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同僚
事情显然变得有些棘手。
梅韫桦这短短几句话,无疑便将龙涛与季耳两人间的矛盾抬到散城军与镇北军的高度上,若是稍后处理不慎,势必将引起镇北军的极大不满。
若是真发展成那般地步,那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正当侯晋永想要出声缓和一下气氛之时,龙涛却是率先有了动静。
只见做为当事人的他先是瞟了愠怒的梅韫桦一眼,随即举起大手,朝着对方扇了扇。
“讨厌啦,什么龙将军,叫人家小龙龙啦!”
“……”
梅韫桦的面色变得更难看了。
“小哥哥你不要总沉着一张脸呀,你看你,长得那么白,那么靚,笑起来才好看呢。”
说着,龙涛双手并于胸前,冲男人比了一个心,“乖,笑一个,小龙龙爱你呦!”
“……”
梅韫桦原本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眼下是青一阵红一阵,他紧了紧自己的拳头,沉默半晌后,终究还是没有做出些什么。
被龙涛这么一闹,场面倒是缓和了回来,镇北军的将领们所露出的敌意俱是消去不少,脸上只剩下恶心以及对梅韫桦的同情。
“干得好啊小龙龙。”
瞧着季耳与梅韫桦两人那吞下苍蝇一般的表情,陆休前咧着嘴,往龙涛的肩膀上拍了下,“大愚若智说的就是你吧!”
“那是!”
龙涛满是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你也不看看我是何人?小龙龙!三朵金花之首,散城军第一美人啊!”
“可得了吧你。”
梅士淦的脸上满是嫌弃:“可别糟蹋‘第一美人’这四个字了,跟人家比,你便是连那地上的狗尿苔都不如。”
提起“第一美人”,原本意气风发的龙涛情绪忽然低落下来,就连旁侧的陆休前也一时沉默。
“要我说,老大属实不是个东西。”
龙涛垂着脑袋,低声说道:“先是遇上个小公主,然后把人勾走了;接着碰到个小宫女,又给人勾走了;如今来了个小仙女,最后还是落进他的手上。”
他两只手捂住脸,语气悲怆,“我是明白了,凡是长得好看的女人,没一个逃得了的。只要老大在一天,我们三兄弟怕是就要永无出头之日。”
“行了行了,别酸了,其他暂且不论,人小公主可是老大拿命拼来的。换了你,你能单枪匹马把人家从数万大军之中救回来?”
梅士淦伸出小指扣了扣鼻子,“不是咱看不起你啊,就你那点本事,怕是才刚进去就得让人给抽成马蜂窝,而且还是个烂窝。”
听了这话,龙涛显然有些不服气,“行,就算抛开小公主,小芸宫女还有昨天那位天仙你又怎么说?总不可能也是什么老大从数万大军里救出来的吧?”
“那劳什子小芸老子又没见过,上哪知道去。”
梅士淦瞥了眼龙涛与陆休前,“那姑娘人都被你俩给吓跑了,跟老大有什么关系。”
“那昨儿的天仙呢?天仙姐姐你又怎么说?”
“……”
梅士淦无言半晌,旋即重重地点头道:“小龙龙你说得对,老大的确不是个东西!”
“可不是?”
陆休前愤愤不平地说道:“自己把美人都收入囊中也就算了,好端端地还罚咱们哥仨女装,亏得咱们这几个月累死累活的为他准备惊喜…”
“呵。”
自旁侧响起的嗤笑声将他的话语打断,只见尔英章瞄了兀自义愤填膺的三兄弟一眼,继而冷哼道:“三个傻逼。”
边上的侯晋永也是有些听不下去,他皱着眉说道:“还好意思埋怨老大,也不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本该操练的时候跑去老大府中偷懒也就算了,还在监军面前闹出那样的笑话出来…我要是老大,非狠狠地罚你们一顿军棍不可,女装都是轻的。”
说完,他又摇了摇头,“而且,这女装我看你们三个不是穿得挺乐呵的?方才不还美滋滋的自称什么‘三朵金花’来着?”
“乐呵归乐呵,但女装这种东西,自愿穿和被迫穿哪能是一回事?被迫穿女装是没有灵魂的。”
“嘿,行家啊。”
“傻逼。”
散城军的几位统领闹在一起,一时间堂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不愿看他们嬉笑的季耳将头往梅韫桦的方向靠了靠,“你说那郭羽这次又要搞些什么花样。”
今日一大早,郭羽便着人将散城军与镇北军的将领们唤来这里,而这也是其第二次这般正式地召集众将。
自打上次在将军府同季耳等人闹过一场后,郭羽便再未曾传唤过镇北军的将领。不止如此,作为镇北将军的他,甚至连镇北军的大营都还没进过,军中事务也一如往常那般全都交由刘河来处理。
至于他本人,整日里除了待在将军府中,就是跑到散城军营骑他那匹肥得跟猪一样的白马。而他这样的表现,无疑让镇北军的大多数人都以为这郭羽怕是想要破罐子破摔,老老实实的当个空有头衔的镇边大将。
当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季耳,那日在将军府中,他已见到过这位新任镇北将军的态度,自是明白其不可能这般妥协。
以他想来,郭羽之所以会如此,要么就是想迷惑他们,以教他们放松警惕,要么就是在暗地里谋划些什么大计,又或者二者皆有之。
在这种想法之下,郭羽今日召集众将的举动,无异于一个信号。
“他会做些什么?”
季耳沉声道:“你说他稍后会不会端着个酒杯出来,见到我们之后便将杯子往地上一摔,然后自屏风后一窝蜂的涌出五百刀斧手把我们全砍了?”
他又看了看仍旧有说有笑的龙涛几人,继而举起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两下,“要不,我们先下手为强?”
听完季耳的话,梅韫桦的嘴角不禁抽了两抽,“你怕不是话本看多了,还刀斧手…亏你也说得出口。”
他没好气地瞥了友人一眼,“虽说立场不同,但终归同为宋臣,怎可能会真的刀剑相向。再者,若是郭羽真的能蠢到
做出这档子事来,我们哪里还用得着想现在这般麻烦。”
想到他们一帮子这几日暗中做的准备,季耳烦躁地挠了挠头,“那你说,这回郭羽要作甚?总不能就是想叫我们过来聊天吧?”
“这人素来喜欢出其不意,便是真的如此做了,我也不会意外。不过,这次倒是不会。”
梅韫桦转过头,将目光投向那仍自空着的主位上,“可还记得昨日我与你说过什么?”
季耳想了片刻,带着些犹豫地说道:“说…说我这小模样挺别致?”
“……”
梅韫桦怔了怔,随即叹息一声。
“是说天岚来人了。”
说完,他似是有些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怎的就与你这么个蠢蛋当了兄弟呢?”
“滚蛋滚蛋,继续说正事。”
季耳的眼中尽是不解,“天岚来人与他叫我们来将军府有什么关系?”
“就你这个脑子,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冲杀在前的莽将军了。”
梅韫桦连连摇头,“既然王上派的监军从事来了,于情于理他都得叫我们见一见人。这样正好,等过后我去拜见那位监军时也能免去些麻烦。”
新兵将至,阅兵也近在眼前,许多事情自是要尽快完成。
虽说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并不包含着这位监军,不过既然是送上门的助力,便没有放过的道理。
如是能拉拢过来,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能,那也无所谓。
他正暗自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堂中忽地响起阵脚步声。
无需多想,定然是郭羽以及那位新来的监军到了。梅韫桦收拢起思绪,抬头朝前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直看的他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
实际上不止是他,所有镇北军的将领们全部怔住。
“诸位久等了。”
依旧一身白袍的郭羽走到主位前坐下,随即冲着下方的众人笑了笑,“今日叫诸位过来,主要是想介绍几位新来的同僚。”
说罢,他指了指那同他一起走进大堂的几个人。
“骁骑将军,兰云。”
“征东将军,梅志盛。”
“参军从事,李奇鹏。”
郭羽轻笑道:“虽说是介绍,不过想来也不用我太多嘴,毕竟都是些个老熟人,你们说可对?”
待三人在空位上落座后,他朝着下方那些隐隐有些激动的镇北军将领们看了一眼,继而再次开口道:“当然,新同僚还不止他们,想来你们也或多或少得到了些消息,王上给镇北军派了位监军从事…”
话音未落,一道白色倩影蓦地自后方走入大堂,她随手拿起只椅子,旁若无人地将之放在郭羽的身侧后,翩然落座。
“镇北军监军从事。”
一声声惊呼响起,刹那间,自下方投来各色眼神,有惊艳,有探寻,有震撼,也有疑惑。然而这些,女子却仿佛全然不知,只是顶着那张绝美却清冷的面孔,语气淡淡地说道:
“黄家,黄清。”
第二百一十九章 府内议事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堂中诸将便接连被惊到三次。
这第一惊,自然是因为女子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孔;其次,便是惊讶于这监军从事竟然是个女人;而最后,则完全是由于女子的姓名。
众所周知,女人向来是世人所热衷讨论的话题,而越美的女人,像当今十大美人,便更是如此。
自新的群芳谱出世后,谱上之名便在短短几日内传遍了九州。而其中,则以前三甲最为引人注意。
西雍公主李昕芮,作为蜀地双璧之一,其人早已名满天下,那自是不必多说;北疆王女程琪雪,美艳之名亦是为人所知。
唯独榜首的黄清,世人是只知其名而不知其人,对其抱有好奇者甚繁,意欲一睹芳容者更是不可计数。
然而,这位群芳谱魁首属实过于神秘,莫说是真实相貌,便是画像都没人见过,是以,世人只知晓黄清是第一美人,却不知其长相如何,究竟美到各种地步才能盖过几位出身王室的金枝玉叶。
像李昕芮、赵轻语这等身份高贵且相貌出挑品性还不讨人厌的一国公主,在民间自然有着颇多的拥护者。这群人自是不可能认同自己所憧憬的对象被一个压根没见过的人所盖住,于是乎,他们对本次群芳谱报以强烈的质疑,并且为此发生了许多十分不和谐的事情。
“黄清是哪颗葱哪颗蒜?也配跟我们家大芮芮比?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村姑上了群芳谱也就罢了,排名还比大芮芮高!黑幕,一定是黑幕!”
“就是!这排名指定有问题,十有**是排榜的人被人塞钱了!如若不然,小轻语怎么可能没进前三甲?有一说一,就凭小轻语的那盛世美颜,少说也是保二争一的好吧?”
“赵轻语的脑残粉滚出克,连前三甲都没进的渣渣,好意思过来碰瓷?还保二争一,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要是包子脸就算盛世美颜的话,隔壁卖包子的王奶奶岂非可以称得上是惊艳绝伦?”
“怎么就不好意思,连一个纯靠卖兄妹人设上分的废物都能进前三,我们全九州第一无敌可爱美少女小轻语凭什么就进不得?”
“卖人设?我们大芮芮那么纯情,你竟然说她卖人设?你妈死了!”
“说不过就骂街?李昕芮的粉丝就这素质?你今晚必全家暴毙!”
诸如以上这等“友好会谈”,并对彼此的家人报以“诚挚祝福”的现象,在群芳谱刚出现之时可谓频频发生。若是谈得过于尽兴,最后甚至还会进行一波“肢体交流”,挠脸撕衣,层出不穷,掏裆抓蛋,屡见不鲜,其激烈之程度,虽是比不得武道强者间交手的精彩,却也胜在热闹。
眼下正坐在大堂的镇北军诸将中,便有不少参与过这样的纷争,而其中则以季耳最为活跃。
因着刘河而成为“小轻语派”坚定不移的拥护者的他,骤然间见到将赵轻语挤出前三甲的“罪魁祸首”,当即便坐不住了,一时间便是连友人的计划都顾不得。
“监军从事?可笑至极!”
季耳看也不看黄清一眼,只是待在椅子上冲着郭羽一味地冷笑,“王上派来的监军怎
可能会是个娘们,郭将军你这怕不是把自己姘头给抬府上来了吧。”
这句话就仿佛捅了马蜂窝一般,将原本还算安静的大堂变得异常吵闹。
梅韫桦皱起眉头,不赞同地看了看季耳,一语双关地说道:“阿季,你太冲动了。”
“阿季,不得无礼!”
先前始终保持沉默的刘河也开了口。
“竟敢骂咱们的天仙姐姐,姐妹们,开骂!”
龙涛振臂一呼。
“小鸡儿!大傻逼!活像一只蠢母鸡!三天两头就拉稀!”
陆休前张口就来。
“撅起大腚面朝西!搓起粑粑当球踢!舔张逼脸笑嘻嘻!”
梅士淦紧随其后。
“看你仨像三驴逼!”
季耳亦不愿示弱。
他这边开了口,一些镇北军的同僚自是不会让其孤军奋战,就这样,两伙人再度对骂起来,一如昨日。
虽说这场骂战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干系,但黄清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仿佛事情全然与她无关。
她微微侧过头,不动声色地与一旁的郭羽低语几句,所说的内容却是与其冷漠的表情全然不符。
“郭大将军,那人说清儿是你的姘头呢。”
她的语气似是带着些欢愉,“我们看上去果然很般配。”
“……”
郭羽被身旁女子的这几句话弄得有些苦笑不得,他没有出声,看了看下方那正骂的唾沫横飞的季耳一眼,心下有些疑惑。
这人怎么回事,怎的又在这里起刺?还起的这般莫名其妙?
难道是小裙子没穿够?
这般想着的郭羽正想停住下方的骂战,但身旁的女子却是快了他一步。
“你是何人?”
略显淡漠的嗓音自堂内响起,明明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的传入在座每个人的耳中。
黄清这么一开口,下方正对骂的人顿时停了下来,知晓其是在问自己的季耳扬起下巴,语带骄傲地说道:“老子是镇北军先锋营统…”
“只是镇北军中一个末等甲士罢了。”
主座上的某人轻笑着说道。
黄清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下方面露恼意的季耳,目光十分平静,却又好似有着些许不屑。
“监军之职乃王上所允,末等甲士无权询问。”
她将目光收回,继而侧头看向郭羽,“镇北军议事,末等甲士也可参加?”
“监军大人所言极是,此事确实不合规矩,倒是本将军疏忽了。”
郭羽微微点头,“末等甲士季耳,出言不逊,冒犯上司,女装之刑再加一月,以儆效尤。”
说罢,他冲着龙涛一抬手,“小龙龙,辛苦一趟,把咱们的甲士大人请出去。”
“好嘞!”
龙涛咧着嘴应了一声,人直接从座位上跳起,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季耳面前,朝着他伸出了手。
“甲士大人,请吧?”
这般举动对于季耳而言可以说是十分尴尬,可他却又偏偏发作不得,毕
竟郭羽所言也是事实,如今的他,的确只是个末等甲士而已。
自知如今即便强行留下也是徒受屈辱,脸色异常难看的季耳一把将面前的手拍开,旋即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啊~”
他正打算在临走前再放上几句狠话,不成想耳边却是响起一声“娇呼”。
“真讨厌,你弄疼人家了啦!”
龙涛用他那砂锅大的拳头用力往季耳的胸口捶了一锤。
“死鬼,快走!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人家不跟你好了啦!”
刹那间,季耳只觉得自己**与精神同时遭受到巨大的撞击,他踉跄后退两步,再顾不得什么狠话不狠话的,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堂。
待季耳离去后,龙涛等人也回到位子上坐好,郭羽往镇北军那一侧瞥了一眼,旋即朝着坐在首位的刘河开口道:“刘副统领,本将军如此做,你应该不会见怪吧?”
刘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季耳在镇北军中有着不俗的威望,眼下遭受如此对待,一众将领们自然是有所不满的。但这次也却是他的不对,再加上刘河也没有异议,镇北军诸将便是再不愿,一时间也只得强行咽下这口气。
“很好,那我们便回归正题。”
此次郭羽叫这一众人来将军府,倒是不为别的,主要便是引出李奇鹏等人以及安排他们的职务。
“兰云将军骁勇善战,想来诸位也是知道的,正好先锋营统领一职空缺,便由他暂领此职。”
“梅志盛将军先前是刘老将军的副手,也是镇北军的老人,其能力有目共睹,便暂且让他领镇北军副统领之职,与刘将军一同协助本将统领镇北军。”
“李奇鹏仍领参军从事之位,管理镇北军后勤以及协助本将军处理军中事务。”
三言两语安排完几人的职务后,郭羽将视线扫过下方诸人,询问道:“诸位可有意见?”
他没有去提及黄清,这倒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没有必要。
毕竟监军从事本就是为监察边军将领所设的职位,他这个被监的也没什么资格安排人家。
待郭羽讲完后,下方再度陷入寂静之中。
像侯晋永等散城军的人,自是不会有什么异议,而镇北军那边,大部分人也同样如此。
当然,他们之所以会这般,并不是因为郭羽,而是纯粹是相信兰云等人罢了。
像兰云,本就是镇北军出身的骁将,在座的大部分都认识,而梅志盛,那更是不必多说,老副将了。
至于李奇鹏,他们虽不算熟,但也知晓其是昔日大将军陈奚的左膀右臂。
出于对这几个人的了解,他们罕见的对郭羽所做出的安排没有产生任何的甚至还十分愿意。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
梅韫桦的一双眉头紧紧锁起,眼中闪烁着思索之色,显然在考虑着什么。
良久,他似是有了决定,抬起头看向上方的郭羽,正要开口,自前方却是忽地响起道声音。
“一切遵从镇北将军之意。”
第二百二十章 不愧兵鬼之名
见刘河出声,原本作势欲起的梅韫桦皱了皱眉,不再有所动作。
对郭羽来说,刘河没有异议,便等同于镇北军所有人没有异议。他微微点头,随即看向兰云几人,“既如此,接下来的日子便有劳三位了。”
“谢将军。”
兰云等人一齐起身,朝着前方拱手道谢。
郭羽随意地摆了摆手,继而说道:“那么此事便暂且告一段落,接下来本将军还想商讨下几天后的阅兵一事。”
为彰显军威,加强军中新老士卒的荣誉感与归属感,每年年底大宋各军都会进行一次阅兵。而作为大宋边境四军之一,镇北军自然也要进行这阅兵之仪。
镇北军在大宋征齐之前本有五万之众,经过前次南征后,镇北军伤亡颇多,而随后又进行了几次抽调,以至于眼下原镇北军的士卒仅仅只剩下一万五千甲。哪怕加上郭羽自天岚带来的人马,也是不够三万之数。
作为镇守北境抵御蛮族的边军,这些兵马自然是不够的。虽说如今北疆正值内乱,但蛮族也不可能一直内乱下去。待其境内稳定,北境势必将再燃战火。
如此,征兵便成了迫在眉睫的事,实际上早在郭羽去往北疆之前,赵舜便开始着手征兵一事。再求得自天岚的诏书后,他便立即开始在燕州招收新兵,几个月下来,也是征到了两万人马。
前些日子赵舜还特地派人送来了书信,信中除去大部分警告他离赵轻语远一点后,结尾处便提及已将这两万新兵派往辽陵,算算日子,估摸着会跟武辽前后脚到达,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新兵一到,阅兵便要立刻进行,毕竟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日后所归属的军队有多牛批还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郭羽这几日借着给小白减肥的名义,十分过分地摸了几天鱼,若再不准备这阅兵之仪,时间上怕是会有些来不及。
“此次的阅兵便定在十日后,由本将军负责操办,具体细节如有需要本将军自会找各位商议。”
虽然郭羽很不想揽下这种费力不讨好还没多少装比机会的事,但毕竟他这个镇北将军初到北境,手下还有着一屁股人不服,总还是要做出些能让人看到的实事。
这次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只要他能举办一个空前绝后史无前例精彩异常的阅兵,那么或多或少总能收获些认同。
想到这里,郭羽脑中关于阅兵的点子如雨后春笋一般接二连三地不断冒了出来,生怕再待一会便全都忘了的他,赶忙冲着堂内诸将挥了挥手,“若无其他要紧事,那便暂且先回去吧,待本将军想好后,再告诉诸位此次阅兵如何去办。”
听完郭羽的话,梅韫桦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禁“咯噔”一声。
阅兵之日本就是他所选择的动手时机,计划也是根据原本的阅兵所制定的,若是教郭羽将这阅兵包揽了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的两只手不自觉地握紧,眼睛中划过一道冷光。
虽说前些日子在语言上对于郭羽十分不屑,但实际上他从未小看过郭羽。
没想到,自己
终究还是低估了他的本事。
几日间借着韬光养晦的功夫,便洞穿一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直击要害。
不愧是能接下陈奚大旗的男人,兵鬼之名,当之无愧。
刹那间,梅韫桦脑中飞速地思索着对策。
“郭将军本就是镇北军的统领,平日里军务繁多,如何还能再去操劳这阅兵之事?”
半晌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他索性从位子上起身,朝着郭羽拱手道:“不若还是交由刘将军吧,前次阅兵便是由他所操办,其过程也算熟悉,能省去不少麻烦。”
“…听上去很不错,但是恕本将军拒绝。”
虽说郭羽对梅韫桦的提议十分心动,但终究还是将其否掉。
“……”
梅韫桦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坐回了位子。
所谓言多必失,说的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若是他再坚持下去,说不得郭羽便能将他的计划猜得一干二净。
梅韫桦微微摇头,暗自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多说无意,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看来诸位俱是没什么事了,既然如此…”
郭羽颔首道:“刘河将军,李参军,还有晋永卢伯留一下,其余人便都回去吧。”
话音落下后,除去他所提到的人以及黄清还有三朵金花外,其余人皆是从椅子上起身。朝着他抱拳后,转身走出大堂。
待众将离去后,郭羽侧头看向擅自留下的龙涛三人,挑眉道:“你仨还在这里待着作甚?”
龙涛,陆休前还有梅士淦三个不约而同没有离开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旋即同时朝郭羽望去。
“老大,我肚子疼,想在你府里休养一日。”
“老大,我脑袋疼,想在你家里恢复一下。”
“老大,我屁股疼,想在你这里多待一阵。”
三人虽是看着郭羽,眼角却是十分默契地朝他身旁的黄清不住瞄着。
郭羽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这哥仨打得是个什么心思,直接咧开了嘴。
“嚯,同时生病哈,症状还挺齐,哪疼的都有。”
他站起身,朝着大堂右侧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便就都留在这儿吧,好好歇一歇。”
“多谢老大!”
听得他如此说,龙涛等人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不必如此,都是兄弟,应该的。”
郭羽在兵器架前停下脚步,随手取下将军令后,他转过头,冲着三人一笑,“来,让老大先帮你们看看得的都是些个什么病。”
在男子手握住枪杆的刹那,入势中境的威势顷刻间自他身上迸发出来,直压得龙涛他们呼吸停了几息,额生冷汗不说,笑容也是凝固在了脸上。
“不…不必了…”
三人的身体抖了两抖,一齐从座位上跳起。
“老大,我肚子不疼了!”
“咱脑袋也没事了!”
“还有我,我屁股…哎呦!”
龙涛的话都没说完,屁股上便直接
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枪杆,原本没什么事的他,这下子倒真是疼了起来。
眼看事情不妙,陆休前与梅士淦甩开臂膀便朝着大堂外冲出,而龙涛见状,也顾不得自己已然肿起来的大腚,两条腿倒蹬得飞起,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呵。”
郭羽冷笑一声,提枪便追,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堂内众人的视野中。过了片刻后,惨叫便开始不断地自外面响起,一声比一声凄惨,一声比一声激烈,喊得撕心裂肺,嚎得肝肠寸断。
半晌,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多人运动后,白袍男子神清气爽地回到堂中,随手将银枪放回后,他对着留下的几个人笑了笑。
“处理了些私事,耽搁不少时间,望诸位见谅。”
看着他脸上那颇为和善的笑容,除去见怪不怪的侯晋永以及压根不在乎的黄清外,其余人的脸色俱是有些微妙。
郭羽自顾自地回到主座坐下,理了理脑中思绪后,轻咳两声,开口道:“此次将几位留下,为的便是这阅兵一事。”
“本将军有一个点子,首先,吧啦吧啦吧啦;其次,吧啦吧啦吧啦;紧着,吧啦吧啦吧啦;最后,吧啦吧啦吧啦。”
将自己关于此回阅兵之仪的思路简单讲完,他看了看场上面露思索之色的众人,“以上便是本将军的想法,诸位觉得如何?”
“…镇北将军的这个点子,着实有些新奇。”
李奇鹏捋着颌下的胡须,缓声道:“不过虽是前所未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想法,只要再推敲推敲细节,便是一场完美的阅兵。”
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称是。
“好,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参军你。”
郭羽一拍手,理所当然地说道:“大致想法已是告知先生,其中流程先生也已听过,如何执行,还有那诸多细节,就得先生去考量了。”
李奇鹏摸胡子的手一顿,“…先前将军不是说全由自己负责?”
“先生此言差矣。”
郭羽严肃道:“本将军总不能自己把什么事都做了,再者,先生你初来镇北军,便领了参军一职,总要做出些事来服众才行。这不就是个机会?加油,本将军很看好你。”
为了偷懒,他直接将自己揽下阅兵的原因套在李奇鹏身上。
“…诺。”
李奇鹏苦笑着拱手应下。
“如此,那便有劳先生。”
郭羽又道:“晋永,卢伯,还有刘将军,稍后你三人便可与先生商讨一下阅兵时诸营的具体情况,如有什么问题,便告知与本将军。”
“诺。”
三人同时应声。
“还有…”
郭羽看向刘河,“梅志盛将军虽是镇北军老人,但终归有些日子不在北境,许多事情兴许会生疏,便有劳刘将军多多帮衬。”
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有他在,也能帮刘将军分去些身上的军务。如此,将军还能清闲些。”
“将军放心,末将省得。”
刘河拱手应道,回答的竟是没有一丝的犹豫。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他的决意,她的有趣
自将军府离开后,梅韫桦的脸色便有些阴沉,一路沉默着走回大营后,他抬手招来名亲兵,小声吩咐几句,等其离去,才迈步他入营房。
屋内,季耳早已是等候多时,见得友人回来,他赶忙站起身,急匆匆地说道:“怎的回来的这般慢,那郭羽说了些什么,可是又起了幺蛾子?”
在看到季耳身上的那件小绿裙子后,梅韫桦原本难看的脸色竟是缓和了不少,他不慌不忙的在屋中坐下,又往其身上瞄了两眼后,低声笑道:“你这还真是扮女人扮上瘾了不成?回来这么久都舍不得脱掉。”
“老子被撵出去后便来你这里等着了,哪有功夫脱身上这破玩意儿。”
季耳被气得瞪起一双眼睛,他抬起手,似是想把身上的裙子撕掉,但又怕因为弄坏了衣服而遭受那位托尼老师变本加厉的刁难。在泄气与求全之间纠结了半晌后,他终还是愤愤地将手放下。
“少扯这些没用的,快说正事。”
“事情有些不妙。”
梅韫桦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那郭羽把兰将军推上了你先锋营统领的位置,然后还给了梅将军镇北军副统领一职。至于李奇鹏,则依旧当他的参军从事,同时负责掌管镇北军的后勤。”
季耳大手往自己的后脑勺上用力地挠了挠,“这…这不是好事吗?”
他满是不解地说道:“兰云将军骁勇善战,勇武本就远超于我,若不是因着他跟随老将军南征,也轮不到我做这先锋营统领。让他来当,总好过让散城军那些臭番茄烂鸡蛋当吧。”
“梅志盛将军也是一样,先前便是老将军的左膀右臂。这副统领一职也本就该由他来做,有他帮忙管理兄弟们,阿河还能轻松些。”
“至于李奇鹏,这个人我虽不熟,但既然能得大将军重任,想来无论人品还是能力都是靠得住的,镇北军得他,自是多一良助。”
季耳将自己的想法通通说了出来,旋即看向眉头紧锁的梅韫桦,“这怎么看对咱们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啊,怎的到你嘴里就成大事不妙了?莫不是你也被那郭羽给气昏了头?”
“我虽是没被人家气昏了头,但也快被你傻昏了头。”
梅韫桦颇有恨铁不成钢意味地瞥了友人一眼,“你好好想想,这三人身上有着什么共通点?”
季耳不假思索地答道:“裤裆都有鸟,都是男人。”
“…老子真想一耳刮子抽死你这个臭傻逼!”
本就心情压抑的梅韫桦竟是被气得爆了粗口,他咆哮着说道:“是南征!他们都参与了先前的灭齐南征!”
“南征怎么了?要不是出兵哪天肚子疼,我也跟随老将军南下了。”
说到这里,季耳脸上露出些懊恼之色来,“唉,没能亲手砍下两颗齐狗的脑袋来,当真可惜。”
“你可莫要忘了,那场南征中,得功最多者是谁?”
梅韫桦沉声道:“正是如今坐在将军府的那人,是他一人力挽狂澜,大破杨志勇十余万大军,也是他砸开天岚城门,将天下第一城收回大宋的版图。”
“而兰云将
军等人,当时便在他麾下听命,也是这一切的见证者。”
他叹了口气,“你说,若你是兰云将军,对于这个将战局反败为胜,对大宋犹如再造的人,会抱有怎样的心情?”
“老子恨不得当他的狗!”季耳挥拳道。
“虽有些夸张,但也不会差太多。”
梅韫桦点点头。
不得不承认,郭羽这一手安排的确可以说是绝妙。
如今的镇北军可以说是分为三股,一大半便是如他与季耳一般,对郭羽出任镇北将军满是反感,只想将其撵走。
一小半则与他们相反,十分崇拜这位在南征中出尽风头的少年将军,对其能成为镇北将军很是高兴。
至于最后一撮,算是中立,镇北将军爱谁谁。
先前在他刻意挑拨与压制下,军中支持郭羽的声音日渐缩小,几乎快要绝迹。结果这位兵鬼大人一回来,他们便立时有了复苏的势头。
眼下军中的形势已是有些不对,眼下兰云他们三个经历过南征且在镇北军还有着不俗威望的人再掺和进来,那营中甲士对于郭羽的态度势必将提上一大截。
梅韫桦揉了揉眉心,心下不禁生出些感叹。
这郭羽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些,偏偏在这等时候多出三个最合适的助力,真是…
真是让人想骂娘。
“啊这…”
季耳的脑子虽比不得友人灵光,但此时也转了过来,他又往自己的后脑勺上挠了两把,“你说的对,事情确实有些不妙。”
“还远不止于此。”
梅韫桦叹道:“若只是这样倒还好说,毕竟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间便能转换过来的,总能有个缓冲。可问题是,那郭羽偏偏对阅兵上了心,竟是直接将这事完完全全地包揽到自己身上。”
“依我猜测,他显然是洞察到我们的意图,这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趁我们有些放松警惕之际,直击我们的要害。”
“不可能!”
得知计划被看穿,季耳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我们准备的如此隐秘,那位每次联系我们也都十分小心,如何能被发现?”
“怎的就不能?”
梅韫桦斜了他一眼,“你比之杨志勇如何?我比之张良元又如何?连那两位都栽了跟头,你我二人这等粗浅的伎俩,怕是都入不得那位兵鬼的眼。”
“可恶,着实没想到,郭羽竟能恐怖如斯。”
季耳恨恨地咬了咬牙,“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彻底放弃,还是放手一搏?”
“前者太过可惜,后者又太过仓促,均非上策。”
想起数月前素来高傲的那位所表现出的低落以及言深意切的请求,梅韫桦双拳紧握,“为今之计,也只有步步为营,尽最大努力去争取所能争取到的一切,来为我们谋求一丝胜机!”
门外人影晃动,似是先前被他派出的亲兵归来,梅韫桦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你要去作甚?”
“去加上一枚砝码。”
白净男人头也不回地说道:“一枚眼
下极其重要的砝码。”
……
待将李奇鹏等人全都送出府后,郭羽缓步回到大堂,抬眼看向正悠哉品茶,全然没有离去之意的黄清。
“你怎的还在这里?”
“清儿为何不在这里?”
黄清微微歪头,一双桃花眼带着些许诧异望向身前的白袍男子,“郭大将军难道不知清儿这监军所承担的职责是什么嘛?”
不待郭羽出声,她已是自己给出了答案,“监军监军,便是监察边军之人,而清儿的任务,自然是监郭大将军。”
郭羽挑了挑眉。
不知为何,从黄清那张小嘴中听到这几个字后,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王上是让你监察本将军,又不是让你贴身监视本将军。”
“难道还有比这更合适的方式?”
黄清轻笑一声,“再者,你这个被监的似乎没资格同清儿讲条件。”
“…昨日也就罢了,如今你已在众将面前露过面,若在堂而皇之的住在这将军府,你以为他们会如何看我们?”
郭羽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情投意合极尽缠绵?”
“你确定不是奸夫淫妇伤风败俗?”
“那岂不是更好?”
黄清拍手笑道:“如此一来,清儿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住进将军府了。”
“…………”
郭羽的嘴角抽了两抽,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论起脸皮之厚,先前他自问这天下间只有赵轻玄可以与他一战。可在遇到黄清之后,他这份骄傲便彻底为之打破。
便是这样一位女子,逼得他将底线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而且她偏偏还顶着一张美得不像话的脸,事后莫说生气,便是连计较的心思都生不出。
“也罢。”
郭羽捂着额头,再一次的妥协,“那你就住…”
“清儿这便离去,将军大可放心。”
黄清自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神情微怔的男子面前,冲着他盈盈一笑。
“清儿自是不会给郭大将军添麻烦的。不过,还得请将军为清儿安排个合适的宅子才是。”
“…早些时候我已着人买好宅子,教下人领你过去便是。”
见黄清退让,郭羽反倒莫名有些过意不去,“若是有什么需要,你与我提便是。”
“清儿有需要。”
她朝男子眨了眨眼,“清儿想咬你。”
不等郭羽反应,黄清踮起脚尖,动作迅速地在他的嘴上啄了一口,随即笑着转身跑开。
猛然间遭到如此“袭击”,郭羽有些慌乱地后退两步,那张本是如城墙一般厚的脸竟是微微大红。
“对了。”
已然走至门口的黄清忽地停下脚步,“那个小绿裙子,还有那个小白脸,便是郭大将军先前与清儿所说过的人吧?”
“嗯,怎么?”
郭羽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没事,只是发现些有趣的事情罢了。”
黄清笑了笑,迈步走出大门。
第二百二十二章 品茶论人
被下人领到那郭羽所说的那间宅子后,黄清在里面大致地转了一圈,随即朝着屋内的小丫鬟点点头,“有劳。”
兴许是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儿,那小丫鬟的脸蛋微微发红,一双眼睛丝毫不敢与黄清对视。
“不敢不敢…”
她近乎慌乱地摇了摇头。
“便先回去吧。”
黄清缓声道:“记得告诉你主子一声,就说这宅子我很满意。”
小丫鬟倒是没有立即离去,她站在原地,吞吞吐吐地说道:“奴婢…奴婢…”
“怎么?”
“郭…郭将军教奴婢留下服侍姑娘。”
经过一番努力,这丫鬟总算是将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他倒是贴心。”
黄清轻笑一声,“既是郭大将军的意思,那便留下。”
说完,她俯身在屋中的木椅坐下,“且去帮我泡壶苦茶来,越苦越好,记得拿两个杯子。”
“是。”
小丫鬟虽是有些奇怪她的要求,但还是应了一声,转身便退了出去。
待其离去后,黄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眼微微眯起,似是在想着什么。那副思索的神态,看上去竟是与郭羽有着几分相像。
良久,小丫鬟端着盘子走了回来,将茶壶与杯子摆好后,她朝着黄清低声道:“主子,屋外有…有人求见。”
黄清并没有问来的是谁,只是淡淡地说道:“领他来这里见我。”
看她的样子,竟好似丝毫不奇怪会有人过来找她。
“是。”
小丫鬟点点头,再度转身离去。
片刻后,两道脚步声自外面响起,一道听上去轻些,显然是那小丫鬟,而另一道也略重,且还十分沉稳,显然是个习武之人。
“监军大人。”
在丫鬟引领下走进屋中的梅韫桦停下脚步,冲着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静坐的黄清拱了拱手。
“坐。”
黄清看也不看他,只是将手中的茶杯朝着旁侧空座上的方向晃了晃。
女子虽是晃了下杯子,杯中的茶水却是连一滴都没有甩出去,见到这一幕,梅韫桦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依言而坐,也不等对方开口,自顾自地笑了一声,“监军大人似乎并不意外末将的出现。”
“需要意外?”
黄清将手中那还未动过的茶杯放下,“于本小姐而言,你已是只差把要做的事写在脸上。”
“监军大人真不愧是黄家出身的女子,果然聪慧。”
梅韫桦抚掌道:“既然是聪明人,那说起话来也就方便得多,想必监军大人也已猜到末将的目的了吧。”
“自然。”
黄清嘴角微勾,“不就是扳倒将军府里的那位,然后扶持你背后的主子上去?”
“既然如此,那…”
“可这又与本小姐何干?”
她瞥了梅士淦一眼,话语中略带着些嘲讽,“我堂堂黄家大小姐,凭甚要淌进北境这浑水里?”
“你们这些地头蛇也好,郭羽这个王上眼前的地头蛇也罢,便是斗得头破血流尸山血海,本小姐也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子唇角的弧度逐渐扩大,那笑靥妖冶而淡漠,“毕竟,俱是些个与本小姐不相干的人罢了。”
梅韫桦微微沉默。
黄清说的话也算事实,黄家在大宋本就是地位超然,而她本人又是王上所封的监军从事,完全没有必要掺和进这场斗争之中。
但…
“若监军大人真是如此想的,末将也就不会来了。”
梅韫桦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这边的空杯倒去,他的一双眼睛盯着那不断流淌而下的水流,口中轻声道:“监军大人你…也并不是如你所说的那般无动于衷吧。”
“哦?”
黄清似是被梅韫桦的话勾起了兴趣,“此话何意?”
梅韫桦将茶壶放回原处,单手拿起已是倒满茶水的杯子,他也不喝,只是看着杯面那不断升起的白雾。
“监军大人难道对那位名动九州的兵鬼不在意吗?”
“确实。”
对于这点,黄清从来都不会否认,不屑否认,更不愿否认。
毕竟,那个男人早在十年前她便已将其定下。
“那这,便是监军大人参与进来的理由。”
梅韫桦笑了笑,轻抿一口茶,随即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他强忍住没将茶水喷出,用微微颤抖着的手将杯子放回桌上。
嘴里的苦味不断蔓延,越来越大,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没有过于失态。
“本小姐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去打生打死。”
黄清好似没有看见梅韫桦的异样,端起茶壶又将其空杯续满,“这世间可从来没有蓝颜祸水的说法。”
看这眼前再度满上的杯子,梅韫桦的嘴角不禁抽了两抽。
“男女之间的在意,也不过出于两种原因,一种是喜欢,一种是厌恶。”
“若是喜欢,那自是不会,可要是换成厌恶,那便是截然不同。”
他不敢去看那杯茶,默默将视线投向别处,“这厌恶可是与喜欢不同,喜欢,最多也不过教人锦上添花,可这厌恶,却是能让人落井下石。”
“还有这种说法?”
黄清柳眉微扬,“那你且说,本小姐对于郭羽的在意是哪种?”
“那自然是…”
梅韫桦的声音一顿,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厌恶。”
“……”
闻言,黄清不由得再度往旁侧的男人瞥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监军大人不必如此惊讶,你虽聪慧,但别人也不尽是傻的。”
梅韫桦低笑一声,脸上流露出些许骄傲之色。
“嗯,你却是不傻。”
女子微微点头,“且与本小姐说说你是如何发现的。”
“这也不需发现,世人皆知,那郭羽极重女色,先是与公主殿下关系暧昧,后又与诸如青楼花魁、敌国女将、北疆双姝等女纠缠不清,不可谓不是好色成性。而似监军大人这般的奇女子,定然对这种男人极为不耻。”
梅韫桦侧头看向脸色微沉的黄清,心道一声果然如此,随即继续说道:“作为天下第一美人,世间女子的表率,监军大人自是不愿见到这种男人逍遥下去,又怎可能不对其教训一番?”
“所以,这便是你的理由?”
黄清的表情越发冷淡,“若是仅凭这等毫无根据的推论便得出所谓本小姐厌恶郭羽的结果,那你便不用继续坐在这里了。”
“自然不是光凭这些。”
哪怕是被下了逐客令,梅韫桦依旧是不慌不忙,显得很有底气。
“最重要的原因,则是监军大人你先前在将军府的表现。”
男人笑着说道:“正是监军大人你的所作所为,才让末将有如此想法。”
“表现?”
黄清秀眉微蹙,默默回想起自己在将军府时的举动。
搬椅子挨着郭大将军坐,与郭大将军咬耳朵,出声帮郭大将军教训小绿裙子…
她眉头皱得越发的深。
“监军大人将椅子搬到郭羽身边,看似与其关系亲密,实则确实在挑衅他的威势,告诉他你与他是平起平坐的关系,降低他在众将眼中的威信。”
“……”
黄清默然。
见女子沉默,梅韫桦自信满满的继续说道:“随后你又与他耳边私语,虽不知内容,但大体也猜得到,逃不开暗示、诱惑之类的,末将说得可对?”
“不错。”
“而监军大人此举的目的,便是为了让郭羽原形毕露,丑态百出,以此来进一步降低他的威信。”
“……”
黄清再度沉默。
“随后,监军大人又将季耳赶出将军府。虽然像是在不满他的无礼,实则是在保护他,以免他再待下去遭受刁难。此举还逼迫郭羽处罚他的手下,使得他的威信一降再降。”
“……”
黄清保持沉默。
“不得不说,监军大人这三次动作着实绝妙,每一次都是一举两得,看得末将当时心里暗赞不已。”
梅韫桦笑道:“不知末将的解释,监军大人可还满意?”
“…满意。”
黄清轻叹一声,“细致入微,多智近妖,比起本小姐,你才是真正的绝妙。”
“不敢当。”
梅韫桦摆了摆手,态度十分谦虚。
“确实如你所说,本小姐对于那郭羽十分…厌恶。”
黄清冷淡道:“那种不识相的男人,确实该吃些苦头。”
“如此,大人可是答应与末将合作了?”
梅韫桦的眉梢挂上一丝喜意。
虽说费了一番口舌,但若能真的将这位监军大人拉拢到自己这边,总也还算是不虚此行。
“自然答应,不过合作的事倒是不着急谈。”
女子将杯子往男人的方向推了推,“先喝茶,这茶若是凉些,口感便会有所下降,趁热才是最好。”
“……”
梅韫桦的笑容霎时僵住。
毕竟有求于人,只当黄清是在考验诚意的他,端起杯子便一口闷了下去。
“茶岂是能这般品的?”
女子的声音略带不满。
她又斟满一杯。
“这茶只有慢慢喝,细细品,才能尝出其中百般滋味。”
黄清将茶推向苦得已是快吐出来的梅韫桦,轻笑道:“且先好好品了这杯茶,本小姐在与你谈合作一事。”
第二百二十二章 殁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郭羽一个人回到了书房,看着书案上堆叠成山的册子,他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在被赵轻玄强行封为镇北将军后,他事前也对镇北军做了一些功课,但这些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上,许多东西若是不到实地终究无法触碰到。
深知这一点的郭羽,在孤身前往北疆之前,便特意吩咐侯晋永与卢伯二人在他离去的这段日子里暗中调查镇北军,以及搜集一些当地的情况,而此时书案上摆的这些,便是他二人数月里孜孜不倦努力下所取得的成果。
郭羽才回来的时候,见到两人呈上来的东西,险些没直接将桌子给掀了去,这些日子里他也始终在逃避翻阅这些玩意儿,可有些东西终究是躲不掉的,要是不看,他便永远无法真正意义上的掌控镇北军。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做到椅子上,抬手拿起堆在最上面的册子。
这一册的内容主要记述了他不在的时间里镇北军与散城军所发生的一些事,而其中占据最大篇幅的便是两军之间的冲突。
册中将包括诸如两营互骂,真人快打等几次冲突非常详细地记录了下来,文笔出色,叙述流畅,将龙涛骂人时那丑恶的嘴脸以及挨打时那凄惨的模样描绘的淋漓尽致,让郭羽仿佛身临其境一般,看得是津津有味。
待将全册看完后,郭羽对于这几个月里所发生的事也算是有了一个具体的了解。他意犹未尽地合上册子,心下开始默默盘算起来。
镇北军中有人在针对他,这是郭羽早已知道的事。
册子中所记录的几次冲突与他先前所见一般,均是那季耳带头挑的事,而这背后出主意的想来便是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梅韫桦无疑。
但问题在于,季耳的背后是梅韫桦,那梅韫桦的背后又是否有着人?
想起册中多次出现过刘河的名字,郭羽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这个刘河的态度,未免有些好的过分。
每次镇北军与散城军的摩擦,这人都只单单罚了镇北军那一方,平日营中的用度,也是优先调给散城军,那副姿态就好似他才是散城军统领一般。
不止如此,等自己回来后,曾数次当着刘河的面责罚季耳,可对方非但没有露出半点恼意,反而十分配合。
哪怕自己抬了梅志盛分他的权,并在言语中数次暗示,这人依旧是欣然接受。
就连侯晋永与卢伯两人,对于这人也是称赞不已,只言其是个好人。
可,真是如此吗?
郭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自己虽是操蛋的紧,但也知道这世上也是有着老好人的存在。
像狗子,侯晋永,还有卢伯,这些人无疑都是些个纯良的性子。
可就算是他们,也不会毫无理由的去偏袒外人,更不会看着自己的多年兄弟受人侮辱而无动于衷。
这种人,要么就是个憨憨,要么就是背后有着天大的隐情,又或者…
郭羽将册子放到书案上,眼中划过一道冷芒。
又或者,就是天生的老狐狸,城府极深,将自己完完全全地隐藏起来,只等猎物松懈之时,便会立即露出獠
牙。
抱着对刘河的怀疑,他拿起了桌上第二本册子。
“刘家家史?”
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写着的四个大字后,郭羽不禁挑了挑眉。
四大家族中,刘家世世代代为大宋镇守着北境,在当地人的眼中,刘家早已成为极其重要的存在。
想要淌北境的这摊浑水,对刘家多一些了解确实十分有必要。
翻过一页,便是刘家的家谱,上面记载着包括那位跟随开国君王打天下的刘家先祖在内的所有刘家人以及他们的生平简介。
“刘天霸,官至镇北将军,立功颇多,被先王称之为北境之壁,后值蛮人南侵,殁于北境,时年七十有三。”
“刘大猛,刘天霸长子,官至破虏将军,勇武过人,不输其父,后值蛮人南侵,殁于北境,时年四十有九。”
“刘二猛,刘天霸次子,官至讨虏将军,足智多谋,堪称儒将,后值蛮人南侵,殁于北境,时年四十有三。”
“刘狗蛋……殁于北境,时年二十有六。”
“刘狗剩……殁于北境,时年二十有一。”
“刘笑尘,官至镇北将军,北宋第一刀,数立战功,后随军南征,殁于天卫关,时年七十有八。”
“刘泰,刘笑尘之子,殁于祁安。”
“刘恒,刘笑尘之子,殁于北疆。”
“刘嵩,刘笑尘之子,殁于倾裕。”
“刘华,刘笑尘之子,殁于祁安。”
“刘衡,刘笑尘之子,殁于北境。”
一个又一个殁字跃入郭羽的眼中,他的内心逐渐沉重起来。
他忽然明白过来,就是赵轻玄那般没心没肺的人,提起刘家时也不禁满脸的亏欠。
自刘天霸始,刘家满门男丁,竟是无一人善终。
在姚东明北伐之前,大宋相较于蛮族一直处于弱势地位,每次面对蛮人的侵略,哪怕最终能将之击退,却依旧是异常惨烈。
而守在北境最前沿的,便是刘家。
父死子上,兄亡弟顶。
一个又一个刘家人,带领着镇北军,用血肉守住北境,这才有了后来的大宋。
此时的郭羽,多多少少也懂得了那些不满他的镇北军将领的心思。
在他们眼中,镇北将军一职,其象征意义无疑要远大于其权势。
镇北二字,便是对刘家历代牺牲的肯定,也是刘家的荣耀。
而如今,这份荣耀的主人竟是换了个与刘家全然不相干的人,这如何能教人服?
莫说是别人,便是换了郭羽自己,怕是也不会服。
若他是季耳与梅韫桦背后那人,恐怕做的事还要过激。
什么套麻袋敲闷棍下迷药,无所不用其极,不对方恶心走绝对不罢休的那种。
“难啊…”
郭羽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去。
“刘河,刘衡之子,曾为燕云右骑军统领,现任征北将军,镇北军副统领。”
“刘香,刘衡之女…”
“咚咚咚。”
正看着册子,书房外忽地响起阵敲门声,他将手中的册子合上,扬声道:
“进。”
门被缓缓推开,府内的丫鬟低着头走入,她在离郭羽几步远的位置处停下脚步,小声道:“将军,府外有人求见。”
“谁?”
郭羽挑了挑眉。
这他才召见过众将,怎的又有人过来?
难不成是黄清改变了主意,找了个由子跑回来想继续在他府中赖着?
他正胡思乱想着,身前的丫鬟已是出了声,“是武辽将军。”
“是他啊。”
郭羽点了点头,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掐灭,“教他过来吧。”
丫鬟行了个礼,脚步匆匆的离开书房,不多时,风尘仆仆的武辽便站在了郭羽的面前。
散城军的几个统领中,最靠谱的无疑便是侯晋永,其次便是眼前的这人。许多繁琐的事郭羽也俱是选这两人去做,一来自己能放心,二来他们有耐心。
此趟虽只是给赵舜送颗头去,看上去轻松得很,可毕竟那位辽陵侯是个脑袋有坑的女儿奴。第一次见自己时便能做出拔剑砍人的举动,对于自己的手下还指不定做出些个什么事出来。
像武辽这样稳重的还好,哪怕赵舜再胡闹,也不至于太过分。可要是换了龙涛那样操蛋的去,保不齐会自己送去一颗头,回来两颗头。
是以,这趟差事郭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武辽去做。
“辛苦你跑一趟了。”
他朝着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先坐下歇会儿。”
说完,郭羽又冲着候在门外的下人说道:“去弄壶水来,再端盘点心。”
“点心不用了,喝杯水就好。”
武辽摆了摆手,随即往屋内的空座坐下。
“这趟燕平之行如何?那老混球没刁难你吧?”
“一切顺利,侯爷态度也还算好,就是…”
“就是什么?”
郭羽看了看武辽,见其脸上泛起苦色,心中顿时一沉。
他就知道,那老东西绝对不会干好事!
连自己这个镇北将军都敢砍,收拾个偏将军还不是随随便便?
想到这里,郭羽的心头登时涌起一阵愧疚。
他悄悄地打量着武辽,见其四肢还算完整后,眼神便朝其裤裆瞄去。
卧槽,该不会他被那老逼给阉了吧。
要真是这样,自己这罪过可就大了。
“就是…”
武辽有些肉疼地说道:“就是我祖上十八代传下来的宝贝被他抢去摔了。”
“什么?不禁把你的宝贝抢去?还给摔了!”
郭羽大吃一惊。
武辽点了点头,表情越发悲伤,“而且还是当着我面摔得,碎了一地。”
“当着你面,还碎了一地???”
想到那画面,郭羽当即一个激灵。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一拍书案,“你放心,我这就去燕平,虽说讨不回你的宝贝,总也能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不必不必…”
见郭羽如此气愤,武辽顿时大为感动。
“老大你若是过意不去,赔我一个便是。”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终是不得安眠
“赔…赔你一个?”
听着武辽的话,郭羽不禁惊了一惊。
那话儿还他娘的能赔呢?新鲜了。
且不说他拿不出来,便是真的赔了,这武辽也用不上啊。
“东西没便是没了,往事如风不可追,人总要向前看。”
郭羽起身,拍了拍武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慰道:“没关系,就算是没了宝贝,你在老大的眼里也永远是个真男人。”
“不会吧老大。”
武辽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你又不是赔不起,何必拿言语来搪塞我。”
虽说那镯子是个宝贝,可毕竟郭羽先前也受了不少赏赐,怎么也不至于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手。
“我就是赔不起。”
郭羽想也不想地说道。
武辽闻言,不免有些委屈,“老大你又不是没有,那么吝啬干什么。”
“这东西我有我也不能给你啊。”
郭羽瞪了瞪眼。
开玩笑,把宝贝给他了自己以后用什么?神之手吗?
“早先在天岚的时候,宫里一箱一箱往你府里搬,总能多出几件多余的吧。”
倒不是武辽计较一个镯子,主要那是他以后打算拿着娶媳妇的东西,如今因为郭羽的关系被赵舜摔了,他若是不要点什么好处,那以后拿什么讨婆娘。
“多余的?”
听完武辽的话,郭羽又是一愣。
赵轻玄确是给了自己不少东西,可其中也没有那玩意儿啊。
再者,这平白无故的哪有赏人那玩意儿的,还能留着泡酒咋的。
“王上确实没给我,而我自己也就一个,你总能让我薅下来赔给你。”
见武辽脸上委屈之色更甚,郭羽叹了口气,伸手往怀中掏了掏,随即拿出一沓银票来放在桌上。
先前姚东亮给了他不少银子,去北疆时虽是花了些,但那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后来在醉香楼他从姚晓浩的身上捞到不少好处。这几番下来,他身上的银子估摸着比赵轻玄还要多些。
武辽这趟的损失不可谓不说是巨大,但他也无法为其做些什么,只能拿出些他最不缺的银子出来,以此来安慰一下身心皆是遭到重创的好兄弟。
“这些银子…你且拿着。”
郭羽将银票往武辽的方向一推,“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回去吃点好的,养养身体…你放心,我绝不会因为这件事而低看你,你永远是散城军的左甲营统领。”
武辽拿起银票数了数,心里大致得出个数后,当即欢天喜地的将之收入囊中。对于郭羽的异样,心里高兴的他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至于赵舜…”
不忍看兄弟强颜欢笑的郭羽垂下眼睛,声音也沉了几分,“放心,老大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赵舜说到底也是赵轻语的父亲,有小公主这层关系在,再加上其还是当下大宋的代大将军,镇国将军,辽陵侯,郭羽貌似也不好将他如何。
可兄弟的伤也不是能白受的,明着不行,那便来暗的,怎么说至少也得敲他顿闷棍来为武辽解气才行。
“老大…”
见郭羽不仅给他银子还数次提出要为他出气
,武辽的心中当真是大为感动。他摇了摇头,咧嘴道:“老大的心意兄弟心领了,但凡事都得以大局为重,同大局相比,我受得这点委屈并不算什么。”
况且这事实际上也怪不得赵舜,毕竟是他自作主张替老大给小公主补了件礼物,被摔了也是活该。
郭羽皱起眉来,深深地看向武辽,“莫要勉强。”
“不勉强。”
武辽有些感叹,“同失去的相比,我得到的要多上许多。”
就老大给他的这些银票,莫说讨婆娘,便是大宅子都能买上几座。
“话如何能这般说?”
郭羽痛心疾首地说道:“那可是无价之宝啊。”
“便是再无价…”
武辽笑道:“那也不过只是个镯子罢了,碎也便碎了。”
“这样啊…”
郭羽点了点头。
他这兄弟倒是看得开,见镯子碎了都不在乎…
等等?
“镯子?”
郭羽猛地站起身来,瞪着眼睛说道:“不是牛子吗?怎的又成镯子了?!”
“?”
尚未明白状况的武辽一时愕然。
……
半晌,那叠本已被武辽收起的银票再度放回了书案上。
看着眼前这个苦着一张脸的男人,郭羽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自己自作聪明把传家宝给了出去,回头竟然还好意思来管他要补偿。
“本将军倒是小瞧了你,瞅着你浓眉大眼的这些年来还算是个老实的,到头来竟是跟小龙龙他们一个尿性。”
好家伙,这还真是什么将军什么兵。
就这脸皮,上外面说不是他的手下怕是都没人信。
“我这一切可都是为了老大着想,这小公主都过来要礼物了,这若是拿不出来,多影响你们的关系。”
武辽试图解释:“而且要不是因着老大你没准备,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不是?”
“少来这一套,你怎知我没…”
郭羽话音一顿,轻咳两声,继续说道:“完颜博的脑袋带回来没有。”
“…带回来了。”
见老大转移了话题,武辽也知索赔无望,心下哀叹几声的同时,默默将背上包袱里的锦盒拿出。
郭羽伸手接过,将盒子打开后,往里面扫了一眼,随即又将之阖上。
“辽陵侯可有说些什么?”
“他说老大你最好不要再纠缠公主殿下。”
“…还有呢?”
“否则下次见到一定会打折你的腿。”
“……”
郭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除了这些,他就没有与你说些正经事吗?”
武辽思索片刻,继而开口道:“说要为老大表功,还有就是想做什么就去做,既然王上封了你当镇北将军,就不要当个畏首畏尾的小王八。”
“…为何不直接说这些?”
“因为我心里苦。”
郭羽翻了个白眼,心下却是安稳了几分。
他教武辽去燕平的目的,除去送人头以外,最主要的便是试探赵舜的态度。
像季耳梅韫桦之流,毕竟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宋将军。而他
们背后的那个还不知是否存在的神秘人,身份怕是也不会低。
往后若是真闹得太大,他说不得就要处理这些人,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当而惹怒了赵舜,所要面临的麻烦怕是不会少。
别看他那日在季耳面前说的那么厉害,终究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不过眼下既然赵舜点了头,那自然是一切都好说。若是季耳这群操蛋玩意儿落到他手里,捏扁揉圆,便是搓成粑粑形,那也是看心情的事。
郭羽又问道:“回来的路上可有遇到那支新军?”
“有。”
武辽道:“当时他们正在永齐城修整,算算时间,大抵上三日后便可至辽陵。”
三日。
郭羽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旋即微微点头。
如今阅兵之仪只是初步有了个构想,算上完善计划,搭建场地以及事前演练,时间虽是有些紧,但总也来得及。
……
又问过武辽一些事情后,郭羽便教他离开,自己继续留在书房看那些卢伯与侯晋永两人给他收集来的小册子。
就这样,好几个时辰过去,天色也由明转暗,已是看的有些头晕眼花的郭羽晃了晃自己的脖子,从书案后站起身来。
径自回到卧房,郭羽看了一眼空荡的床铺,心下微微失落的同时,却又有些轻松。
睡觉时身旁伴着个大美人是好事,可若是能看不能碰便纯属遭罪了。
先前在北疆,他便很少有睡得舒坦的时候,眼下回到了辽陵,好不容易安稳了几天,又被黄清爬上了他的床铺。
虽说人家昨夜依旧是摆出一副予取予夺的架势,可他总也不能真的不当人。
莫说别的,心里那倒坎,他便自己都过不去。
不过今日黄清倒是莫名转了性子,没有再如以往那般继续纠缠。虽是不知道其缘由,但怎么说也是个好事。
至少,他不用再煎熬一晚上。
“今儿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他咧了咧嘴。
“郭大将军还真是绝情呢,亏得清儿那么想着你。”
他话才说完,耳边竟是忽地传来黄清的声音。
这下子倒真把郭羽吓了一跳,他一个激灵,赶忙朝着屋中四处望去,可就连床底都看了,也没有发现黄清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郭羽挠了挠头。
莫不是自己看书看的太多,已是出现臆想了?
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径自走向床铺。
才刚迈出一步,边上又是传来一声响。
只听得咔嚓一声,卧房的窗户蓦地被推了开,随即就见到一抹白色的倩影翻窗而入,俏生生地站在郭羽面前。
“……”
郭羽眨了眨眼,待确认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黄清不是错觉后,当即后退两步。
“你怎的又过来了?!”
他皱了皱眉,“我不是给你安排了宅子,为何又跑过来,而且…”
郭羽看了眼自己那扇大敞四开的窗户。
而且还是翻窗户进来。
全程目睹了天下第一美人如采花贼一般翻窗户进入自己的卧房,他的心情一时间当真有些微妙。
第二百二十五章 脱一件,说一句
“清儿心里面想郭大将军想得不行,耐不住心中的思念之情,便自己过来了。”
黄清非常自觉地走到床铺旁坐下,小手往被褥上拍了两下,“来,我们睡觉。”
郭羽一手扶住额头,颇为无奈地说道:“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天难不成只想着睡觉不成?”
“这郭大将军可就冤枉清儿了。”
女子轻笑一声,“清儿并不是什么怠惰之人,想睡的也不是觉,从头到尾都只是想睡郭大将军而已。”
对于天下第一美人这近乎直白的话语,郭羽显然是有些吃不消,他后退两步,与黄清拉开些距离,试图挣扎一下,“白日里你不是说不想教我为难?”
“清儿也没有让郭大将军为难啊。”
黄清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不想让郭大将军遭受非议,于是清儿便依言搬到宅子中;又因为担心郭大将军会孤枕难眠,于是清儿就趁夜偷偷翻墙进来…”
她拍手笑道:“如此一来,既保全了郭大将军的名声,还为你我二人之间增添了一份类似于偷情的刺激,不可谓不是一举两得。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清儿很贴心?”
“贴心,可太他娘的贴心了。”
好家伙,不愧是能熟练做出翻墙跳窗这般举动的女子,想法就是不一般。
郭羽有些百感交集。
能让第一美人如此费尽心机而只为爬上自己的床铺,他一时间还真是不知该觉得骄傲还是该觉得操蛋。
站在原地思忖半晌后,他朝着满脸笑意的黄清看去,视线在她那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眸子上微微一滞,随即便与之错开。
“所以,你这趟是打定主意在本将军的房里住下了?”
“郭大将军以为呢?”
“…如你所愿。”
沉默片刻,郭羽哼了一声,径自转过身去,“你赢了,本将军的卧房,便归你了。”
说罢,他竟是直接迈开步子,直朝门外走去。
“郭大将军这次连争都不争几句便直接要走?”
女子冲着男子的背影笑道:“可既然清儿已是出现在这里,你觉得你还能走出这间屋子?”
郭羽没有说话。
他知道,在某些方面,黄清有着莫名的执着,甚至可以说是偏执,且为达目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拉他睡觉。
撒娇,挑衅,装可怜,威逼利诱…其手段那叫一个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在她面前,他永远都不是对手。每当他打定主意要拒绝的时候,对方总是在三言两语间便能他的意志消磨殆尽,从而选择妥协。
一次又一次地妥协,一次又一次地后退,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
所谓“下次一定”,又与屁话何异?
长此以往下去,自己这辈子恐怕都逃不出黄清的床榻。
于是,这一次,他不打算再妥协。
毕竟,每晚在不当人和不如兽之间挣扎的滋味太过痛苦。
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于是索性不说话,直接将卧房让给黄清。
他知道对方手段百出,于是打定主意,不管她说什么都当做没听见。
总之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留下的,隔壁客房床大睡着还安稳
,他超喜欢的。
“郭大将军别走好不好,清儿做大鸡腿给你吃。”
郭羽充耳不闻。
“没有郭大将军的陪伴,清儿又该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呢?”
郭羽暗自吞了口唾沫,表面上依旧是不为所动。
“那个叫梅韫桦的小白脸来找过清儿。”
“…!”
本已一只脚迈出门外的郭羽蓦地止住动作。
“他说要与清儿合作,还说…”
“还说什么?”
男子回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黄清。
不得不说,这着实可说得上是意外之喜。
郭羽虽是知道梅韫桦等人的目的,却是不知他们想要如何去做。
即便这些日子里他们看上去还算安稳,但直觉告诉他,这几人一定正在背地里酝酿着什么惊天大阴谋。
若是能让黄清借此机会打入到敌人内部中去,不仅能掌握到梅韫桦等人的动向,甚至还可以故意透露些假情报来扰乱对方,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清儿为何要告诉郭大将军?”
这次轮到黄清不说话了,她似笑非笑地望着郭羽,曲起手指往自己的膝盖上敲了敲,“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想教清儿将话全都吐出,郭大将军也得拿出些诚意才是。”
“……”
进退维谷,前后两难。
用这两个词来形容郭羽此刻的处境,简直是再恰当不过。
黄清手上正握着他当下最需要的东西,若是想要得到它,那无疑得付出许多。
比如,色相。
可若是就此放弃,那也着实太过可惜。
究竟是牺牲色相来换取有利的情报,还是坚守本心来守护男人的尊严?
不过纠结片刻,郭羽的心中便已是有了答案。
“今夜本将军陪你便是。”男子大义凛然地说道。
区区色相而已,卖了也就卖了。
左右他也不吃亏。
“郭大将军倒是识时务。”
黄清对于男子的识相十分满意,她抬起手朝他招了招,“乖,过来坐。”
“…是做还是坐?”
郭羽正色道:“事先说好,本将军干的可是正经营生,卖艺不卖身。”
“这可就由不得郭大将军你了。”
女子瞥了他一眼,“来,先坐过来。”
“……”
郭羽如履薄冰地坐下,屁股才刚沾上床沿,便见到黄清的小手朝他下巴摸了过来。
“干啥玩意儿你!”
他一偏头,将女子的手避了开,口中兀自说道:“都说了是正经营生,别动手动脚的啊!”
“难道清儿不得先验验货?”
黄清翘起唇角,单手勾起男子的下巴,见他眼神微微闪避,顿时笑道:“这羞涩的小模样,看着应该是个雏儿。”
虽是不明白这人为何如同青楼熟客般熟练,但眼下的郭羽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他再度避开女子的手,撇嘴道:“赶紧的,梅韫桦到底与你说了些什么?”
“呦,还挺有个性。”
黄清秀眉一挑,“哪有当姑娘的同恩客讨价还价的道理?雷霆雨露,皆是恩泽,懂?”
我懂个锤子懂。”
若不是黄清长得好看,郭羽怕是早就一巴掌呼上去。
还“雷霆雨露,皆是恩泽”,合着这姑娘当青楼恩客还不够,连君王的派头都摆出来了。
“到底说不说,再不说本将军可走了啊。”
“说自然是说的,可总也不能说的太简单,不然清儿岂不是很亏?具体要怎么说,还需细细斟酌才行。”
黄清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双美眸在男子的身上到处打量着,那近乎露骨的目光看得郭羽不禁有些发寒。
“不如这样。”
女子眸子一亮,显然是想到了好主意。
她伸手握住郭羽的腰带,轻轻拽了拽,又将之松开。
“你脱一件,清儿便说一句,如何?”
“?”
郭羽气极反笑。
他还真是低估黄清了。
真是白天鹅耍青蛙,长得美还玩得花,这种方式都能想得出来。
“怎么,郭大将军这是不愿意?”
“废话。”
郭羽没好气地说道:“换你你能愿意?”
黄清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清儿自然愿意。”
说着,她握住男子的手,将自己腰带的一端塞入他的手里。
“你脱一件,清儿便说一句。”
她上身稍稍前倾,在郭羽的耳边轻声道:“脱谁的都可以。”
“……”
郭羽默然。
手心握着的布料,此刻与他而言好似那缚住礼物的缎带。
只要轻轻一扯,这份名为第一美人的礼物便会呈现在他的眼前。
想必世间所有男儿在面对如此诱惑时,都未必能承受得住,必然会选择将之扯开。
而郭羽,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还是本将军来吧。”
稳住动荡的心神后,郭羽将手收回,径自摘下自己的腰带,拎着它在黄清的面前晃了两晃。
见他如此,黄清倒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她坐直身体,开口道:“监军大人。”
“什么?”
郭羽显是没有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如先前所言,你脱一件,清儿说一句。而这‘监军大人’,便是那小白脸与清儿所说的第一句话。”
黄清饶有趣味地看着因为脱下腰带衣服有些松垮的郭羽,“继续吧。”
“…是不是玩不起?”
见自己的一根腰带就换来这么四个屁用没有的字,郭羽不禁瞪了瞪眼。
要是这么一句一句说,那他得脱多少件?
虽说眼下正值冬季,身上衣服要比平日里厚些,可要是按照黄清这个玩法,他便是脱到光腚也不见得能听到该知道的东西。
“郭大将军何出此言?”
黄清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地说道:“清儿可是完完全全地在按照规则来进行呢。”
“你…”
自知上当的男子咬了咬牙,颇有破罐破摔意味的脱下自己身上的白袍。
“监军大人似乎并不意外末将的出现。”
黄清冲着脱得已是露出中衣的郭羽吹了声口哨,颇为轻佻地说道:“脱!接着脱!清儿有得是话能讲!”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条件
卧房内的烛火跳动地十分欢快,一如黄清此时的心情。
看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自郭羽身上脱落,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
虽说也不是没见过某人**的样子,但那终究不能同日而语。
毕竟,相较于她在某人昏迷的状态下动手,让郭大将军自己来脱显然更有趣。
尤其是那满心不愿却又因着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做的委屈表情,着实让人欲罢不能。
良久,见郭羽脱得已是仅剩下一条亵裤,黄清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满是蛊惑意味地说道:“加油呀,脱衣服的郭大将军!下一句便是重点,脱了就能知道了。”
“方才脱靴子的时候你便是这般说的,结果呢?你说的又是什么?”
男子有些抓狂,“是‘既然如此,那…’!文不对题也便罢了!你还给我整了个断句!你这是要作甚?留给读者充分的想象空间吗?!”
眼下的郭羽心里面可谓相当的恼火。
从他摘下腰带开始,一直到仅剩亵裤,黄清便没说过一句有价值的话。
不是什么客套寒暄,就是打哑谜残断句,前者听了没用,后者压根听不懂。
而且这人还只说梅韫桦说过的话,而她所说的则是提也不提,句子与句子的衔接纯靠自己脑补。
郭羽自认为还算有点脑子,若是正常的交谈,那倒也不难猜测,可这两人的谈话内容显然不是很正常。
前一句还是梅韫桦还在劝诱黄清对付以及,后一句便直接扯到什么在意不在意,天知道这两个人先前到底谈过什么。
可怜他堂堂大宋镇北将军,当世名将比上得号“兵鬼”的少年英杰,为了份情报在这里脱衣服卖骚也就罢了,偏偏脱了一地的衣服还没听到半点对自己有用的,这让他心里面如何能接受?
面对郭羽的质疑,黄清很有底气地说道:“联系上下文、起到承上启下作用的句子,郭大将军敢说不重要?”
“本将军是来听情报的,不是来跟你学书学的!”
气恼之下,郭羽抓起地上的衣服便往自己身上套去,“既然你纯心耍人玩儿,恕本将军不伺候!”
他娘的,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他这个俊人。
还真以为自己长得好看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舍不得打你本将军还能舍不得走不成?
“‘如此,大人可是答应与末将合作了?’”
还不等郭羽将里衣穿好,黄清那轻柔的嗓音便在他耳边响起,本已打定主意要走的他,动作当即一顿。
“这句便权当是赠送的。”
黄清一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向衣衫不整的男子,“怎么样,郭大将军还以为清儿在糊弄你嘛?”
“……”
郭羽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结合之前用布袜所换来的那句“不知监军大人可还满意”来看,这句显然是梅韫桦觉得自己说中了黄清的心思,从而提出合作。
由此推断,接下来必然是具体要如何合作。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再脱一件,便能掌握到梅韫桦等人的计划!
哪怕不能是全部,那至少也能看到冰山一角。
此刻若是再走,那便意味着先前的
努力尽数付之东流,好不容易见到曙光的郭羽如何能去做这亏本生意?
于是乎,他默默将穿到一半里衣脱下,动作十分潇洒地将之甩到旁侧的衣架上。
“继续。”
郭羽朝着黄清挑了挑眉,好似刚才那个放话要走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该继续的人可不是清儿,而是郭大将军你才对。”
黄清勾唇道:“将脱过的衣服穿上,便如同把花掉的银子偷回一般,这如何能行?”
笑意逐渐在她的唇角绽放开来,她轻笑道:“郭大将军若是想要听后面的话,那就必须得脱没脱过的才行。”
“无论是你的…”
她指了指男子最后的亵裤。
“又或是清儿的。”
她将手收回,指向自己的白裙。
“……”
随即又抬起头看向那将女子妙曼的身躯包裹住的素色长裙,整个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后面的话要是不听,他必然会难受得如同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似的,急得抓耳挠腮,觉怕是都不用睡了。
可要是听,那又该脱什么?
脱自己的亵裤?
郭羽低头瞥了眼自己身上这最后一道防线。
虽说先前他表现得不是很乐意的样子,可实际上郭羽的心里面倒还真没有多少抵触之感。
这倒不是他变态,也并非他喜欢展示自己的**,完完全全只是因为习惯而已。
毕竟在北疆时他受伤的次数不少,每次也都是黄清来为他治伤,其过程中自是免不了脱衣服。
一回生,二回熟,许多次下来,郭羽也早已习惯如此。
但这习惯,可并不包括脱亵裤。
别的衣服脱了也就脱了,但这件着实不行,毕竟要是一脱,那味儿就完全变了。
况且,他郭羽便是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冲着个姑娘家亮出“兵器”。
那既然不脱他的,难道…
郭羽望向黄清,一双眼睛在那包裹住女子妙曼身躯的素色长裙上扫过一圈。
要不,就小脱一件?
这旖旎的心思才刚一动,郭羽便立即连连摇头,将念头完全压下。
不行不行,脱自己的好歹还能控制的住,这要是碰了黄清,那非得发生点什么不可。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郭羽再次陷入到两难的境地。
他眉头紧皱,穿着条亵裤站在原地思索对策来,而黄清也不说话,就那般静静地看着男子,等待他的决定。
少倾,已是有所决定的郭羽抬起头。
“我不会脱亵裤,更不会脱你的衣服。”
“哦?”
黄清微微扬眉,似是对男子的决定感到意外,“郭大将军这是放弃了?”
“不然。”
郭羽咧嘴道:“本将军选择分期付款。”
虽是不能完全明白,但黄清隐隐也能意会他话里的意思,“所以郭大将军是要…”
“没错。”
他走到衣架旁,将里衣穿上,“本将军明日再脱给你看!”
纵然梅韫桦有所图谋,但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又何必着急?
既然
自己只要再脱上几次,便可套出他的计划,不必非要今日便脱个精光。
下次,下次接着脱。
今夜是他没有做足准备,且等明晚他穿得厚些,外披甲内穿袍,里面再套件小红肚兜,不把话套干净他便不姓郭。
“郭大将军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黄清被郭羽的话给逗得发笑,“也罢,便许了你这次,谁叫清儿喜欢咱们郭大将军呢?不过…”
“不过什么?”
听到这两个字,郭羽登时心头一凛。
眼下他是真的有些忌惮黄清,心里面着实怕这姑娘再玩出些个什么新花样来。
“此一时彼一时,今夜是一件一句,明晚便是得涨价了。”
已是将郭羽心思全然摸透的黄清笑道:“下一次,便是两件一句了。”
“…两件就两件。”
男子稍一犹豫后,终还是咬着牙应下。
大不了他多套几件亵裤便是。
“不愧是郭大将军,爽快。”
黄清缓声道:“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既郭大将军如此,那么清儿当然也要有所回报。接下来的日子里清儿自会继续跟那个小白脸接触,为郭大将军来套取更多的情报。”
“你会这般好心?”
“说什么呢,清儿当然会全心全意地帮郭大将军做事。”
对上郭羽质疑的表情,她又笑道:不过想必郭大将军见清儿如此辛劳,感动之下也不会在乎多满足小女子几个要求的吧?”
“…你且先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对方手里攥着他想要的东西,那郭羽只能继续退步。
“一,郭大将军不得封锁门窗,免得清儿后面进不来。”
本已打算将卧房的窗户封死的郭羽心下默默叹了口气。
“二,郭大将军不得移居他室,免得清儿以后找不见。”
才刚打算以后睡在书房的郭羽心下又叹了一口气。
“三,郭大将军不得赶走清儿,免得清儿以后心里苦。”
数度被猜到心里面想法的郭羽心里是真的有些苦。
“四…”
“不是,你差不多得了啊!”
郭羽不满道:“干啥玩意儿,搁这儿签条约呢,弄这么多条。”
又“割地”,又“赔款”的,这要是再让她说下去,怕是明日这将军府就得多出一位将军夫人来。
“不多,最后一条。”
黄清继续说道:“四,郭大将军不得独自就寝,免得清儿夜里没人抱。”
说完,她朝着郭羽比了个“四”的手势,“就这四条,只要郭大将军答应,清儿保管使劲浑身解数,势必将那小白脸的底子给套个干净,如何?”
郭羽微微皱眉。
眼前这四根手指无异于套在身上的四根枷锁,只要答应,那想必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被黄清给牢牢套住。
可…
如今的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答案是没有的。
”我答应。”
郭羽终究还是向这残酷的世道低下了头颅。
“真乖。”
女子满意地一笑,“来,睡觉。”
第二百一十七章 既是天命,也在人为
天岚三〇六年,十二月十九,镇北将军府。
书房内,白袍男子坐在书案后,翻阅着手中的册子,他眉头微皱,似是有些苦恼。
在他的不远处,坐着一白裙女子,她低着头,在身前的古琴上反复拨弄。
琴弦微颤,悠扬的琴声在屋中回荡着,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彼此无言。虽是沉默,却也和谐。
兴许是那琴音过于优美的缘故,男子将册子放下,闭起双眼,将那些恼人的事情统统抛诸于脑后。
“咚咚咚。”
他情不自禁的用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打,仿佛是在应和女子的曲调。
当然,男子并不懂琴,音律曲调之类的东西更是半点不通,此刻仅仅只是在瞎几把敲而已。
所幸抚琴者技艺高超,如若不然,非得被他那抑扬顿挫地敲桌声给带偏不可。
半晌,琴音徐徐而止,男子睁开双眼,脸上竟是露出些满足来。
毕竟,对于郭羽来说,眼下这般悠闲的时光已足可称之奢侈。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距离阅兵之仪越发的近了,整个北境大营也变得忙碌起来。
虽说郭羽在阅兵之事上当了甩手掌柜,只提供个想法后便将全部事情推给李奇鹏,可这段日子他依旧是忙得有些焦头烂额。
操练甲士、处理军务、钻研枪谱、研习武艺、帮小白减肥、遣人探查北疆动向、同镇北军那些阴阳怪气的憨憨斗智斗勇…莫说听个小曲,一整个白日除去吃饭外便几乎再没有个能喘息的时候。
等到了夜里,他仍是不得消停。除去翻阅那一厚摞有关北境各方面的册子以外,还要向某天下第一美人提供异常羞耻的脱衣及陪眠服务。
不幸中的万幸是,即便身边躺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近些天里郭羽睡得仍是异常香甜。
毕竟他这几天里累的跟狗一样,就连衣服都是不知道怎么脱的,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能有心思去想着那事。
饱暖才能思那啥,而在已是累成狗的郭羽眼里,黄清怕是还没有床榻上那软绵绵的枕头来得诱人些。
如此忙碌之下,郭羽不免有些怀念离开散城前的日子。
没事遛个马,出门打个鹰,再找找他心爱的小冰,混吃等死之余,有空还能揍揍憨批。
虽说那时候无权无势也无名,但至少活得潇洒,过得开心。
反观如今,堆积成山的事务,错综复杂的北境,暗流涌动的镇北军,还有那局势尚且不明的北疆蛮族…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压在他这个镇北将军的身上。
“淦!”
一想到这些,郭羽便又是一阵头疼。
“丁可信那个傻逼,你说他没事撩拨什么狗子呢?”
原本的好心情在顷刻间荡然无存,男子捂着额头抱怨道:“你说那恐怖如斯的宗师强者是他娘的你能惹的吗?真是干啥啥不行,搅屎第一名。”
此刻,郭羽只觉得那日狗子下手还是太轻,“仅仅只废一条胳膊,属实是便宜他了。”
要是早知如此,他非把那个混蛋玩意儿挂城门上晒个几天不可。
“为何如此说?”
听着男子的自言自语,刚弹过一曲的黄清出声问道:“清儿怎的不记得那丁可信与郭大将军有什么仇怨。”
常年暗中观察郭羽的她,自是知晓丁可信这个人以及其在散城所做过的事。
可据她的了解,那人的所作所为皆是针对陈简钊而已,而郭羽,则完完全全只是被连带的罢了。
没什么旧恨,新愁亦是早已了了,为何眼下又生出如此大的怨气?
“怎可能没仇,这仇可大了。”
若是当初没丁可信这一档子事,他也不至于领着散城军北上投宋;若是没有北上投宋,他便不能在被推上南征军统帅的位置;若是没有成为南征军统帅,他就不会成为这镇北将军,不会整日里忙东忙西,更不会被迫向某人出卖色相和**。
总而言之,如果没有丁可信,说不定眼下的他仍是在散城中过着平淡快乐的咸鱼生活。
是以,万恶之源,便是那个领着万把人跑到散城想要揍狗子的臭傻逼。
先到这里,郭羽不禁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他,我又何至于沦落到当这劳什子镇北将军。”
他这几句话,听得一旁的黄清心里有些发笑。
堂堂四镇将军,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到这呆子的嘴里竟成了“沦落”。
“郭大将军倒是有意思得很,这镇北将军之位,即便算不上是位极人臣,那在这北宋也是地位极高。要权有权,要势有势,兵马钱粮,也是颇多。”
女子轻笑道:“甚至便是女人,只要你勾勾手指,便也会立刻有人送上门来。无论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千金,可谓应有尽有,虽说郭大将军你看不上就是了。”
闻言,郭羽不禁微微挑眉,“你怎知本将军看不上?”
“前有北宋小公主,后有清儿这个第一美人。如此珠玉在前,旁的女子哪还能入得郭大将军的眼。”
虽然黄清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他还是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以,清儿想问郭大将军一句。”
女子侧眸看向男子,“为何
郭大将军对这镇北将军之位如此嫌弃?”
她嘴角微扬,“莫不是觉着这四镇将军品级太低,配不上你?”
旁人若是听到这话,自是会以为黄清在嘲讽郭羽。
这四镇将军地位何其崇高,要知道,多少武将戎马一生到头来也只得了个杂号将军而已。
如此官职若是还能嫌弃,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可黄清却并非是打趣,而是在实打实地询问。
区区一个四镇将军,在她眼中还真算不得什么。
若是他想,哪怕是更高的位置,甚至是那万人之上,她也会为之一搏。
不过,黄清也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
“我可没觉着低。”
果然,只见郭羽揉了揉太阳穴,“反而是太高了。”
“高?”
“高。”
“世人无一不是觉得自己站得不够高,未想到郭大将军反而嫌高。”
黄清低笑一声,“俯视万人,号令万人,如此权势,郭大将军难道不喜?”
“手底下一屁股人,成天管这管那累的要死,要是能喜欢就出鬼了。”
郭羽的话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若不是因为那根搅屎棍,老子眼下怕是都已经搂着小冰热炕头了,哪里还用遭这罪。”
听着男子的话,黄清的眸光微微闪动,“这志向听着独特的紧。”
郭羽咧嘴道:“知足常乐而已,什么权啊名啊,都没个锤子用,平平淡淡才是真。”
“郭大将军是个通透人。”
女子微微沉默,旋即轻声道:“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郭大将军虽是喜欢平淡,但世道就偏偏不如你的愿。”
诸葛知机曾言,郭羽命格奇特,属空白,一生由己不由天。
这话虽是不假,可又有谁能真正意义上做到掌控自己的命运?
看着眼前的男子,黄清抿了抿嘴。
没有人。
天下第一的赵文奇不能,通晓天意的诸葛知机不能,身负前唐气运的李鸿徒不能,持“书”的黄石不能,凤命在身的她不能。
身为书外之人的郭仪不能,郭羽亦是不能。
即便没有丁可信,也会有王可信,张可信。
郭羽离开散城,是必然的,既是天命,也在人为。
早在来到九州的那一刻,他便已是注定要卷入到这乱世的漩涡之中。
而知晓这一切的她,所能做的,也只有为其铺好道路。
“说这些都没有用。”
郭羽摇了摇头,“你那边如何了?梅韫桦可又说了什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阅兵前夜
听到梅韫桦选择在阅兵之时动手,郭羽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诧异。
无论从哪种角度上来看,阅兵无疑都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这并不难猜,即便没有黄清,他仍是可以想到。
但问题在于,这人他想要做什么,又打算如何去做。
“可知他的具体计划?”
黄清摇了摇头,“并不知,他的口风咬得很紧。”
“你这样会让本将军觉得这笔买卖做得很亏。”
郭羽瞥了女子一眼。
成日里他豁出一张老脸,又脱衣服又当床伴的,到头来要是只得来这么个消息,那着实有些不划算。
“放心,清儿怎会舍得让郭大将军亏呢?”
黄清起身拿起书案上那本专门记载刘家的册子,将它翻开至第一页,随即推到男子的面前。
“你的猜测没错,那个小白脸的背后确实有人。”
她的视线扫过册子上那一排排的人名,最终停顿在末尾处的某个名字上,“而且还是刘家人。”
“果然如此。”
郭羽轻笑一声。
瞧着男子的模样,黄清微微挑眉,“看来郭大将军已经猜到是谁了?”
“自然。”
如今的刘家,剩下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能指使的动季耳与梅韫桦这两个镇北军将领的,也唯有一人而已。
盯着册子上那“刘河”二字,男子笑得有些嘲讽。
他便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老好人。
世道险恶,年纪轻轻便能深居高位的,又有哪个不是人精。
狗子只有一个,其余的都只是披着羊皮的狼而已。
“既然已是知晓幕后主使以及对方动手的时机,郭大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且先静观其变吧。”
实际上,郭羽不打算把刘河如何。
这对于心胸并不是很宽广而言,可谓是十分难得。
哪怕明知道这人是包藏祸心,表面老好人,背后大尾巴狼,他依旧生不出动他的心思。
他不能动刘河,更不想动刘河。
为北境的稳定,为昔日刘笑尘的照顾,更为册子上那一个个“殁”字。
因为这些,无论刘河在明日的阅兵之仪上做出什么事,他都会放他一马。
心里面这般想着,郭羽又向黄清询问道:“说起来,那梅韫桦打算教你如何帮他?”
计划半点不提,偏偏又主动向人家伸出橄榄枝,这算个什么事。
总不能这大兄弟只是借着由子来与天下第一美人搭上关系吧。
若是如此,郭羽还真挺佩服梅韫桦。
“他只说让我明日以监军的立场同意他的要求。至于是什
么要求,他不曾透露半点。”
“这样啊。”
郭羽点点头,“那你便照他说的做,不管明日阅兵时他提出什么要求,你答应便是。”
“这般托大,也不怕坏事?”
黄清问道:“是郭大将军对自己信心十足,还是根本不把对方看在眼里?”
“二者皆有吧。”
男子从椅子上起身,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口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哦~爽!”
“既然郭大将军如此有信心,那清儿可就等着明日看一出好戏了。”
黄清亦是站起身来,“你且好好休息,今夜清儿便不留了。”
明日便要正面对上镇北军的那一伙人,只有养足精神,才能更好的应对各种突发状况,而她今夜若是再留在将军府中,难免会对郭羽造成些影响。
左右靠着先前一曲安神调,他今夜也能睡个好觉。
……
阅兵前夜,北境大营一片寂静,除去守夜的人外,军中甲士大多都早早地歇了去。
夜色昏暗,天边的弯月亦是被云给遮住,寒风急切,吹得大旗啪啪作响。
月黑风高杀人夜,不为人知的邪恶悄然滋生。
夜幕之下,三道黑影在大营中穿梭着,他们动作迅速,身如鬼魅,十分熟练地绕开守卫的视线,最终离开了北境大营。
出营后,三人往北奋力地奔跑着,最终在辽陵城外的一座木屋前停下身形。
为首之人十分警觉的往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后,他走到门前,以三短一长的规律敲了敲。
“草你奶奶!”
门内忽地响起一声模糊不清的低骂声,好似在因为被人惊扰了美梦而恼怒。
“日你老母!”
敲门的人丝毫不甘示弱地骂了回去。
“吱呀。”
木门被从内打开,中年人探出头,瞥了眼门外的三个人,随即让开身子,低声道:“快些进来。”
待三人俱是钻进屋子,中年人将木门阖上后,出声问道:“这趟顺利?身后可跟了尾巴?”
“放心,没有。”
其中一人拍了拍胸口,“咱小龙龙办事,向来都是十拿九稳,怎可能会让人发现。”
说完,龙涛往屋内瞟了一眼,“这次的货呢?”
“在这里。”
中年人走到屋中的床前,用力将床推开后,随即露出下面的暗格。
他将暗格打开,又从中搬出几个大木箱。
“这是最后一批货了。”
中年人抹了把额头,“你们要的量属实不少,真是让老子在外面忙活好些日子。”
“辛苦。”
龙涛冲着他点点头
,“这次的货品相如何?”
“好货无疑,也不枉老子终日以溜马为由在外面折腾。”
说着,中年人将箱子打开,“验验?”
“不必,李叔的眼光咱小龙龙还是信得过的。”
龙涛往箱子里看了看,“来路可靠吗?明日便要阅兵,若是教他发现了去,才真个大事不妙。”
“这批货是从城东王老头那里出的,为了保险起见,我还特意经过城西张老头,城南李老头,以及城北赵老头这几人的手里一遍,足足绕了辽陵城一圈。”
中年人道:“前后经手四次,纵然那小子手眼通天,也绝不可能查到我们身上。”
“那便好。”
龙涛松了一口气,“这批货明日就要用,夜长梦多,快些搬回去。”
说完,他径自抱起一只箱子,往门外走去。而随他一同过来的两人,以及那中年人,亦是抬起屋中的箱子,跟着龙涛离开。
回去的路上,龙涛咧了咧嘴。
“但愿咱小龙龙准备的这个大‘惊喜’老大能满意。”
……
在这个夜晚,同样未曾休息的人还有很多。
北境大营,镇北军,骁骑营营房。
梅韫桦静坐在椅子上,双眼微阖,似在养神,又似在思索。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反复敲打着,心情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他起身走到门口,伸手将门拉开。
门外站着两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一人是他自幼结识的发小季耳,而另一人…
“来了?”
“来了。”
梅韫桦低头侧身,待两人进屋后,他反手将门关上。
“一切俱已安排妥当。”
他看了看季耳,旋即又望向那人,“只待明日,你便可拿回你该有的一切。”
“百日筹划,只为一朝…”
那人的语气带着些感叹,“这几个月里辛苦你们了。”
“我是没啥辛苦的。”
季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主意都是他出的,我只是负责骂人和找茬而已。”
“我也一样。”
梅韫桦笑了笑,“雕虫小技罢了,再者,随心行事,也谈不上什么辛苦。”
“毕竟,这镇北将军本就该姓刘,北境也该是姓刘。”
“不错。”
那人的声音重了几分,“刘家乃是北境的刘家,北境亦是刘家的北境。镇北将军只能姓刘,镇北军统领同样也只能姓刘!”
“大宋军神也好,九州兵鬼也好…不管是谁来当这镇北将军,只要非我刘家人,我便绝不承认!”
第二百二十九章 自然
作为九州至北,燕州的冬日总是特别难熬,尤其是早晚时分,可谓算得上是天寒地冻,体质稍差者哪怕是稍微出个门都有可能被那刺骨的寒风吹出病来。
每每这个时候,北境的人们大多都会选择窝在自己家里,除非万不得已,能不外出就不外出。
不过这日,辽陵的百姓们却是十分反常,他们各自裹着厚厚的棉衣,一大早便纷纷走出家门,如同赶集似的往北城口而去。
能让百姓们当着温暖的被窝不待,闹着严寒外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
今日,是他们北境一年一度的阅兵之仪。
镇北军大阅兵,如此盛事,于他们而言可谓十分难得,又如何能不去一观?纵然风急如刀,寒冷彻骨,依旧不能阻止人们去一睹他们大宋儿郎的风采。
不多时,北城口已是挤满了人,因着有甲士在维持秩序,场面倒也不会很混乱。来得早抢到好位置的人满脸得意,至于那些出门稍晚从而被挤在后面的人,则是免不了一阵长吁短叹。
“这人也太多了些。”
人群的最后,女子望着前方那人头攒动的场景,不禁发起了牢骚。
“不就是个阅兵吗,一堆糙汉子耍把式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宋人还真是奇怪。”
她身材高挑,于成年男子无异,相貌也是极为美艳,肤白胜雪,五官秀丽,尤其是那一双长且媚的丹凤眼,足可以称得上是风情万种。
而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两名丫鬟打扮的少女,她们一人着黑裙,一人穿白衣,相貌虽是比不得女子,但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美人。
长相如此出众的三女在一众百姓当众可谓鹤立鸡群,引得周遭人频频侧目。
兴许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白衣少女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安来,她拉了拉仍自在抱怨的女子,小声道:“殿…殿下,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次无疑是一个探查北宋国力的好机会,只有明确宋军战力,才好做出下一步打算。”
女子抬起手揉了揉白衣少女的头,“还有,在外面要叫我杨杨姐。”
“那怎么行…”
“杨杨姐。”
先前始终保持沉默的黑裙少女忽地出声道:“虽然你的话有些道理,但切莫忘了你的身份。”
她的眼睛朝四周扫了扫,皱眉道:“切不提我们眼下身处宋境,光是你的长相,怕便少不得要生出些事来。”
女子的相貌着实生的艳丽,而美人又往往是引发灾祸的缘由。
若是在北疆,凭他们的身份自是不需要担心这些,可如今毕竟是在被宋境内,要是真被心怀不轨之人所盯上,那所事情势必会相当麻烦。
“安心
安心。”
对于少女的劝诫,女子显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相貌虽能引发祸事,可有时也同样是最好的武器。”
她伸手将脸侧的乌发撩至耳后,嘴角微微上扬,巧笑倩兮,妩媚多情。
“看好了!”
说罢,女子朝着站在她身前的大汉肩头拍了拍,后者正抻脖子努力的往前方望着,骤然间受到打扰,难免生出些不悦。他猛地回过头,气冲冲地喝道:“干啥玩意儿…”
待看清楚拍他之人的模样后,大汉的语气忽地弱了下来。
“这位大哥…小女子有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女子抿起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煞是楚楚可怜。
大汉何曾见过如此美人,一时间眼睛都直了,“大妹子你说。”
“小女子也想看咱们大宋兵哥哥,但来得晚了些,没有抢到好位置,所以…”
她吐了吐舌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能不能请大哥让一下啊。”
“好说!”
面对佳人的请求,大汉又岂有拒绝之理,当下不仅让开身子,还抬手扒了扒前方的人群,为女子开出一条路来。
“谢谢大哥!”
女子满是感激的冲着大汉一笑,旋即对着身后两个默然无语的少女使了个眼色,一主二仆就这般朝前而去。
不过虽有大汉的招抚,但这堆在城口的人委实太多了些,才走出几步,三人便再度被人群所阻下。
女子见状,再度选中一个男子。
“这位小哥哥,小女子有事相求…”
“官人…”
“公子…”
“俊郎…”
在经过几度故技重施后,三人不但来到了最后的最前方,每人甚至还捞了个椅子坐。
女子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怀中捧着个旁人所赠的暖手炉,满是得意地瞥了一眼脸色复杂的黑裙少女。
“如何?”
“…虽为男儿身,更胜女儿娇,奴婢自愧不如。”
看着自己主子那如花笑颜,少女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兴许她的这两位主子当真是生错了性别。
如若眼前的这位与王女殿下换一下,那群芳谱的魁首怕已是姓程了。
……
城下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城上的人也是不少。
每年的阅兵,城中将领都会聚集在北城楼检阅兵士,今年也同样如此。虽说郭羽改换了阅兵的形式,但地点却是没有如何变动。此时镇北军与散城军大多将领都已站在这城楼之上,他们三两成群,彼此攀谈,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确定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季耳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他看着眼前的友人,有些疑惑地问道:“我说你今儿怎么回事,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你都已是问我第三遍了。”
梅韫桦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这次的计划他已是准备了很长的时间,事前也已经过无数次的演练,无论怎么想都是万无一失才对,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莫名涌出些不安来。
苦思许久,仍是想不出这股不安的源头,只当自己是在庸人自扰的梅韫桦自嘲似的一笑。
“你也别光问我,那个娘们呢,你说通她没有?”
“自然。”
梅韫桦轻笑道:“实际上也根本不需要我,监军大人本就对那位十分不喜。即便没有我,想必她也会自行出手。”
“怎么说?”
对于友人的话,季耳满是不解。
无论他怎么看,监军与那位都像是有一腿,怎么到了梅韫桦的这里就变成十分不喜了?
“你自己看便知。”
他也不回答,只是冲前方扬了扬下巴。
季耳顺着友人所指的方向看去,旋即便看到两道白色的人影缓步而来。
“镇北将军到!”
“监军从事到!”
两声呼喊几乎是同时响起,一男一女也是不分先后地走到众人面前。
见到这副场景,季耳不禁更加困惑了。
嘴角含笑的郭羽,面色清冷的黄清,一男一女,一左一右,他白袍,她白裙,二人并肩而立,无论怎么看,都是那般和谐,那般相配。
百思不得其解的季耳再度转头朝向梅韫桦,“你确定他们真的不和?”
“自然。”
梅韫桦微微颔首,自信满满地说道:“不仅特地穿了件与那位同色的长裙,还故意与他同时而来。若非不和,她又岂会如此?这监军大人摆明了是想抢那位的风头!”
“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
季耳将信将疑地又瞥了一眼站得十分接近的郭羽与黄清,犹豫片刻,终还是将视线收回。
罢了,老梅说是就是吧,他脑袋一直都比自己灵光,想必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出什么岔子。
“那…既然人都已经到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打个招呼?”
今日之后镇北军的局面便将改天换日,一想到能将自己所受的耻辱尽数找回,季耳便不免有些激动。
他咧嘴道:“机会难得,若是错过了这次,下次再见咱们的郭将军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该当如此。”
梅韫桦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着向前走去。
第二百三十章 难忘者为谁
见到郭羽到来,城楼上原本各自说话的将领们俱是停下交谈。
不管他们心里是如何想的,但表面上总还是要过得去,当下纷纷朝着男子抱拳行礼。
“镇北将军。”
“不必多礼。”
他并不知道梅韫桦在这场阅兵之中到底安排了什么,也不知道眼前这些向他行礼的人有多少参与其中。
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还没有真正的撕破脸皮,他也没必要自己先炸毛,当下笑着摆了摆手,“距离阅兵开始还有些时间,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顾及我。”
说完,郭羽不再去理会那些表情不一的镇北军将领,朝着人群中的参军从事招了招手,旋即自顾自地走到城楼的一角。
“郭将军可是又有事吩咐?”
注意到男子举动的李奇鹏快步走了过来,他冷着一张脸,语气明显带着些幽怨。
郭羽没有立即出声,他先是看了看中年男人脸上那异常浓郁的黑眼眶,继而略带尴尬地笑了两声,“这几天当真是有劳先生了。”
说起来也确是自己不当人,直接把活儿揽下后就将事情全部推给李奇鹏,对方会有所怨念,也是理所应当。
听得郭羽如此说,李奇鹏的脸色倒是缓和几分,但仍是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不敢当,不敢当。”
郭羽嬉皮笑脸地说道:“当得起,当得起,若是这次阅兵能圆满成功,那先生无疑便是第一忠臣,整个北境都会记住先生的名字。”
“高帽子就免了,下官戴不起。”
知晓眼前男子是个什么德行的李奇鹏也懒得听他废话,“说吧,郭将军又有什么事要交给下官做?”
“事倒是没有,就是想问问参军而已。”
男子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远方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梅韫桦与季耳两人,随即说道:“这次阅兵可都是按我先前所说那般准备的?”
“是。”
李奇鹏皱眉道:“本次阅兵均是按将军先前所提出的想法而制定,前几日也有演练过,具体流程昨日下官已写在册子上遣人送往将军府,将军
应知晓才是。”
看到一半便把册子丢到旁边去听黄清抚琴的郭羽面不改色地说道:“本将军自然知晓。”
“那将军为何还有此一问?”
“先生便当我是在没话找话好了。”
郭羽又问道:“那这几日可有人主动来帮先生?又或者对阅兵提出过什么意见?”
“意见倒是不曾有人提出,不过这几日征北将军倒是帮了下官不少忙。”
“这样啊…”
听到“征北将军”四个字,男子心中冷笑一声,当下继续问道:“前些日子来的新军以及观礼的百姓可都安排妥当?”
“依照郭将军的意思,下官将新军安置在城外,可以观摩到阅兵全程。至于百姓,则如以往那般教他们在城口观礼,另外下官还派遣不少人手维持秩序,想来应是不会出什么乱子。”
“如此甚好。”
郭羽点了点头,脑中则飞速地转了起来。
刘河的目的无疑是想将自己逼下这镇北将军之位,而他选择动手的时机又是在这阅兵之仪,众目睽睽之下,其所能使用的手段无疑是十分有限的。
用强指定是不行,无论成与不成,事后一个谋反的帽子是逃不开的,若刘河当真如此做,无疑是将刘家逼上绝路,想来他还不至于这么蠢。
暗杀也不大可能,若是行刺,自己好歹是位列当世武评的好手,哪怕有些水分,但怎么说也是实打实的入势中境,光论武力,如今在辽陵怕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至于用毒,那更是没什么机会。
郭羽一时间陷入了深思。
明的不行,暗的也不行,那刘河究竟打算怎么做?梅韫桦那所谓的计划又到底是什么?
还有…
他抬起头,看向已然走到李奇鹏身后的梅韫桦两人。
这个小白脸到底想让黄清答应他什么事?
“郭将军。”
梅韫桦在郭羽的面前停下,脸上的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男子挑了挑眉,冲李奇鹏挥手示意他退下,继而开口道:“有事?”
“倒也没什么
事,只是想与郭将军说说话罢了。”
梅韫桦道:“自那日郭将军将这次阅兵全权揽下后,末将便一直期待着今日。前几次的演练末将也有观看,却是别出心裁,令人赞叹。”
他语气和缓,却又好像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想来,今日定是会有场精彩连连,令人难以忘怀的阅兵之仪。”
“确是精彩,也确是会令人难忘。”
郭羽轻笑道:“只是不知,这难忘的人会是谁。”
“自然是郭将军。”
梅韫桦亦是笑了笑,“毕竟,这一切的源头,便是郭将军你。”
“本将军倒是认为你们会更难忘些。”
郭羽笑道:“毕竟这还是第一次由非刘姓之人所操办的北境阅兵。”
“既然郭将军如此认为,那末将便拭目以待。”
梅韫桦微微躬身,朝着郭羽抱拳道:“郭将军,末将还有事,便先行告退。”
“你所用的称呼似乎有些不对。”
男子淡淡地说道:“你该说镇北将军才是。”
“不不不。”
梅韫桦抬起头,微微一笑,“‘郭将军’这个称呼才更适合郭将军一些。”
对于两人互相阴阳怪气,季耳明显觉着有些不耐烦。
左右这姓郭的马上便要从镇北将军的位子上滚下,那自然也不用再客气什么。
季耳冷笑道:“姓郭的,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我告诉你…”
“你为何在此?”
郭羽直接出声将他的话打断。
“这北城楼乃是北境将领们观礼的地方,你一个小小的下等甲士,怎的能待在这里?”
他满是诧异地瞥了眼季耳,“还不快下去,前次才冲撞了监军大人,如今又来,还不够你丢人现眼的。”
“你…”
满肚子的话被郭羽堵住,季耳一时间可谓极为难受,他正想发作,却又被身旁的梅韫桦摁下。
阅兵在即,梅韫桦并不想将郭羽招惹得太狠,以免节外生枝,他不再说话,就那般扯着满脸不情愿的季耳径自离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副统领
历年阅兵之仪皆是始于巳时,本次也是同样。此时距离仪式开始还有段时间,不想傻等着的郭羽索性直接找上了刘河。
虽说才同梅韫桦阴阳怪气一通,但对方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小弟,挤兑起来未免有些不过瘾。像这种事,终究还是直接埋汰大哥才来得痛快。
“刘副统领。”
男子大摇大摆地走到刘河面前,“早上好啊。”
“镇北将军早。”
刘河一抱拳,语气沉稳,态度恭敬,就连郭羽这个最擅长找茬的都难以挑出错来。
“听闻刘将军在阅兵的事上帮了参军不少忙?”
郭羽咧嘴道:“看来刘将军对于这次阅兵很上心啊。”
“阅兵之仪,对于北境而言乃是大事,末将自该上心。作为镇北军副统领,协助参军处理事务也是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帮忙。”
刘河并没有否认,反而十分坦然地应下,那大大方方的态度,若非郭羽已知晓他便是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说不得还真被其给骗了过去。
“说得好哇!”
郭羽拍了两下手,“刘副统领如此高风亮节,真是让人为之敬佩。倘若大宋人人都如刘副统领一般,又何愁蛮人不怯,九州不定?”
照理而言,他本应称呼刘河为“征北将军”又或者是“刘将军”。但为了恶心对方,他偏就要一遍又一遍地叫“刘副统领”。
但对于郭羽的故意戳刀子,刘河仿佛一点不知,只是语气平常地回了一句,“不敢当。”
“作为镇北军的副统领,想必这次阅兵你也有所想法吧?”
刘河越不恼,郭羽便叫得越欢,“不知刘副统领可有准备些特别的节目?比如叫人舞个剑啊,摔个杯啊,上道鱼啊,弄张北境地势图啊…”
“末将确是有让手下好好准备,但不是这些。”
男人似是没有听懂郭羽话中的深意一般,“若是镇北将军有需要,末将可以着人去办。”
他一板一眼地说道:“不过阅兵之仪毕竟关乎着镇北军的颜面,镇北将军说的诸如剑舞摔杯等大多都是玩乐之事,与阅兵不甚相符,不若
放在阅兵后的庆功宴上。”
“有所准备就好,什么形式无所谓。那本将军便期待一下刘将军所准备的东西了。”
说完,郭羽笑着迈开步子,同男人擦肩而过。
待他走后,刘河身边的几个镇北军将领登时绷不住了。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一名年轻些的将军怒道:“一口一个‘刘副统领’,摆明了是在恶心人,真是岂有此理!”
“不错!”
另一人也是面带愠色,“统领,他如此嚣张,分明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鸣着不平,而被簇拥在中心的刘河却是始终不曾有所回应,他就那般看着郭羽的背影,沉默而无言。
……
再挤兑过刘河一通后,原本还有些压抑的郭羽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径自走到散城军的队伍中,左右看了看,发现少了几个人后,他不由得开口问道:“散城三傻呢?还有李叔,他们几个去哪了?”
以龙涛三人的性子,似这等热闹的场合应该早早来到才是,像眼下这般阅兵快要开始还不见人,着实是少见的紧。
至于李染,这位郭羽的半个长辈,平日里虽是有些懒散,但倒也不至于掉链子,尤其是这种重要的场合。
说起来,他还真是有好些日子没见过李染了,一来是自己忙,二来则是其总是拉着雪甲营在外溜马,成日里根本见不到人影。
这总不会溜马溜上瘾把阅兵给忘了吧。
“这…”
听到郭羽提起这龙涛等人,侯晋永怔了怔,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卢伯也是皱起眉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向来不喜多言的尔英章则是直接扭过头去,好似没听见郭羽的话一般。
见他们如此表现,原本心里并不是很在意的郭羽登时疑惑起来。
“怎么回事?”
他眉毛一挑,“是不是三傻又惹祸了?”
“没有。”
旁侧的武辽忽地出声道:“昨夜小龙龙和老陆因为半块烧饼起了些争执,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阿梅见两人闹得厉害,便想要劝架
,不成想劝了两句自己也掺和了进去,三个人一打便是大半个晚上,快到寅时才将将消停下来。”
他摇了摇头,“因着折腾的太久,三人都没有睡好,故而起的有些晚。临走前我已将全都踹醒,想来也不至于来得太迟。”
“那李叔呢?”
“李叔本就是个懒得,太阳不晒腚就不起床的主,来得晚也算正常。”
听完武辽的解释,郭羽又扫了侯晋永与卢伯一眼,见这两个老实人俱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将信将疑地问道:“晋永,卢大君子,是这样吗?”
侯晋永默然,而卢伯则面露迟疑之色,“啊这…”
“老大老大!”
正当郭羽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忽地响起一声呼喝,紧接着他就看到龙涛陆休前梅士淦还有李染大步大步地跑了过来。
几个人在白袍男子面前停下,兴许是跑的太急,四人皆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来了?”
“来了来了,嘿嘿。”
郭羽朝着他们打量了几眼。
这几人身上的铠甲俱是歪歪扭扭的,十分邋遢,倒是很像如武辽所说那般,因为起的太晚着急忙慌披甲从而变成这副模样。
他们四个看上去也都有些憔悴,显然是不曾休息好,脸上的黑眼圈几乎与李奇鹏有的一拼。
这般看来,武辽倒却是没有说谎,可既然如此,侯晋永他们又为何表现的那般心虚呢?
心下起疑的郭羽开口道:“听说你们昨儿做了点事?”
“啊?”
龙涛先是愣了愣,在收到武辽的眼神后,赶忙点头道:“没错,是做了点事。”
郭羽又看向陆休前,“烧饼就那么好吃?”
“什么烧…”
“好吃啊,老好吃了!”
龙涛抢着说道:“外酥里嫩,口感上佳!昨晚我躲营房里吃的时候把隔壁老陆都给馋哭了,结果这个比大半夜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听到这儿,郭羽莫名有些想乐。
嘿,还他娘的对上了!
(后续可能还会再补充些内容)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开场
“铛!”
响亮的锣声蓦地传入进每个人的耳中,此时城楼上的将领俱是已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城口的百姓们也都安静下来。
坐在人群最前排的女子在听到锣声后便伸长了脖子朝前方望去。
“既已敲锣,这阅兵不是应开场才对?”
瞧了半天仍是没看到半个人影的她开口问道:“兵呢?”
她正疑惑着,自上方忽地传来一道浑厚的嗓音。
“尊敬的将军,亲爱的百姓们,大家上午好!”
城楼之上,武辽捏着张写满字的薄纸,抑扬顿挫地喊道:“在这天寒地冻,白雪皑皑的冬日,我们全北境军民吹着刺骨的寒风,迎来了大宋镇北军第八十五届阅兵之仪。”
他这几句话喊出,不仅城口的百姓,包括其附近的北境将领们在内,一众人全都愣在原地。
不是说要阅兵吗,怎么还喊起话来了?这又是要玩哪一出?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这次阅兵之仪,是北境的一场盛会,亦是一场检验。练兵强军,乃是镇北军常抓不懈的工作。近年来,镇北军强化练兵中心地位,树立正确理念,举全北境之力,立志要建出一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合格军队。”
手中同样攥着张发言稿的梅韫桦继续说道:“在作出超多艰苦细致的努力后,我军在骑兵、弓兵、步兵等各个方面,皆是取得显著成绩,可谓可喜可贺。”
一旁的武辽接道:“不过毕竟口说无凭,努力的成果需要得到证明。经镇北军各位领导的决定后,镇北军特于今日开展阅兵之仪,让满城百姓来检验镇北军是否合格,而一支真正的强军,同样也不会畏惧任何的考验。”
“阅兵之仪向来受到军中领导的高度重视,本次阅兵之仪到场的领导有:”
梅士淦一抬手,“镇北将军郭羽!”
郭羽笑着上前一步,冲下方招了招手。
“啪啪啪啪啪!”
城上城下一时间掌声雷动,人们自打地拍着手。
虽说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鼓掌,但就是莫名觉得应该如此。
“监军从事黄清!”
黄清缓步走到白袍男子的身侧,冲着下方微微点头。
“啪啪啪啪啪啪啪!”
掌声较之于先前明显要大了许多。
“征北将军刘河!”
全然没明白怎么回事的刘河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一脸懵逼地上前两步。
“征东将军梅志盛!”
“骁骑将军兰云!”
“鹰扬将军卢伯!”
……
“下等甲士季耳!”
在将名字全部念完后,梅士淦再度喊道:“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再次欢迎诸位领导的莅临!”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城楼下方,女子的两只手拍得飞起。
“这趟没白来,还真是长见识了。”
她颇为赞叹地说道:“九州到底是九州,不是北疆那种穷乡僻壤能比得上的。一个小小的阅兵之仪都能如此花样百出,当真是不服不行。”
女子的话才说完,上方再度传来了动静。
“下面我宣布,大宋镇北军第八十五届阅兵之仪正式开始!”
城楼上的武辽扬声道:“仪式第一项,升王旗,奏战歌!”
话音一落,尚且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人们再度愣住。
升王旗?奏战歌?
这又是搞哪一出?
他们现在这不是正在进行阅兵之仪吗?不是应该喊出镇北军的甲士们出来操练一番才对?这怎的还升起旗奏起乐来了?
还不等众人反应,上方又是一阵人影晃动,紧接着人们就看到一面破旧的大旗自城楼缓缓升起。
于此同时,号角声自城上传来,声音悠长,并不如想像中那般欢快,反而让人觉得沉闷。
好似暴雨前的山风,又想是大战前的宁静,让人忐忑不安,又莫名有些激动。
在角声响起的刹那,无论城上城下,一时间全都安静下来。
哪怕是梅韫桦与季耳,此刻都是攥紧双拳,看着那面在风中肆意飘扬的大旗,听着那在空中不断回荡的角声。
大旗上所写着的大字他们认得,角声中所代表的意义他们知晓。
后者为“燕云”,纵横天下未曾一败的燕云铁骑。
燕云出自北境,亦是北境的骄傲。
前者为“宋”,睥睨九州傲视诸国的大宋。
北境出自大宋,他们亦是以宋人为荣。
在角声中,他们仿佛听到了燕云铁骑所向披靡的马蹄声。
在大旗上,他们好似看到了大宋屹立于诸国之上的场景。
半晌,号角声停下,大旗也已是挂在城楼的最高处。
然而此时无论是百姓甲士,还是北境的将领们,胸中俱是感到热血沸腾。
原因无他,只因他们是宋人,只因他们生于大宋。
生于这个曾以一国战四国的大宋。
“仪式第二项,由镇北军最高领导,镇北将军郭羽对本次阅兵进行致辞,大家掌声有请!”
“啪啪啪!”
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郭羽再度走到城墙边。
他先是清了清嗓子,旋即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纸来,旋即对着上面念道:“大家好,我是镇北将军郭羽。首先,感谢诸位百姓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此次阅兵之仪。 新年前夕,洋溢着蓬勃向上的无限生机;北境大地,涌动着开发建设的滚滚热潮。在新春佳节即将来临之际,我们满怀喜悦迎来了全北境军民企盼已久的盛事——第八十五届阅兵之仪。在此,我代表镇北军,向莅临阅兵之仪的各位将军和嘉宾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说完,朝着下方一鞠躬,随即又道:“阅兵是一种文化,这是一种凝心、聚力、塑魂的文化。开展,即增强了甲士体质,又活跃了军旅生活,陶冶了甲士情操,为镇北军发展凝聚了士气,注入了活力。 竞争意识、团队拼搏精神的综合体现。 也是展现良好体育精神的机会,希望各位运动员本着“友谊、团结和公平竞争”的奥运精神,发扬团结互助、顽强拼搏、抢前争先的精神和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风格,赛出成绩,赛出水平。 这次阅兵既是竞赛,也是精神风貌的展示。希望各位甲士顽强拼搏,赛出成绩、赛出风格、赛出水平;各位将军严格标准、准确执纪,做到“公平、公正、公开”;各位工作人员要满腔热忱,确保阅兵的顺利进行。 当前,我们镇北军的正在走向辉煌,让我们把阅兵大会上激发出来的信心和斗志,转化成现实战斗力,充分发扬“更快、更高、更强”的强军精神,率先实现创建一流强军,的宏伟目标而努力奋斗! 最后,预祝本届阅兵之仪圆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