经常在附近捡拾垃圾的老大爷最先发现了受害者的尸体。接到报案,辖区派出所的李所长迅速带人赶往现场核实情况。

    当了将近三十年的片儿警,李所长接触过不少命案,但如此血腥残忍的犯罪现场他也是难得一见。想到不久之前发生在r市的另外一起凶杀案,他怀疑两起案件很有可能是同一名凶手所为,于是派人封锁了现场,并将案情上报到市局专案组。

    简单了解过情况,夏时跟着李所长穿过警戒线,刚往巷子里走了几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夏时忙捂住口鼻,强忍着胃里的恶心不让自己吐出来,可不知怎么搞的,还没瞧见受害者的尸体,他就不争气地把刚才在路上吃的早饭吐了个精光。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稍稍缓解了片刻,夏时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李所长,正想解释什么,后者却冲他摆摆手,十分理解地笑了笑说:“夏队,我知道你这几天累坏了,身体不舒服。在你李叔面前,你就不用逞强了。”

    “是啊。”夏时清了清嗓子,苦笑了一声说,“刚一上任就碰到这么棘手的案子,我的压力确实挺大的。不瞒您说,李叔,我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好好睡过觉了,一到早上就犯胃病。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从审讯室里出来。”

    “看来老天爷是故意刁难你这个新上任的队长,不给你喘息的机会啊。也不知道这起案子会给你们带来破案的希望,还是更大的折磨……”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巷子的深处。

    受害者的尸体头东脚西仰卧在一堆凌乱的垃圾当中,全身上下被凶手疯狂地捅了几十刀。血水浸透了他的衣服,染红了地面和周围的杂物,乍一看去像是被人泼了一桶暗红色的油漆。

    这是有多么大的仇恨才能让凶手对受害者施加如此残忍的暴行?要知道,在一个人的身上用力刺下几十刀需要耗费相当多的时间和体力。若不是愤怒到了极点,凶手为何会大费周章地毁尸?他想表达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不满情绪呢?

    夏时仔细打量着面前这具被过度损毁的尸体,最后将目光落在受害者的脸上。案件的独特之处不仅仅在于凶手的残暴,更主要的是某种不知该作何解释的“犯罪标记”。如同“916案”的受害者一样,这名男性受害者的上下嘴唇也被凶手用四颗钢钉穿了起来,似乎有一种想要阻止受害者说话的意思。

    “916案”刚发生的时候,夏时就隐约感觉到凶手的犯罪动机存在很大的疑点。虽然他能感受到凶手发自内心的愤怒和不满,但那未必只是针对某一名受害者,也许是针对某个特定的群体、甚至是整个社会,而眼前的这起案子恰好验证了夏时的推测。

    只不过,在没有对新增受害者的背景信息,以及两名受害者之间的社会关系进行深入调查之前,他还不能草率做出判断。毕竟他现在已经是身负重任的刑警队队长兼专案组组长,他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至关重要的,并且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听说您认识这名受害者?”夏时问。

    “是的。”李所长点点头,于心不忍地看着受害者的尸体说,“他叫徐子林,今年47岁,跟妻子离婚好多年了,一直独自居住在46号楼的202室。”

    “您了解他吗?跟我说说他的情况吧。”

    “老徐以前做过保健食品生意,早些年日子过得不错,可惜后来被一个不靠谱的朋友骗得倾家荡产,老婆一气之下跟他离了婚。最近这些年,他一直在街边卖鸡蛋灌饼,生活过得非常简单。他为人热情,性格耿直,跟邻里街坊相处得都很融洽。我经常路过他的摊位,偶尔会照顾他的生意,一来二去关系也就熟了。老徐是个好人,死得可惜啊,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对他下如此狠手……”

    听了李所长的介绍,夏时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除了对死者的惋惜,焦虑和不安也渐渐占据了他的内心。“李叔,受害者卖鸡蛋灌饼的摊位在什么地方?遇害前,他的小吃车停放在哪里?”

    “老徐的摊位离这里不远,步行大概需要十五分钟。”李所长说着朝巷子外面指了指,“小吃车就停在南边的拐角处,我已经叫人拉上警戒线,守在车子旁边了。一般情况下,老徐收摊儿回家以后会把车停在他家楼下的空地上,方便照看。估计是昨晚回家的时候遇到了突发情况,没来得及把车停过去吧……”

    “您的意思是说,受害者是在回家的途中遭遇凶手的袭击,然后被凶手带到这条巷子里施加进一步的伤害?”

    “我认为有这个可能,否则无法解释他把车扔在半路上的原因。”

    夏时赞同地点点头,继续问道:“受害者每天几点钟收摊儿回家?”

    “一般情况下是晚上10点多。”

    “怎么会那么晚?”

    “因为他摆摊儿的地方有一所中学,三年级的学生下晚自习的时间刚好是10点。为了能多赚点钱,老徐总是等学生走得差不多了才收摊儿回家。”

    “受害者生前跟什么人结过怨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不过这种事儿也不好轻易下结论。”

    “行,既然您对受害者的情况比较熟悉,那就麻烦您继续协助我们的工作。”

    “没问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吩咐就是。”李所长爽快地答应道,随即又半开玩笑地对夏时说,“虽然我认识你很多年了,可以说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但你现在已经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上级领导了,得尽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才行啊。”

    “李叔,您就别调侃我了。”夏时谦虚地说道,“您当警察抓坏人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很多办案经验我还得跟你们这些老前辈学习。”

    “夏队,并案吧。”陈法医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她初步检查了一下受害者的尸体,十分确信地对夏时说道,“凶手的作案手法跟‘916案’如出一辙,基本可以肯定是同一名凶手所为。”

    “你确定不是模仿作案吗?那起案子可早就被媒体捅出去了。”夏时谨慎地问道。

    “应该不会,因为凶手所使用的钢钉,规格、尺寸和‘916案件’是一模一样的,并且也是用四颗钢钉穿透了受害者的上下嘴唇。这些作案细节我们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除了办案人员和受害者家属,只有凶手本人才知道这些信息以及它所代表的含义。如果用巧合来解释似乎太牵强了。”

    “这下可麻烦了,噩梦成真啊……”夏时捏了捏太阳穴,惨笑着对陈法医说,“接下来咱们可有得忙了。不是我乌鸦嘴,这样的案子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结束。”

    作为一名有着十几年破案经验的优秀法医,陈竹当然知道此案的难度有多大。她心疼地看着比自己小了将近十岁的支队长,诚恳地建议道:“夏时,我很欣赏你拼搏敬业、争强好胜的精神。但是最近一段时间,看到你为了‘916’的案子茶不思饭不想,身体日渐憔悴,无论是作为同事还是朋友,我都希望你能把自己的难处和需求向上面的领导反应出来,别什么事都一个人硬扛。”

    “我明白。其实我也只是想打个漂亮仗,让那些不看好我的人少说几句闲话而已。”

    “何必在意那些人的想法呢,懂你的人无论怎样都会理解你,并支持你的工作。”陈法医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依我看,你还是趁早把你那位不着调的搭档给‘请’回来吧。有他在,好歹能替你分担一些压力。”

    “嗯,让我考虑考虑……”夏时看似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待会儿见面的时候该怎么跟那位“擅自离队”的搭档开口了。

第2章 搭档归队

    r市西郊公墓。

    初秋的午后,阳光温暖和煦,夏时手捧着祭奠逝者的白色菊花,步履缓慢地行走在砖石铺砌的甬道上。

    尽管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并不想去打扰某人的安宁,但是案情紧急,疯狂的凶手随时有可能会再次出来作案,他多等一秒钟都感到内心备受煎熬。

    远远地,他看见那个久违的身影安静地伫立在好友的墓碑前,似乎还沉浸在某种复杂的情绪中难以自拔。几个月不见,那个人的身体消瘦了一些,头发长长了一些,但这并没有让夏时产生丝毫的陌生感和距离感。相反,一看到那个人的背影,他焦虑已久的内心反而平静了许多。

    他深吸了一口气,加快脚步朝那座墓碑走去。还没等他靠近,对方便警觉地转过身来,好奇地打量他片刻,露出温和的笑容调侃他道:“呦,这不是新上任的夏支队长吗,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儿来了?”

    “我打你手机一直打不通,一猜你就在这个地方。”夏时上前几步,把鲜花献到逝者的墓碑前,随后抱歉地说道,“顾淞,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打扰你,但是情况紧急,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我没听错吧。”顾淞假装惊讶地扬了下眉毛,故意挖苦夏时道,“想不到啊,向来心高气傲的夏公子也有主动来求我的这一天。我之前说什么来着,等你当上领导,破不了案子,还不是照样……”

    “顾淞,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夏时没好气地打断顾淞的调侃,皱起眉头,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听说“916案”了吧?”

    “新闻里看到了,怎么,凶手还没落网吗?”

    “何止是没落网啊。”夏时愤恨地咬着牙齿说,“就在昨天深夜,那名凶手又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一个人。虽然我们还没有深入调查两名受害者之间的联系,但是很有可能,我们这次遇上了一个变态连环杀手。”

    “所以呢?”顾淞明知道夏时来找他的目的,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

    “是不是警察都无所谓,我只想让你帮我这一次,以顾问的身份。”

    “真的就只有这一次?”

    “是的,就这一次。之后你爱干嘛干嘛,我绝对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你让我想想……”顾淞若有所思地抱着双臂,看上去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离开警队的原因说起来也很无奈,作为前任搭档和生死患难的朋友,夏时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为什么会放弃此生最爱的刑警职业。他何尝不想回到队友们的身边,贡献出一份微薄的力量,可是他家现在的情况……

    见顾淞表现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态度,夏时的心里十分着急。未等顾淞做出决定,他便抢着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么着,你回警队帮忙期间,我帮你请最好的护工和保姆,24小时陪在你老婆身边,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承担,这样行吗?”

    “不行!”顾淞斩钉截铁地回绝道,因为照看那个女孩儿是他一辈子都不容推卸的责任,他不能仗着夏时家里有钱就总是接受对方的帮助。虽然夏时从来不在乎这些事情,也不止一次帮他解决过经济上的困难,但归根结底,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生活,再无奈,再艰难,他也必须得一个人坚持下去。

    夏时不想让顾淞为难,退一步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接受这个提议,就当那些钱是我借给你的,你以后连本带利还给我就是了。”夏时说着看了眼手表,催促顾淞道,“走吧,时间不等人,我直接带你去看看两起案件的犯罪现场,让你深入了解一下案情。”

    “等等,我还没答应要帮你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帮我做决定了?”

    “有什么问题吗?”夏时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本少爷都亲自来请你了,你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

    顾淞确实无法拒绝夏时的邀请。凭他对夏时的了解,如果他不答应参与这个案子,下一秒钟很可能会被对方带上手铐,塞进警车直接拉到犯罪现场。

    这样想着,顾淞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转身看着好友的墓碑,低声说道:“秦宇,明年的忌日我再来看你,如果我能平安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916案件’发生在晚上9点到10点之间,案发地点位于r市宣阳区恒河小区4栋楼的403室。受害者叫何瑶,是一名年轻时尚的女孩儿,今年24岁,生前在某百货商场一楼的进口化妆品专柜当营业员。

    受害者的尸体于9月17日上午11点左右,由受害者正在交往的男朋友马智晨发现。因为9月17日是何瑶的休息日,两个人本来约好了上午10点30分在宣阳区的万达影城门口见面,看11点10分上映的电影《猩球崛起3》,结果马智晨一直在影院门口等到电影开演也没联系上何瑶,期间拨打了十几个电话均没人接听。

    最开始,马智晨并没有往坏的方面想,以为何瑶只是睡过头了,手机关了静音,没听到电话而已。他打车来到恒河小区,一边用备用钥匙打开4栋403室的房门,一边用埋怨的语气叫着何瑶的名字。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房门的开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他意识到屋里的情况不对,赶紧走进客厅,结果看到死去多时的女友睁着恐惧的双眼躺在地板上,浑身是血,身体几乎被捅成了马蜂窝。更加诡异的是,何瑶的嘴唇竟然被凶手用四颗长度为50毫米,直径为2.8毫米的钢钉穿了起来。

    尸检结果显示,何瑶的死亡时间是2017年9月16日晚上9点到10点之间,死因为锐器穿透胸壁致心脏破裂。凶手共在何瑶的身上捅刺了三十二刀,每一处伤口都很深,说明凶手下手的时候用力且干脆,看不出丝毫的怜悯和迟疑。

    经过鉴定,凶手所使用的凶器是一把宽约3厘米,刃长约13厘米的单刃刀具,与受害者家中缺失的某品牌水果刀形态吻合。凶手的惯用手为右手,结合创口形态和凶器刺入的角度分析,凶手与受害者之间存在着10厘米到15厘米的身高差,由此推测凶手的身高范围大概在173厘米到178厘米之间。

    受害者家的门窗均没有被撬动和破坏的痕迹,家中的物品没有被翻动的痕迹,财物也没有丢失。受害者衣着完好,没有被性侵的迹象。案发现场被人简单打扫过,未发现凶手的指纹、足迹、dna等相关信息。

    “根据这些线索,你们推测凶手有可能是受害者的熟人。案发当晚,凶手应该是和平进入现场的,因为某件事与受害者发生争执,导致情绪失控,愤怒异常。他随手抓起餐桌上的水果刀,从正面将受害者捅死,之后又对受害者的尸体进行了大肆的破坏……”

    顾淞一边环视着原封未动的案发现场,一边想象凶手拿着水果刀疯狂捅刺女孩儿的场景,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意。尽管那起案件已经过去了半个来月,但现场残留的血迹以及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仍让人感到压抑和窒息。

    夏时解释说:“案件发生以后,我们对受害者的社会关系和近期的联系人进行了梳理,从中发现了两名有作案嫌疑的人。

    “其中一个是何瑶的男朋友,也就是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并打电话报警的马智晨。事实上,案发前一段时间,何瑶跟马智晨的感情已经发生破裂。何瑶曾不止一次向马智晨提出分手的要求,均遭到马智晨的严词拒绝,甚至是威胁恐吓。因为马智晨有过犯罪前科,且性格专横,报复心强,在某种程度上具备杀害何瑶的犯罪动机。

    “何瑶遇害那晚,马智晨声称自己独自在家里打游戏,但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话是否属实。我们曾多次对其进行询问,他承认自己确实威胁过何瑶,目的是让何瑶彻底打消分手的念头,但马智晨一口咬定何瑶的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名嫌疑人叫邓俊,是一名水电维修工。案发那天早上,何瑶曾给邓师傅打电话预约上门维修时间,原因是家里冲水马桶的水箱坏了。我们从邓师傅口中了解到,何瑶预约的时间本来是晚上7点钟,但因何瑶临时有事无法按时回家,结果又没提前打电话通知,害得邓师傅白白跑了一趟。

    “邓师傅说自己只是在何瑶家门口等了二十来分钟就走了,根本没进过家门。但问他之后的行踪,尤其是晚上9点到10点之间,他在哪里做什么的时候,他一会儿说自己在家里看电视,一会又说自己到外面去散步了,总之无法提供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虽说邓俊跟何瑶先前并不认识,邓俊没有杀害何瑶的犯罪动机,但是考虑到案件的性质,两个人也有可能是当场起了冲突,导致激情杀人。另外……”

    夏时缓了口气,继续说道:“邓俊的身份是一名水电维修工,他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刚好装有各种尺寸的钉子。如果他是凶手,那就比较好解释受害者的嘴唇为什么会被四颗钢钉穿起来。通过我们的调查,发现受害者的家中是没有那种钉子的,也就是说,凶手作案用的钢钉是他自己带来的。

    “我想一般人出门的时候肯定没有往兜里揣钉子的习惯,当然预谋犯罪除外。所以从这一点出发,邓俊是具备作案嫌疑的。只可惜……”夏时无奈地摊了摊双手,“我们还没有找到凶手的犯罪证据,第二起案子就发生了。”

第3章 邻居的秘密

    顾淞认认真真地听完夏时的叙述,思索了片刻道:“有没有可能是案发那天稍晚一些的时候,邓俊再次来到何瑶的家中修理马桶。两个人在接触的过程当中,何瑶说了什么羞辱邓俊的话,让邓俊感到无比愤怒,冲动之下用刀捅死了何瑶。然而,杀人毁尸对他来说还不够解恨,他干脆从工具箱里拿出几颗钉子,封住了何瑶的嘴,也就是让死者永远闭嘴的意思。”

    “这种可能性我也想过。”夏时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916案’发生以后,我们对邓俊的生活背景进行了较为详细的调查。尽管他的生活水平一般,社会地位不高,偶尔会在工作中跟客户产生争执,甚至被人辱骂。但总的来说,邓俊是一个乐观开朗、心态积极向上的人,有稳定的家庭结构,跟身边的人相处融洽。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他应该不至于因为几句难听的话就犯下如此残暴的罪行。”

    “也许有什么隐藏较深的心理症结也未可知,人心是很难捉摸的……”顾淞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然后问夏时,“对了,何瑶家的马桶到底修好了没有?”

    “这个……”夏时愣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说,“我还真没让人检查过。”

    听到这话,顾淞立刻朝客厅右手边的卫生间走去。因为是上个世纪修建的老房子,卫生间的面积十分局促,仅仅是洗手池和马桶就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空间,使得淋浴喷头不得不安装在马桶的上方,使用起来非常不方便。

    顾淞怕破坏可能残留在卫生间里的痕迹物证,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了一番,对夏时说道:“打电话叫技术队的人来复勘现场吧,重点检查一下马桶和水箱,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我之前怎么把这么重要的细节给忽略掉了?”夏时叹息一声,脸上不禁露出一副自责和惋惜的表情。“要是你没离开刑警队就好了,跟你比起来,我的能力也许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出众……”

    “怎么了,干嘛说这些灰心丧气的话?”顾淞在夏时的肩膀上狠狠地捏了一把,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我怎么觉得你跟之前不太一样了。那个不服输,不低头,恬不知耻地说,‘这世上没有本少爷办不成的案子’的夏时哪去了?这才几个月不见,你那一身的锐气怎么都快被磨光了?”

    “不是我想变成这样,而是现实迫使我不得不认清自己。你知道吗,我现在所承受的压力,我肩上的担子都是替你扛的,这刑警队长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你的。”

    “别别别。”顾淞吓得连连摆手,“你可别说这样的话,我什么时候有资格当队长了?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我压根就不是当领导那块料。”

    “可是……”

    “行了!”顾淞从来没见过夏时这般谦虚的样子,忽然间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你新官上任,身边有些同事不服气,说你是靠着当局长的老爹上位的。你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以至于压力太大,大到连性格都扭曲了。虽然你现在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好,但你不觉得自己顾虑得太多,反而失去了原有的敏锐和魄力吗?”

    “是,若南也是这么说我的……”夏时苦笑着回应道,随即陷入了一阵沉思。

    再次抬起头来面对顾淞的时候,夏时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久违的神采。顾淞从中看出了坚韧的决心和那股不要脸的自信。他微微一笑,感觉心情无比舒畅。是的,他确信,他原来认识的那个搭档又回来了。

    离开何瑶家,两个人在楼道里遇见了一个衣着朴素,身材健硕的年轻小伙子。对方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个打包袋,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在狭窄的楼梯间里飘散开来,瞬间唤起了顾淞的食欲。他享受地吸了吸鼻子,转头冲夏时抱怨道:“陪你折腾了大半天,我到现在连午饭还没吃上呢。”

    夏时白了顾淞一眼,没有接他的话,随后将目光落在迎面走上楼梯的小伙子身上。小伙子停下脚步,一脸惊讶地看着夏时,正想开口询问什么,没想到夏时却先寒暄了一句,“董先生,这么早就下班了?”

    “是啊。”小伙子握紧了手中的打包袋,有些不自在地回答道,“感冒了,身体不舒服,跟老板请了假。”说完,他又疑惑地打量了顾淞几眼,问道,“夏警官,你们这是……为了何瑶的案子来的?凶手抓到了吗?”

    “你是哪位?”顾淞走下几级台阶,来到小伙子的面前问道。

    “呃,我是住在何瑶家对门的邻居,我叫董威。”

    “董先生,你好。”顾淞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接着问道,“何瑶遇害那天晚上,你在家里吗?”

    “在啊,你们之前不是已经来问过我两次了吗?”

    “哦,是这样的。”夏时怕董威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董先生,这位是市局特别邀请的刑侦专家,他想重新向你了解一下案发当晚的情况。”

    “没,没问题啊……”董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向手里的打包袋,似乎在担心饭盒里的食物过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顾淞看出了对方的心思,笑了笑说:“放心,耽误不了你几分钟的。”

    “嗯,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不过我的话也未必能帮上你什么忙。”

    “你跟何瑶的关系怎么样?认识多长时间了?”

    “算不上多熟,就是平时在走廊里碰到了会打个招呼什么的。我在这里住了两年多,她差不多是……半年前才搬过来的吧。”

    “你见过何瑶的男朋友吗?”顾淞说着从卷宗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董威。

    董威接过照片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见过这个男的,他好像是姓马吧。”

    “他经常到何瑶家里来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偶尔看到过几次。”

    “案发那天晚上,这个男人有没有来找过何瑶?”

    “可能吧,但我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董威回忆着说道,“我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时候听到有人敲对面的房门,听说话声音是个男的,可我没看到来的人是谁。”

    “你还记得当时是几点钟吗?”

    “应该是九点多吧,电视里刚播完我爱看的节目。”

    “再之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比如争吵、打骂之类的?”

    “我没注意,看完电视我就去洗澡了,然后早早地睡下了。”

    “除了敲门声,那天晚上你还有没有注意到其他不同寻常的事情?”

    “我之前已经跟你们说过两遍了。”董威被问得有些不耐烦,心说这些警察是不是闲得没事做啊,怎么隔三差五就过来打听一番,但是考虑到顾淞的特殊身份,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家的时候,大概是7点多钟吧,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何瑶家的门口百无聊赖地抽烟。看他那身打扮,估计是哪个家政公司的修理工。我这个人不喜欢跟别人搭讪,所以没跟他说话,直接开门进屋了,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顾淞把邓俊的照片拿给董威,问道:“你那天看到的是这个男人吗?”

    “没错,是他。”董威确信地点点头,不耐烦的表情已经很明显地挂在了脸上。顾淞知道对方急着回家吃饭,抱歉地笑了笑说:“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昨天晚上10点到12点之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那么晚了,我当然是在家里睡觉啊,你怎么会问我这个?”

    “没什么,只是例行询问而已,你别多想。”顾淞把照片收好,侧身让出楼梯对董威说道,“你可以回家了。如果之后有需要,我们还会再麻烦你的。”

    “那好吧。”董威不情愿地回了一句。刚抬脚向上走了几步台阶,顾淞忽然又叫住了他,“对了,董先生。”

    “你还有什么事?”董威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顾淞。

    “不是,你误会了。”顾淞摆了摆手,尴尬地指着董威手里的打包袋问,“你的外卖是在哪家店里点的?闻上去挺香的。”

    回到家中,董威“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脸上的表情渐渐阴沉下来。尽管肚子很饿,可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食欲了。过度的紧张和焦虑让他的胃很不舒服,甚至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他慌忙地走进卫生间,弯下腰对着脏兮兮的马桶干呕了几声,紧接着便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警察三番五次的打扰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再这样下去,他的秘密一定会被更多的人知道。他痛苦地抱着头,把脸埋在双膝之间,一幅幅鲜血淋漓的画面从他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清晰而又残忍。他仿佛闻到了那股腥甜的味道,听到了骨头被砍断的声音,甚至看到了尸体在他面前腐烂变质的过程……

    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疯掉。虽然舍不得放弃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但是也许,是时候该离开这座繁华都市,重新寻找下一个流浪之所……

    想到这里,董威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大脑的短暂缺氧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却顾不得这些,跌跌撞撞地向厨房走去。拉开冰箱门的一瞬间,他躁动的情绪忽然被里面的某样东西所安抚,嘴角竟浮现出一丝阴森森的怪笑。

    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一看到它,董威的内心便会产生无法替代的幸福感和满足感。流浪在外的这么多年,他和它相依为命,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它的位置。

    “对不起,我知道你喜欢这座城市,但是这里对我们来说已经不安全了。”董威说着把手伸向冰箱里的黑色塑胶袋,隔着薄薄的塑料膜抚摸着它的轮廓,喃喃自语道,“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过去不行,现在不行,永远都不行……”

第4章 莫名自首

    恒河小区街边一家叫做“原汁原味”的小面馆里,顾淞吃下最后一根面条,稍稍停顿了片刻,一口气把碗里的牛肉汤也喝了个精光。放下碗筷,他从桌上的纸抽盒里扯出两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脸上带着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整个过程中,夏时始终一言不发地坐在顾淞的对面,单手托着腮帮子,双眼盯着窗外想心事。虽说顾淞的归队让他看到了一丝破案的希望,但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漫长。

    他忽然很想念过去的那段日子,前任刑警队队长还在,他尊敬的前辈还在,生死患难的搭档还在,好像任何案子都难不倒他们这群永不知疲倦的人。而现如今,升官的,调职的,离队的,他能依靠的人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都离他而去,他时常感到落寞和孤单,与此同时,他也渐渐收敛起自己的锋芒,学会了用谦和的态度与他人相处。

    因为过去一年的突出贡献,他被破格提升,成为r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刑警支队长,肩上的担子和责任比从前重了很多。他一直觉得,如果顾淞不是被那桩突如其来的婚姻所束缚,这队长的位子一定非顾淞莫属……

    “我说你……”顾淞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把夏时的思绪拉回到眼前。他缓缓地转过头,如梦初醒地看着顾淞问:“你,吃完了?”

    “酒足饭饱,可以继续干活了。”顾淞说着冲坐在店门口晒太阳的中年男人招了招手,“老板,结账。”

    老板应了一声,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起身朝他们这边走来。墙上的挂钟显示此时是下午两点半,除了顾淞和夏时之外,店里再没有其他的客人。

    “16块钱。”老板瞥了眼桌子,笑盈盈地说道,见顾淞把面汤也喝了个精光,忍不住又问道,“帅哥,你觉得我们这家小店味道怎么样?刚开张十来天,还得认真听取顾客的意见。”

    “还不错啊,刚刚有朋友介绍来的。”顾淞笑着回答道。

    “是吗,那也拜托你帮忙宣传宣传,我们这儿也可以送外卖。”

    “好啊,没问题。”顾淞爽快地答应道,“下次再路过这里,我还到你们店里吃饭。”

    出了面馆,夏时本想按照原计划带顾淞去第二起案件的犯罪现场看看情况,但是想想手头还有一堆工作没安排到位,他决定先回趟队里,顺便也让顾淞跟“916”专案组的同事碰下头。

    两个人边往停车场走,夏时边从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他先给自己点了一根,随后把烟盒朝身边递了过去,谁知顾淞立刻伸手挡了一下说:“我就不用了。”

    “你又戒烟了?”

    “田蕊不让我抽。”

    “呵呵,妻管严。”夏时收回烟盒,调侃顾淞道,“你现在做什么事都得顺着她的意思,我这次执意把你拉回警队,她会生我的气吗?”

    “她不会的。其实,她从来都没有……”顾淞淡淡地笑了一下,不想跟夏时过多谈论他家里的事情,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对董威这个人有多少了解?”

    “何瑶的邻居,潜在目击者,在汽车修理厂上班,单身,独居,人挺老实的,性格略有些腼腆。”夏时想了想,又补上两句,“也许他暗恋过何瑶,但是无从考证。没有杀人动机,目前不在嫌疑人的范围之内。”

    “看来你也不是没想过这些事情。”

    夏时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膀,“怎么了?你怀疑他?”

    “倒也不是怀疑,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有点儿怪怪的,好像特别不喜欢跟警察打交道似的。”

    “废话,人家生活得好好的,家对面突然死了个人,还是被谋杀的,警察隔三差五上门打听情况,换成谁谁乐意啊。”

    “可是你注意到没有,他在走廊里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整个身体都僵了一下,看上去非常不自然。正常人看到警察会是这种反应吗?”

    “你是说冻结反应?”夏时认真回忆了一下以往跟董威接触时的情景,“他确实不太愿意跟警察打交道,但这也不足以说明什么问题。因为有的人本来就胆小,尤其是涉及到这么恐怖的凶杀案,他不待见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要不然就是……”夏时顿了一下,半开玩笑地说道,“要不然就是他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怕被我们警察查出来。”

    “但愿不要吧。”顾淞蹙起眉头,干笑了两声,“眼前的案子已经够我们忙了,我可不希望中间再出别的乱子。”

    下午三点多,顾淞回到阔别已久的刑警队,刚一进办公楼,就有同事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问他是不是重新回来当警察了。顾淞友好地跟他们寒暄了几句,没有做过多的解释,随夏时来到二楼的“916”专案组办公室。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味道和摆设。曾几何时,他在这间屋子里度过了多少个不眠的夜晚,破获了多少个大案要案。翻卷宗,查资料,看监控,写报告,跟同事们讨论案情,偶尔因为意见不合发生争执,但无论争吵得多么激烈,他们最终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惩治犯罪,为受害者沉冤昭雪。

    想回来,真他妈想回到这里来工作,这是顾淞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人生中总是有许多无奈的处境需要面对。尽管心中有着按捺不住的热情和冲动,但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他的回归只是暂时的,帮夏时抓住“916案”的凶手,度过眼前的难关,他短暂的使命就该结束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试图止住脑海中更多的念头,把精力集中在当前的案子上。

    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吸引了他的目光,他随手拖了把转椅坐在桌前,朝那堆文件努了努嘴说:“所有的办案资料都在这儿了?”

    “差不多吧。”夏时拍了拍桌上的文件,“需要什么你尽管跟我说,开会之前我还有点儿工作要去安排一下。”

    “好。”

    “那我待会儿再过来找你。”

    “赶快忙你的去吧,大领导。”顾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很快就将注意力完全投入到了眼前的资料当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悄然推开。一名身材娇小,梳着娃娃头的女孩儿迈着欢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看到顾淞全神贯注的背影,她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明显,像是见到了某位崇拜已久的明星一样。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淞的身后,隔着椅背给顾淞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师兄,你真的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狠心抛下我们不管的。”

    顾淞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卷宗,转头看着女孩儿。

    祁若南,市局技术科的痕迹检验员,比他低两届的警校学妹,曾共同破获过多起重大案件的同事,跟他关系最好的异性朋友。能在归队的第一时间见到这丫头,顾淞感到非常开心。

    “恒河小区4栋403室的案发现场复勘完了?”顾淞本想先跟祁若南闲聊几句,叙叙旧,然后再谈论案子,结果却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祁若南诧异地张了张嘴,但她从来不会跟顾淞计较这些小事。“是的,按照你的指示,我们对受害者家的卫生间进行了仔细的复勘,你猜怎么着?”她俏皮地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看你那副得意的表情,肯定是有重大发现呗。”

    “那当然了,本姑娘的火眼金睛可不是吹出来的。”

    “行了,赶紧说正经的吧。”顾淞笑着催促道。

    “我重点检查了一下卫生间的马桶,发现马桶的冲水功能没有任何问题,看样子是经过修理的。另外,我在马桶的水箱与水箱盖之间发现了人体脱落的皮屑组织,搞不好是修理水箱的人不小心落在那里的,后来被水箱盖压住也就没人注意到了。”

    “指纹方面有发现吗?”

    “没有。”祁若南遗憾地摇摇头道,“里里外外我都仔细检查过了,跟第一次的勘查结果一样,没有发现嫌疑人的指纹。”

    “那就尽快把皮屑组织的dna做出来,然后跟马智晨和邓俊的dna做比对,看看是不是他们俩当中的其中一人留下的。”

    “已经抓紧时间在做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提取到dna,结果还要耐心等两天。”

    祁若南一一回答着顾淞的提问,末了还是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师兄,你真的打算回来帮我们破案啊?”

    “是啊,受不了你们夏队的死缠烂打。我要是不回来,他能刑拘了我,你信不信?”

    “这个我信。”祁若南呵呵笑了两声,随即又担忧地问道,“嫂子那边没问题吧?她的病……”

    “夏时会帮忙安排的,我信得过他。”

    “那就好,那就好……”祁若南轻声念叨着,心头忽然涌上一阵莫名的伤感。

    不一会儿,夏时走进办公室,叫顾淞和祁若南一起去会议室开会。顾淞有些迟疑,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参加案情分析会合不合适。夏时告诉他说,局长已经特别批准他临时加入“916”专案组,以顾问的身份协助警方破案,他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跟着夏时和祁若南一同往三楼的会议室走去。

    几个人在会议室的门口碰见了刑警队的“热血青年”,侦查员孟雨。他十分热情地跟顾淞握手、拥抱,随后凑到夏时的耳边,低声问道:“夏队,马智晨那边该怎么处理?”

    “我靠。”经过提醒,夏时恍然间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下脑门说,“这一天忙的,我竟然把那个混小子给忘了。”

    “马智晨出什么状况了?”顾淞疑惑地问道。

    孟雨解释说:“那小子昨天晚上突然跑到刑警队来自首,我们在审讯室里跟他耗了一个通宵,结果他东拉一句西扯一句,嘴里根本没个靠谱的话。”

    “那他到底是不是来自首的?”

    “鬼知道他想搞什么。”

    “他现在在哪儿?”顾淞问道。

    “还能在哪儿?”夏时冷哼了一声说,“在审讯室里关着呢。今天早上的案子一出,我们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搭理他。”

    “那正好,待会儿我去找他聊聊。”

第5章 案情分析

    跟着夏时走进会议室,顾淞立刻感受到同事们或充满期许、或疑惑好奇的目光汇聚到自己的身上。原本他只是为了帮助夏时才临时加入专案组的,但此时此刻,他却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夏局长坐在长方形会议桌的尽端,冲顾淞微微点了下头,接着掐灭手里的烟头对与会者说道:“这位同事大家都很熟悉,我就不介绍了。希望在接下来的办案过程中,你们还能像从前一样默契地配合。好了,闲话不多说,我们开始吧。陈主任,先说说你那边掌握的情况。”

    “好。”陈法医点点头,把幻灯片投放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一边播放着现场和尸检照片,一边有条不紊地介绍道,“本案的受害者叫徐子林,男,今年47岁,家住在宣阳区夕山街道天和社区46号楼的202室,生前在离家约1.4公里的夕山中学附近经营着一个卖鸡蛋灌饼的小摊位。

    “尸检结果显示,受害者的死亡时间在9月29日,也就是昨天夜里10点半到11点半之间。受害者系单刃锐器致心脏破裂、肺脏贯穿,造成急性失血性休克合并呼吸困难导致身亡。除了胸前的两处致命伤外,受害者的全身上下还有四十处同一锐器造成的伤口,这些伤口大部分没有生活反应,系受害者死亡后造成。

    “经过鉴定,凶手所使用的凶器是一把宽为3厘米,刃长为13厘米的单刃刀具,与‘916案’的作案凶器高度相似。另外,受害者的嘴唇被四颗长度为50毫米,直径为2.8毫米的钢钉贯穿,这一点也跟‘916案’的特征完全匹配。

    “唯一不同的是,在本起案件当中,受害者的后脑有一处钝器打击伤,推测为凶手偷袭受害者的时候造成。沾有血迹的凶器已经在发现受害者尸体的巷子里找到,是一块残缺不全的铺路砖石,应该是凶手在路边随手捡来的,上面没有发现有价值的指纹。从法医学的角度来判断,我认为‘916案’和‘929案’为同一凶手作案的可能性极高,建议两起案件并案调查。”

    “事实上,我们已经在着手调查两名受害者之间的社会联系了。”陈法医的话音刚落,夏时便接过话头说,“因为‘916案’的作案细节除了我们这些办案人员之外,只有凶手本人才了解,所以模仿作案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目前,我们基本可以确定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何瑶与第二起案件的受害者徐子林是互不相识的,并且生活上没有任何交集。

    “凶手选择这两名性别、年龄、生活背景相差如此巨大的受害者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也是我们当前急需要搞清楚的问题。

    “关于犯罪嫌疑人,我们在此之前已经锁定了两个人,分别是何瑶的男朋友马智晨,以及案发当天约好了要上门为何瑶修理马桶水箱的水电修理工邓俊。按照顾淞的提议,技术队的同事于今天下午复勘了‘916案’的案发现场,并在马桶的水箱盖下面发现了微量的人体皮屑组织。dna的提取和比对工作正在抓紧时间进行,但是……”

    说到这里,夏时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综合两起案件来看,我已经对dna的比对结果不抱太大希望了。原因之一是我们的头号嫌疑人马智晨,从昨天晚上9点到现在一直待在刑警队的审讯室里。既然我们已经确定两起案件系同一名凶手所为,那么马智晨肯定不是我们要找的凶手。

    “原因之二是邓俊没有杀害何瑶的犯罪动机,非要说的话,只可能是双方在接触的过程当中因为某件事情发生口角,最终导致激情犯罪。激情犯罪往往具有突发性、偶然性的特征,很少会形成连续犯罪,所以我也不认为邓俊是这两起案件的凶手。换句话说,我们可能得重新寻找犯罪嫌疑人了。”

    “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夏局长不太赞同夏时的观点,“马智晨和邓俊的身上还是分别存在一些疑点的,你们抓紧时间把这两个人的问题彻底搞清楚。除此之外,继续围绕徐子林的社会关系进行调查,看看他身边是否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人。”夏局长说完,用充满期许的目光看着顾淞,“小顾,你现在也是专案组的一员了,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期待着顾淞的发言。这种被过分关注的感觉让半年没有参与破案的顾淞稍稍有些不适应。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夏时,后者微笑着冲他点点头,他这才找回昔日的自信,直言不讳地对夏局长说道:“夏局,恕我直言,你们当前的办案思路可能有些局限。”

    “哦?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夏局长扬了扬眉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凶手的犯罪动机仍然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作案手法也跟以往发生的案件有着极大的不同。如果不清楚凶手这样做的目的和意义,我们便很难通过常规的排查方式锁定犯罪嫌疑人。当然了,马智晨和邓俊的作案嫌疑还需要深入调查一下,两名受害者的社会关系也有待进一步梳理……”

    顾淞顿了一下,神情严肃地环视着在座的同事,缓缓地说道:“我知道有些人可能对犯罪心理画像不太了解,或者说根本就不相信那套看上去有些玄乎的破案方式。但是考虑到案件的特殊性,我还是建议在原有办案思路的基础上,利用画像技术缩小排查范围,争取在凶手下一次作案之前将他缉拿归案。”

    “说到犯罪心理画像……”夏时忽然想起一个经常被某人挂在嘴边的名字,转头对顾淞说道,“有个人倒是挺适合这项工作的。”

    r市政法大学。

    国庆长假前的最后一堂课,很多学生的心思都已经不在课堂上了。尽管讲台上那名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的女教师正用悦耳的声音讲述着不算太乏味的内容,却仍然阻止不了同学们在底下开小差。

    “任何进入犯罪现场的人都会拿走一些现场的物品,并留下一些带进来的物品。这是法国犯罪学家艾德蒙洛卡尔在20世纪初提出的‘洛卡尔交流原则’。洛卡尔指的是物理证据,比如指纹、头发、纤维、血迹、泥土等等,但凶手留在现场的不仅是物理证据,他的说法同样适用于心理学的痕迹。”

    女教师一边翻动电子课件,一边用余光扫视着心猿意马的学生们,两条修长的眉毛渐渐皱了起来。“每个罪犯都会留下至少一种或几种行为痕迹,比如手法、特征、个人特色。每一次犯罪都有手法,但并不是每一名凶手都有特征。区分手法和特征是每一名心理侧写师的基本工作……”

    说到这里,女教师的话音停了下来。她将目光落向阶梯教室的倒数第二排,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安梓洋。”她叫起一个不知跟后排的同学聊了什么笑得前仰后合的胖男生,故作严肃地问道:“你来解释一下,什么是手法?什么是特征?”

    “呃,这个……”安梓洋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笑了两声,随即扭过头去,用求助的眼神望着身旁那位貌似在听课的男同学,低声问道:“金钰,她刚才在讲啥子?”

    “犯罪手法和犯罪特征。”男同学用手挡着嘴小声提醒道,说完还不忘挖苦对方一句,“你个猪头。”

    “夏金钰。”女教师朝安梓洋的身边瞄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你这么乐于助人,那就帮他回答这个问题吧。”

    夏金钰缓缓地站起身,几乎在同一时间,教室里有不少女同学都回头看着他,有的人甚至还露出一副花痴的笑容。

    夏金钰早就习惯了,淡定自若地看着前方的讲台回答道:“手法是罪犯为了犯罪必须去实施的行为;而犯罪特征是凶手的内心和幻想在犯罪行为中的表现,是凶手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不管有没有必要。”

    “你能举例说明同样的行为在不同的凶手身上可能存在的不同意义吗?”

    夏金钰想了想,继续回答道:“假设在某起案件当中,凶手为了隐藏罪行,不得不将受害者的尸体分割成若干碎块,便于处理和抛尸,那么分尸就是他的手法;但是对于某些心理异常的凶手而言,分尸并不是掩藏犯罪的必要方法,可是他们能从这样的行为中感受到刺激和享受,那分尸就是特征……”

    “老师。”夏金钰刚回答完,一个坐在前排的女孩儿便接过话茬,“五年前,r市曾出现过一个叫做尉迟良的碎尸杀人魔。他家里非常有钱,人长得特别帅,智商也很高,但是因为特殊的成长经历,他从小就心理扭曲,最终在二十几岁的时候残忍杀害了六个与他素味平生的女孩儿,并将她们的尸体碎块埋在自家别墅的院子里。我觉得他的案子非常具有研究价值,您什么时候把他的案例给我们详细讲讲呗?”

    “哦,那个案子我听说过……”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好像在新闻里看到过,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在念初中呢,没怎么关注……”在座的同学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显然对女孩儿提到的案例非常感兴趣。比起枯燥的理论知识,他们更喜欢听一些重口味的实例。

    “好,有空我收集一下资料。”女教师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对当年的案子没有太多的了解。当她再次看向夏金钰的时候,发现对方还保持着刚刚回答问题的姿势,脸上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

第6章 避难所

    后半堂课,同学们的情绪比之前高涨了许多,直到下课铃响起还有人不断向老师提出各种问题,学习氛围空前的浓厚。

    安梓洋边收拾东西,边斜眼瞄着讲台上那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撇了撇嘴说:“金钰,你说她怎么总是跟我过不去啊?上课溜号儿的人多了去了,她为什么每次都叫我起来回答问题,这不是明摆着让我难堪吗?”

    “兴许人家是看中了你不凡的天赋,想重点培养你呢。”夏金钰收起桌子上的笔记本,笑着调侃道。

    “屁!”安梓洋翻了个白眼,“她想培养你倒是真的。”说完,他突然开始冲夏金钰挤眉弄眼,神神秘秘地问道,“哎,我看你平时跟她走得挺近的,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师生关系呗,还能有什么。”

    “仅此而已?”安梓洋用宽厚的肩膀撞了夏金钰一下,脸上的坏笑更加明显。

    猝不及防的碰撞让夏金钰向一旁歪倒过去,好在他及时扶住桌子站稳了脚跟。“靠,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随手抓起一本书向安梓洋的脑袋砸去。“她长得再漂亮也比我大八岁呢,我们俩不至于。”

    “那你手机里存人家那么多照片干嘛?还有私密照,没事儿拿来yy用的?”

    “我可没你那么变态。哎,不跟你说了,我有事儿先走了啊!”夏金钰单肩背起书包,急急忙忙向教室外面追了出去。

    走廊里都是急着去食堂吃饭或者回家过节的学生,闹哄哄的一片。夏金钰在人群中搜寻了半天才看到已经走远的目标。他穿过人群,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叫了那个人一声,“霍老师,你等等我。”

    听到夏金钰的声音,霍妍立刻转过身来,笑容温和地看着他问:“你找我有事儿?”

    “你现在要回家吗?”夏金钰紧走了几步,来到霍妍的面前。

    “是啊,回家过节。你呢?”

    “我待会儿回去。那个……”夏金钰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试探着问道,“方便一起吃个饭吗?我请客。”

    “啊?”

    “我没别的意思。”夏金钰怕霍妍误会,连忙解释道,“感谢你之前把那些珍贵的学习资料借给我看,让我获益匪浅。”

    “你不用那么客气。难得遇到像你这么爱钻研的学生,我当然愿意为你提供一切帮助。”

    “霍老师,给我个机会嘛。”夏金钰用略带撒娇的口吻对霍妍说道,心里却在打着另外的算盘。

    霍妍轻叹了一声,实在不忍心拒绝夏金钰的邀请,刚好她晚上没有别的安排,便随口答应道:“好吧,我们去哪里吃饭?”

    半个小时后,霍妍将她那辆进口的蓝色mini cooper停在某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锁好车门,记下停车位置的编号,她跟夏金钰乘电梯来到八楼的一家泰国餐厅。

    点完菜,两个人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就在夏金钰犹豫着要不要跟霍妍“摊牌”的时候,后者却突然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好了,说说你今天找我出来的真实目的吧。”

    “什么?”夏金钰一时没反应过来,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

    霍妍莞尔一笑,很快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除了感谢我借给你学习资料之外,你请我吃饭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吧?”

    “嗯,确实。”夏金钰点点头,知道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肯定瞒不过面前这位心理学专家。“我找你出来的确还有点私事,不过,我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啊。”

    “到底什么事儿啊?搞得那么神秘。”霍妍把胳膊拄在餐桌上,单手托腮认真地看着夏金钰。

    “我记得之前跟你聊天的时候,你说你没有男朋友,对吧?”

    “是啊,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怎么了?”

    “那个……”

    “夏金钰,你不是吧?”霍妍忽然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刚刚年满二十岁的男孩儿。

    “哎呀,不是,你想哪儿去了。”夏金钰的脸红了,连连摆手道,“我哪有资格追求你啊,我是想把你介绍给我哥。”

    足足愣了半分钟,霍妍才搞清楚,原来夏金钰努力了半天是想给他单身的大哥介绍对象。她又好气又好笑,认真想想却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妥,毕竟相亲这种事对她来说已经不陌生了。“经常有亲戚和同事帮我介绍对象,轮到自己的学生来操心,这还真是头一次。”

    夏金钰尴尬地解释道:“我哥今年二十七岁了,因为工作太忙根本抽不出时间谈恋爱。我爸妈嘴上不说什么,其实心里挺着急的。你要是不嫌弃他的工作,可以抽空跟他见个面。反正在我看来,你们两个挺般配的。”

    “你哥哥是做什么的?”霍妍好奇地问道。

    “他是r市刑警支队的支队长,他叫夏时。”

    案情分析会一结束,顾淞就径直来到审讯室。

    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案子,马智晨已经被晾在这里一整天无人搭理了。既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警察把他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马智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一见到顾淞和夏时,他就急不可耐地问道:“警察同志,你们到底想怎么样?给我个痛快话行吗?”

    “闭嘴,你瞎嚷嚷什么?”顾淞厌恶地瞪了马智晨一眼,落座后把手里的资料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问道,“我们想怎么样?这话我还想问你呢?你想干什么?没事儿跑到我们刑警队来胡闹什么?”

    “我……我是来自首的……”马智晨放低了声音,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椅子里缩了缩,看样子是被顾淞的气势给镇住了。

    “何瑶是你杀的?”顾淞开门见山地问道。

    “对,是我杀的,你们赶紧把我抓起来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证据呢?”

    “什么证据?”

    “你杀人了总得有证据吧?杀人凶器藏哪儿了?带血的衣服是怎么处理的?杀人过程是怎么样的?你在犯罪现场都干了些什么?”

    “这……”马智晨被问得一时语塞,情急之下也想不起昨天晚上都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干脆胡搅蛮缠道,“我都来自首了,承认人是我杀的,你们还问这些干吗?赶紧把我关进看守所得了。”

    “你他妈以为看守所是你家开的?你想进就进来,想出就出去?”夏时愤怒地拍了下桌子,实在没有耐心跟这家伙继续耗下去了。要说昨天晚上,他还抱着那么一丁点儿的侥幸心理,希望马智晨真的是杀死何瑶的凶手。但是现在,他巴不得对方赶紧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省着妨碍他们办案。

    顾淞刚接手这个案子,情绪上没有夏时那么激动。他翻开马智晨的个人档案,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2013年5月,你因为毒驾致使一名行人受重伤,赔了人家四十万,之后在戒毒所里强制戒毒两年。在此期间,你那位有钱的父亲生病去世,你从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这些事何瑶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否则她怎么会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马智晨自嘲地笑了笑,转瞬间又露出一副悲痛的表情。

    或许正是由于内心的自卑和不安全感,他才害怕失去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当何瑶厌倦了他的占有欲和坏脾气,多次提出分手的要求时,的确有可能激怒马智晨,从而导致悲剧的发生。

    但是,凶手不会是他,因为马智晨一整晚都待在刑警队里,根本没有机会出去杀人。除非警方的判断是错误的,两起案件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或者说马智晨有一名同伙,犯下了昨天晚上的那起案子,但是这两种情况都不太可能。所以……

    “说说吧,你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儿?”顾淞的语气缓和下来,似乎已经在心里彻底排除了马智晨的作案嫌疑。“你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仇家,跑到我们这里来避难啊?”

    “我……”马智晨惊讶地看着顾淞,答案已经很明显地写在了脸上,可他还是失口否认道,“我哪有什么仇家,我真的是来自首的。”

    “马智晨!”夏时怒喝了一声,“我们很忙,没时间陪你胡闹。你想躲进看守所里避风头,每天白吃白喝,蹭国家的饭碗,这个愿望我可满足不了你。我现在问你两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再敢耍滑头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马智晨讷讷地点了点头,终于有点儿看清楚眼前的形势了。

    “9月16号那天晚上,你到底去没去过何瑶家里?”

    “我,我没去过……”马智晨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案发之前,你有没有帮何瑶修理过马桶的水箱?”

    “没有,我哪会修那玩意,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家的马桶坏了。”

    “好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夏时站起身冲顾淞使了个眼色,后者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要问,叮嘱马智晨不许再干扰警方办案,随即跟夏时离开了审讯室。

第7章 嫌疑加剧

    “这小子太他妈气人了,害得我一晚上没睡觉,闹了半天是来搅局的。”夏时恨得咬牙切齿,脸上的青筋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顾淞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消消气,至少我们现在不用在马智晨的身上浪费时间了。接下来去查查邓俊那边的情况吧。”

    “我已经让孟雨带人去查了。”

    “那你带我去看看第二起案件的案发现场,有些情况我想实地了解一下。”

    “这个不急,等我……”夏时的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夏金钰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金钰,有事儿吗?我现在很忙。”

    “打扰你工作了吗?”

    “没有,我刚审完一个嫌疑人。”

    “那,有空一起吃个晚饭吗?”

    “吃饭就算了吧,我这边实在脱不开身。”

    “霍老师也在呢。”

    “嗯?”夏时正准备挂断电话,愣了一下又把手机又放回到耳边,“你是说霍妍?”

    “对啊,我们刚刚还在聊你的那些英雄事迹呢,她挺想见见你的。”

    “你们在哪儿,我过去找你们。”

    “怎么,你现在又有空了?”夏金钰坏笑着问道。

    “少废话,赶紧把地址发给我。”

    挂断电话,顾淞一脸狐疑地看着夏时问:“什么情况,谁要请你吃饭啊?”

    夏时没有回答,反过来问顾淞,“哎,你还记得霍清坤老师吗?”

    “当然记得了,那可是我省赫赫有名的犯罪心理学专家,以前还在咱们警校担任过客座教授呢。怎么……”顾淞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霍老师想见你?”

    “嗯,的确是霍老师,不过是另外一个。”

    路上,夏时给顾淞介绍了霍妍的基本情况。霍妍是霍清坤的独生女,从小受到父亲的影响,对犯罪心理学十分感兴趣。长大后,她报考了与此相关的专业,并在美国进修学习了四年。

    “今年春天,霍妍从美国回来,在r市政法大学教书,刚好是夏金钰的任课老师。这小子隔三差五跟我提起霍妍,而且……”夏时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还想把霍妍介绍给我当女朋友。”

    “什么?夏金钰要给你安排相亲?”顾淞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两秒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那小子不知道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单身啊?”

    “我又没跟他说过,他当然不知道。算了,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不提也罢。反正我今天是去谈工作的,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两人赶到那家泰国餐厅的时候,夏金钰已经贴心地为他们重新点了几道热菜。相互介绍之后,夏金钰识趣地把霍妍对面的位置让给夏时,自己则绕到餐桌的另一端,坐在霍妍的旁边。

    第一次给哥哥安排相亲,夏金钰的内心既紧张又兴奋。他一边小口啜着饮料一边偷偷地观察两名相亲者的反应,结果发现霍妍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夏时的身上,而是好奇地盯着顾淞那张五官精巧的脸,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看到这副场景,夏金钰心里一沉,心说完蛋了,霍老师该不会是看上顾警官了吧。但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太对劲儿。“霍老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顾淞哥跟那个人没什么关系,只是凑巧长得有些相似罢了。”

    “你们在说谁?”顾淞一头雾水地看着夏金钰,随即就意识到“那个人”指的是谁了。

    “没什么,我们刚刚在谈论尉迟良的案子,霍老师想搜集一些资料,上课的时候做案例分析。”夏金钰笑着解释道。

    顾淞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误认成那个通缉犯了,心里一点儿都不介意。不仅如此,他还冒充那个人的身份在监狱里当过卧底,甚至把自己完全当成了那个人。他神色淡定看着霍妍,半开玩笑地说道:“不用害怕,那个恶魔已经长眠在奔流不息的江水里,再也不会伤害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了。”

    “对不起。”霍妍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抱歉,忙将目光转向夏时那边,快速换了个话题道,“对了,夏警官,你们现在还在忙那个‘916杀人案’吧?进展如何?”

    “不瞒你说,我今天正是为了那个案子来找你的。”夏时无心相亲,也顾不得弟弟的一片苦心,直奔主题道。

    “找我?”霍妍有些意外,但她看到夏时那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没跟她开玩笑。

    “哥,你搞错了没有,我可是……”

    “金钰,你别插嘴!”夏时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反正你已经吃完饭了,不如先回家吧,我们接下来要谈工作了。”

    “不是吧,你们几个……”夏金钰用无辜的眼神依次扫向在座的三个人,忽然发现自己竟成了多余的那一个,心情不免有些沮丧。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否则哥哥是不会把辞职半年多的顾警官给找回来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

    “好吧,我不打扰你们谈正事。”夏金钰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随后把账单往夏时面前的桌子上一拍,留下一句“待会儿别忘了结账”就潇洒地离开了。

    傍晚19点23分,孟雨站在昏暗狭窄的楼道里,抬手敲了敲701室的房门。他对这户人家已经不陌生了。十几天前,他来过这里一次,二号嫌疑人邓俊跟他的妻女就生活在门后这个温馨的小家庭里。

    一阵拖鞋摩擦地面的声响过后,房门敞开了一道缝隙。然而,开门的女人并没有确认来者的身份就转身向里面的厨房走去,似乎理所当然地把孟雨当成了下班回家的丈夫。

    “真是的,你怎么又没带钥匙?我正忙着做饭呢……”女人随口嗔怪了两句,几秒钟后,从厨房里端出一盘刚出锅的青椒炒肉,催促道,“赶紧去洗手,然后叫小彤出来吃饭。”女人说完又要回到厨房去端菜,孟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抱歉对女人说道:“对不起,我们是……”

    听到说话的声音不对,女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糊涂。她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擅自走进客厅的两个年轻小伙子,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诶?怎么又是你们啊?谁让你们进屋的?”

    “你刚才自己把门打开的呀。”孟雨的同事江伟哭笑不得地说道。

    “早知道是你们我就不开门了。”女人向前走了几步,把解下来的围裙狠狠地甩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以此来宣泄心中的怨气。“说吧,你们还想打听什么?是不是还把我丈夫当成杀人犯呢?”

    “哎呀,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江伟急忙解释道,“我们只是想排除邓俊的作案嫌疑,又没说人是他杀的。既然你相信邓俊是清白的,那就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何必对我们发那么大的火气呢。”

    “哼,我为什么发火?”女人恶狠狠地瞪了江伟一眼,不满地说道,“你们随随便便一个怀疑,给我的家庭生活造成了多大的困扰,你们知道吗?”

    “由于工作原因给你的生活带来不便,我们深感抱歉。但是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就因为你们的调查,我女儿整天担心她爸爸会被警察抓走,连着好几天晚上做噩梦,每次都哭闹不止。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好像认准了她爸爸就是杀人犯一样。”

    “这事儿可怪不得我们啊。”江伟跟孟雨面面相觑了一下,两者都感到莫名其妙。“我们可从来没有当着你女儿的面谈论案子,即使她听说了什么流言蜚语,肯定不是从我们这里听到的,你不能随随便便把锅甩给我们。”

    “不管是从哪里听到的……”女人顿了一下,神色不安地移开了视线,“要不是你们怀疑我丈夫有作案嫌疑,小彤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吧。难道案发之前邓俊去过受害者家,我们还不能怀疑他?照你这么说,我们的工作还干不干了?案子还破不破了?”

    “我不管,反正因为你们……”

    “行了!”孟雨打断两人之间无意义的争执,警惕地瞥了一眼客厅另一端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对女人说道,“贾女士,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你要是不想让孩子听到我们的对话,那就尽量控制一下情绪。”

    听到这句话,女人如梦初醒地看了看女儿的房间,似乎才意识到“隔墙有耳”这回事。其实上个星期四的晚上,要不是她说话的声音太大,不小心让女儿听到了她跟丈夫的争吵,女儿也不会像得了魔怔似的,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你们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吧,问完了我还得接着做饭呢。”女人的态度缓和下来,但语气中依然透着些许的不耐烦。

    “昨天晚上,邓俊是几点钟回家的?”

    “什么?”女人愣了一下,对这个问题感到十分意外。“你们不是在调查9月16号的案子吗?怎么又问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孟雨冷冷地说道。

    “到底又出什么事儿了?”女人紧张地搓着双手,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邓俊昨晚没在家,是吗?”孟雨进一步问道。

    “他……”女人侧过头去,不敢再直视孟雨的眼睛。虽说她死也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但是女人的直觉让她意识到丈夫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贾女士,我相信你是明白人,有什么话你就照实说,这对你、对孩子都没有坏处。”

    “好吧。”女人纠结一番过后,终于做出了妥协。“邓俊昨晚出去跟朋友喝酒了,快到后半夜才回到家里。”

    “他跟谁一起喝的酒?”

    “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

    “回到家后,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人都醉成那个样子了,想正常也正常不了吧。”

    “他昨天出门的时候和回家的时候穿的是同一身衣服吗?那身衣服现在在哪儿?”

    “当然是同一身衣服啊。”女人不明所以地回答道,“那身衣服已经被我洗了,现在在阳台上晾着呢。”

    “能让我们把衣服带回去检查一下吗?”孟雨说着冲江伟使了个眼色,不等女人答应,后者已经自顾自地朝晾衣服的阳台走去。

    “你们到底在调查什么?我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真相就是,你丈夫目前还没有摆脱作案嫌疑,你们还得继续配合警方的调查。”

    两个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邓俊开门走进家中,怔怔地跟孟雨对视了几秒,脸上的表情犹如末日来临一般,恐惧而又绝望。

第8章 犯罪标记

    夕山中学的周边分布着很多老式开放社区以及一个大型农贸市场,人口稠密,人员构成相对复杂。受害者徐子林居住的天和社区位于学校的南端,两者之间相距约1.4公里。从2014年至案发前夕,徐子林一直在学校正门附近经营着一个卖鸡蛋灌饼的小摊位,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简单生活,不曾与人结怨,身边也未发现任何有作案嫌疑的人。

    绕着夕山中学的校门口来回走了一趟,顾淞和霍妍重新回到徐子林生前经营摊位的路边。这里能看到学校的教学楼,安静的夜幕之下,一排排整齐的窗口透着温暖明亮的灯光,能看到窗边高高摞起的书本和学生们勤奋刻苦的身影。

    徐子林每天看着这样的场景,说不定会经常想起远在他乡的儿子坐在教室里认真备战高考的模样。然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没能等到儿子长大成人的那一天,竟以如此残酷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我觉得,凶手有可能是在这里遇到受害者的。”霍妍站在路边,凝神思索,想象自己就是那名卖鸡蛋灌饼的小贩。“我的生活很简单,人际关系用两只手就能理清。我从不招惹是非,无论是街坊四邻还是其他卖东西的小贩,我都能与他们融洽相处。我不曾发现任何人对我表现出恶意,也未曾想到简单、平凡、老实、善良的我会成为某人想要杀死的对象。平日里,我接触最多的人群无非是生活在附近的居民以及夕山中学的师生,可我与他们无冤无仇,我无法想象在这些人当中,某一个人就是杀死我的凶手……”

    霍妍自言自语般地说完这番话,用征询的语气问顾淞,“你说,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在这里将徐子林选定为目标,甚至在他的摊位前买过东西呢?”

    “确实有这种可能,因为徐子林与外界相联系的主要途径就是他悉心经营的这份小买卖。但是……”顾淞疑惑看着霍妍问,“作案动机呢?凶手第一次作案杀害了一名年仅24岁的漂亮女孩儿,第二次作案却选择了一个卖鸡蛋灌饼的47岁大叔,他们两者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和共同点,我完全搞不懂凶手挑选受害者的规律。”

    “你说的没错。”霍妍叹息着地摇了摇头,虽然刚接手这个案子不到两个小时,她已经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看来研究理论和教书授课是一回事,实际参与破案却不是一个级别的难度了。

    想想父亲这一生所取得的成就以及他运用心理画像成功破获的那些案子,霍妍知道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如果不是父亲得了重病,无法再协助公安机关办案,夏时怎么会把如此棘手的工作交给她呢?

    果然是沾了父亲的光啊,霍妍自嘲地笑笑。她明白一直致力于理论研究的自己缺乏实战经验,能力方面尚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是父亲那未了的心愿,还有那份念念不忘的伟大事业,却是除了自己之外无人能完成的。

    沉默了片刻,霍妍重新打起精神,眼睛里闪着奕奕的光彩。“也许,我们可以试着从凶手独特的犯罪标记推测他的作案动机。在两起案件当中,凶手都是使用四颗钢钉穿透了受害者的嘴唇,可见这个标记行为对于凶手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你们之前也多次探讨过这个问题,认为凶手之所以要封住受害者的嘴,是为了阻止受害者说话,虽然在实施这一行为之前,受害者已经被乱刀捅死,但在凶手看来,也许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感到彻底地放心。既然我们无法从表面上找出两名受害者的共同之处,那有没有可能是两名受害者生前都与凶手发生过言语冲突,激发了凶手的杀人**。甚至还有可能,受害者只是无意中说了某些让凶手感到厌恶的话,由此引发了悲剧。”

    “如果是那样的话,凶手肯定是个心理异常的变态,否则正常人怎么会因为几句话就把人给杀了,而且还不止杀了一个。”顾淞思索了一下,忽然皱起了眉头。“不过有件事倒也蹊跷,说不定会成为案件的突破口。”

    “哦?是什么事?”

    “就像你刚才说的,凶手也许是在这里的摊位遇到了徐子林,将他选定为目标。那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何瑶呢?凶手是在什么场合下接触到她,并下定决心要将她杀死的呢?”

    “会不会也是在工作的地方?要不然……”霍妍想了想,很快就放弃了漫无边际的猜测,“不,何瑶的社交圈子比较广泛,生活轨迹也相对丰富一些,接触凶手的可能性太多了……”

    “霍老师,你忽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顾淞及时提醒道,“何瑶跟徐子林不同,她是在自己的家中遇害的。根据走访的结果,我们获悉9月16号晚上9点多钟,曾经有一名男子敲过何瑶家的房门,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

    “假设是那个人杀害了何瑶,他和平进入犯罪现场,起初并未引起受害者的警觉,而随后,他却用就地取材的凶器将何瑶残忍杀害,这怎么看都有点儿像是临时起意的犯罪。至于那几颗代表着特殊含义的钢钉,我们最初推测那是凶手随身携带的物品,但我仔细想了一下,也不排除凶手有再次返回作案现场,继续实施犯罪的可能。

    “根据以上情况,我认为凶手跟何瑶还是存在着一定的社会联系,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没有那么密切,因此警方在排查的过程当中漏掉了某些人物和信息。在破获连环杀人案的时候,第一起案件往往是最重要的,它能提供给我们的信息也是最多的。

    “如果杀死何瑶是一个引火索,成功点燃了凶手深藏多年的杀戮**,帮他跨过了那道难以逾越的生死屏障,往后的犯罪只会变得越来越容易,越来越轻松。从相识的人到陌生人,从激情犯罪到蓄意谋杀,所有的事情都会慢慢变得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包括下一次犯罪……”

    霍妍惊讶地看着顾淞说出这番推论,对于他那所谓的“神探”身份已经深信不疑。尽管两个人接触的时间只有短短几个小时,可她相信自己已经被这个谜一般的男人彻底“吸引”住了,想要进一步地了解他,接近他,甚至是研究他。

    没错,这个人的人生经历一定非常的复杂,虽然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但他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里却写满了悲欢离合的故事。他所参与过的那些案子,他亲手制服过的那些歹徒,都是值得研究和学习的好材料。

    见霍妍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半晌没有说话,顾淞感觉有些不自在。为了缓解尴尬,他指了指夕山中学的东北方向对霍妍说道:“走吧,我们顺便去第一起案件的犯罪现场看看情况,虽然我白天已经去过一次了,但你现在应该很想去那里看一看吧。”

    “好啊,那就麻烦你带路了。”霍妍客气地说道。

    两个人坐进车里,霍妍拿出区域地图,看着上面的红色标注说:“恒河小区位于夕山中学的东北方向,与天和社区的最短直线距离约3.2公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凶手的活动范围相对集中,不排除他就生活在这片区域的可能,但是仅凭当前发生的两起案件做出判断还是有些草率。”

    “那倒也未必。”顾淞探过身子,稍稍向霍妍靠近了一些,用食指点了点地图上的夕山中学,“如果凶手是在这个地方与徐子林产生交集的,说明他的活动范围不会离这里太远。就算他不住在附近,应该也是在附近工作的。比如……”他指了指周围的农贸市场和学校,以及周边一些零散的商铺。

    “有点儿道理。”霍妍用记号笔在地图上圈出了一个大致的活动半径,看着看着眉头便锁了起来。“这一片的老式住宅区也太密集了,外来务工人员也很多,排查起来任务很繁重啊。”

    “但是身高在1米73到1米78之间,能跟何瑶产生联系的男性并不多吧。”

    “那倒是。”霍妍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综合目前的这些信息,我相信凶手的年龄应该不会太大,初步推断应该不超过35岁。他的受教育程度不高,收入状况一般,可能从事偏体力或技术类的工作。他的性格应该属于比较内向的那一种,不太爱说话,交友范围不广,且心理品质较为脆弱。

    “他的生活经历坎坷,遭受过失败或不公平的待遇。因为缺少发泄负面情绪的渠道,他长期生活在压抑中。当这种情绪超出了他的耐受能力,就会在偶然事件的促使下完全爆发出来。虽然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是沉默、老实,但他可能不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某些情况下会表现得愤怒和暴躁。”霍妍说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顾淞,“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么多,有些地方可能还需要修正。顾警官,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嗯,让我想想……”顾淞凝视着车窗外的夜色,沉默了片刻道,“凶手在受害者的身上疯狂地捅了几十刀,每一刀都捅得那么干脆、用力,如果他跟受害者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有可能根本就不认识对方,他为何会在作案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愤怒呢?简直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给我的感觉,这名凶手的精神状况可能有些问题,比如说,他会不会有某种偏执妄想?擅自夸大和扭曲了某些客观事实?”

    “的确有这种可能。”霍妍赞同地说道,“也许正是这种精神障碍让他的行为变得不可理喻,同时也让成为一名相当危险的罪犯。”

第9章 黑衣人

    看到夏时疲惫地叼着烟卷,一副随时要累倒下去的模样,孟雨有些于心不忍。他轻轻地拍了拍夏时的肩膀,关心地说道:“夏队,你都两天没睡觉了,赶紧回去休息一下吧。邓俊这边交给我和小伟就行了。”

    “没事儿,我还挺得住。”夏时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强打起精神,隔着单项透视玻璃看着审讯室里坐立不安的邓俊,非但没有任何成就感,反而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儿。“搞不好,这家伙要让我们大失所望了。”

    “夏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孟雨不解地问道,“难不成你觉得他不是凶手?”

    “邓俊的性格特征跟霍老师的分析出入太大了,我很难想象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变态凶手。”

    “可是排除了头号嫌疑人马智晨,邓俊的作案嫌疑是目前最大的一个。再说了,心理画像技术只能作为侦破案件的辅助手段,很多情况下都不靠谱。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在邓俊的身上多下些功夫。”

    夏时不想跟孟雨争论这个问题,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认可并接受这门看似虚无缥缈,实际上却具有广泛应用空间和研究价值的社会科学。既然人已经被带回来了,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当然要好好审问一番。“对了,你们从邓俊家拿回来的那几件衣服,上面检测出血迹了吗?”

    “没有。”孟雨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他作案的时候采取了某些防护措施,身上根本就没沾到受害者的血迹。不过,徐子林遇害的时候邓俊肯定没在家里,这是他老婆亲口说的。至于他到底是去跟朋友喝酒了,还是去什么地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进去审审就知道了。”

    两个人正聊着,夏时忽然接到祁若南打来的电话。听说技术队那边发现了新线索,他忙回了句“我马上过来”,随后挂断电话叮嘱孟雨道:“一会儿跟邓俊交涉的时候注意问话方式,毕竟我们手上还没有任何证据。”

    “放心吧,老大,我保证让他老实交代。”孟雨信心满满地回答道,似乎天真地认为他们已经离破案不远了。

    几分钟后,夏时走进办公室,祁若南立马冲他招了招手说:“夏时哥,你过来看看,我觉得这个人的行为十分可疑,有可能就是跟踪并杀害徐子林的凶手。”

    夏时走到祁若南身边,拖了把椅子坐下,祁若南一边播放视频一边解释道:“虽然徐子林摆摊的地方没有监控探头,无法确定他跟凶手接触的方式,也无法得知他是否跟凶手发生过冲突,但在徐子林回家的这段路上,有好几处监控拍到了他骑着三轮摩托车的画面。

    “这是昨天晚上22点34分的时候,徐子林骑车经过第一个监控。那个时候,路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祁若南说着指了指屏幕上除了徐子林之外,另外一个骑着电动车的男人。“你看,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衣黑裤,头上戴着连帽衫的帽子,脸上还遮着一个黑色的口罩,怎么看都不像是凑巧经过的路人。”

    “你能确定他是在跟踪徐子林吗?”夏时问道。

    “嗯。”祁若南点点头,将画面切换到另一个监控,“22点37分,徐子林经过第三个监控的时候,由于路面颠簸,他车上的一个黑色塑料袋掉在了路上,估计里面装着食材或调味品什么的。他立马停车捡东西并查看,耽误了一分钟左右才重新上路。正常情况下,跟在他身后的‘黑衣人’应该会在这段时间超过他的三轮车,越骑越远。

    “可是你看,这个人是在徐子林重新上路之后才不紧不慢地经过监控,这说明他在某个地方停下来等了徐子林整整一分钟。而在之后的监控画面中,这个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徐子林的后面,直到徐子林到达天和社区附近,两个人先后失去踪迹。所以我认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杀害徐子林的凶手。”

    “案发后,这名黑衣人的去向如何?监控有拍到吗?”

    “没有。”祁若南松开鼠标,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有些泄气地回答道,“至少他没有沿着原路返回。天和社区周边的路况比较复杂,保不准他从哪条路上逃走了。”

    夏时思索了片刻说:“看他把自己的脸遮挡得那么严实,估计找人是没戏了。我们只能试着去找找那辆电动车。”

    “电动车找起来可比汽车费劲儿多了,而且那辆车的牌照也被刻意遮挡了,根本看不清楚。想不到这家伙还挺狡猾的,套路深着呢。”祁若南越说越生气,圆圆的小脸涨得绯红。想到从明天开始就是国庆加中秋长假了,自己和同事们却因为一个变态杀人狂集体加班,她恨不得把犯罪嫌疑人从电脑屏幕里揪出来撕成碎片。

    身为案件的主要负责人,夏时的脑子里倒是只想着抓凶手这么一件事,什么过节放假对他来说全都是浮云。他让祁若南把嫌疑人的电动车处理得清晰一些,找出车身上的剐蹭、磕碰等痕迹特征,便于日后寻找和比对。另外,他觉得先去查一查最近两天的失窃车辆也不失为一个破案的方向。

    深夜,r市政法大学,四号宿舍楼。

    夏金钰站在512寝室的门前,在书包里摸索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他以为室友们都放假回家了,不抱任何希望地敲了几下房门,正准备下楼找宿舍管理员拿钥匙,寝室里忽然传出一个十分警惕的声音问:“谁在外面?”

    “是我,夏金钰。”

    “啊啊,你等,等我一下……”安梓洋慌慌张张地回答道,不知道在里面搞什么“秘密活动”。几秒钟后,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探出半个身子朝走廊里张望了几眼,狐疑地看着夏金钰问:“你小子不是回家了吗?怎么深更半夜又回来了?”

    “我……”夏金钰被问得愣了一下,心说寝室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想什么时候回来还得提前跟你打招呼不成?“我自己在家待着没意思,我爸妈还有我哥,他们都……”

    “进来!”不等夏金钰把话说完,安梓洋便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进寝室,迅速关上了房门。由于事发突然,夏金钰的身体瞬间失衡,踉跄了几步,险些撞到离门不远的衣柜上。待他扶着柜子站稳脚跟,这才注意到室内的氛围有些不对劲儿。

    寝室里没有开灯,只有进门左手边的书桌上点着几支忽明忽暗的蜡烛,一个精美华丽的生日蛋糕置于其间,旁边摆着一束粉白色相间的康乃馨,以及两支倒满红酒的玻璃杯,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照片立在书桌上非常醒目的位置。受到光线和距离的影响,夏金钰看不清照片里的人脸,但那无疑是一位年长的女性。

    “今天是……你长辈的生日?”夏金钰十分谨慎地斟酌着词句,因为从现场的布置情况来看,安梓洋似乎不像是在给某位生者庆祝生日。

    “嗯,照片里的人是我母亲。”安梓洋淡淡地回答道。

    “那她……”

    “她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夏金钰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安梓洋不想让夏金钰为难,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说:“今天是她走后的第一个生日,我不想让她在那边的世界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我以为你们几个都回家过节去了,所以就在寝室里……”

    “对不起啊,我打扰你了。”夏金钰抱歉地对安梓洋说道。

    “没事儿。”安梓洋倒是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把揽过夏金钰的肩膀说,“既然回来了,那就坐下来陪我喝两杯吧。”

    在夏金钰的印象当中,安梓洋总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看上去有些没心没肺,身边的朋友全都拿他当开心果,任课老师也非常喜欢他。如果不是碰巧遇上今天这一幕,夏金钰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外表单纯快乐的胖男孩儿,在刚刚过去的暑假里永远失去了他的母亲。

    2013年5月5日晚上,安梓洋的母亲在下班回家的途中遭遇了一起飞来横祸。在过马路的时候,她被一辆闯红灯的宝马轿车撞倒,头部受了重伤。虽然经过医生的奋力抢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她却不幸成为植物人,在医院里一躺就是四年多。

    事故发生时,安梓洋正在念初三,即将面临着重要的升学考试。他无法接受母亲变成植物人的残酷现实,病了一个多月,差点儿错过那一年的中考。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期盼着母亲能再次睁开眼睛,期盼着一家三口能像从前一样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平淡无奇的生活琐事。父亲总是抱怨工作艰辛,赚钱不易,母亲则一个劲儿地唠叨他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名牌大学,找个体面的工作。

    可是医生的话却让他陷入深深的绝望。他心里明白,无论他再怎么祈祷,母亲能再次醒来的希望已经微乎其微。

    2017年8月2日凌晨2点19分,安梓洋的母亲因全身多器官衰竭不治身亡,享年45岁。

    拔掉呼吸机的那一刻,安梓洋的心仿佛也跟着母亲的离去停止了跳动。但是很快,比悲伤更加强烈的情绪迅速填满了他的内心,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炽热地燃烧着,身旁裹着一团名为“愤怒”的火焰。

    是的,对于母亲的死,必须得有人付出代价才行。

    自始至终,那名毒驾肇事的司机没有当面向他和他的家人道过歉,哪怕只有一次也不至于让他的生活那么难熬。凭什么一个人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摧毁了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却可以恬不知耻地活在这个世上,一点儿悔意都没有,难道说一句“对不起”真的有那么艰难吗?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安梓洋再也不相信好人会一生平安。既然你毁了我的生活,那我也要毁掉你的,只有这样才算公平。

第10章 走向不归路

    结束工作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顾淞怕吵醒睡梦中的妻子,简单洗漱了一番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自从离开刑警队,换了份相对轻松的工作,他的生活很少能过得如此充实而有意义。虽说他所作出的选择完全是出于自愿,但在内心深处,他仍然向往着过去那段忙忙碌碌的日子。

    朦胧之中,他听见客厅里传来的脚步声,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身穿白色吊带睡裙的女孩儿正拿着一条薄毛毯向他走来。

    借着窗外的光亮,他看到女孩儿的脸上满是关切的表情,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意。“小蕊……”他温柔地冲女孩儿笑了笑,随后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问道,“现在几点了?”

    “还不到四点呢,你怎么醒了呀?”女孩儿绕过茶几,动作轻盈地坐在顾淞的身边,把毯子盖在两个人的身上。十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加上刚才睡觉的时候没关窗户,顾淞一连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

    “看你,一点儿都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女孩儿嗔怪地说道,把身上的毛毯又裹紧了一些。顾淞伸出一只胳膊搂过女孩儿瘦弱的肩膀,让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两个人在黑暗中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女孩儿突然好奇地问道:“你有心事的时候睡觉就不踏实,看来这一次的案子让你很头疼?”

    “呵呵,我是相当的头疼啊。”顾淞苦笑着说道,“刚才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好像跟案子有关系,又好像完全沾不着边。可能是太久没参与破案,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吧。”

    “是这样吗?”女孩儿抬头看了顾淞一眼,调侃他说,“我看你是太兴奋了吧?毕竟破案抓凶手才是你最应该做的事情,顾神探。”

    “可是我……”

    “你别说。”女孩儿连忙伸手捂住顾淞的嘴巴,否则下一秒钟又会听到那句快要让她耳朵起茧子的话:我现在的职责就是照顾你,保护你,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在乎。

    怎么可能会不在乎?那不过是表面上的说辞而已。女孩儿怎么会不明白顾淞为了她做出的牺牲和改变。要不是她的身体不争气,病情突然间恶化,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向顾淞提出那个任性的要求:我们结婚吧!

    事实上,当她在重症监护室里攥着顾淞的手,泪眼婆娑地说出那句覆水难收的话时,她自己都感到无比的震惊和后悔。她明知道在那样的时刻,无论她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顾淞都不可能拒绝她,可她还是在病痛的折磨下,在濒临死亡的恐惧之下狠狠地任性了一次,结果就换来了顾淞的辞职,更为了她与家人闹得不愉快。

    她叫田蕊,曾经是一名外资医院的护士,因为一起扑朔迷离的失踪案与顾淞相识、相恋。十九个月前,顾淞在侦破一起特大连环杀人案的时候遭到凶手的挑衅,作为顾淞当时的女朋友,田蕊被凶手绑架,腹部受了严重的刀伤,做过一次肾移植手术。

    虽说那场手术及时挽救了她的性命,一切看似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好景只维持了一年多,新移植的肾脏就失去了功能。现如今,她的健康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不得不依靠透析来维持生命。为了能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她,顾淞毅然决然地辞掉了刑警队那份不舍昼夜的工作,在离家不远的健身中心当起了散打教练。

    日子一晃过去了半年,他们过着简单平淡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跟千千万万的家庭没什么两样。可是田蕊知道,这样的生活并不是顾淞真心想要的。

    他曾经是一只自由翱翔的飞鸟,狂放不羁,凡事都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他敢于冒险,总是抢着去执行那些艰巨而又危险的任务,常常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多次遭遇可怕的对手,身心饱受摧残,却从来没有因此萌生过不当警察的念头。

    而现在……

    田蕊曾不止一次劝说过顾淞,让他回刑警队复职,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惜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没办法,顾淞的性格太固执了,很少有人能够改变他所作出的决定。

    “顾淞,我能跟你说几句心里话吗?你能不能偶尔也听听我的意见?算我求你了。”沉默了片刻,田蕊用恳求的语气对顾淞说道。

    其实,她早就厌倦了被人当成重病患者小心呵护的日子,更不想再继续耽误顾淞的人生。对于她来说,死亡一定会到来,只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既然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那就一个人勇敢地面对好了,何必再搭上另外一个人的幸福。

    顾淞知道田蕊想跟他说什么,无奈地笑了笑。也许,他们两个人真的该开诚布公地好好聊一聊,认真听听彼此的想法了。

    有些时候,你拼尽全力想对一个人好,想为她付出所有的一切,恨不得把心掏给她,把命也给她,但那未必就是对方想要的。你爱的太深,太狠,太自私,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来。

    那天凌晨,两个人裹着一条毛毯,依偎在沙发上,不知不觉聊了很多,直到抱在一起沉沉地睡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是天光大亮。顾淞急忙起来洗漱,换衣服,给田蕊做早饭。刚把洗干净的米放进锅里,外面就传来一阵清脆的门铃声。他关掉煤气,走到客厅开门一看,站在外面的人竟然是夏时。

    “这么早,你来我家干什么?”顾淞疑惑地问道,接着便看到夏时的手里提着大包小裹的慰问品,感觉像是来探病的一样。

    没错,他家里确实有个病号,顾淞苦笑着把夏时让进屋里,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你是怕我临阵脱逃,不帮你破案,特意来家里找我的?”

    “是啊。”夏时直言不讳地回答道,“我怕你回家睡了一觉就反悔了,那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放心,我不会的。既然以顾问的身份加入了专案组,我肯定会负责到底,直到抓住凶手为止。”

    “那要是案子一直破不了呢?你有什么打算?”

    “靠,你别说这么丧气的话行不行?”顾淞有些恼火,照着夏时的胸前擂了一拳。“你什么时候见哥们儿我把案子办成悬案了?你能不能对我有点儿信心啊,夏队。再说了,除了我之外不是还有霍老师嘛。”

    顾淞顿了一下,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说到霍妍,你昨天晚上的安排是不是有点儿不妥当?人家可是你的相亲对象,人又聪明又漂亮,你不好好把握机会,刚一见面就让她跟我一起工作,你不怕她移情别恋喜欢上我吗?”

    “无所谓了。”夏时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似乎对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完全没兴趣。“我现在被案子搞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相亲谈恋爱。对了,我托人帮你请的私人护工一会儿就到。人家是正规医学院毕业的,人很nice,照顾病人经验丰富,这下你可以放心地跟我走了吧?”

    吃过早饭,把田蕊的情况向护工一一交代清楚,顾淞便怀着复杂的心情随夏时出了家门。他没有想过太久远的事情,也不曾料到这两起案子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序幕。他站在阳光之下,面向着光明,却不知黑暗中,敌人已经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发动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

    开车去市局的路上,顾淞和夏时交换了各自掌握的情况。顾淞把他和霍妍对犯罪嫌疑人的初步刻画描述了一遍,建议夏时以夕山中学为圆心,三公里为半径寻找符合上述特征的嫌疑人,且此人应当与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何瑶存在一定的社会联系。

    夏时赞同这个提议,他认为把当前的调查重点从徐子林身上转回到何瑶这边是正确的选择,毕竟一个独自居住的年轻女孩儿,尤其是像何瑶那种做事比较小心的女孩子,不太可能在晚上九点多把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请进屋里。

    随后,夏时向顾淞叙述了技术队在监控视频里的发现,以及孟雨和江伟对邓俊的审讯情况。

    截止到到目前,邓俊的作案嫌疑可以说是完全被排除了。9月29日晚上10点半到11点半之间,徐子林被人杀害的时候,邓俊的不在场证明已经经过证实。他跟妻子说自己在外面喝酒,其实是去街边的洗头房叫小姐了。他怕回家太晚引起妻子的怀疑,特意给自己灌了两瓶啤酒才进家门,妻子闻到酒精的味道自然就相信了他的说辞。

    “那9月16号呢?何瑶遇害的时候他在做什么?”顾淞问道。

    “据他交代,那天晚上他确实是一个人待在家里的,因为他老婆带着女儿回娘家看望父母了。反正邓俊不可能是杀人凶手,我们再追究那天晚上的事情也没什么意义。”

    “那倒也是,就算他天天出去嫖,这件事也不归我们管。对了。”顾淞又想起一件事来,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个假自首的马智晨,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他呀。”夏时想起马智晨那副耍赖皮的嘴脸,不屑地撇了撇嘴说,“批评教育了一番就把他送拘留所了。他妨碍警方办案,浪费我们的宝贵时间,关他几天是应该的。”

    “那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他巴不得进去多住几天呢。”

第11章 怪咖

    当天下午,负责调查监控视频中那辆可疑电动车的小组就有了重大发现。正如夏时推测的那样,黑衣男子所骑的电动车为失窃车辆,它的失主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名叫赵思来,目前在恒河小区的街边经营着一家名为“原汁原味”的牛肉面馆。

    在夕山街道派出所李所长的协助下,失窃的电动车很快就在天和社区附近的胡同里被民警找到。

    经过技术队的仔细勘验和对比,这辆银灰色的电动车确实是监控视频中出现的那一辆。视频中的黑衣男子骑着偷来的电动车,一路尾随受害者徐子林到达案发现场附近,作案后弃车逃跑。车上的指纹、鞋印等痕迹物证还需要进一步勘查。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嫌疑人偷车的地点恰好就在第一起案件的案发现场附近。顾淞在区域地图上将面馆的位置标识出来,结果发现从何瑶家到夕山中学正门,也就是徐子林生前摆摊的地方,刚好要经过面馆所在的这条街道。

    下午四点多,顾淞和夏时再次来到昨日造访过的小面馆。老板还记得他们,一见面就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问他们想吃什么。

    “老板,我们今天不是来吃饭的。”夏时说着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警察,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呦,原来二位是警察啊。”老板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们,“你们想打听什么?”

    “昨天上午,您去夕山街道派出所报案,说自己的电动车被人偷了,对吧?”夏时问道。

    “对对对,我昨天是去报过案。”老板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更加疑惑,“你们该不会是找到我的车了吧?”

    “找是找到了,但我们暂时不能把车还给您。”

    “为啥呀?”老板一脸惊讶地问道,“既然找到了为什么不能给我?难道车子坏了,不能用了?”

    “是这样的。”顾淞向老板解释道,“您的这辆电动车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物证,我们还得对它进行仔细的勘查,看看是否能找到跟犯罪嫌疑人有关的证据。等我们这边的工作结束了,自然会把车还给您。”

    “那得等多长时间?我去市场买菜、备料还得用呢。”

    “这个就不好说了。”顾淞抱歉地笑了笑,随即问道,“老板,您的车被偷之前是停在哪个位置的?带我们去瞧瞧呗。”

    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也理解警方的工作。他带着顾淞和夏时走出面馆,指了指街边的一棵行道树说:“我平时都是把车停在那棵树下的,因为我那车子有点儿旧了,根本没想过有人会偷。也不知道是哪个贼穷疯了,连个破烂都不放过。”

    “对啊,也许偷车的人真的是疯了。”顾淞苦笑着说道。“9月29号晚上,您的面馆是几点钟关门的?”

    “九点,天天如此。”

    “那个时候您的车子还在吗?”

    “在啊,我特意看过的,结果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

    “那您有没有注意到前天晚上,这面馆附近有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出没吗?”

    “我没太注意,光顾着店里的生意了。”

    “好吧,谢谢您的配合。”顾淞客气地说道,“如果可以取车了,我们会打电话通知您的。”

    告别了面馆老板,顾淞和夏时又沿着门前那条小街走了一趟,看能不能找到前天晚上的目击者,结果一无所获。无奈,他们只能收集一些沿街店铺的监控视频,希望从中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返回恒河小区,顾淞提议再找何瑶的邻居董威核实些情况。结合目前掌握的信息,顾淞越来越怀疑杀害何瑶的凶手就住在附近。他稍稍联想了一下便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凶手与何瑶存在一定的社会联系,未必是熟人,可能只是点头之交;何瑶在晚上九点多主动给凶手开门,与其共处一室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何瑶家的冲水马桶显然是被人修好了,但修理者不是马智晨,不是邓俊,估计也不是何瑶自己,那会不会就是当晚造访何瑶家的凶手呢?

    凶手不去别的地方偷电动车,偏偏盯住这个已经发生过一起命案的地方不放,说明凶手很可能也居住在这个小区里,并且回家的途中会经过夕山中学,由此与第二名受害者徐子林产生交集。

    如果尝试着回答刚刚提出的一个问题,何瑶家的冲水马桶到底是被谁修好的?有个很简单的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试想一名独自居住的年轻女孩儿,当她家里的某样东西坏掉了,不方便使用,可是当时又找不到能立马上门的维修人员,她最有可能向谁发出求助呢?

    邻居。

    这确实是一个备选答案。虽说在现代都市,邻里之间的关系比从前淡漠了许多,大家住在同一栋居民楼却素不相识的情况非常普遍,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

    比如说何瑶的邻居董威,他就亲口承认自己认识何瑶,并且见面的时候是会打招呼的,至少会相互点头问候。

    何瑶的性格比较活泼,为人热情,主动。即使董威性格腼腆,不善与人交谈,当他面对何瑶这样热情开朗的女孩儿时,怎么着也能聊上几句。

    董威是一名汽车修理工,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动手能力极强,相信修理这些日常物件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假如案发当晚,何瑶因为临时有事,错过了邓师傅预约的上门时间,为了图方便找董威帮忙,董威应该不会拒绝她的请求。既然是自己信得过的邻居大哥,何瑶当然会卸下防备,与其共处一室而不觉得有危险。至于警方走访董威的时候,他提到“晚上九点多钟有个男人敲过何瑶家的房门”,那完全可以是自说自话,目的是误导警方的调查视线。

    另外,董威上班的汽车服务中心位于夕山中学以西的农贸市场附近,下班回家的途中的确有可能路过徐子林的摊位。

    综合上述分析,顾淞认为有必要将董威列入犯罪嫌疑人名单,对其进行深入调查。

    夏时思索了片刻,对顾淞的观点不置可否。“其实你昨天问我对董威这个人怎么看时,我心里对他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可他实在是没有杀人动机,整件事情给人的感觉就是莫名其妙!”

    “是的,杀人动机我到现在也没搞得太明白。”顾淞无奈地摊了摊双手,“不过,如果真的像霍老师分析的那样,凶手杀人是因为某种精神障碍,我们大概可以把犯罪动机这个问题看开一些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董威家的楼下。“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家,先上去看看吧。”夏时说完便朝楼道里走去,顾淞紧随其后。

    敲了半天门,房间里没人回应,顾淞提议去汽车服务中心,顺便可以找董威的同事从侧面了解下情况。

    十几分钟后,他们把车停在光辉汽车服务中心的前院,一名穿着工作服的小伙子立刻迎了过来。“先生,你们是洗车还是做保养?”

    “董师傅在吗?我们找他有点儿事。”顾淞说道。

    “你问的是小董还是老董?”

    “小董吧……”顾淞有些不确定,笑了笑说,“我找董威,他在吗?”

    “董威啊,他昨天下午就请假回家了,今天也没来上班。你们到底是修车还是做保养?找别人也是一样的。我们十一期间搞活动,办理会员卡可以享受八折优惠,还免费赠送一次内室清洗。另外,一次性充值满两千的话……”

    “等会儿,你先别介绍了。”夏时有些不耐烦地掏出证件对小伙子说道,“我们是警察,想找人了解一下董威的个人情况。你们这里谁跟董威的关系最熟?最了解他?”

    “这个……”小伙子挠了挠头发,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董威那个人脾气有点儿古怪,好像跟谁都走得不近。要说谁最了解他,估计只能是我们经理了。”

    “说说看,他这个人怎么个怪法?”顾淞得意地冲夏时扬了扬眉毛,感觉董威的形象离他们的心理画像越来越接近了。

    “他的性格有些孤僻,不怎么爱跟人说话,平时总喜欢一个人待着。偶尔哥几个出去吃饭喝酒,他从来不参与,下了班就一个人回家,很难捉摸他心里在想什么。当然了,有些人的性格就是如此,谁也不能强求别人非得跟你合得来。只不过……”

    小伙子停顿了一下,像是防着谁似的四下看了看,“我说他脾气古怪也不全是因为他跟我们合不来。主要是吧,他这个人有点儿神经,偏执狂,一旦认准了什么,哪怕是歪理,你想劝他改变想法都不可能,说急了他还会吼你,给人的感觉挺可怕的……”

    小伙子尴尬地咧了咧嘴,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警察面前一直说同事的坏话,免得造成什么麻烦,于是补充道:“但是有一说一啊,董威修车的技术绝对是超一流的,工作中没犯过任何错误,这一点我们大家都没话说。”

第12章 谜之身份

    回到车上,顾淞的心里开始感觉到隐隐的不安,“董威不在家,也没来上班,手机还偏偏在这个时候关机了,你说他这会儿会在哪儿?”

    “今天是国庆节,兴许人家出门逛街去了。”夏时自我安慰地说道。

    “那他总得跟经理请假吧?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地翘班啊。”

    “嗯……”夏时捏着下巴,想了想说,“这样,我让技术队那边留意一下董威的手机,等他开机以后自然就能找到他了。”

    “我看未必。你说他会不会已经……”

    “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夏时知道顾淞在担心什么,他自己也有同样的顾虑。可是现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表明董威就是他们要找的杀人凶手,虽然从各个方面来看,董威确实很符合凶手的特征,但是这些推测都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我觉得董威应该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警方怀疑了,他还没有跑路的必要吧……”

    “那现在该怎么办?就这么被动地等着他出现?”顾淞郁闷地抓了抓头发,忽然间又想到了一件更加糟糕的事情,“如果他控制不住自己,再次作案呢?”

    “呸,你就别乌鸦了,行不行?”夏时白了顾淞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刚才已经跟汽车服务中心的人打好招呼了,只要董威一出现,他们会立刻跟警方取得联系。我现在让孟雨带人去监视董威的住处,一旦他回来,立即带他到刑警队接受询问。”

    “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能尽快找到他?”

    “我估计是没有。他的脾气那么古怪,也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我们能去哪儿找他?”

    “通过他的家人呢?”

    “去查查看吧,希望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

    事实再次证明,他们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董威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机,家里也没有任何动静,更别说汽车服务中心那边了。一连两天,他们都没见着董威的影子,好像这个人突然之间就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通过调查,警方还发现董威的身份其实是伪造的,系统里根本就查不到与之对应的人。他的原名叫什么,哪年生人,老家是什么地方的,什么时候来到r市生活的,为什么要使用假的身份,这一切全都是成了未解之谜。既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想通过他的家人寻找他的下落也就无从谈起。

    10月3日晚上,夏时申请到搜查令,决定对董威的住处进行细致的搜查。利用房东的钥匙打开房门,排除里面的危险过后,技术队的人拎着勘查箱走进房间,开始工作。

    这是一套六十平米左右的两居室住宅,家具不多,室内的陈设非常简单。祁若南大致环顾了一下屋内的情况,皱着眉头说:“看样子,董威已经收拾私人物品搬走了。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估计没给我们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痕迹。”

    “你们务必要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勘查一遍,绝对不能有任何疏漏。”夏时捏紧了拳头,十分不甘心地说道,“我就不相信那家伙有那么聪明,能把事情计划得那么周到。”

    “夏时……”顾淞扯了扯他的袖子,神情严肃地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夏时不知道顾淞指的是什么,在他看来,整个案子从一开始就他妈的莫名其妙。

    “董威为什么要逃跑?”

    “因为他很狡猾,察觉到了警方的动向。”

    “他的反侦查能力为什么会这么强?”

    “因为他……”夏时睁大了眼睛愣住了,祁若南接过话说:“他一直使用假的身份在生活,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怕被警方查出来。”

    “你们的意思是……”夏时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的身上可能还背着别的案子?他的真实身份也许是一名逃犯?”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不排除这个可能。”顾淞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有点儿后悔没把握住机会,让董威钻空子溜掉了。

    “现在想来,董威确实很厌恶跟警方打交道,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的性格所致,现在看来也许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夏时也有些自责,要是他能早点察觉到董威的异常,尽早对董威展开调查,说不定现在已经把案子给破了。不过,多说无益,没有证据想的再多也是白搭。“算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干活吧。”他拍拍顾淞的肩膀,重新打起精神。

    看过客厅,夏时又来到西北角的厨房。这里同样被打扫得一干二净,就像从来没有人住进来过一样。他依次打开橱柜的柜门,看看里面是否有什么遗留的物品,结果仍然是徒劳。

    当他转身面向厨房的角落,打开冰箱门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他捂着嘴干呕了几声,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顾淞见他这副样子,虽然有些心疼,却还是忍不住调侃他道:“夏时,你最近怎么总是想吐啊?该不会是有了吧?”

    “有你妹啊!”夏时恶狠狠地瞪了顾淞一眼,指着空空荡荡的冰箱说,“真他妈的邪门,一开这冰箱我就感到浑身发冷,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废话,开冰箱能不冷吗。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说不清楚,感觉这里面曾经放过什么让人恶心的东西。”

    “不会吧。”顾淞怔了一下,凑近冰箱用力吸了吸鼻子,疑惑地说道,“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啊,你是不是想多了?”

    “但愿如此吧……”夏时自嘲地笑了笑。最近,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了,看来忙完这阵子,他的确有必要去医院好好检查下身体了。

    警方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一是要想办法查明董威的真实身份,二是确认其是否有案底,是否为通缉犯或网络追逃人员。

    但因缺乏证据,他们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董威就是杀害何瑶跟徐子林的凶手,所以有关嫌疑人的排查工作也在继续进行当中。

    10月4号是中秋节,夏时给顾淞放了一天假,让他好好陪陪家人,顺便整理下思路,找找案件的突破口。顾淞利用大半天的时间陪田蕊在医院做透析,下午回到家里,两个人又窝在床上看了一部轻松浪漫的爱情电影。

    田蕊睡着后,顾淞一时间无事可做,摆弄手机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霍妍,接着便想到了霍妍的父亲霍清坤教授。

    前两天一起破案的时候,顾淞听霍妍提起霍教授的近况,心中很是感慨。他记得念大学的时候,自己最喜欢的课程就是霍教授讲的犯罪心理学。当他第一次听说心理画像可以帮助警方锁定犯罪嫌疑人时,内心对这门学问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渐渐地,他学会的知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崇拜从事犯罪心理研究的专家和学者们。霍教授在课堂上讲述的案例,让他印象最深的是1940年到1956年发生在美国纽约的系列爆炸案。

    纽约州心理卫生助理研究员布鲁塞尔博士在查阅过警方的卷宗后,对凶手的年龄、身材、性格、出生地、受教育程度、穿衣方式等进行全方位的侧写,其中让警方感到比较夸张的一点是,他判断凶手被逮捕的时候可能穿着双排纽扣套装,而且扣子都是扣上的。

    后来,凶手乔治米特斯基被捕,对其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神奇的是,被捕时,米特斯基穿着一件蓝色的双排扣套装,扣子竟然都扣着。

    现如今,那个睿智博学,在讲台上循循善诱,侃侃而谈的霍教授得了脑血栓,无法下地走路,有时还会出现意识模糊,言语不清等症状,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顾淞想到这些,觉得自己应该趁老师的病情不算特别严重的时候去家中问候一下,以免留下终生的遗憾。

    他给霍妍打电话,说明了自己的想法。霍妍显得非常高兴,立刻把地址发了过来,并嘱咐他千万要少买东西。顾淞嘴上答应着,结果上门的时候还是拎着大包小裹的慰问品,就跟夏时前几天去他家里看望田蕊的情形一样。

    “你看你,说了不要客气的,你还买这么多东西。”霍妍笑着把顾淞请进屋里,并对母亲介绍了顾淞的身份。

    顾淞跟霍妍的母亲打过招呼,霍母握着他的手,欣慰地说道:“孩子,亏你这么有心,他只教过你两个学期,你却这么惦念他。”

    “当然了,霍教授是我最崇敬的老师,没有之一,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他的。”

    “那就快进去看看他吧。”霍母笑得更开心了,“老头子现在很清醒,估计你们爷俩有很多话要聊吧。”

    “嗯。”顾淞微笑着点点头,随后跟着霍妍着朝里面的卧室走去。

    来到房门口,霍妍转过头,俏皮地冲顾淞挤了挤眼睛,“顾警官,你先别进去。”说完,她轻轻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故作神秘地对躺在床上的父亲说道:“老爸,你猜猜是谁来看你了?”

第13章 嫌疑人之死

    “呦,家里来客人了?”霍清坤愣了一下,撑着床缓缓地坐了起来。

    “爸,你悠着点儿啊。”霍妍赶紧过去帮忙,帮父亲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坐好。“猜吧,是谁来了。”

    “你都不给我点儿提示,让我怎么猜啊。”霍清坤用手理了理灰白色的头发,摸过床头的花镜戴上,霎时间又恢复了老学者的风范。

    “你不是大侦探嘛,会读心术,需要我给提示吗?”

    “你啊,就知道拿我这个老头子寻开心,不怕别人笑话。”霍清坤无奈地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却温暖慈祥。

    “好吧,给你一个提示:他是你曾经教过的学生,是个男的。”

    “我教过的男学生太多了,猜不着。你再给个提示。”

    “他是你非常喜欢的一名学生,特别特别爱听你的课。”

    “是吗?那我得好好想想了……”霍清坤微微皱起眉头,看样子是在努力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少顷,他望向卧室的门口,试探着猜了几个名字,当他说到第三个的时候,顾淞忍不住走了进来,半开玩笑地说道:“霍老师,您怎么把这么重要的学生给忘记了,竟然还不说我的名字。”

    “顾淞?”霍清坤又惊又喜,拍着大腿说,“我下一个就要点到你的名字了,你等会儿再进来多好。”

    “是吗?”顾淞嘿嘿地笑了两声,转头看着霍妍说,“小霍老师,是你给的提示不恰当。你直接跟霍老师说,他是你教过的学生里长得最帅的一个,老师肯定会第一个想起我。对吧?”说完,他像个大孩子似的冲霍清坤咧了咧嘴。

    “你呀……”霍清坤被逗笑了,两只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他朝床边的沙发椅努了努嘴说:“快别站着了,过来坐啊!”

    “好。”顾淞来到床边,调整了一下沙发椅的位置,面向霍清坤坐了下来。

    近距离的接触让顾淞更加清楚地看到老师脸上的憔悴。他突然有点怨恨岁月的无情,世事的不公。其实人类就是这么脆弱的动物,任何人都抵不过生老病死,无论他有多么显赫的地位,多么功成名就。帝王将相尚且如此,何况天底下的寻常百姓。

    “老师,您现在是完全不能下地走路了吗?”顾淞心疼地问道。

    “呵呵,走不了了,想出门只能坐轮椅。”霍清坤朝卧室的一角指了指,那里放着一个折叠轮椅。“哎,我的身体状况就这样了,别聊我了。你这几年怎么样?一直在支队当警察吗?”

    “今年年初的时候辞职了,因为家里的一点事情。不过……”顾淞跟霍妍对视了一眼,“最近因为一个案子被新上任的支队长拉回去当顾问,我跟霍妍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才认识的。”

    “哦,案子的事我听小妍说了。我赞同你们的推断,那名叫董威的犯罪嫌疑人还是值得继续追查的。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并且存在某些精神方面的障碍,就算他逃到了外地,再次杀人也是迟早的事情。”

    听到这话,顾淞忍不住在心里苦笑,心说霍妍怎么能无视规矩,随便把案情向外透露呢。但是转念一想,霍老师可是曾经协助各地警方破获过多起大案要案的犯罪心理专家,跟他聊一聊说不定能开阔下破案的思路。

    霍妍见二位师生聊得颇为投缘,不想再打扰他们,说了句“你们先聊”就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两个人从头到尾把案情认真梳理了一遍,顾淞问霍清坤有什么好的建议,霍清坤思索了片刻,感觉有些无奈。案情发展到这个阶段,他们似乎只能通过传统的手段,按部就班地进行调查,想要寻找董威的下落,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向本市及临市的公安机关发布协查通告,或者依靠群众的举报收集线索。

    聊过了“916案”和“929案”,顾淞又把他最近几年经历过的案子,挑重点向霍清坤讲述了一番,尤其是他两年前在凉山地下监狱假扮通缉犯当卧底的经历,还有他跟夏时联手杀掉被警方通缉了好几年的人贩子老大那件事。

    霍清坤听得极为入神,时不时还会露出一副紧张焦虑的表情,好像此时此刻顾淞仍然面临着某种危险一样。听到后来,他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笑意,欣慰地感叹道:“你跟夏时都是我喜欢的学生,如今看到你们俩都成长为这么优秀的警察,而且夏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支队长,我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老师,既然您还活着,那就好好享受余下来的生命,别总是把‘死’挂在嘴边,不吉利。”

    “好好好,我不说‘死’。”霍清坤摘下花镜,揉了揉湿润的眼睛说,“我要努力地活着,看你们这些后辈变得更加出色。希望我们的社会罪犯越来越少,好人越来越多,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安定。”

    “您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努力活着,等那一天的到来。”顾淞信心坚定地替老师加油鼓劲儿。他是真心希望老师能够长命百岁,头脑永远清醒。如果可以,他还想听老师给他上课,学到更多的知识。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竟然聊到了傍晚六点多,霍妍敲门走进房间,热情地留顾淞在家里吃晚饭。顾淞有些为难,但还是婉言拒绝道:“今天是中秋节,我得回去陪陪家人,改天我再登门拜访。”

    “瞧我这脑子。”霍妍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那我今天就不挽留你了,你回去陪家人吧,我们开会的时候再见。”

    “好的,我今天先告辞了。老师跟我聊了一下午,也该休息一会儿了。”

    出门时,霍妍和霍母一直把顾淞送到电梯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淞觉得霍母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言语间也有撮合他跟霍妍之意。对方没过问,他也不好主动挑明自己已经结婚了,于是默默地跟她们挥手告别,心说改天得找机会跟霍妍单独聊聊,免得耽误人家的终身大事。

    离开霍老师家,顾淞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回家看望一下自己的母亲。

    因为田蕊的事情,顾淞跟母亲的关系闹得有些紧张,虽说他们彼此之间都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但有的时候,讲和并不是那么快速而容易的事情。

    晚上七点多,乔念真开门扔垃圾,恰好看到拎着月饼和水果的顾淞。她愣了几秒钟,心里感觉到一阵温暖,嘴上却不依不饶地抱怨道:“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还知道回来看看你亲娘啊。”

    “妈,你就别跟我置气了,行吗?”顾淞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随母亲一起进了家门。“我该说的话都说过了,也跟你道过歉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非得让我把婚离了你才开心吗?”

    “谁开心看你离婚啊?”乔念真故意板着脸接过顾淞手里的东西,忍不住开始往外倒苦水。“你想对那个姑娘负责任,我能理解你,我也没一哭二闹三上吊阻止你们去登记吧?我只是怕你过得不幸福,担心你将来会后悔。作为一个母亲,我发发牢骚有什么关系嘛,你可倒好,心里有苦衷不能对那个姑娘说,结果就把气全都撒到我身上。我招你惹你了?操心儿子的终生大事还有错了?”

    “你没错,全都我一个人的错。”顾淞笑嘻嘻地看着母亲,希望能获得母亲的原谅。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们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点小误会而闹得不愉快。他把双手搭在母亲的肩膀上,推着母亲往厨房走去,转移话题道:“妈,今天过中秋节,我们吃点儿什么呀?”

    “你不回家陪媳妇了?”

    “媳妇天天都能陪,老妈被冷落了这么久,天理难容啊。”

    乔念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顾淞的胳膊上使劲儿拧了一把,“你呀,真是把我给气死了。”

    经历了争吵、误会和冷战,母子二人终于和好如初,家里的氛围也变得温馨起来。母亲做饭时,顾淞就拿着玩具骨头逗家里的拉布拉多犬杰克。

    杰克很想念顾淞,摇头晃尾巴,玩儿得不亦乐乎,直到乔念真在它的饭盆里填满狗粮,喊它去吃饭,它才丢下嘴里的玩具,屁颠屁颠地去享用它的晚餐。

    没过多久,餐桌上便摆满了可口的家常菜,顾淞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他再次向母亲道歉,说他不该几个月不回家,对家里的事情不管不问。

    乔念真哪会跟儿子一般见识,心里早就原谅了顾淞的“不懂事”。她一边往顾淞的碗里夹菜,一边打听田蕊的近况,实际上还是很关心儿媳妇的身体健康。

    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顾淞的手机响了。他皱着眉头接起电话,立马听到夏时火急火燎的声音:“顾淞,你在哪儿啊?大事不好了。”

    “我在家里吃饭呢,怎么了?”

    “马智晨死了,你抓紧时间来趟现场。”

    “什么?你再说一遍!”顾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正在吃饭的母亲吓了一跳。

    “何瑶的男朋友马智晨死了,而且就死在‘916案’的案发现场,真他妈邪门了。”

第14章 小丑鱼

    挂断电话,顾淞的大脑有些发懵,整个人僵在饭桌前,足足愣了半分钟。

    乔念真被他的样子吓到了,紧张地问道:“谁打来的电话,出什么事了?”

    “妈。”顾淞缓缓地回过神来,抱歉地说道,“我得出个现场,不能陪你吃饭了。”

    “什么?出现场?”乔念真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放下碗筷拽住顾淞的胳膊问,“你不是已经辞职了吗?怎么还要去现场破案?”

    “案子很急,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解释了。”

    “那……”乔念真心疼地看着儿子说,“你吃几口饭再走吧,急也不差这几分钟,总不能饿着肚子去工作啊。”

    “那好吧。”顾淞不想浪费母亲的一番好意,无奈地笑了笑,重新坐回到餐桌前,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饭菜,这才伴着母亲的唠叨和嘱咐出了家门。

    半个小时后,顾淞把车停在恒河小区里。下车锁好车门,刚好遇见像他一样被临时拉到刑警队当顾问的霍妍。两个人相视一笑,表情中都透着些许的无奈。确实,在这个本该陪伴家人度过的中秋之夜,有谁愿意在团圆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被人叫到案发现场来呢。

    “小霍老师,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是啊,我做梦也没想到今天晚上会发生命案。我本来计划待会儿带爸妈去天台上赏月呢。”

    “赏月啊……”顾淞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夜空,一轮圆月正高悬在天幕上,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辉。“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抬头看月亮了。”

    “我也是。”霍妍微微仰起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而她的眼角余光却停留在顾淞线条明朗的侧脸上,好像跟看月亮相比,身边的人更让她感到赏心悦目。

    少顷,顾淞收回心神对霍妍说道:“走吧,我们抓紧时间去看现场,再耽搁下去,夏支队长可要骂人了。”

    403室是何瑶租住的房子,这里作为“916案”的案发现场已经被警方封锁。马智晨是何瑶的男朋友,曾经作为杀害何瑶的一号嫌疑人接受过警方的调查。在证明其与两起谋杀案无关之后,仅仅过了四天的时间,他竟然也死在了何瑶的家里,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们俩跟我进来吧。”夏时急不可耐地在门口冲顾淞和霍妍招了招手,看上去情绪非常的糟糕。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倒了什么血霉,刚一上任就接二连三地遇到命案。如果他聘请了两位顾问都熬不过眼前这道难关,从此以后,他怕是没有脸面在支队里继续干下去了。

    来到命案的中心现场何瑶的卧室,夏时向顾淞和霍妍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本案的案情。

    今天晚上八点钟左右,住在楼上的庞大爷在小区里遛完狗回家,看到403室的房门敞开一道很大的缝隙。因为403室是被警方封锁的案发现场,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也没有胆量独自一人进入这间发生过命案的屋子,但他没有料到,自己的牧羊犬却一时淘气从门缝中溜了进去。

    庞大爷当时被吓坏了,站在门口喊了半天,可是那只淘气的牧羊犬说什么都不肯出来,好像在里面的卧室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发出一阵刺耳的犬吠声。庞大爷感觉情况不妙,壮着胆子走进卧室,结果就看到了摆在他们眼前的这幅场景。

    “法医初步判断,马智晨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今天傍晚六点钟左右,致死原因为注射毒品过量。”夏时指了指床上那具被麻绳五花大绑的尸体,继续说道,“受害者的身上有多处电击伤,疑似生前遭受过凶手的虐待。从门锁的破坏情况来看,凶手应该是用暴力手段闯入何瑶的家中,并在这间卧室里制服受害者,用麻绳将其捆绑。估计凶手闯入的时候,马智晨正在卧室里睡觉,所以凶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控制住了他的行动。

    “出于某种目的,凶手捆绑了马智晨以后,多次对其进行电击伤害,最后向其体内注射过量的毒品,致其死亡。

    “根据现场留下的鞋印,我们推测闯入室内的凶手是一名成年男性,身高在180厘米左右,体重为80公斤到85公斤,可以说身材非常的强壮。按理来说,他想杀死体型比他瘦弱很多的马智晨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他却不嫌麻烦,偏偏用这样的方式将其杀害,可见作案手段对他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除了检查尸体之外,我们还没有挪动过现场的任何物品,包括扔在尸体身旁的那支注射器。现场已经拍照固定完毕,你们看看吧,有什么想法说出来交流一下。”

    “这里不是‘916案’的案发现场吗,马智晨为什么也会死在这个地方?”霍妍环视着这间摆满了女生生活用品的房间,纳闷儿地问道。

    “据我推测,马智晨有可能是自己住进来的。”夏时比较确信地回答道。“9月29号那天晚上,马智晨突然跑到刑警队来自首,承认自己杀死了何瑶,并要求警方把他关进看守所。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马智晨跟那两起谋杀案根本就没有关系,他去自首其实是另有目的的。

    “通过审讯,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在外面结了仇家,人身安全受到某种威胁。虽然他没有当面承认,但是他的表情和动作间接地反应出他的内心:他在惧怕某件事情,或者说是在惧怕某个人。因为妨碍警方办案,我们把他送到拘留所关了几天,于今天早上将其释放。离开拘留所后,他大概是不敢回到自己的家里,怕仇家找上他实施报复,于是……”

    “于是他就带着临时购买的洗漱用品、换洗衣物以及方便食品躲进了何瑶家。”顾淞一边翻看着堆在床脚的运动背包,一边接着夏时的话说,“看样子他确实被吓得不轻,连宾馆都不放心住。因为何瑶家是被警方封锁的犯罪现场,他以为这个地方是最安全的,没有人能想到他会躲在这里,结果……”

    顾淞停下手里的动作,神色黯然地看着死去多时的马智晨,内心感到非常自责。“如果我们能早点重视起这件事情,将他保护起来,也许他就不会被人杀害了……”

    “不,这不是你们的错。”霍妍安慰顾淞道,“警方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你们不可能保护得了所有人,也不可能阻止所有的犯罪。既然命案已经发生了,我们后悔也没用,当务之急是把凶手给找出来。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起案子很可能跟私人恩怨有关,我们从受害者的社会关系入手,应该会有些收获的。”

    “但愿如此吧。”顾淞苦笑着说道。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拾起受害者身边的注射器,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受害者的手臂,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两个针眼,一新一旧,马智晨最近又开始吸毒了吗?”

    “恐怕是这样。”夏时回答道,“旧的针眼是一个多星期前留下的。可能是何瑶的死对他造成的打击太大,为了麻痹自己,他再次沾染上毒品,结果却因此丢掉了性命。”

    “注射器和毒品是马智晨的,还是凶手自己带来的?”

    “毒品的来源还需要进一步追查,但我认为应该是凶手自己准备的,否则无法确保他的杀人计划能顺利进行。哎,先别说毒品的事儿了。”夏时关注的重点似乎并不在这件事情上,忙着岔过了话题,“你们俩先看看那个。若南!”他走到卧室门口叫了一声,“你把那个物证袋拿过来一下。”

    几秒钟后,祁若南将一只透明的物证袋交给夏时,后者拿着它返回房间,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袋子的封口,举到顾淞的面前说:“凶手还给我们留下了这个。”

    “这是……”顾淞跟霍妍面面相觑了一下,两个人都不太明白袋子里的东西跟本案有什么关系。

    物证袋里装着一只长约6厘米,头部、身体和尾巴各有一条白色条纹的小鱼。小鱼已经死去多时,身上裹着一层黏糊糊的液体,看起来有点儿恶心。

    夏时厌恶地皱着眉头说:“这是陈法医在检查尸体的时候,从尸体的嘴巴里取出来的,显然是凶手留下的。”

    “我靠,这凶手够变态的。”顾淞惊讶地啧了啧舌,从夏时手里接过物证袋,在灯光下仔细观察着袋子里的小鱼。“这是生活在热带海洋地区的小丑鱼,也是热带海水鱼中最常见、具有较高观赏利用价值的品种之一,在水族馆里经常能见到,也有不少养鱼爱好者喜欢在家里饲养这种鱼。”

    “这不就是《海底总动员》里的尼莫吗?”霍妍诧异地问道,“凶手为什么要把这条鱼塞进受害者的嘴里?”

    夏时无奈地摇摇头说:“我不太明白凶手这样做的目的,所以就把你们给找来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660/ 第一时间欣赏连环通缉最新章节! 作者:夏繁天所写的《连环通缉》为转载作品,连环通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连环通缉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连环通缉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连环通缉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连环通缉介绍:
黑暗中,一个名为“海葵”的杀人组织悄无声息地发展壮大。他们将有毒的触手伸向毫无防备的猎物,凡是登上“死亡名单”的人无一能够幸免。 受害者沦为嗜血的刽子手,罪犯成为待宰的羔羊,究竟是谁在诱导无辜的人们去犯罪? 黑白颠倒的世界,有人打着正义的旗号将坏事做尽,却也有人披着黑暗的外衣拯救光明……连环通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连环通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连环通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