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一剑归
“文不成武不就,样样不顶用,啥啥不出彩。”
龙涛耸了耸肩,摇头叹息道:“怪不得人公主殿下看不上呢。”
镇北军副统领刘河倾慕大宋公主的事,在这北境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姑且也算是那青梅竹马,而眼见着少女这些年出落的越来越标致,这位刘家的独苗自是难免动了心思。于是乎,情窦初开的少年便羞羞答答的暗示了自己爷爷一波。
对于自家孙儿的想法,稀罕赵轻语稀罕得不得了的刘笑尘自然是百般支持,兴高采烈的就拎着礼物上了辽陵侯府的府门,可那赵舜是何许人也?大宋第一女儿奴,知道有人惦记他家宝贝闺女,一气之下连杯茶都没上就给人撵了出去。至于刘河,更是直接被他给扔进燕云铁骑中。
赵舜的这一举动摆明了是想让其离赵轻语远些,但刘河却是会错了意。只道这是未来岳父的考验,他默默将头发系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铠甲,二话不说拎着长刀便远赴拒蛮关。
一别数年,曾经的青涩少年郎也变成了更加青涩的男人。当成为燕云右骑军统领的他怀揣着莫名悸动返回辽陵时,明媚动人的少女却已是悄然去往齐国的那座边陲小城。
此后宋齐之战愈演愈烈,那白袍男子也逐渐扬名。天岚城破之日,郭羽之名可谓响彻九州,而与之一同流传的,还有他与北宋小公主间那越来越夸张的情事。
季耳与刘河乃是同一批进入燕云骑军的人,二者间的感情相当深厚。兄弟对于小公主的那点心思,他可谓再清楚不过。直到现在,季耳也还记得,那日听人说公主殿下在王无敌的生辰宴上当着众人的面称郭羽是她未来夫婿时,刘河脸上的表情是何等的落寞。
自得知刘笑尘死后便再没饮过酒的他,那一夜竟是“吨吨吨”连着喝了十余坛烈酒。
季耳明白,这是他在纪念自己结束的青春,也是在告别自己这段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爱情。
刘家于他有知遇之恩,刘河与他是兄弟之情,当下蓦地听到龙涛用满怀恶意的语气说着友人的心酸往事,季耳难免怒不可遏。
“好小子…”
他咬着牙,就要往腰间剑柄摸去,但甫一伸出手,男人便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动作。
见到他那略显诡异的举动,武辽心中一动。
果然。
还真让他猜对了,这季耳显然不是单纯来骂架的,他八成就是想激化镇北军与散城军的矛盾。等到闹起来,那背后的人便可借机拔出自己这些郭将军的亲信。
既然已是知道了对方的目的,那解决事情便变得容易得多。
“小龙龙,继续骂!”
想通此处,武辽沉声道:“逼他们先动手。”
这群人成日里过来挑衅,且还恶意编排他们老大,不揍上一顿着实不得劲。
只要先动手的是对方,便是真的打起来事后他们也落不下什么错处。
“你就瞧好吧!”
龙涛咧嘴一笑,冲着前方那些早已群情激奋的镇北军甲士们继续喊道:“说起你们老大
刘河啊,那真是…”
“呵。”
不等龙涛把话说完,季耳忽地发出一声冷笑。
“说得再多又如何,也不知你们主子还听不听得见。”
他瞥了眼对面的人,脸上带着些感慨,“说吧,接着说吧,再不说没准就没机会咯。毕竟人已是消失了好几个月却连个消息都没有,谁知道还能不能回得来。”
季耳学着龙涛先前的模样摇头叹息道:“听说疆人生性恶毒,暴虐不堪。落到他们手中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也不知能不能留个全尸…”
“……”
他的话音一落,原本异常吵闹的散城军顿时安静下来。当头的几个统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俱是十分阴沉。
龙涛敛去笑意,脸色变得有些阴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还用说吗?”
季耳笑道:“自大宋开国起,镇守北境的将军在上任前便要孤身去往北疆进行试炼,而这试炼要花费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三个月而已。所有超过三个月的人,无一例外俱是一去不回。所以说啊…”
他的目光中尽是怜悯,“那位被你们吹得天花乱坠的郭将军,怕是早已经死透了,说不定此时他的人头便在北疆的哪座石头城城头上随风晃悠呐!”
“……”
散城军再次沉默。
龙涛那放在身侧的双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良久,他侧过头,看向同样默然的武辽等人。
“还要继续骂吗?”
“骂个鸡儿!”
梅士淦狞笑道:“今儿老子要不把这个小鸡儿的鸡儿薅下来塞进他那张胡乱喷粪的嘴里,老子就不姓梅!”
陆休前已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当下他连连点头,显然是同意梅士淦的想法。
见到二人如此,龙涛又将目光投向素来冷静的尔英章与武辽两人。
“找死。”
尔英章不停地转着手腕,眼中似是跳动着火焰。
至于武辽,皱眉沉默片刻后,摇头道:“不能打。”
不等其余人反应,他径自抽出腰间长剑,冷声道:“直接宰了吧,出事老子担着!大不了便是一个死!”
郭羽孤身去往北疆,虽不知具体要做什么,但肯定也是危险重重。尽管对于自家老大的实力抱有信心,但他们仍是不免有些忧虑。再加上这几个月里屡屡受到挑衅,即便是最为冷静的武辽早已忍耐到了极限。
对于郭羽的担忧,对于所受排挤的懊恼,对于镇北军的怒意…种种情绪,在这一刻终于被季耳的几句话所引爆!
就像先前梅士淦所说的那般。
介口气不出,今儿晚上能睡了觉?!
得到了兄弟们的一致支持,龙涛再不压抑,当下猛地拔出自己腰间的双刀,冲着对面的季耳就是一指。
“兄弟们!草他!”
随着一声怒吼,他迈着大步便朝前冲出,陆休前梅士淦等几个散城军统领也是各自抽剑跟上。
在他们身后,那五百“骂街营”听到统领的号令后,全都嗷
嗷叫着向对面的镇北军甲士奔去。他们有兵器的握兵器,没兵器的拿头盔,连头盔都没有的竟是索性抡起拳头来。
眼瞅着散城军的人一窝蜂地冲自己这边涌来,季耳的眼中登时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但总算也是在按照那人所要的那般发展。
而且…
看了看龙涛手中举着的钢刀,他的嘴角渐渐翘起。
而且似乎竟是比预想中的还要好。
“吾等大宋儿郎,岂可惧怕齐狗?!”
他握起长剑,第一个朝前冲出,“今日便教这群齐狗尝尝镇北军的厉害!”
季耳这么一冲,他身后的甲士们自然不会站在原地不动,当下也全都拿起兵器迎向那奔来的五百人。
双方的人数相差不多,若是打起来势必将上演一场千人大战,届时打红了眼,伤亡自是少不得的。
就在两边要火拼起来之时,异变突生。
璀璨的剑光乍然间于场中亮起,凌厉的剑气有如从天而降般,猛地斩在将要接触的龙涛与季耳之间。
“嘭!”
两柄钢刀与一把长剑同时凌空飞出,他们的主人也是一齐朝后跌退而出。
尘沙四起,这突然发生的状况使得本已红了的双方人马同时停下脚步。
半晌,灰烟散去,在那散城军与镇北军的中间空地上,竟是凭空多了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两边的甲士俱是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间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这…莫不是天降神威?
老天爷不想让他们打架?
场中少数几个有见识的人倒是不会这般想,尤其是龙涛与季耳,他们两个也算是近距离接触了那道骇然剑气,自然不会把这条大沟当成是老天爷的天威。
季耳揉了揉已是被震得没了知觉的手,心思转的飞快。
他曾在刘笑尘帐下效命,见过老爷子的实力有多强。
方才劈下来的那一剑,兴许比不得刘笑尘,但少说也是入势的高手,且境界绝不会低。
可问题是,他从未听过辽陵乃至整个北境出过什么用剑的高手。眼下城中实力最高者,也便是那个卢伯。
卢伯用箭却不用剑,其余趁手的兵器也不过是杆三尖刀而已,又如何能挥出这般剑气?
况且他得到那人的消息,卢伯已是去往城主府,也因如此,季耳才敢领着人过来找事。
既然不是卢伯,那这恐怖如斯的一剑,究竟是何人所为?
想着想着,他默默转过身,冲着剑气挥来的方向看去。
而与季耳一般想法的人,也全都转身望去。
等看见远方那道身影后,散城军的人俱是虎躯一震。
“嚯,刚回来就这么热闹啊。”
风尘仆仆的男子并没有穿着他那标志一般的白袍,他身上裹着件厚实的裘衣,胯下那匹老迈的黄马正在默默打着瞌睡。
见众人看向自己,他缓缓放下右手握着的古剑,咧嘴笑道:“都玩啥呢这是,加我一个呗?”
第二百零四章 礼
看着这摆出一副要火拼架势的千余甲士,郭羽挑了挑眉。
他还真没想到,等自己归来之时看到的竟会是如此热闹的场景。
男子催动着胯下老马来到两方中央,他先是扫了眼季耳等人,随即又将目光看向神情激动的龙涛。
“怎么回事?”
“老老老老老老大!!”
骤然间看到离开数月的郭羽归来,散城军的众人如何能不激动,当下他们纷纷欢呼起来,龙涛更是夸张地张开双臂咧着大嘴朝马背上的男子冲去。
“老大!你可想死…”
“滚蛋!”
郭羽满脸嫌弃的一脸将扑来男人踹开,继而偏头看向武辽。
“老大,是这样…”
“你便是他们的统领?”
武辽才刚开口,旁边的季耳蓦地出声打断。
他昂着头望着眼前这名满身风尘的男子,脸上带着些挑衅之色,心下却是恼火不已。
这个郭羽出现的还当真不是时候。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他们将要动手之际赶回。
哪怕再晚上半天,事情都会木已成舟。
季耳暗自叹了口气,旋即冷笑着说道:“先是公然辱骂镇北军副统领,紧接着又在营中闹事,甚至还对同袍拔刀相向…郭将军还真是带得一手好兵呢。”
“老大,你别听这小子放屁!”
见着对方恶人先告状,龙涛顿时瞪起眼来,他指着季耳喝道:“好你个小鸡儿崽子,既然有本事喷粪你倒是别不认啊!若不是你先领着人过来挑事,你当老子会理你?!”
郭羽没有理会龙涛的骂声,也没有去回应季耳那阴阳怪气的话语。坐在马背上的他低下头,俯视着面前这位敌意颇大的披甲小将军。
“你是何人?”
面对这位被王上封为镇北将军的男子,季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尊敬。他也不拱手行礼,只是冷哼一声,“镇北军先锋营统领,偏将军季耳。”
郭羽微微点头。
这季耳年纪与他相当,便已是能在镇北军中当上先锋营的统领,看来也应是个人物。
不过…
郭羽翻身下马,随即又朝着季耳瞄了一眼。此时的男人正面带冷笑,他脸上那轻蔑与不屑神色根本不加以掩饰。
不过…看上去着实欠揍了点。
“先锋营统领啊,厉害厉害。”
郭羽咧了咧嘴,似是十分敬佩季耳的样子。
“那你又可知本将军是何人?”
“自然知道。”
季耳嗤笑道:“不就是那个靠着一张嘴从王上那里讨来镇北将军之位的郭羽吗。”
郭羽眉毛一挑,“既然知晓,那你又为何不向本将军行礼?”
“行礼?凭你也配?”
男人毫不客气地说道:“镇北军可不会认同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镇北将军。”
季耳此时的态度,也代表着大部分镇北军甲士的态度。
尽管郭羽的事迹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但镇北军中大多都是对其报以怀疑态度。
若是立下些小功也就罢了,可他初次
统军就能挽狂澜于即倒,领着残兵大破十万齐军,直接令那个戎马半生的大齐之獒落得个败亡的下场…这等如同话本男主角一般的经历,那些个有见识的将军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甭说什么龙生龙凤生凤,爹是军神,儿子就一定也能是军神了?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即便是赵轻权与李鸿徒这两位少年成名的将星,那也是靠着一场一场仗真刀真枪练出来的本事。换做他们,也绝不可能做到首战便能以弱势兵力击败杨志勇这等级别的对手。两位当世名将都不行,更遑论这位半路出家的郭羽。
对于天卫关那奇迹般的大胜,镇北军中人自然无法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在他们的心里,这场战役绝不是如世人所说那般全靠着郭羽打胜的。哪怕后来有自天岚返回的同袍讲述,出于某种心理他们仍是不认同。
总之不管如何,他们就是不愿意认郭羽这个镇北将军。
“这样啊…”
听完季耳的话,郭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向那犹自冷笑的男人,径自扬起右手的长剑。
“怎么?郭将军还想杀我不成?”
见着男子的举动,季耳没有表现出半点惧怕的模样,“只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总还不至于死吧。”
通过先前那骇人的一剑,季耳对于郭羽的实力倒也有了个大概的认知。他知道,若是真动起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但即便如此,季耳依旧并不如何慌张。
他的本意就是如此,先前所说的那几句话,也是他在故意激郭羽动手。
正如武辽所想那般,今日季耳领人过来挑衅,就是打算逼散城军的人犯错,等事情闹大,便能趁机将他们赶出军中。
然而,这本已是十拿九稳的局却被突然赶回的郭羽给搅乱,这让季耳如何能甘心?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既然郭羽回来,那不如索性直接在他的身上打些主意。
季耳毕竟是镇北军的先锋营统领,若是郭羽气急之下朝他动手,那事后绝对会在镇北军中所造成难以挽回的影响。
原本就不认同郭羽的甲士会对他更加厌恶,那些保持中立的人想法也会偏移。如此一来,郭羽这个镇北将军岂能做的长久?
镇北将军终究是镇北军的将军,只要他们不接受,便是王上亲封又如何?
“你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改口!”
算计好一切的季耳挺直腰杆,冲着那落下的剑锋伸长脖子,“你郭羽,不配!”
“杀你作甚。”
将天过搭在那摆出一副慷慨赴义模样的男人肩上,郭羽轻笑道:“本将军只是想教你些礼仪罢了。”
“什么礼仪…”
正说话间,一股大力突然自季耳的肩膀处传来,他身子猛地一沉,旋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下跪去。
“嘭!”
双膝传来阵火辣般的痛处,已是跪在地上的季耳先是一愣,旋即猛地抬起头,咬着牙瞪向那面带微笑的男子。
他两手撑住地面,几次挣扎着想要站起,但哪怕用上全力,身体也是不能动弹哪怕一点。
那柄放在他肩膀的长剑就仿佛重达千钧一般,压得他根本无法起身。
“你…”
挣扎无果,季耳继续跪在地上。他攥住双拳,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郭羽,怒喝道:“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便杀了我!”
季耳的喊声登时将周遭人的思绪从惊讶中拉回,他旁边那些镇北军的甲士见得自己统领被人如此侮辱,当即便有如炸开了锅一般。
“放开我家统领!”
附近的甲士们纷纷拎起兵器指向郭羽。
男子淡淡地瞥了眼面前那七八柄正指着自己的长剑,“放肆。”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能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身为镇北军甲士,竟敢对本将军拔剑相向…”
郭羽沉声喝道:“尔等真当我这个镇北将军是摆设吗?!”
说着,他握剑的那只手再度朝下一压,本来还能直挺挺跪着的季耳当即来了个五体投地。
“……”
郭羽的话甫一说完,镇北军的甲士们顿时想起了眼前男子的身份。
哪怕心里再不服气,可毕竟这人镇北将军的身份也是实打实的。而身为甲士的他们此刻却用剑指着他,几与谋逆无异。
若是郭羽真的想要计较,便是下令将他们统统斩首也无不可。
众甲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半晌后,终还是全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郭羽收回长剑,看也不看那扑倒在自己脚下的男人,他静静地望向眼前这些被自己震住的镇北军甲士。
“季耳作为军中统领,见到本将军后非但不行礼,还敢出言不逊,可谓无礼。”
他淡淡地说道:“方才本将军便是在教他礼数,你们可有异议?”
“……”
看着那已是灰头土脸的季耳颇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镇北军的甲士一时默然。
“看来你们是没有。”
郭羽一挥衣袖,“那便带着你们的统领回去吧,这等时候不待在营中好好操练,却在这里弄些有的没的,像什么样子。”
他径自转过身,“这次也就罢了,再教本将军见着有下次,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军规处置。”
说完,男子一手牵着老黄马,头也不回地朝着散城军的军营走去。至于龙涛等人,在反应过来后则是齐刷刷地冲着镇北军比了个中意,随即跟着郭羽离开。
将将起身的季耳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郭羽渐渐远去的背影,他虽是没有说话,但那脸上跳动的青筋却已是让人明白他的心情。
“…统领?”
几个甲士凑到季耳的身边,待见到男人那颇为阴沉的脸色后,一时间俱是有些不敢出声。
“走!”
季耳怒哼一声,转身离去。
原本的计划全部落到空处,想着算计郭羽,不料竟是反倒教对方借机立威,这一番镇北军与散城军的争斗,他们这边不可谓不是大败而归。
“去把发生的事情汇报上去。”
归营的路上,季耳随手拉过一个亲信,低声道:“另外传一句话,就说既然郭羽已归,那些事情便已是可以提上日程。”
第二百零五章 将军府
“卧槽!老大!”
“老大可算出现了!”
“是老大!爷的青春又回来了!”
郭羽甫一进入军营,周遭立马便响起一波接着一波的欢呼声。看着兄弟们那热情洋溢的笑脸,颇为舒坦的他咧开嘴,冲着众人连连挥手。
还是回来好啊,自家兄弟终究不是旁人能比的。
像东芜那帮王八羔子,在他面前就跟死了亲娘似的,脸拉的那叫一个长,还有方才那些镇北军甲士…
想到这里,郭羽皱了皱眉,他转过身,将手中缰绳递给屁颠屁颠跟着的龙涛。
“小龙龙你去维持一下秩序,教兄弟们继续操练,老陆你帮着他,剩下的人…”
“人家不嘛,人家也想跟老大亲热一下嘛!离开这么久了,老大你都不想人家的嘛!哼!”
龙涛捏着嗓子晃了两下自己的水桶腰,那副撒娇的模样看得周围人无不是遍体生寒。
“呸!真他娘的恶心!”
“捶他!老陆来搭把手!”
“傻逼。”
达成共识的陆休前梅士淦尔英章三人直接把龙涛扑倒在地,朝着他便是一阵拳打脚踢,其配合之默契,流程之熟练,不禁令人叹为观止。
看着被压在地上不住惨叫的某人,郭羽不免有些感叹。
明明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的效果却是全然不同。
这由龙涛说出口,自是叫他鸡皮疙瘩掉一地,可要是换做黄清,他怕是免不得要心猿意马。
女子的娇颜悄然间于脑海浮现,郭羽不自觉地笑了笑。
他是独自回来的,临进拒蛮关之前,黄清主动同他道了别。
“清儿在北疆还有些事情要办,便先不陪郭大将军回燕州了。”
先前在北疆时,他们两人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眼下骤然要分开,郭羽还真觉着有些舍不得。
不过毕竟人家说是有正事要办,而且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立场做出挽留。是以对于黄清的举动,他也只能摆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挥手送别。
犹记得临别之际,女子笑靥如花地说道:“郭大将军,我们很快便会再见的。在重逢前的这段日子里,就请好好期待清儿为你准备的厚礼吧。”
对于她曾前后多次提到的礼物,郭羽还当真有些好奇。似黄清这般特别的女子,想来所准备的东西也该极为特殊才对。
那会是什么呢?
难不成是她自己?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便再也压不住,郭羽的脑子也开始出现一幕幕香艳旖旎的画面:
相貌绝美的女子躺在一张大床上,她衣裙尽褪,那如玉般洁白的肌肤上仅仅有着根红色绸缎。布绸将她那玲珑有致的娇躯缚住,就如同捆绑礼物一般,最后还在她的胸前打了个蝴蝶结。而女子则脸颊微红,眉目含情,美眸流转,欲拒还迎,欲说还羞。媚眼如丝间,她就好似在无声询问这件礼物他喜不喜欢…
“哧溜!”
郭羽猛地吸了口口水,他晃了晃头,将脑中
的画面尽数挥去。当下不敢再去想黄清,男子径自看向那犹且在被三人摁在地上揍的龙涛。
“先别揍了,也不差这一顿。”
见陆休前几人停手后,他又吩咐道:“小龙龙和老陆先去,等安顿好营中的兄弟再来找我;阿武,你且带我去将军府。”
“是。”
“诺。”
“疼…”
……
在武辽等人的引领下,郭羽很快便来到了镇北将军府。
这座府邸乃是他被封为镇北将军后赵轻玄着人建的,府内装饰还算气派,就是有些空荡,除去几个平日里负责打扫的仆人以外,便再不剩什么人。
对于这个住处,郭羽也是十分满意。至于仆人的多少,他倒是没在乎那么多,毕竟在天岚时他也没用什么人来专门伺候。当下在府中大致转过一圈,他便径自去往卧房。
脱下脏兮兮的裘衣,换上平日里总穿的袍子,好好拾掇过一番后,郭羽转身看向那面他先前特意教赵轻玄置办的一人高铜镜。
“好一个白袍胜雪的翩翩佳公子,妙哉,妙哉。”
他左转转右转转,尽情的欣赏完自己那张“盛世美颜”,郭羽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来到正堂,坐着的不止武辽三人,便是先前被他派去整顿营中甲士的龙涛与陆休前也都赶了过来。此时的他们正晃着脑袋四处张望,一副十分新奇的样子。
都是自家兄弟,郭羽也就懒得张罗什么茶水。他在主位坐下,看了眼堂中的五个人,随即问道:“其余人呢?”
武辽答道:“李叔领着雪甲营的兄弟在城外跑马,算算时间也快回来了…至于猴哥与卢大公子,则是去城主府与刘河商议些事情。”
“商议什么事情?”
听到郭羽的问话,堂中几人全都沉默下来。龙涛陆休前梅士淦三人脸上露出些愤慨之色,尔英章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而武辽则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见到他们的表现,男子皱了皱眉,“有话便说,在我这里哪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
“商议镇北军与散城军之间的摩擦。”
武辽轻轻一叹,“老大,在你走后,我们……等到了北境,镇北军……季耳……小龙龙不服……后来……方才……我猜……事情便是这样了。”
他沉声道:“总而言之,如今的镇北军对于散城军,乃至于老大你,态度皆是十分不好,从那个季耳处便可见一二。虽不知他背后是否有人指使,但哪怕是为坐稳这镇北将军的位子,老大你也必须得尽快想出解决的方法才行。”
男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武辽的性子郭羽自是清楚,相比于龙涛等人,他说话从来都是实事求是,从不会受情绪影响而夸大其词。除去那段猜测以外,其余的话应该都是事实。
所以说,他这是又被人给排挤了?
念及此处,郭羽的表情登时变得有些复杂。
似乎自打出了散城以后,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被人挤兑一顿。
玉门关下,
他同肖海阳打了一架;倾裕城前,他没少受镇南军的白眼;天卫关外,他遭到全体南征军的嫌弃;等后来好不容易攻破天岚,他又莫名其妙的跟王家人杠上。
哪怕先前在北疆,那东芜以右贤王王明华为始,从上到下都是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眼下回到燕州,这镇北军又不乐意了。
走哪哪嫌弃,若非那个诸葛知机说他是什么世间罕见的空白命格,郭羽恐怕都要以为自己是那劳什子天煞孤星。
真当这镇北将军的位置是什么香饽饽呢,好像他乐意要一样。
要不是因着当初在赵轻语面前吹了个牛逼要还苍生一个太平,早在攻破天岚之后他便领人回散城,管他什么征南镇北。
郭羽撇了撇嘴。
不过抱怨归抱怨,事情还是得解决的,既然上了赵轻玄这条破船,总不好中途跳海。
思索片刻后,他径自开口道:“阿武,你过去一趟,把锦永卢伯还有刘河什么的叫来将军府。”
“诺。”
郭羽又看向龙涛,“小龙龙,你与尔英章走趟军营,把镇北军偏将军以上的人全都叫过来。”
“得嘞。”
龙涛与尔英章一同站起,他们冲着郭羽抱拳行礼后,便与武辽快步离开大堂。
“我回去补一觉,你俩随意吧,等人到齐叫人喊我一声便好。”
撂下这么一句话,郭羽任由陆休前与梅士淦两人待在大堂,自己从主位上起身离去。
……
自建成后便一直空荡的镇北将军府中久违的热闹,上门者络绎不绝,不多时,宽敞的正堂内已是坐下将近二十个人。
这些人大多身披铠甲,孔武有力,一看便知是武官出身。他们泾渭分明的坐在大堂两侧,右手边乃是以侯晋永为首的散城军统领,而另一边则是镇北军的将军们,先前曾领着人上散城军的军营挑衅的季耳便在此列。
此时的季耳,正在与坐在对面的龙涛大眼瞪小眼。两人目光凌厉,眼神如刀,视线相交处仿佛有刀光剑影一般。
相对于那连眼珠子都快要瞪出去的季耳,他身边的将军们虽不至于那般夸张,不过脸色也大多是十分不善。
一连等待许久郭羽仍是没有出现,季耳有些不耐,当下冷声道:“把我们召集过来,自己却不见人影,真是好大的架子。”
有他这么一带头,镇北军的人们顿时坐不住了。他们有的阴阳怪气,有的满腹牢骚,还有的扯着嗓子就要开骂。
然而这群人才刚刚吵闹起来,便立马被人给压了回去。
“安静。”
坐在大堂左侧首位的男人回过头看,向身后那群将军们。这人生得虎背熊腰,五官虽不算出众,但看上去则是极俱威严。他声如洪钟,只用了两个字,便将堂中的吵闹尽数压下。
“统领…”
听到男人的话,季耳似是有些不甘,“那郭羽分明就是想…”
“等待便是。”
男人不再多言,他将头转回,端坐在椅子上继续等待。
第二百零六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当郭羽来到正堂之时,龙涛正在用手揉着自己那已然瞪得发涩的双眼。
“呵。”
见到这一身白袍的男子总算出现,季耳冷哼一声,用微微发红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我还以为郭将军不会出现了呢。”
“阿季。”
一声低喝自堂中响起,季耳默默闭上嘴,他偏过头,面上似有不甘。
郭羽没有理会季耳的冷嘲热讽,他径自在主位坐下,眼睛悄然间扫过那名坐在左侧首位的男人。
身材健壮,虎背熊腰,相貌与刘笑尘有几分相像,虽看上去平平无奇,却自有一分不怒自威的架势。
无需旁人多说,郭羽已是知晓了男人的身份。
宋征北将军,镇北军副统领,刘笑尘之孙,北境刘家仅存的男丁,刘河。
想起先前武辽对自己所说的话,郭羽又不免打量了这个男人几眼。
他虽是不懂什么相人之术,但瞧这刘河长得浓眉大眼的,怎么都不像个心思深沉之辈。
按照武辽所讲,镇北军中摆明有人在针对自己。郭羽并不认为这一切都是季耳所为,区区一个偏将军而已,充其量只能当个马前卒,没本事能鼓弄的整个镇北军将领都起刺。
季耳的背后定然有人,他本以为这个人是刘河,可今日这么一见又属实不太像。
那又会是谁?
压下心中思绪,郭羽的视线在场中诸人扫过一圈,随即施施然开口道:“有劳各位百忙之中来这将军府,本将军不胜荣幸。”
“知道我们忙还在后面耍大牌?”
季耳毫不客气地冷笑道:“有话快说,有屁快…”
“休得无礼!”
刘河面色一沉,他朝季耳呵斥了两句,旋即转头望向上方笑得颇为玩味的郭羽,无奈道:“末将这属下向来不懂什么礼数,望将军海涵。”
“涵不了。”
郭羽收敛笑意,“刘将军这位下属当真厉害得很,几次三番的冲本将军甩脸子,这性子可了不得。”
在东芜时面对那些疆人的嘲讽他尚且说骂就骂,眼下在自己的地盘上,郭羽又怎么能会强自咽下这口气。
“所谓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艮啾啾。”
他用手指轻轻敲着扶手,“刘将军,恶言犯上者,依照军规当如何处置啊?”
听完郭羽的话,刘河不禁为之一愣。
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他是懂得,只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火这么快就要烧起来。
刘河与季耳也算相交莫逆,这事说起来倒也的确是自己友人的错,但教其这般受罚,他着实有些不忍。
当下男人从椅子上站起,低头对郭羽抱拳道:“季…季将军他…性子直,嘴上…嘴上没个把门的,对事不对人,将军莫怪。”
兴许是从未做过这种事的缘故,这几句话教刘河说得是磕磕巴巴。
“莫怪?”
郭羽笑了笑,“上行下效,本将军乃是王上金口亲封的镇北将军,是整个镇北军的统领,岂能容人放肆?”
“今日这季耳当着众人的面出言不逊
,本将军若是不罚他,明日岂不是所有人都敢骑在本将军的头上!”
“罚就罚!老子还能怕你不成?!”
季耳猛地从位子上跳起,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上方的郭羽,“一个靠着嘴皮子欺上媚下的废物,还真当自己是那战无不胜的兵鬼了?镇北将军?我呸!”
他抬起手指向白袍男子,“你便是打死老子,老子也是这句话,你郭羽,不配这镇北将军之位!”
对于季耳的这番话,郭羽并未表现得如何气愤,他拍了拍手,眼中十分诡异的露出些欣赏之色。
很好,他就喜欢这种乐意作死的小伙子。
郭羽笑着看向那脸色难看的刘河,“既然当事人都如此说了,刘将军应是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吧。”
“……”
刘河沉默,他回过头,看了看满脸倔强的季耳。
他自是能知晓这位友人的想法,毕竟当日王上封郭羽为镇北将军的消息传回时,季耳是骂的最厉害的一个。
男人叹息一声,面带惭愧地说道:“此乃末将之过,是末将管教不严,愿代他受罚。”
闻言,郭羽眉毛一挑,没有立即接话。
这季耳犯错在先,眼下罚他,尽管镇北军会有所不满但也站得住脚。如若换成处罚刘河,这事情可就变得不一样了。
刘河的话就放在这里,他若是答应,那便是相当于上任第一天拿刘家独苗立威,镇北军的将领们是如何都不能同意的。
可若是不答应,那就是等同放任季耳这一次。接下来镇北军的人无疑更不会拿他当回事,在以后的日子里,这帮人不仅会骑在他头上拉屎,没准还敢管他借纸。
想到这里,进退维谷的郭羽视线不禁在刘河那张满是羞愧的脸上扫了几圈。
好啊,果然人不可貌相,原以为是个憨厚的狗子,不成想竟是个大尾巴狼。
“刘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
他摆了摆手,“子不教,父之过。你又不是他爹,何来过错。”
说着,郭羽咧嘴一笑,“再者,如今这镇北军本就对本将军颇为不满,若是罚你,那军中还不得炸开锅?可不敢啊。”
“这…”
“莫再多言,我意已决。”
他看向大堂中央那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季耳,“季将军可还有何话说。”
季耳自然是没什么话想说的,他这次站出来,本就是在激郭羽拿他动刀。
“要罚便罚,废什么话!”
他十分豪气地笑道:“不就是三十军棍吗!老子受着便是!”
“谁与你说要挨军棍了?”
郭羽笑道:“既然如今本将军是这镇北军的统领,那自然要按照本将军的规律来。”
说罢,他一拍扶手,“小龙龙何在!”
“末将在!”
早已等候多时的龙涛跳将起来。
郭羽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把人拖下去,照散城军规处置。”
听到“散城军规”四个字,在座的散城军统领俱是虎躯一震,便是新加入的卢伯都是冷汗直流。
着场中那位豪气干云,尚不自知自己身上将发生何等惨事的季耳,他们的目光皆是变得有些微妙。
“诺!”
得到报仇的机会,龙涛心里自是乐开了花,他咧着嘴朝着上方那白袍男子重重一抱拳,随即迈步来到季耳身边,扯着男人就要离开。
“且慢。”
就在此时,镇北军将领之中忽地站起一人,这人年纪不大,生得白白净净,体型也有些瘦弱,整个人不似将军更像个书生。
他走上前,拦住正要拖人下去的龙涛,不动声色的与季耳交换过一个眼神后,他对着郭羽一拱手,“末将有异议。”
“哦?”
郭羽出声问道:“你是何人?对本将军的处置有何不满?”
“末将镇北军骁骑营统领,偏将军梅韫桦。”
白净男人拱手笑道:“至于不满倒是不敢,只是有些疑惑而已,望将军能予以解答。”
“说。”
“将军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镇北将军,不知可有凭证?”
“笑话!”
未等郭羽反应,旁侧的陆休前已是嗤笑道:“老大的镇北将军之位乃是王上所封,九州之上无人不知,还需要什么凭证。”
不止他一人,所有散城军的统领看向梅韫桦的眼神都是有些奇怪。
就如同陆休前所说,这事情早已传的世人皆知,眼下这人跑出来要什么凭证,岂不是如同搞笑一般。
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梅韫桦并没有出声,他就那般静静地看着郭羽,似是在等待。
“凭证的话…此物如何?”
郭羽伸手入怀,掏了好半天后,他从中拿出那块被黄清还回的玉牌,丢向场中的男人。
梅韫桦抬手将东西接住,大致地扫了一眼后,他便摇了摇头,笑道:“末将说得不是这个。”
“王上赐予的将军玉牌都不行?”
郭羽被这人的刁难弄出了兴致,“那你想要何物?”
“将军既出现在这北境,想必应已是去过北疆了吧。”
梅韫桦淡淡地说道:“依照惯例,历任镇北将军只有在完成试炼后方才可就任,否则,即便是将军是王上所封,镇北军也是不认的。”
“只有真正的镇北将军,才有资格处置镇北军的将军。是以…”
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将军若是想要罚季将军,还请亮出雪貂裘与疆王亲卫的战刀与我等一观。”
梅韫桦的话引起了在场众人的一阵附和。
“说的不错,只有真正的镇北将军才能处罚镇北军的将军。”
“你若是通过了试炼,便将东西亮出来看看!光说自己是顶个屁用。”
眼见郭羽沉默,本已打算挨顿揍的季耳顿时再度嚣张起来。
“我说,你该不会是拿不出试炼之物吧。”
季耳讥笑道:“难不成你先前去北疆只是单纯过去溜达了一圈?连王城都没敢进?若是如此,你还是赶紧滚回天岚去吧!”
他面露鄙夷之色,“我们镇北军,从来不留孬种,更不会让一个无胆鼠辈当我们的镇北将军!”
第二百零七章 凭证
听着下方的吵闹声,郭羽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雪貂裘乃是北疆贵族才配拥有之物,至于那王族亲卫的战刀,那便更是不必多说,素来都是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无疑,此二物都是极为难得的,不过也正因为此,宋人才会将拿到这两样东西当做镇北将军就任前的试炼。
这些事情,当初郭羽在离开燕州前也听赵舜讲过,可知道归知道,要他眼下拿出来东西他还真就做不到…
毕竟,他的试炼不是这两样。
自大宋建国起,百年来郭羽大概是第一个试炼有所不同的镇北将军,不可谓不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郭羽微微双眼。
镇北军只认刘家不认王命,光靠着赵轻玄的诏命如何都压不住他们的。若是拿出试炼之物兴许还能起到些作用,可这东西他还偏偏没有。
想到这里,郭羽如何还不知道自己已是掉进赵舜挖的坑里。
当日赵轻语为了他而在赵舜面前演了一场戏,此举虽是为他省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同样也将某人气得牙痒痒。
此回更改北疆试炼的内容,固然是因着大宋正处于群狼环伺的尴尬境地,可同样也是出于那个女儿奴的恶劣心思。
明明完成试炼自北疆归来,结果却是拿不出证明之物,从而受尽镇北军的白眼。
过程九死一生,经历千辛万苦,到头来又得不到该有的认同…此间算计所包含的恶意之深,实难不教人百感交集。
镇北军将领们的叫嚣声越来越大,郭羽揉了揉眉心,心里面有些唏嘘。
这委屈他可受不了,梁子算是结下了。父债女还,往后得了机会,他非得在赵轻语那张小肥脸上捏个爽不可。
眼看着那坐在上方的白袍男子脸色不住变换,梅韫桦轻轻一笑,“郭将军,没有就是没有,拖延是毫无作用的。”
“没错。”
季耳一把甩开龙涛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既然拿不出来,你便没资格处置老子!”
边上的龙涛眼珠子瞪得溜圆,“老大既然从北疆回来,那定然已是拿到东西。你在这里咋呼什么,给老子消停等着!”
“老大,快!别装比了!告诉他们,你有没有那两样东西!”
梅士淦不屑地扫了眼梅韫桦和季耳,旋即看向郭羽,“狠狠打这帮孙子的脸!”
不止他二人,在场的所有散城军统领对于郭羽都是没有丝毫的怀疑,他们俱是打心底里相信自家老大的本事。
什么雪貂裘,王族战刀,在老大面前还不是手到擒来?
面对那一双双带着期盼与兴奋的眼睛,男子轻咳两声,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没有。”
“哈,咱小龙龙就知道你能拿出来。”
“我就知道有,快把东西亮出来,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叫!”
龙涛与梅士淦下意识地说道。
然而话才说出口,两人脸上的笑容登时凝住。发觉事情有哪里不对的他们,当下不约而同地看向郭羽。
“老…老大你说什么?!”
“就如同你们所听到的那般。”
男子咧开嘴,朝着下方众人摊了摊手,“雪貂裘也好,王族战刀也好,都莫得,统统莫得。”
“……”
大堂为之一静。
镇北军的诸将脸上那鄙夷之色越发明显起来,而散城军的统领们表情则是各不相同。
原本气焰嚣张的龙涛与梅士淦僵在原地;陆休前张大嘴巴,仍是有些不敢相信;武辽与尔英章皱起眉来,似在思索着什么;至于侯晋永与卢伯,则是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们两人,一个自在散城起便充当某人的副手,一个则是曾一度将某人引为宿敌。从某种程度来说,在整个散城军中,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懂郭羽。
以他二人对郭羽的了解,既然这人还能咧着嘴乐,那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在装比,要么是在闷声装大比。
而且这二者中,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些。
是以,对于当下的局面,侯晋永与卢伯都没有丝毫的担忧。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们甚至还想抓上一把瓜子好好欣赏某人的表演。
“哈!哈!哈!”
季耳大笑三声,他看着身侧那面色尴尬的龙涛,语气极具嘲讽,“听见了吗?嗯?!你们老大说没有!没有!”
他又转头望向上方的白袍男子,冷笑道:“果然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废物,若是识相便趁早从椅子上滚下来吧,那位子可不是废物可以坐的!”
说罢,季耳转过身,抬手招呼着同伴,“走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跟个废物没什么好说的。”
有他这么一牵头,在场的镇北军将领们自是不会继续在原地待着。一众人纷纷朝郭羽投去鄙夷的眼神,随即站起身就往堂外走去。
“郭将军,虽说王命不可违,但军心同样不可逆。”
梅韫桦好整以暇地朝郭羽拱了拱手,“不若将军就此知难而退,自己返回天岚,那样面子上还能好看些。”
他笑着转过身去,“韫桦言尽于此,望将军好好考虑一番。”
此时镇北军的将军大多起身离开,只余下刘河一人留在原地。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属下,又抬头望向郭羽,犹豫片刻后,他低头抱拳道:“将军王命在身,那便是镇北军的统领。今日之事都因末将管教不严,将军莫要放在心上。待回去后,末将定会…”
郭羽并没有机会下方的刘河,他就坐在椅子上看着季耳等人迈步离开,等到众人走到堂口之际,他才慢悠悠地出声道:“站下。”
听到声音,季耳脚步一顿,他侧过身,昂起头看向出声的男子,“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他嘲讽道:“废物说话老子从来都是不屑听的,你还是省些口水吧。”
说着,男人抬脚就要踏过门槛。
“雪貂裘和王族战刀本将军却是拿不出。”
郭羽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别的东西还是有的。”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季耳将脚收回,同梅韫桦交换
过眼神后,他转过身来,嗤笑道:“就凭你这个废物,又能拿出个什么来?北疆王女的肚兜吗?”
郭羽的手不自觉地一抖。
北疆王女的肚兜他没见过,但北疆王子的亵衣他倒是有幸拿到过。
男子猛地甩甩头,将那段难以启齿的记忆压下。他也不理会季耳的嘲讽,径自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啪!”
见到郭羽的举动,镇北军的一众人也不急着走了。他们一个个抱着膀子站在原地,似是想要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多时,一名侍女缓缓从后方走出,她手里还端着个锦盒,看上去沉甸甸的,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季耳朝着她手里的东西瞟了一眼,随即冷哼道:“郭将军,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要贿赂我们吧。”
他面带不耐地挥了挥手,“少来这套,这里是北境,不是天岚。”
“贿赂?”
郭羽缓缓起身,他从侍女的手中拿过锦盒,旋即迈步来到季耳面前。
“我好歹也是四镇将军之一,有必要贿赂你?”
别说这季耳只不过是个偏将军,便是那统领全国兵马的大将军,以郭羽的性子也绝无可能用出那种手段。
即便没少为人诟病为人怀疑,但他至今为止的战功与官位确实是一刀一枪拼杀而来,行贿之类的举动还真就从未有过。
嗯…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真要算起来,他还真就贿赂过某个小公主一串糖葫芦。
“本将军之所以拿不出雪貂裘与王族战刀,并非未通过试炼,而是因为试炼有所变化。”
郭羽朝着镇北军众人扬起手中锦盒,笑道:“至于凭证,便是此物!”
锦盒高高抛起,很快地便落在地上。
“啪嗒!”
盒盖被摔开,一颗圆滚滚的物体从中滚出。
见到那犹且在地上滚动的东西,在场之人无不是瞳孔一缩。
那是一颗人头,一颗经过处理的人头!
尽管五官已是变得有些模糊,但依稀能够见到他脸上的惊恐。
当下待在堂中的哪个没杀过人,见到头颅倒是没有觉着如何惧怕,只是稍稍有些惊讶而已。
梅韫桦眯起眼睛看了那颗人头好半天,确认自己不认识后,他扬眉道:“随便拿颗头出来便说是凭证,郭将军倒也是个妙人。”
“这可不是颗随便的头。”
郭羽摇头笑道:“这颗头,可是大有来头。”
“此番辽陵侯交予本将军的试炼与以往有所不同,其一乃是扶持失势的疆王女对抗左贤王,以阻止北疆统一。至于结果,如今两方正在东芜打得正欢,稍微打听便可知晓。”
“其二,辽陵侯教本将军杀掉个北疆有名的人物。本将军前后寻摸了好几个月,最后才堪堪找到合适的人选,也便是这脑袋的主人。”
说着,郭羽抬起脚,毫无忌讳地踩在那颗人头之上。
面对着众人异样的目光,他轻笑道:“就是不知,这北疆刀王的头颅,能否当做凭证啊?”
第二百零八章 不认人头便认刀
听完郭羽的话,众人怔怔地看着那颗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头颅,一时间表情都是有些呆滞。
能否当做凭证?
能,太能了。
比起那雪貂裘和王族战刀,完颜博人头的分量岂止重了一星半点。
完颜博是什么人?是北疆刀王!是与那已故的刘老将军同水平的武道强者,是蛮族之中几乎无敌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死在郭羽的手上,对北境所能造成的助益近乎不可估量。
且不提他话中所谓的试炼有所变化是真是假,单单这一颗头,便足以抵得上所有。
“…卧槽!”
震惊许久,龙涛终于回过神来,他激动的连连拍手,想要说些什么,奈何肚子里着实没什么墨水,最终只得来回重复着两个字,“卧槽!卧槽!卧槽!”
原本被季耳等人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的陆休前与梅士淦心中登时变得万分舒爽,武辽和尔英章那皱紧的眉头也是悄然舒展开来。
至于侯晋永与卢伯,两人先是看了看场中那脚踩头颅的男子,随即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点了点头。
看吧,这人果然是在闷声装大比。
就在众人皆是满脸惊叹之时,季耳忽地冷笑起来。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朝着地面吐了口唾沫,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加不屑。
“老子倒是低看了你,原以为只是个巧言令色的废物,不想倒是个胆大包天之辈!”
“小鸡儿,你又在这里放哪门子的屁!”
龙涛上前两步,指着季耳便骂道:“少在这里摆出张臭脸,恶心谁呢?”
“恶心?再恶心也恶心不过这位郭将军!”
瞧着季耳那副嫌恶的模样,郭羽双眼微眯,“季将军此话何意?”
“老子什么意思,你难道还会不知道?!”
季耳冷声道:“没能拿到东西便编瞎话说什么辽陵侯改了试炼,紧接着掏出颗人头来想借此欺瞒过去,你倒是好打算。”
“他完颜博是何等实力?你又是何等实力?真当我们都是傻子?!随便拿出颗人头来,就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了吗!天知道你杀的是谁!”
“身为宋将,不去靠着本事博取功劳,成日里靠着些歪门邪道上位,我呸!老子耻于同你这种渣滓为伍!”
季耳这一番话说完,镇北军的众将顿时全都反应过来。
他们虽是没见过完颜博,可也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北疆刀王之名。
那完颜博可是入势巅峰境界的高手,昔日便是对上老将军也只是略占下风而已。郭羽虽也名列武评,但也不可能会是北疆刀王的对手。他这趟北疆之行乃是孤身一人,人在异地且又孤立无援,如何杀得掉实力远高于他的完颜博?
念及此处,一众人的脸色登时变得不善起来。
“杀人冒功,滥竽充数…镇北军不需要你这等渣滓!”
季耳瞪着郭羽,怒喝道:“滚出这里!这镇北将军府你不配…”
“季耳!”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低沉的嗓音所打断
刘河冷着脸走到郭羽身边,他看向自己的友人,沉声喝道:“你太放肆了!”
“老刘!”
季耳自然知道自己兄弟有着副良善性子,但当下机会当真难得,眼看着就能将郭羽挤兑出镇北军,他着实不想放过。
“今天你无论说什么也拦不下我!这个郭羽,必须滚出这里!”
“刘将军。”
梅韫桦上前两步,同季耳并肩而立,“季将军话糙理不糙,镇北军乃是为大宋镇守北境之强军,岂能为宵小所统领。”
他将目光投向郭羽,眼中带着些鄙夷,“若是今日让这等心术不正之辈当了镇北将军,谁知他日这人会不会为了利益而放蛮族进关。”
“放什么屁!”
散城军的统领们当下不免被梅韫桦的话所激怒,他们一个个面沉似水,脾气大些的龙涛与陆休前更是直接破口大骂。
相比于他们的震怒,郭羽看上去倒是十分平静。不过那也只是表面上罢了,此时的他,心里可以说是五味陈杂。
说真的,若非不想辜负赵轻玄等人的信任,他还真想尥蹶子不干。撸起袖子把这帮臭傻逼揍上一顿后便带着兄弟扬长而去。
当下男子深吸一口气,待平复下心绪后,他张开嘴正想说些什么,不成想身边的男人却是先有了动静。
“郭将军的为人暂且不论,心术之类的话也全都放在一边。”
刘河皱眉道:“但无论怎样,这颗人头却是真的。”
男人指了指那颗犹且被男子踩着的头颅,“他…的确是北疆刀王无疑!”
自二十年前姚东明统军北伐后,大宋与北疆间便再没发生过什么战争。不过虽是如此,却不代表彼此间一点纷争也没有。
二十年间,两方明面上虽是没有真打过,暗地里却是摩擦不断。抛开数年前的那次蛮人叩关,直到疆王遇刺身亡,大宋的边境上始终都有着小股的蛮族铁骑侵扰。
刘河从军不算晚,在被赵舜丢入燕云铁骑之前,他一直被刘笑尘的带着。而刘笑尘又是个闲不住的,哪怕年岁颇高,每每有蛮骑南侵保管会第一个冲上去。是以,跟随在刘笑尘身边的刘河,有幸亲眼目睹了北宋第一刀与北疆刀王的交手。
那无疑是一场用刀高手间的巅峰对决,直至现在刘河都难以忘却当日的情景。也正因为此,那北疆刀王的相貌也被他牢牢地记在脑海之中。
诚然,几年过去,完颜博的相貌发生了些变化,而这颗人头的五官又有些模糊,可即便如此,刘河依旧是将其认了出来。
抬头看向镇北军的将领们,刘河沉声道:“我见过他与…祖父的交手,绝对不会认错。”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没有出声,而季耳则脸色复杂地看着刘河,一时间也是沉默下去。
梅韫桦见状,皱眉思索片刻,旋即轻轻叹上一口气。
“将军心善,不忍郭将军下场凄惨,末将能够理解。”
他话锋一转,“可理解归理解,末将属实不能容忍镇北军由这等人来统帅!”
“我都说了这人便是…”
“刘将军。”
梅韫桦看着刘河的眼睛,“记忆,是会出错的。”
对于刘河的话,实际上梅韫桦从未有过怀疑。
如今郭羽是否杀掉完颜博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后这帮人相不相信。
只要他们不相信,而郭羽又拿不出证据来证明那颗人头是完颜博的,那么结局依旧不会改变。
刘河的话在镇北军中确实有着十足的分量,但只要自己咬死他是为了郭羽着想而在故意说谎,那么其余人势必会站在自己这边,对于郭羽的排斥也将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梅韫桦看了一眼郭羽,心中暗自感叹。
抱歉。
虽说与你无冤无仇,但这镇北军统领的位子必须是刘家的!
“你们不要…”
“刘将军,已经可以了。”
正当刘河还要辩驳之时,郭羽忽地笑了笑,“交由本将军处理便可。”
“…好。”
闻言,刘河微微一怔,他不再多话,径自退到一旁,脸上仍自带着些无奈。
郭羽眼角的余光始终瞄着这虎背熊腰的男人,见其神情不似作伪,他的心中不禁愈加疑惑起来。
季耳与梅韫桦连着搞事,摆明了是想撵自己下台好让刘河上位,可这当事人偏偏又几次三番为自己说话。
这到底是玩哪一出?难不成他们不是一伙的?季耳想扶的人不是刘河?
郭羽将刘家的人在脑子里飞速的过了一遍,随即将这个想法否掉。
刘家虽是百年大族,但人丁始终少得可怜,家中男儿九成都是死在北境上。眼下刘家家主已逝,他的五个儿子也俱是战死沙场,如今的刘家,除去刘河以外,已无男丁。若是季耳等人当真想拥护刘家,那么抛开刘河便再无人选。
念及此处,郭羽看着面色坚定的季耳与梅韫桦,心里不免有些发懵。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
他摇了摇头。
现在毕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得先将眼前的局面解决了才行。
“你们说本将军杀得不是完颜博?”
郭羽挑了挑眉,轻笑道:“笑话。”
他再度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啪!”
随着一声脆响,堂中再次响起阵脚步声,紧接着众人便看到四个侍女缓缓进入眼帘。
她们两两一组,各自端着半截断刀,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显然手里拿着的东西不轻。
郭羽冲着梅韫桦冷笑一声,用右手抓起那截带着刀柄的断刀便朝前丢去。
半人长的断刀旋转着飞出,最终插入进梅韫桦的脚下。
“人头不认识,刀总不会不认识吧。”
郭羽又抓起另半截断刀,将其丢在众人眼前,“世人皆知刀王有三宝,一曰马,二曰隼,三曰刀。诸位都是在这北境混的,哪怕没见过完颜博,也该听说过他的那口宝刀猎花。”
他嘴角微扬,眼神确实异常冷冽,“尔等还有何话想说?”
第二百零九章 在这北境,老子便是最大
梅韫桦低下头,看向插在脚下的那半截断刀,眼神晦暗不明。
北疆刀王的宝刀猎花,他自是知道的。
完颜博以猎花扬名,而猎花同样也被完颜博所成就,一人一刀相辅相成,形影不离,早已成为世人的共识。
而如今,这柄名扬天下的猎花却已是断作两截摆在他的眼前。宝刀如此,其主人的去向已是不言而喻。
尽管梅韫桦可以故技重施说这柄刀也是郭羽伪造的,但…
男人看了看脸色难看的季耳,又看了看沉默的镇北军众将,他苦笑一声,终是没有再度开口。
“既然你们不说,那便由本将军来说。”
郭羽轻笑道:“本将军知道你们不服,但这不重要。你们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本将军都是镇北军的统领。”
“既为镇北军将士,便该听命于本将军。”
他笑意微敛,“先锋营统领季耳,拨弄是非,鼓动下属,挑衅同袍,且数度出言不逊,侮辱长官,当以军法处置!小龙龙!把他给本将军拿下!”
男子一挥手,龙涛登时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沉默的季耳摁住。
“现免去季耳先锋营统领一职,贬为下等甲士,且依照军规游营一月!”
“什么?!”
“啊…这…”
郭羽话音一落,堂中所有人无不是变了脸色,那被龙涛所制住的季耳更是昂着头,对着白袍男子怒目而视。
“你敢!”
先锋营素来由镇北军中的强兵悍卒所组成,而季耳也一直以自己是先锋营的统领为傲。当下被郭羽免去这一职位,教他如何能不生气?
“充其量也不过一百军棍的事,你凭什么免老子的官!”
“凭什么,就凭老子是镇北将军!”
郭羽冷笑道:“在这北境,老子便是最大!管你什么先锋营后锋营,只要本将军乐意,你哪怕是天王老子也照样免你的官!”
一个小小的偏将军,几次三番搞事情,以他这臭脾气能忍?
郭羽能体谅镇北军将领们的想法,如果有选择,他也想当个好人。奈何这人善不止会被人欺,还会被人骑。归来之时他已是放过季耳一马,结果人家非但不领情,还跳的越来越厉害。
那既然如此,就莫怪他不留情面。左右在镇北军的眼中他便是个大恶人,那不如索性将其坐实,这样至少他自己觉着爽。
郭羽看向那些愤愤不平的将军们,“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们愿不愿意,老子就是实打实的镇北军统领!是你们的老大!你们肯服最好,若是不服,那也都给老子憋着!”
“今日召集你们本来是想商议军务,如今被这么一闹,老子倒是没兴趣了!”
他一挥衣袖,“都滚蛋,别待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如此,末将告退。”
待在一旁的刘河犹豫了半晌,冲着郭羽一抱拳,径自迈步走出大堂。
“老大,那俺也走了。”
小龙龙拖着满脸不服的季耳便往外
走,至于镇北军诸将也都沉着脸离开,走在最后的梅韫桦临走之际,还不忘回头瞥一眼脚踏人头的白袍男子。
感受到对方那略带深意的眼神,郭羽微微一笑,冲着他竖起中指,“看尼玛看,给爷滚。”
兴许是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在看到郭羽的中指后,梅韫桦先是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郭将军的本事,末将领教了。”
他回过头,自顾自地朝前走着,“不过,这胜负犹未可知。”
郭羽将手放下,他看着梅韫桦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紧锁起,似是纠结,又像担忧。
当下镇北军的人皆已离去,堂中仅剩下散城军的几位统领,男子那有些异样的神色自然也是被他们所注意到。
先前无论是面对季耳的挑衅,还是梅韫桦的威逼,又或是镇北军诸将的不满,郭羽始终都是悠然淡定,神情间丝毫不见慌乱。然而在一众人离去之时,他却反倒是变了脸色,这如何能不让人多想?
难不成,他们老大并非如表面那般胸有成竹,这镇北军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天大的隐情?
心思细腻的几人一时间都开始思索起来,而像陆休前与梅士淦这种没什么脑子的,犹豫片刻后开口便问:“老大,你…”
“草,临走还不忘装个逼,这小子跟特么谁学的?”
郭羽低声骂了一句,旋即回身望向留下的几人。见众人都神情诡异的看着自己,他不禁挑了挑眉,“咋?”
“…没事。”
侯晋永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卢伯也是默默拍了下额头。至于剩下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无奈。
郭羽见状,便不再理会他们。他先是将脚挪开,继而俯身将完颜博的人头放回锦盒中。做完这一切后,他拍了拍手,转头对着武辽说道:“等下你派几个人跑一趟燕平,把这些东西给辽陵侯送头去。”
武辽看了眼地上的锦盒与断刀,点头应下。
“锦永和卢伯暂且留下,我有些事情要问。”
郭羽朝着堂中的主位走去,“其余兄弟且先回去,天色也不早了,去歇息吧。”
“…诺。”
尽管还有许多话想问,但武辽等人还是站起身来。在冲着主位上的男子行礼后,四人拿起地上的东西便离开了。
待他们的身影自堂中消失后,郭羽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他看向静静坐在椅子上的二人,开口道:“说说吧,镇北军是怎么回事。”
虽然先前武辽已是同他大致讲过镇北军的事,但难免会有遗漏。毕竟在郭羽不在的期间,统领散城军的是眼前这两人,有什么事还是问他们要来得好些。
“也没什么,就是如先前在南征军时的情况差不多,他们对于兄弟们十分不待见。”
侯晋永回答道:“毕竟镇北军的统帅素来都是刘家人,眼下刘笑尘战死,镇北将军又换成了统领,镇北军心有不服也是人之常情。统领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忧,只要日后你将本事展露出来,自会将他们
收服。”
“我不这么认为。”
他身旁的卢伯摇了摇头。
“一开始时镇北军的人对于我们并没有那么排斥,直到那次过后,两边的矛盾才开始增大,直到现在这般水火不容。”
卢伯所说的那次,便是先前季耳与龙涛各带人马进行骂战,最终演变为大乱斗的事。
后来,龙涛被季耳揍得在床上躺了三天,而季耳则是被刘河以聚众生事为由,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三十军棍。
那次过后,镇北军与散城军之间便彻底结下梁子,可谓相看两相厌。自此两方的人在营中碰上,即便不说动手,那也得问候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虽不知是否巧合,但一切确实是从那次的事情过后才开始转变的。”
卢伯沉声道:“我怀疑,除去宋人排外的天性以外,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着一切,其目的也就是想让镇北军与散城军闹翻,增加镇北军甲士对于郭将军的恶感,从而教将军当不上这统领的位置。”
郭羽微微颔首。
卢伯所说的这几句话,与其说是推论,倒不如说是事实,从方才季耳与梅韫桦的态度便可见一般。
这两人一文一武,一个直接莽,一个带节奏,大有不把他撵下统领位置不罢休的架势,而其原因,倒是不免教人深思。
若说他们两个只是单纯看自己不爽,郭羽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他虽是长得倾国倾城,人也优秀的举世无双,但也不至于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同样的,郭羽也不认为二人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他们自己,毕竟把他撵下去后,这两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是以,季耳与梅韫桦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指使,而既然能指使的动先锋营与骁骑营的统领,这个人来头想来应是不小。
郭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思来想去,在这镇北军中除去刘河外,似乎也不剩下什么人附和了。
“你们觉得…刘河此人如何?”
“刘将军?”
侯晋永与卢伯对视一眼,两人沉吟片刻,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他是个好人。”
“……”
郭羽嘴角微抽。
“统领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刘将军对于我们很是照顾。”
侯晋永道:“先前镇北军与散城军发生矛盾时,大多都是由刘将军出面调解。军中器械粮草等物资,他从不克扣,而且向来都是优先散城军。”
卢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便是前次与镇北军发生冲突,刘将军也只是罚了季耳一人,对于小龙龙没有任何的问责,反而还着人送入伤药与酒菜好好安慰了一番。”
“统领莫不是在怀疑刘将军便是在背后挑弄是非之人?”
不等郭羽回答,侯晋永已是摇头笑道:“统领想多了,刘将军虽是话少了些,但确实是个好人无疑。”
“嗯,末将也这么想。”
“是吗?”
见侯晋永与卢伯对那刘河如此推崇,郭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第二百一十章 送礼
燕州,燕平,辽陵侯府。
装饰温馨的闺房内,少女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白嫩的小手无意识的不断拨弄胸前的头发,那双颇为灵动的杏眸此刻带着些恍惚,似是在出神。
瞧见赵轻语的模样,侍候在一旁的小笛不免有些好笑,“殿下可是又想驸马爷啦?”
“…!!”
赵轻语娇躯微颤,她转过头,那张清丽的脸上已是染上抹绯红,端的叫一个娇憨可人。
“什么驸马爷…又在这里胡说八道!”
少女的语气中满是被戳穿的恼怒。
小笛跟在赵轻语身边已是有些年头,自然不会被自家主子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给吓到。当下她用手捂住嘴,故作惊讶地说道:“哎?难道殿下不是在想郭将军吗?”
“本公主怎可能会去想那个讨厌鬼。”
赵轻语偏过头,少顷,她又红着脸小声补了一句,“还有,他不是驸马爷,你少瞎说。”
“殿下先前在镇西侯的生辰宴上可是当众承认过郭将军的,如今怎的又说不是?”
“那是…权宜之计…对,权宜之计。”
少女自顾自地点着头,嘴硬地说道:“当时要是不这么说,王老将军非得活撕了那个讨厌鬼不可。为大宋的社稷安康,本公主也只好不顾自己的清誉来保下他。”
“噢,原来是这样。”
小笛忍着笑应了一声,状作不经意地说道:“算起来…郭将军已是离开有六个月了吧。”
“不对,是七个月十二日八时三刻。”
赵轻语蹙起柳眉,语气似忧虑又似不满,“都这么久了,也不知传个信回来,天知道那个讨厌鬼有没有出事…”
说到这里,少女忽地意识到什么,她再度转过头,果然见到自己丫鬟那张笑吟吟的脸。
“你…”
赵轻语的俏脸又红了几分,一双杏目瞪得浑圆,气急败坏地娇喝道:“找打!”
她猛地站起身,朝着小笛扑去,后者腰身一扭,堪堪避过的同时,笑着求饶道:“殿下饶命,奴婢…噗,奴婢不是故意的…”
“还敢狡辩,今日要是不修理你一顿,我看你都要忘了我们两个谁才是主子!”
“殿下是主子,殿下是主子…”
正当两女闹作一团之时,门外蓦地响起阵脚步声,紧接着一名身姿丰盈的美妇人已是走入屋中。
见得颜红进来,赵轻语与小笛赶忙停下手上的动作。
“娘。”
“夫人。”
颜红扶住额头,她看着眼前这模样狼狈的两女,脸上的表情颇为微妙。
对于二人全然不合乎尊卑的打闹,她倒也没太在意,只是有些无奈地说道:“小轻语啊,不是娘说你,等过去这个年,你便是那十七岁的大姑娘了,怎的还这般爱闹。”
她将目光投向低着头的小笛,“还有你,她闹也就算了,你还陪着她闹,也不知道规劝规劝…”
天下的亲娘俱是一般,哪怕是颜红这个性子豪爽的,见到自己女儿乱闹仍是不免说教一番。
“十七怎么了,庞相七十尚且能拉着王兄上蹿下跳,女儿才十七爱玩一点也不奇怪。”
颜红翻了个白眼,
随即戳了戳少女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你啊你,女红差得要命,琴棋书画也是样样不通,唯独这顶嘴的本事倒是渐长。”
“我会那些做什么…”
赵轻语嘟囔了一句,见到母亲面色不善,她赶忙转移话题,“娘过来可是有事?”
“有人来府上。”
“来就来呗。”
少女倒是没太在意,毕竟她父亲是大宋的辽陵侯,成日里过来套近乎的人不知有多少。
“从北境过来的。”
“哦。”
赵轻语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也不嫌折腾…”
话说至一半,少女的眸子蓦地亮了起来,她仰起脸看向自己的母亲,“难道是…”
目睹赵轻语变脸全过程的颜红微微点头,“眼下人正在大堂…”
还不等她说完,少女迈开腿就朝屋外跑去,几步便冲到了门口,其动作之快,令人为之咋舌。
“殿下!”
眼见赵轻语就要跑出屋子,小笛赶忙叫住了她,“殿下还没梳洗呢!”
赵轻语脚步猛然顿住,她低下头看了眼身上稍显随意的衣裙,又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默默退了回来。
“我…”
对上母亲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少女悻悻地说道:“我…就是在屋中待得久了,想活动活动一下而已。”
“是是。”
颜红也不去拆穿赵轻语的那点小心思,她笑着转过身子朝屋外走去,留下捂嘴偷笑的丫鬟与满脸懊恼的少女。
……
大堂内,几名散城军抱着东西站在空地上,而那相貌俊朗的中年男子则端着茶杯小口抿着。
“这些是他让你们送来的?”
赵舜瞥向被几名甲士各自捧在手中的断刀与锦盒,眼神微动。
“是。”
站在最前方的武辽低头道:“郭将军归来后,第一时间便教末将带人将这些送到侯爷府上。”
“有劳。”
尽管赵舜对于某人讨厌得紧,但也不至于恨屋及乌,他冲着武辽挥了挥手,“且坐下喝杯茶吧。”
散城军中俱是些个粗人,像茶这等精细东西,武辽自然是喝不惯的。不过毕竟眼前的这个男人日后可能成为自家老大的老丈人,他也不好驳了面子,当下只得说道:“如此,那便谢过侯…”
正说话间,后方忽然响起阵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女声便传入众人的耳中。
“爹,女儿听说有客人是吗?”
少女的声音无疑听起来十分刻意且突兀,直接教赵舜原本还算和善的脸色登时垮下。
他瞪了面前的武辽一眼,转头望向后方,随即便看到一身盛装的赵轻语步入堂中。
少女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本就秀美的她此刻看上去更是清丽绝伦。她脸颊微红,眸子中泛着光,不停地往堂中的几个人瞟着。
“见过公主殿下。”
眼见赵轻语过来,武辽等人赶忙低下头行礼。
“…免礼。”
没有见到所想的那个人,本是十分激动的赵轻语情绪不免有些低落。她微微垂着头,在旁侧的椅子上落座。
怎么说赵轻语也在散城
军中待会一段时间,对于武辽也是认识,见了面总不好不打招呼,当下便说道:“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安好?”
“托殿下的福,还好。”
“唔…”
少女点了点头,她看向众人手中捧着的东西,出声询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禀公主。”
武辽答道:“末将奉郭将军的命令,将这些东西交付辽陵侯府。”
郭将军?!
赵轻语十分敏锐地察觉到这三个字,本已是有些沮丧的她当即精神起来。
“咳!”
少女的一举一动自是被赵舜看在眼中,心里越发不爽的他扳起脸说道:“爹这里有正事要与他们说,你先回去,莫要在这里胡闹。”
“不是送东西吗,怎么就成了正事。”
赵轻语自是不可能回去,她从椅子上跳起,走到武辽跟前,睁着大眼睛说道:“真是叫你们他送来的?他从北疆回来了?”
“是。”
武辽点点头,“郭将军十日前便已抵达辽陵。”
“那这些东西是他送给…”
“轻语!”
赵舜沉声道:“你现在连爹的话都不听了吗?!”
所谓知女莫若父,眼看着少女眼睛已是弯成了月牙状,他又如何能不知道她的心思?
与郭仪近乎有着夺妻之恨的赵舜,对于郭羽是没有一分一毫的好感,再加上赵轻语又是他捧在心头的宝,他是怎么样都不愿意看到自己女儿与那小子扯上关系的。
可惜,对于他的恼怒,赵轻语却是根本不理会。
她看向几名甲士抬着的断刀猎花,有些嫌弃地皱起眉来,“讨厌鬼送这东西过来作甚,一柄断刀,便是再好又有什么用。”
“殿下,这可不是普通的断刀。”
武辽笑着解释道:“这可是北疆刀王的佩刀。”
“哦。”
完颜博的名号赵轻语自然是听过的,对于郭羽命人将刀送来府上的目的,她倒也能猜到一二。
少女又将目光放在那只锦盒上。
刀王的断刀,那自当是郭羽送来给她父亲的,而这锦盒…
赵轻语心头猛跳。
她咬着唇,径自伸出手,从甲士们的手中拿过锦盒。
想起里面装着的东西,武辽不由得皱眉道:“殿下,这盒子里…”
“嗯,本公主知道。”
赵轻语微红着脸,端着锦盒便往椅子上走去。
“去北疆一趟还不忘带些东西回来,算那个讨厌鬼还有点良心。”
“不是…殿下,那里面…”
少女全然没有听到武辽的劝阻,只道心上人送来礼物的她,心里甜滋滋的。
她故作平淡地伸手打开锦盒,一双眸子也朝着里面看去。
“啊!”
伴随着惊叫,那锦盒蓦地抛向空中,紧接着一颗圆滚滚的头颅便是落在地上。
看着完颜博的人头在地面来回滚动,堂中诸人一时间都是有些沉默。
良久,终于回过神来的赵轻语杏目原睁,她看着武辽,语气满是悲愤。
“那讨厌鬼就给本公主送颗头?还是颗这么丑的头?!”
第二百一十一章 离家出走
少女瞪着她那双杏眼,脸上满是恼意。
原以为是那个讨厌鬼惦记着她特意嘱人带回些东西来,不成想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亏得她还满心欢喜地打开锦盒,结果里面装的竟然是颗头!
赵轻语越想越生气,越觉越委屈,憋了一肚子火的她,偏偏又没人能撒气,当下只得怒哼一声,拂袖离去。
“……”
看着小公主气冲冲的背影,武辽张开嘴,想要为自家老大说些好话,最终却发现自己竟是无话可说。
他默默闭上嘴,心中暗自感叹。
武辽实在是不明白,为何老大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的会在这方面犯糊涂。
虽说他也知道郭羽这些年一直在等那名叫小冰的姑娘,可武辽并不认为她能比得上眼前的少女。
他们老大惊才绝艳,人中龙凤,自当该配这世间最好的女子。而赵轻语无论相貌品行身份,俱是一顶一的好,对老大的心意他也是都看在眼里的。可以说,如若老大真要娶妻,小公主便是在这大宋内最合适的人选。
作为一名坚定不移的公主党,武辽忽然意识到自己肩上那沉甸甸的重任,他喊道:“殿下且慢!”
赵轻语脚步一滞,她侧过头,眼眶看上去竟是微微发红,“武将军可还有事?”
“…有!”
男人一狠心一跺脚一咬牙,伸手入怀,掏出块自祖上十八代传下来的玉镯子,“人头与断刀乃是送与侯爷的东西,这玉才是郭将军嘱托末将给殿下的。”
“啊…”
“啊?!”
两道惊呼同时自父母俩口中传出,只不过一声带着些讶然与喜悦,另一声则满是震怒。
赵轻语怔了怔,随即转过身,小跑着朝武辽而去。
她满怀欣喜的向那白玉镯伸出小手,不想还未等碰到它,旁侧突然掏出一只大手来。
“什么破东西,拿来糊弄谁呢?!”
赵舜抓起手镯,看也不看就往地下一丢。
“咔嚓!”
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武辽那祖上十八代传下来的白玉镯子登时被摔个稀碎。
“……”
“……”
看着脚下的碎片,赵轻语与武辽身躯微颤,一时间全都沉默下去。
“哼!”
赵舜冷哼一声,他又往手镯上踩了一脚,这才稍稍觉得解气。
“爹!”
赵轻语猛地抬起头,她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那可是…那可是…”
那可是讨厌鬼的心意啊!
少女再次低下头,看向那满地的碎片,心中满是酸涩。
讨厌鬼好不容易送她一次东西…
“侯爷!”
武辽猛地抬起头,他红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辽陵侯,“你怎么可以这样!那可是…那可是…”
那可是他祖上十八代传下来的宝贝啊!
男人再次低下头,看向那满地的碎片,心中满是酸涩。
看不上就看不上,你直说啊!摔什么啊!
这就算不能
帮老大讨个小公主回来,他也总能用来骗个傻媳妇啊!
此时的武辽当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让你欠,现在好了,不仅没帮老大讨得小公主的关心,自己媳妇也莫得了。
对于虎目含泪的武辽,虽说赵舜不明白这人为何表现得如此沮丧,但他也懒得理会。不过赵轻语就不一样了,眼看着少女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的心都快化了。
可赵舜也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狠得下心来,当下他别过脸,不去看自己颇为委屈的女儿,口中道:“轻语,回去!别在这里胡闹!”
“……”
赵轻语没有出声,她最后朝地上那碎掉的玉镯瞥了一眼,随即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少女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赵舜压下心中的怜惜,他俯下身,将地上那颗孤零零的人头捡起。
看着手中的首级,他眼中不免泛起一丝诧异。
赵舜还当真没想到,郭羽竟能有本事杀掉那北疆无敌的刀王完颜博。
他派那小子去北疆,最大的原因便是想要阻止疆地统一,让疆人的内战延续下去好无暇南侵。
虽说赵舜对郭羽嫌弃的紧,但却不曾怀疑过他的本事。
好歹也是某人所生,既然当爹的可以搅动的九州风起云涌,那当儿子的又能差到哪里去?
而郭羽也确实没有让赵舜失望,依靠着这些年在疆地埋下的探子,对于北疆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北疆本是程枭涯一家独大,然而在郭羽如过一趟后,情况却发生了改变。
失踪已久的疆王子与王女投奔右贤王,与左贤王的大军在东芜城展开激战。按理说两方实力相差悬殊,那程枭涯不费多少力便能将东芜收入版图。但偏偏就在一个月前,那选择鼎力支持程枭涯的完颜家不知为何忽然抽身而退,不再掺和到这场内战中。
没有了完颜家的相助,程枭涯手中握着的牌近乎少去一半,担心后方有失的他,竟是放弃了东芜的大好战局,直接撤军。在后退之时,又被疆王子领骑军追杀了一阵,伤亡不少。
作为疆地正统,程启扬自是有着不少的拥护者,先前程枭涯只手遮天,那群人无奈之下只得蛰伏起来,而眼下局势有变,他们自是纷纷跳出,在程枭涯的地盘上到处点火。尽管两方的实力仍旧有着差距,但显然在短期之内北疆的内战是结束不了的。
从结果上来看,他交给郭羽的这第一项任务完成的十分成功。至于第二项,那更是超额完成。
想到这里,赵舜又扫了眼手中的东西,这颗头看着突然就不好看了。
他知道,不止完颜博,就连完颜九构也是死在了郭羽的手上。
赵舜满意的同时,出于个人感情,心里面又不免有些发酸。
完颜九构是什么人?完颜家年轻一辈的新星,曾与自己儿子并肩,同样被称之为有“名将之姿”的人物。
他死了。
完颜博又是什么人?当世武评第五,仅次于四大宗师,可与刘笑尘一战而仅落下风,北疆之地堪称无敌的绝代强者。
他也死了。
完颜家
这一老一少,两代中最杰出的人物都为郭羽所杀,而这郭羽,又偏偏是他最讨厌的人的儿子。
不止如此,最可恨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对他青眼有加!
郭羽越优秀,越耀眼,赵舜就更对他又爱又恨。
爱他之才,恨他之人。
捏了捏手里的人头,赵舜强自按下自己动荡的心绪。他看向表情幽怨的武辽,“这人头与刀,本侯就收下了。稍后便会写折子送往天岚,向王上为他请功。”
哪怕对郭羽再不喜,赵舜也不会做出似瞒功不报这档子事来。
“…谢侯爷。”
武辽抱拳道:“此行前镇北将军教末将问侯爷一句,说这人头侯爷在察阅无误后能否归还,他还有用。”
“……”
赵舜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
这倒不是他舍不得,毕竟也只是颗脑袋而已。
主要是赵舜实在是不明白,郭羽要回去颗死人头能有什么用。
良久,他将头颅抛向武辽,“既然如此,那人头和刀都拿回去吧,本侯留着也没什么用。”
“谢侯爷。”
武辽双手接过人头,继而拿起地上的锦盒,将之装好后,他又道:“至于这刀,便留与侯爷吧。镇北将军说这东西挺沉的,来回拿不方便。怎么说也是柄名刀,虽说断了,但侯爷仍是可以拿着当个收藏,再不济也能放厨房当个菜刀什么的。”
“……”
赵舜的嘴角抽了抽。
“东西既已送到,如此,末将便先告退了。”
武辽对着中年男子一作揖,旋即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几名甲士见状,将断刀放下,向赵舜抱拳行礼,“属下告退。”
话音一落,武辽抱着锦盒径自离去,转身之际,他恋恋不舍地望了望地上那碎掉的白玉手镯,眼角似是有泪光划过。
很快地,几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堂中一时间仅剩下赵舜一人。他有些无语地看了眼断刀猎花,思考片刻后,拍了拍手,唤来府中的仆人,吩咐他们把它抬到库房。
等做完这些,赵舜才再度坐会椅子上。他抿了口那早已冷透的茶,心中有些忐忑。
方才他摔镯子摔的虽然很爽,但小轻语显然也是十分伤心。
这事自然不能怪他,但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赵舜哪里舍得见她委屈?
稍微一犹豫后,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往赵轻语的闺房走去。
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赵舜换上一副笑脸,抬手正要敲门,不成想房门竟是忽地被人从里面打开。
看到门外站着的人,赵轻语登时愣住。而赵舜看着眼前这背着行囊的少女,也是不免为之一怔。
“你这是…”
“殿下!殿下!我的好殿下啊!”
小笛自赵轻语的后方扑出,她一把抱住少女那纤细的腰身,口中哭嚎道:“你可不能再离家出走了啊!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侯爷非把奴婢的皮扒了不可压!就是真走,那也得带上奴婢哇…”
离家…出走?
听到这四个字,赵舜的笑容蓦地僵住。
第二百一十二章 父女,母女
当颜红过来时,赵轻语与赵舜仍在大眼瞪小眼。她有些好笑地看了看正闹脾气的父母俩,出声询问道:“怎么了这是?”
闻言,赵舜叹了口气,正要开口,不想赵轻语却是先声夺人。
“娘!”
少女扁着嘴,“爹一点都不顾及女儿的想法,连别人送女儿的礼物也是想摔就摔。女儿心里委屈,再不想和爹待在一处了!女儿要去祁州找兄长!”
颜红赶忙凑到赵轻语跟前,将满脸委屈的女儿搂入怀中。小声安慰几句后,她转头看向赵舜,脸色和语气俱是十分不善。
“小舜子,长能耐了是吧?!连小轻语都敢欺负?”
“你别听她瞎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怎么不是那回事?你是不是摔女儿东西了?!”
“摔是摔了,可…”
赵舜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我摔的并非别的什么,而是郭羽送给咱女儿的镯子。”
眼见颜红仍是一脸凶相,他赶忙继续解释道:“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个贴身戴着的手镯,那臭小子摆明没安好心,想教整个大宋都知道小轻语跟他有关系!我若是不摔,那岂不是如了他的愿?”
“你少来!”
少女自颜红的怀中抬起头来,“跟东西有关系吗?送什么你还不是一样摔?”
大宋仰慕赵轻语的男子不可胜数,平日里借故往辽陵侯府递东西的,更是多得不能再多。
不过落花有意,流水她爹却是无情,送入府中的礼物无论是什么,都是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赵舜有一样摔一样,摔完后还不忘踩上两脚,仿佛如此就能将那些觊觎他宝贝女儿的王八羔子解决掉一般。
对于自己父亲的行为,换做以往的赵轻语自是觉得无所谓,可眼下的情况又是不同。
眼下的她,心里是当真觉得委屈。
那可是讨厌鬼送的镯子!
讨厌鬼一共才送过她多少东西?
一方手帕,一串糖葫芦,外加一柄楼兰。而这其中,手帕是在散城时被她暗自留下的,楼兰是她借着机会强行拿凤纹玉换的,如此想来,真正意义上算是讨厌鬼主动送给她的,也只有在倾裕时的那串糖葫芦而已。
作为大宋唯一的公主,赵轻语虽说不缺什么东西,可这世间的怀春少女总是会希望心上人能送自己些东西,哪怕一文不值,也照样会将其奉若珍宝。
她本就是个脸皮薄的,性子也别扭的紧。要她去直接管某人要些什么,那自然不可能。好不容易见到讨厌鬼送来礼物,她又如何不欣喜?
然而,郭羽“精心准备”的镯子,她连碰都没来得及碰,便被赵舜给摔个稀碎。
在那一刻,赵轻语只觉得,父亲摔碎的不仅是手镯,还有她的心。
她委屈,她心里苦,所以她要走!
赵轻语朝着赵舜瞪起杏目,“这也摔那也摔,谁知以后你会不会连女儿也摔了!”
“什么这也摔那也摔,那完颜博的人头爹不是没摔吗?!”
少女根本不理他的辩解,她抱住自己的母亲,委屈巴巴地说道:“娘,女儿害怕,女儿不要待在这里了…”
颜红哪里见得赵轻语如此,当下连忙应道:“好,好…不在这里就不在这里。不过祁州你不能去,那里不安全,咱们也不能给轻权添麻烦…”
先前她听赵轻语说要去找赵轻权,可当下祁州之地的局势仍是紧张的很,宋雍齐三足鼎立,谁都不肯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打起来,她又怎可能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跑到那里去。
颜红思索半晌,缓声道:“不如去天岚吧,那里有你王兄在。娘还没有去过那天下第一城,正好陪着小轻语转转。”
“…不,不必劳烦娘亲。”
见颜红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赵轻语不知为何没有任何的喜悦,她讷讷地说道:“女儿…女儿带着小笛过去就好。”
颜红一怔,“小轻语这是不愿意让娘陪着?”
她满是酸涩地说道:“女儿长大了,都不稀罕娘亲了…”
“不是…娘,女儿那个…”
“你别陪着她胡闹。”
赵舜没好气地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俩,“她哪里是要去祁州找轻权,分明是想上北境找那个小王八蛋!”
“……”
被父亲戳穿心事,赵轻语俏脸微红,她也不辩驳,只是倔强地偏过头去。
颜红见女儿如此,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说到底,什么摔了手镯,不想见赵舜,都是幌子,赵轻语只是想去见郭羽而已。
瞧着少女脚边的行囊,颜红揉了揉她的头,心中百感交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赵轻语要比她强的太多太多。
她当初怎么就没她女儿的勇气呢?
她若是能有这股劲,军神夫人还指不定是谁呢!
心下感叹两声,颜红语气平和地说道:“你想要去北境,这事…”
“这事想都不要想!”
赵舜瞪着眼睛说道:“堂堂一国公主,孤身跑到边境去,只为见一男子,这成何体统?!”
莫说赵轻语是要去见郭羽,她便是真的想去祁州又或是天岚,他也绝不可能应允。
正值乱世,九州上没哪能称得上是太平地方,没他护着,赵舜实在是不放心赵轻语远行。
先前赵轻语离家,他可以说是茶不思饭不想夜不眠,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的女儿,他着实不想再过一次那样的日子。
“我告诉你,北境也好,祁州天岚也罢,哪都别想去!”
他一挥衣袖,转身而去,“就好好地待在家里陪着你娘吧!”
眼见赵舜怒气冲冲地离开,赵轻语“哼”了一声。
颜红先是看了看自己的相公,又瞧了瞧自己的女儿,她犹豫半晌,终还是留在原地。
“小轻语啊…”
她又往赵轻语的头上揉了两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别怪你爹,他只是太在乎你才会这般…他最是疼你的,这点连娘都比不上,你要理解他。”
少女闷闷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自然知道赵舜此举是为了她好,但这并不影响她委屈。
那么好一桌子,怎的说摔就摔了呢。
“小轻语,你跟娘讲讲。”
颜红捧起赵
轻语的脸,“你…真的是想去找郭羽吗?”
少女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赵轻语没有出声。
“你这样,对也不对。”
颜红笑笑,她抬起手,往少女的鼻子上一点,“想法对,做法不对。”
赵轻语似懂非懂。
“那日你说你同他是两情相悦…实际上是骗我们的吧。”
见女儿羞愧地低下头去,颜红又笑道:“就你那点道行,也想骗过你娘我?想当初…”
她咳了两声,收住自己想要说出的话。
“且不与你计较这些…总而言之,你这么做是不行的。”
颜红孜孜不倦地传授着自己的经验,“俗话说得好,距离产生美,小别胜新婚,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凡事讲究张弛有度,做女孩子的,虽说不是不能主动贴上去,但总也不能一直如此,有时以退为进,也不失为上策。与其主动过去,不如等他过来。”
颜红看了看自己懵懵懂懂的女儿,朝着她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听你爹的,这段日子待在家里,好好想想娘跟你说的话。”
说完这些,她便不再去管赵轻语,径自站起身离开了。
眼见辽陵侯夫妇全都离去,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笛这才敢冒出头来。
她走到低头沉默的赵轻语跟前,瞟了眼其身边的包袱,稍加思索后,终还是出声问道:“殿下…咱们…还走吗?”
少女回过神来,她拿起地上的行囊,皱眉想了想,轻声道:“不走了。”
她觉得母亲说的很对。
上赶着的真就不是买卖,在回燕州前,她几乎日日黏在讨厌鬼身边,可依旧没什么用。想来,她纵然主动跑去北疆,情况也未必会有什么变化。
既然如此,那她还过去什么?
赵轻语娇哼一声。
好像她很稀罕那个讨厌鬼一样。
谁稀罕。
……
颜红回到卧房时,赵舜正看着窗外发呆。
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她默默走到中年男子的跟前,小声道:“你放宽心,我已是将她劝住,应是不会再走了。”
“哼。”
赵舜撇嘴道:“她不是不想见到我吗,那还是我走好了。”
“你跟自己女儿置什么气。”
颜红翻了个白眼。
“没置气。”
赵舜转过头来,“我是真的要走。”
他的脸色有些郑重,“王上派人传信过来,教我去天岚。”
颜红微微一愣,“可是出什么事了?”
赵舜在陈奚日后便任代大将军一职,名义上可调动全国兵马。如今宋王调他入天岚,显然是要动兵,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
中年男子的眼中浮现起一抹忧虑,“可能是…祁州有变。”
颜红睁大双眼,惊呼道:“祁州?轻权他…”
“他没事。”
赵舜微微摇头,“只是雍军似是有些异动,这等节骨眼上不可不防,想来王上教我过去便是想商议此事。”
第二百一十三章 暗潮涌动
季耳行走在军营中,异样视线不断自四周投来,他脚步稍顿,额头青筋直跳,一股从未有过的耻辱感悄然间攀上心头。
他本是那镇北军中赫赫有名的先锋营统领,前途无量的小将军,走到哪里都是受尽尊敬。然而在那人归来后,短短几天内,他可谓尝尽了人间疾苦。
短短几日,季耳便从天上的云端跌入地底的粪坑。
在镇北将军府时,他还在因为从一营统领沦为名下等甲士而感到愤怒,可那时的他还太过天真,他根本不知道…
真正的噩梦,还刚刚开始。
同后面的处罚相比,区区贬职,简直可称得上是仁慈。
“磨蹭什么,快点走!”
眼看着男人停下脚步,后方的龙涛十分不耐烦地朝他肩上推了一把。
季耳朝前踉跄两步,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
“嘭!”
随着声巨响,身穿大红花裙的他直接摔在地上。
龙涛与季耳有着不小的过节,当下又怎可能会去扶,他瞥了眼挣扎着想要爬起的男人,口中嗤笑道:“穿上裙子后竟是连路都不会走,小鸡儿你还真是个废物。”
他伸出手指扣了扣鼻孔,语气带着些莫名的骄傲,“感恩戴德吧你,若不是老大亲自发话,就像你这种没天赋的完蛋玩意儿,俺们散城女团里的托尼老师怕连看都懒得看,怎可能会这般打扮你。”
“……”
季耳自是知晓龙涛是个什么性子,他咬了咬牙,也不还嘴,只是直起身子,继续顶着周遭那些各色各样的眼神在营中行走。
很快地,整个镇北军大营便被两人游了个遍。见今日的游营处罚完成,龙涛便将人送回营房,临走之际,他还不忘“殷切”地嘱托两句。
“裙子洗好后记得送过来,洗的时候别用太大力,这料子金贵的很,可别给糟践咯。”
龙涛咧开嘴,冲着脸色阴沉的季耳挥手道:“明儿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咱小龙龙继续待游营,不见不散哦!”
说完这些,他向男人甩了一记飞吻,旋即大笑着离开。
“……”
季耳的双手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起,好半天才忍住没朝龙涛那扭起的大腚上踢一脚。
附近路过的甲士们仍自在不断看来,被打扮成女人的他自是不愿再丢人现眼下去,他猛地转过身,推门进入营房。
营房内,白净男人正捧着本兵书打发时间,听得声响,他将手中书卷放下,抬头朝前看去,待见到穿着个大红裙子的季耳进来,整个人登时愣住。
“看什么看!”
见友人也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季耳不禁低喝一声。
梅韫桦强忍住笑,将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两声,“你这小模样…倒也算别致。”
此时的季耳身穿件艳红色长裙,头发被梳成女人的发饰用根木簪扎起,脸上更是被涂上厚厚一层胭脂。
这副俗的不能再俗的打扮,换成女儿也想来不会好到哪里去,更遑论是男儿郎。
“其实也…挺好。”
“好个屁!你要是喜欢那就换你来!”
“…还是算了。”
又往被人拾掇成“粉红女郎”的季耳身上瞄了两眼,梅韫桦一言难尽的偏过头,不敢再看。
“当初在将军府时我看你不是喊得挺厉害的,眼下怎的又憋屈了?”
听到这话,季耳心里越发觉着憋屈,他泄气般往梅韫桦旁边上的椅子一坐,低声骂道:“老子哪里知道他们散城军这么变态,这等法子都能用的出。若是早知如此,你便是说破了天去,老子也不去在那郭羽面前跳。”
那日在镇北将军府中,他几次出言不逊,就是想激郭羽罚他。
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确实是成功了,但作为代价,季耳却是付出了一个男人最宝贵的东西。
女装,有人趋之若鹜,有人深恶痛疾,毫无疑问,季耳是后者。
那郭羽不仅免了他的统领之位,还教他女装游营一月。也正因此,本来在镇北军中惹人艳羡的他,在这几天里可谓坠入地狱,受尽耻辱。
但最可气的还不只是如此,本来想借着自己被罚来加剧镇北军对郭羽恶感的他,到头来却是发现,身边的人对其的态度近乎没有任何的改变。
在这件事上,营中甲士对于郭羽是生出些许不满来,但更多的,则是对他幸灾乐祸。
没错,就是幸灾乐祸,比起憎恶郭羽,他们显然是更喜欢去围观原先锋营统领女装游营。
至此,季耳哪里还能不知他这回的算计已是算到了姥姥家,然而自己种下的苦果终究只能是自己吃,如今的他,也只能一人抗下所有,继续每日换上女装,由那可恨的龙涛带着他游营。
季耳拔去头顶的簪子,伸手进水盆沾了些水,狠狠地往自己的脸上抹了几把,待将胭脂清洗干净后,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转头看向梅韫桦,“可是那人又有吩咐了?这次的事那人怎么说?”
“那人说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
“滚蛋,说正事。”
季耳没好气地瞪了友人一眼,“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由着郭羽坐在那位子上。”
那日在将军府,他们即便不说是与郭羽撕破脸皮,那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收手,对方也未必见得就愿意放过他们。
无论如何,有些事情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自然不能。”
梅韫桦道:“就按照计划行事即可。”
“什么时候?”
季耳皱了皱眉,“夜长梦多,虽说这几日我一直在以操练的名义令他们做准备,但那个郭羽显然也不是个见到的,若是拖得久些,未必不会发生变故。”
“别急,就快了。”
梅韫桦低头看了眼手中拿着的书卷,“就在阅兵之日动手,届时那人也会现身,如此,许多事情要好办得多。”
想起那人的身份,季耳不禁暗自点头。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件事要办。”
白净男人看向季耳,“你可知,天岚来人了?”
“天岚?”
季耳微怔。
“不错,天岚。”
梅韫桦微微点头,“哪怕有着军神之子的身份,郭羽终究也是降将,纵然王上肯信任他,朝臣们也是不信的。”
“王上既想要郭羽坐上镇北将军之位,又得安抚住朝堂,想要两头兼顾,自然得安排个合适的监军在这镇北军。”
微风自窗口吹入,白净男人手中的书卷随风而动,见着翻过好几页。
“若我们能拉拢到这名监军的支持…”
他笑道:“你说,那日后办起事来,岂不是很方便?”
……
“驾!驾!驾!”
散城军的军营内,白袍男子骑着匹通体雪白的肥马,在空地上肆意奔驰着。
那马速度不快,脸上也是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感觉,仿佛十分不情愿奔跑一般。
偶然间低头瞧见小白的表情,郭羽咧了咧嘴,右手往马头上拍了一把。
“甩什么脸子,还不是你这半年吃的太多,长出一身肥肉来。老子好心好意帮你减肥,你倒是不乐意了。”
先前去北疆时,郭羽自知此行凶险,便特意没将小白带去。在这大半年里,小白便一直待在北境。
作为郭羽的坐骑,且还是匹十分有灵性的神驹,它在散城军中的地位也算不低,除去郭羽以外,也没人敢去骑它。
哦,也不是没有,某次龙涛同陆休前梅士淦打赌输了后,被逼着趁夜摸进马厩骑一骑小白,结果他才刚刚进去,便直接被一蹄子给踢了出去。自此以后,便再无人敢打它的主意。
这主人不在的日子里,小白是好草吃着,好水喝着,好马厩睡着,再加上没人敢骑它,它自然是养出了满身的膘,以至于等郭羽归来后,看到它时竟是当场来了一句,“这谁他娘的把猪养马厩里了!”
作为一匹战马,太瘦不行,太肥也不是好事。无奈之下,郭羽便开始领着小白减肥,每日只要一有空闲,就立刻骑着它跑上几圈。
跑了好半天,小白速度越来越慢,喘的气也是越来越重,郭羽见状,知它到了极限,当下也不再继续,径自从马背跳下。
他才刚刚下来,那白马竟是直接往地上一趴,任由旁人如何动作都是不起身。
看着它这副模样,郭羽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动。
他这造的是什么孽。
打小养的小白如此,在北疆买的大黄亦是如此,虽说跑得挺快,但一个个都是好吃懒做的性子。
“郭将军。”
正当郭羽仍在纠结自己这两匹马到底像谁的时候,身后忽地响起侯晋永的声音。
“怎么?”
他转过身,看向走来的人,指了指瘫在地上的小白,“你也想骑一圈?”
“…不是。”
侯晋永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
先前他却是也曾觉得郭羽身骑白马的模样甚是威风,可…
他瞟了眼与猪无异的白马。
还是算了。
“末将有事禀报。”
侯晋永走到郭羽身边,低声道:“天岚来人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有故人自天岚来
郭羽倒还记得赵轻玄说过要给他派个监军的事,当下也没觉着多奇怪。
“人在哪?”
“镇北将军府。”
侯晋永的脸色似是有些怪异,“来了四五个人,而且大多是熟人。”
“熟人?”
郭羽挑了挑眉,也没再问下去。他招呼来个甲士把瘫在地上的小白拖回去,自己则领着侯晋永离开。
……
军营离将军府不算远,冬日的白天又较短,等郭羽回去时,天色已是有些发暗。
眼下府门前正聚着一堆人,有百姓也有军卒,他们毫无例外的皆是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就仿佛将军府内有什么稀罕物似的。
郭羽见到这副场景,心下不免觉着奇怪。
前些日子他这个镇北将军回府的时候,也没见着有多少人来一睹他的绝世之容,如今从天岚过来个监军,怎的就能招惹如此多的人围观?
还不等他询问,侯晋永已是走上前,拨开人群为他开路。郭羽又瞥了眼围在府前的人们,见他们不似有恶意的样子,也就懒得再想,径自迈步朝前走去。
当他进入正堂,堂中的几个人当即从位子上站起,一齐抱拳道:“镇北将军。”
郭羽停下脚步,视线在堂中扫过一圈,旋即笑着摇了摇头。
正如侯晋永所说的那般,还真就都是些个熟面孔。
“骁骑将军。”
他对着那名相貌英武的年轻将军笑了笑,对方则咧开嘴,模样似是有些开心。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曾与他并肩作战过的兰云。
昔日郭羽被赶鸭子上架成为南征军统帅后,便将残余骑军交由他统领。天卫关一战,也正是靠着此人带领大宋铁骑从侧翼突击,才得以将齐军一举击溃。
兰云勇武过人,是个难得的先锋,郭羽曾亲眼见到疲惫不堪的他用布条将马刀绑在手上,然后拖着遍布伤痕的身躯继续向前冲杀。
“以后咱就跟你混了。”
兰云毫不见外地走上前,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好歹当初也在你麾下待过段时间,你以后可不能苛待了咱。”
“那自是不能的。”
郭羽又询问道:“不过你怎的跑到北境来了?”
在攻破天岚后,兰云便奉命领军南下,清扫淮州的齐国残军,等到加冕大典结束,赵轻玄依照功绩,将还在边境的他封为骁骑将军。
眼下江南二州仍是不太安分,谁也不知道马志远何时会领兵北伐,照理说兰云应该继续就在淮州才对,谁知竟会在辽陵再看到他。
“镇南将军已是领兵驻进淮州,我便是再待在哪里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兰云耸肩道:“再者你也知道,我是镇北军出身,跟镇南军的人玩不到一块去。与其留在那里同他们相互膈应,还不如自请背调。”
“后来得知你被王上封为镇北将军,想着咱跟你还有两分交情,于是便厚着脸皮过来了。”
他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天岚虽好,但时间长了待着也腻味,还是自己老家舒服些。”
“原来如此。”
郭羽转头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那梅将军又是为
何?你来这里,高将军肯放人?”
这人相貌清俊,长相中透着几分儒雅,右袖管空荡荡的,正是曾经刘笑尘的副将,如今的征东将军梅志盛。
如果说见到兰云郭羽只是有些惊讶,那在这北境看到梅志盛他就是奇怪了。
昔日在天岚,赵轻玄新设四征将军,官位在杂号将军之上,四镇将军之下且受四镇将军所统制,而眼前的这位独臂男人,正是其中的征东将军。
就如刘河是镇北军的副统领,梅志盛应该在镇东将军高海涵的手下任职才对。可归属于镇东军的他偏偏也跑来北境,这如何能不教郭羽觉着奇怪?
“镇北将军可能不知道。”
梅志盛笑着解释道:“边境四军中,镇东军一直是特殊的存在。大宋的东面自始至终都从未有过敌人,故虽名为镇东军,实质上只是负责守卫国都的禁军而已。”
镇东将军高海涵,乃是当今宋王妃高茗的亲叔叔。其人本事不算大,但胜在劳苦功高,故而得以一直坐在镇东将军位子上,从燕平到天岚,多年来镇守大着宋国都。
高海涵没什么野心,十分愿意当这个没太多实权的镇东将军。可他甘心,不代表他的手下也甘心,就好似梅志盛。
从北境到天岚,梅志盛吹过关外的寒风,淋过襄州的大雪,杀过强横的蛮子,也宰过骄纵的齐卒。
已是南征北战了大半辈子,再让他成为那一年也不见得出动一回的王都禁军,哪怕是副统领,梅志盛也有些耐不住。在天岚无所事事大半年后,他再也忍受不了那股子安逸,当下便向赵轻玄请命调任北境。
“先前我本就是刘老将军的副将,如今也算是落叶归根。”
再次回到北境,梅志盛的心情显然十分不错,他对着郭羽笑了笑,“只望镇北将军别嫌弃末将是个残废便好。”
郭羽连连摆手,“哪里会嫌弃,能得将军相助,本就是我的一大荣幸。”
这话倒不是恭维,刘笑尘当了大半辈子的镇北将军,识人的能力绝对不会差的。而梅志盛既然能当上他的副将,自是能力出众的紧。
梅志盛是那类似于陈奚的儒将,虽断去一臂,但对其的影响倒是不算大。在天岚一战中,他所领之军伤亡最小,斩敌也不少,其才可见一斑。
郭羽又将目光投向场中唯一一名没有披甲的男人身上,“李参军,又见面了。”
“半年不见,郭将军风采依旧。”
李奇鹏抚须一笑,“我与他们不同,不是因着镇北军出身,全然是为了将军你而来。”
郭羽点了点头,没有太奇怪。
李奇鹏本就是陈奚的人,在陈奚死后,便奉命辅佐与他。先前在南征军时,郭羽还曾同其发生过一些摩擦,后来才知全是对方故意为之。
“复兴大宋,教宋字王旗永远屹立于九州之上,乃是大将军的心愿。”
李奇鹏笑着看向郭羽,“我是大将军的人,既然大将军将这心愿托付与你,那么我自当该在你麾下效命。”
听到这话,郭羽咧了咧嘴。
在南征军时,李奇鹏便帮过他不少,辎重粮草等后勤一应事务,几乎全由这人承担下来。
而也正是因为有他在,郭羽才能坐实南征军统帅的位子。
如今郭羽初到北境,许多事务还没来得及处理,若是有李奇鹏的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李奇鹏,有望了望兰云与梅志盛两人,心中有些高兴。
这还真是瞌睡时送上枕头,有这三人在,当真是解决了大问题。
近来镇北军的那帮人虽说还算消停,但那也只是一时的,不用想郭羽也知道,似继而梅韫桦之流眼下正背地里蠢蠢欲动,准备给他玩波大的。
不算散城军,镇北军如今还有一万五千人,皆是刘笑尘的旧部。这群人对于他基本都是十分不满,若是再被季耳撺掇下去,保不准会闹出些大乱子来。
郭羽毕竟是个外人,身上的功绩再多,镇北军也不见得会拿正眼看他,而他也不能一个个敲打过去。
这时兰云与梅志盛就显得十分重要了,有这两位镇北军老人在自己这边,只要他露出些真本事,再让这两人稍稍推波助澜,那收服镇北军便不再是什么难事。
至于李奇鹏,那用处就更大了。此次是郭羽真正意义上单领一军,手上握着两万五千人,很多事情他都不免麻爪,而他身边又大多是些个武夫,纵然是侯晋永卢伯这等文武双全的,照样不会管理数万人的后勤。
这等情况下,一位合格的参军便尤为显得重要。似李奇鹏这等常年跟随在陈奚身边的老参军,处理起区区一个镇北军想来必是游刃有余。
念及此处,郭羽不免对赵轻玄安排的监军更加满意了。
那操蛋玩意儿总算是办了件好事,他在心中默默对其竖起大拇指。
“那以后就要劳烦李参军了。”
郭羽对着李奇鹏拱手道:“哦不对,应该是李监军才对。”
“监军?”
李奇鹏稍稍一怔,随即摇头笑道:“郭将军误会了,王上所派的监军并非是我。如今的我无官无职,是以布衣之身来投奔将军的。”
郭羽闻言,心下不免有些诧异。
眼前这三人里,最像监军的便是这李奇鹏,郭羽便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是,不成想却是猜错了。
他转头看向梅志盛,“征东将军…”
“末将也不是。”
独臂男人摇头否认,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
郭羽倒是没注意到梅志盛的神情不对,他又看向兰云。
“郭将军不必问了,我们三个都是前些日子自发请命过来的,都不是监军。”
李奇鹏笑道:“而这监军人选,早在将军离开天岚之前,王上便已想好了。”
至此,郭羽已是彻底愣住。
“不过我们虽不是,却是与监军一同来得将军府。”
李奇鹏笑得有些高深莫测,“监军大人正在郭将军的卧房中候着,将军可自行过去。”
听见这话,郭羽又是一愣。
卧房?
不在这正堂带着,跑去卧房作甚?
“啊~”
该不等他多想,自卧房的方向忽地传来声惨叫。
听着小龙龙那抑扬顿挫的声音,郭羽脸色一变,抓起天过便冲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将军快走
郭羽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任人唯亲的人。
侯晋永也好,陆休前武辽等人也罢,这些个散城军的统领,有的是他童年玩伴,有的是他无良长辈,有的则是他参军后结交的挚友…哪怕平日里再嫌弃,他们依旧是对郭羽十分重要的存在。
骤然间听到龙涛的惨叫,郭羽心急之下不免有些着急,以至于脚步飞快的他根本没有发现李奇鹏等人并未跟上来。
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正堂,再走过一个拐角后,他的脚步蓦地停住。
入眼处,有个男人正倒在前方,一动不动,生死不知。他身穿重甲,头部朝下看不清容貌,但郭羽仍是只一眼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在散城军中,无论春夏秋冬,吃喝拉撒睡都穿着重甲的,唯有陆休前一人!
虽说他的身上并未有血迹,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平安无事。郭羽走上前俯下身子,伸出右手搭在他的脖颈间,探到还有脉搏后便松了一口气。
他握住男人的肩膀,稍一用力便将之翻转过来。待看清他的脸后,郭羽当即惊的虎躯一震。
此时的陆休前眼珠子向上翻起,整个人就好似在翻白眼似的,他的一张嘴咧得极大,连舌头都甩了出来,口水不停的从嘴角溢出,流的满下巴都是,翻身时有些还滴在了郭羽的手上。
看着男人这副**的表情,意识到事情不对的郭羽微微眯起双眼,毫不客气的将沾了口水的手往其身上抹了两把。
再大致检查了他身上其余地方,确实没受伤后,郭羽往陆休前的脸上拍了拍,但哪怕再用力,甚至连人家的脸都拍肿了,他仍是不见清醒。
尝试唤醒陆休前无果后,郭羽默默站起身子,他眉头一皱,心下有些疑惑。
明明发出惨叫的是龙涛,等他赶到现场之时,却发现受害者另有其人。
而且最奇怪的是,这陆休前没死也没伤,好端端的一个人,却是就这么瘫倒在将军府中。
难道是受到了所谓的精神攻击?看到什么过于恐怖的东西,心里遭不住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郭羽又往陆休前处瞥了一眼。
看他这垂涎三尺的样子,委实不像是被吓到,反倒像是…
想起昔日陆休前见到伪装成宫女的诸葛筠时,那淌哈喇子淌了一地的表现,郭羽不由得撇了撇嘴。
既然这人没什么大事,郭羽也就不再管他,抓起剑继续朝前走去。
然而,才走出几步的距离,他的脚步再次一滞。
前方不远处,梅士淦正倒在地上。与陆休前相同,他的身上也是没什么血迹。
短暂惊讶后,郭羽很快便回过神来,他快步走到男人的身边,俯身察看起对方的状况来。
梅士淦的脉搏十分平稳,估摸着也是没有受伤。此时的他,双目紧闭,两手交握放在胸前,神态十分安详,嘴角甚至还挂着抹浅浅的微笑,一副心愿已了的样子。
郭羽皱着眉用力拍打了梅士淦几下,见其没有反应,他缓缓站起身,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先是陆休前,再是梅士淦,还有那发出惨叫的龙涛。
三名散城军统领中招。
其中,陆休前与梅士淦昏迷
不醒,龙涛虽说尚未见到,但想来也与他们的下场无异。
郭羽抬起头朝着四周望了望,此处距离他的卧房已是不远,在结合先前李奇鹏的话,他心中已是有了定论。
无需多言,凶手,定是那监军。
这人先是以监军的身份骗取李奇鹏等人的信任,以教人带他过来这里,紧接着再用他们来降低府中人的防备,再借机提出参观将军府来掩人耳目,单独行动后,他便抓住机会,朝着那来府中偷懒的龙涛等人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好一个监军。
在他的地盘上动他的人,简直是不知死活。
男子冷笑一声。
虽是不知这人目的为何,但既然敢做,那他便敢埋!
郭羽右手提剑,越过一脸安详的梅士淦,大步往卧房的方向走去。正前行间,他的耳畔忽地传来道声音。
“老大…走…快…走…”
卧房门前,龙涛颤抖着身躯,艰难的朝前爬行着。见到郭羽过来,他的脸上登时露出些许焦急。
“不要…不要再往前…”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角。
“老大…别进去…”
“小龙龙…”
看着龙涛那只死死攥住自己的手,郭羽抿起嘴,心里面满是酸涩。
营中兄弟里,平日里他最嫌弃的便是龙涛,动辄便是对其打骂踢屁股。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最受欺负的龙涛,竟是如此的忠心。
风足知劲草,烈火见真金。
面对小龙龙的忠肝义胆,郭羽又怎能不动容?
他拍了拍龙涛的手,轻声道:“小龙龙你放心,老大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不…不…”
龙涛的脸色越发焦急,他死命地拉住郭羽,近乎嘶吼,“老大…快走!”
“我如何能走。”
郭羽将他的手指掰开,轻笑着转身面向那扇紧紧闭着的房门。
“我,可是你们的老大啊。”
门内便是那不知名的监军。
这人身手显是诡异的紧,龙涛等人身上连伤都没有,便被打得再起不能。
面对这样一个充满未知的敌人,贸然出手是十分不理智的。
但此时的郭羽,已是顾不得那么多。
就如他对龙涛所说那般,他是散城军的老大。
小弟出事,老大又岂能坐视不理?
不理会龙涛的劝阻,郭羽右手握住剑柄,缓缓将天过抽出。
剑光凭空而现,本是紧闭的木门顷刻间变作粉碎。
“不!!!”
身后响起小龙龙异常凄厉的叫声,他没有回头,一甩长剑,毅然决然地迈步而入。
“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伤我兄弟?!”
郭羽一声大喝,见得屏风后有着道纤细人影,他将天过朝前划出。
剑气激荡而起,将那精致的屏风劈成两半,而那后方站着的人也登时显露出来。
四散的罡风将她墨色青丝自肩头吹起,白色的衣袖与裙摆微微摇曳,眼角的泪痣为她平添几许风情,一双桃花眼眸更是含人间美色。
风姿绰约,倾国倾城,她似天上仙子,又如画中美人。
见得握剑在手的男子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她檀口微张。
“郭大将军便这般着急吗?”
她看着这满地狼藉,轻笑道:“不过几步道的功夫,竟也等不得,一剑将障碍全部清掉,真是…”
她嫣然一笑,百媚丛生。
“真是令清儿开心。”
看着俏生生立在眼前的黄清,郭羽一时间不免有些发怔。
监军呢?
那个将梅士淦他们打得昏迷不醒的监军呢?
那个教龙涛心生恐惧,吓的他死死抓住自己,不让自己进去的监军呢?
人哪去了?怎的换成这么一个大美人?
郭羽着实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当下出声问道:“你怎的会在这里?”
“先前在北疆时你不是答应清儿可以来北境找你吗?”
黄清上前两步,“所以清儿办完事后便来了。”
“所以…”
稍稍冷静下来后,郭羽脑子里突然生出了一个近乎匪夷所思的想法。
他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了眼前女子两眼,语气艰难地说道:“你便是那个…”
“没错。”
黄清又是一笑,眼中带着些狡黠。
她双手抱拳,有模有样的朝男子行了个礼。
“镇北军监军从事黄清,见过镇北将军。”
“啪嗒!”
长剑自手中脱落,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震惊到极致的郭羽一时也没心思将它从地上捡起,他呆呆地望向这冲自己抱拳的女子,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黄清,竟然便是那赵轻玄所派来的监军。
这…
“这怎么可能?!”
先前李奇鹏曾说,赵轻玄早就确定了监军人选,怎么可能会是黄清?
且不提她是个齐人,还是女子之身,那时的她不是在倾裕,少说也在北疆,如何能被赵轻玄选为监军。
更重要的是…
郭羽往她那张绝美的脸上扫了两眼。
就赵轻玄那个色胚,见到这样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能舍得派来当监军?
反正郭羽是不信的,就赵轻玄那得行,若黄清是他的手下,便是没有收入后宫,那也得留在身边养眼,断无外派的道理。
“怎么就不可能。”
黄清笑道:“清儿本就是北宋黄家的人,先前听闻郭大将军被封为镇北将军,便猜到王上会派遣监军,故特意央求家主为清儿讨来这个位置。”
黄家郭羽是知道的,由于精通玄术,在大宋的地位颇为特殊,历代黄家家主都相当于是大宋的国师。
以黄家的分量,想要求个监军的位子,倒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可问题在于…
郭羽没好气地看向黄清,“你先前不是说生在倾裕,十几年来一直与兄长相依为命吗,怎的又成大宋黄家的人了?”
“清儿有说过吗?”
女子眨了眨她那双桃花眸子,脸上满是无辜,“没有吧,郭大将军定是记错了,清儿可是宋人,货真价实的黄家大小姐。”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已晚,人依旧
至此,郭羽终是明白先前在大堂中,提起监军时李奇鹏等人的脸色看上去为何会那般怪异。
镇北军新任监军从事,竟然是当今天下第一美人,这等事情换谁知道也不得懵上一懵?
任由他事前如何猜想,也绝对想不到这位被赵轻玄派过来的监军会是黄清。
即便不去计较她是女子这件事,便是单单从她出身上来看,也绝无可能当上这个监军。
赵轻玄虽然行事荒唐,但在大事上也从来不是个昏庸的主,可眼下却偏偏将这监军从事的职位授以一个生于敌国境内的平民女子。
就算他一时脑抽,但前有庞渝张彧,后有文武百官,这些人总不能跟着一起脑抽。
面对郭羽的满腹疑问,黄清则是轻描淡写的将之一一解答。
“生于敌国境内的平民女子?郭大将军说笑,清儿可是北宋黄家的人。”
黄家这个以占术而闻名的世家乃是大宋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对宋王的重要性不亚于原本的四大家族,由于其十分低调,这才在九州上声名不显。哪怕是郭羽,也全是因着赵轻玄才知道黄家。
“黄家?你不是说你自幼便在倾裕长大,从未离开过半步?”
“有吗?没有吧。”
黄清眨了眨她那双桃花眼,“定是郭大将军你又记错了,清儿可是货真价实的黄家大小姐。”
她伸手点了一下男子的额头,“年纪轻轻忘性就这般大,这如何能行?”
早已习惯她这般的郭羽当下也懒得计较,“所以,你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黄先生的亲孙女?”
“…姑且算是。”
黄清的表情似是有些微妙。
“好,就算你真是那所谓的黄家大小姐。”
郭羽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目光中带着审视,“赵…王上为何会选你来当这监军?”
虽说他与黄清也算是交情匪浅,但毕竟关系重大,容不得他不慎重。
此事就如同黄清这个人一般,处处透露着诡异,别的暂且不论,就以赵轻玄那个好色成性的样子,又怎可能舍得将这样一个大美人派到北境来当个什么监军?
凭郭羽对那个老色批的了解,若是让他见到摘下面纱的黄清,绝对会把她当场收入后宫。
“这可不是王上选的,而是清儿自己求的。”
黄清轻声解释道:“自从与郭大将军一见倾心后,清儿就时时关注着将军。听闻将军要奔赴北境,清儿便赶忙央着长辈向王上求来了这监军的位置。至于王上,自然不会不卖黄家这个面子。”
说着,她又是冲着男子一笑,“清儿为了郭大将军可当真是煞费苦心呢,将军可觉感动?可想以身相许?”
“……”
为避免控制不住自己以发生些令旁人喜闻乐见的事情,郭羽将视线别开,默默后退两步,与女子拉开距离。
情理上勉强说得过去,玉牌牒文也俱是真的,郭羽当下只能接受黄清便是镇北军新任监军从事这个事实。
出声将侯晋永唤来,教他找人将满脸泪水的
龙涛与仍自晕厥的陆休前梅士淦二个拖下去,同时吩咐其为李奇鹏三人安排住处后,郭羽先是转头望了望窗外已然完全暗下去的天色,随即又看向屋内那根本没有离去意思的女子。
思索半晌,他试探性地开口,“天色不早了。”
“嗯,是不早了。”
黄清微微点头,“那清儿这就去下厨,郭大将军想要吃些什么?”
听到这话,男子将原本想要说的那句“你是不是该走了”咽下,“都好,厨房出门左拐右拐再左拐,如有需要,知会一声府内的下人即可。”
黄清一边点头应着,一边缓步走出卧房,看着她那娉娉袅袅的背影,郭羽抿了抿嘴,一时无言。
……
“郭大将军可还满意?”
黄清双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向坐在对面的男子。
“满…嗝!满意。”
郭羽将身体朝着椅背上一靠,右手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口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不得不说,论起下厨,他还真就未见过能与黄清相提并论的人。在她的那双妙手下,哪怕只是一道简简单单的小鸡炖蘑菇,也能让人从中吃出母亲的味道来。
如此近乎神乎其技的厨艺,便是郭羽这个不怎么贪口舌之欲的人,都不免为之折服。
“满意便好,今日做的匆忙,手艺不曾完全发挥出来,等到明日清儿再为郭大将军好好做一顿大餐。”
“…那倒不必。”
郭羽稍稍坐直身体,他看向黄清,脸色十分正经。
好吃归好吃,可有些事情终归不是装糊涂就能过去的。
该说的话总要说,虽说吃人嘴软,但以他的厚脸皮,倒也不会在乎些什么。
“时候不早了,你看…”
“有一说一,确实。”
兴许是受到郭羽的影响,黄清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清儿毕竟是镇北军监军从事,再这样待下去,的确不大好。”
“正是,所以你…”
“所以劳烦郭大将军快些为清儿讲讲这镇北军,好提前做足功课。如此,明日面见军中诸将时,清儿才不至于出丑。”
“……”
郭羽皱起眉头,心下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来不及过多思考,那边的黄清已是正襟危坐,口中还不住催促着,无奈之下,他也只得为其讲解起镇北军的情况。而这一讲,便又是一个时辰。
“…清儿大体明白了。”
黄清捧起一杯刚泡好的热茶,将其递向男子,“所以,郭大将军你如今镇北军中正处于个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已是说得嗓子冒烟的郭羽接过茶杯,将之尽数饮下,待缓过一口气后,他这才点了点头。
“不错,那帮龟儿子成天想方设法的想要搞本将军。一步一个坑,这日子属实不太好过。”
对于自身的处境,郭羽倒是没有如何隐瞒直接和盘托出。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隐瞒的必要。这一来,他与季耳
等镇北军宿将的矛盾眼下已是摆在明面上,想瞒也瞒不住。再者,他同黄清怎么说也算是有着过命的交情,若是要她这个监军从事选择站边,自然是毫无疑问的会选择支持他。
在郭羽的眼中,黄清无疑是个小机灵鬼,同她相比,季耳之流还真就不是个儿,而既然想着以后要依靠对方,那自然是不能掖着藏着。
听完郭羽的话,黄清秀眉微扬,俏脸上露出些讶然。
“郭大将军前敢扬剑王明华,后敢孤身拦刀王。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的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后,反倒是唯唯诺诺起来?”
她轻笑一声,“以清儿对郭大将军的认识,碰到这种事,你不是该掀桌子骂娘,把那些得罪你的人一顿胖揍后直接尥蹶子不干才对?”
“桌子虽是没掀,但娘倒确实是骂了。”
郭羽耸了耸肩,“人是揍不得的,那都是刘老将军的旧部,总要给些面子。至于这蹶子,那更是尥不了,好歹也曾跟人许下过要为苍生开太平的宏愿,遇上些挫折便放弃,未免太不像话了些。”
“啪啪啪啪啪!”
女子两只手拍得飞起,“哇哦,好一个为苍生开太平,不想郭大将军的志向竟如此远大,真是教清儿为之心折。”
“…这貌似不是重点。”
“只要是关于郭大将军的事,那对于清儿来说便都是重点。”
黄清手上的动作一停,语气听上去颇为严肃,“清儿会帮你的,无论是坐稳镇北将军的位子,还是为苍生开太平,只要你想,清儿便都会帮你做到。”
女子这般郑重其事的一番话语,听得郭羽心头莫名有些悸动。他端起茶壶,往空杯倒去,借此来掩饰住自己神情的异样。
才刚一动作,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瞟过窗外,此时外面一片漆黑,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至深夜。
郭羽手上动作微顿,待将杯子倒满,他把茶壶放下,端起茶杯轻抿上一口后,男子抬眼看向对面一脸正经的黄清。
“虽然你的话令本将军很感动,但今夜本将军还是不能让你宿在这卧房里。”
先是恰到好处的提出下厨,接着又是以为明日面见诸将做准备为名教自己为她讲解形势,两次时机拿捏的如此完美,郭羽又如何能猜不到黄清的意图?
这女人,分明就是馋他的身子,想要赖在这里不走!
在北疆时也就罢了,毕竟身处敌境,危机四伏,说不定会生出些什么乱子,两人睡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可如今是在燕州,大宋的疆土之内,郭羽便是再厚脸皮,也再不能继续心安理得的跟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同床共枕下去。
本着为小冰守身如玉的想法,他毅然决然的对着黄清下了逐客令。
“天色已晚,你虽是监军从事,可毕竟是女儿身,住在这镇北将军府多有不便,便就此离去吧,本将军会着人为你在城中安排住处。”
说完,郭羽站起身来,抬手朝女子坐了个“请”的手势。
(由于对前面章节进行过修改,本章可能有部分情节与先前重复)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三朵金花
郭羽的话音落下后,卧房中霎时间安静下来。
屋内烛火微微摇曳,女子那张绝美的俏脸忽明忽暗,难以看清表情。
良久,她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郭大将军,你…”
短短五个字,却仿佛包含着无尽的幽怨,真叫一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就连郭羽,也将目光投向旁处,一时间竟不敢去看她。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黄清话锋忽地一转,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郭羽仍自发愣之际,只见她一个猛子跳将起来,右脚往地上一点,整个人带起一道残影直接窜上旁侧的床榻,干净利落地脱去鞋子同时,甚至还顺手拂灭了房中的蜡烛。
“卧…槽?!?”
女子这一连串令人叹为观止的动作,看得郭羽是瞠目结舌,口吐芬芳,若非不合时宜,他甚至还想为之鼓一波掌。
“清儿也不怕与郭大将军说实话。”
黄清扯起床上的被褥裹住自己,只留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她的一双美眸微微发亮,望向怔在原地的白袍男子。
“自打进了郭大将军的卧房,清儿就没想过要离开。”
“你…”
郭羽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你怎的也是当今世上第一美人,如何能…”
“既然你知道清儿是第一美人,还舍得将清儿撵出去?”
黄清将手从被褥中探出,食指对着男人的方向勾了勾,嗓音娇柔,“你过来呀。”
“我过去个锤子!”
郭羽一个激灵。
他要真过去,非歹被这小妖精连骨带肉一起吞了不可。
“总而言之,你不能待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
见诱惑无用,黄清立时转换策略,与郭羽讲起了道理,“先前郭大将军是否说过教清儿来镇北将军府?”
郭羽眉毛一挑,“是有这么个事,但我可没说过让你来我的卧房。”
“怎么,难道镇北将军的卧房不属于镇北将军府?”
“…属于。”
“这不就都说得通了?”
黄清摊手道:“如今正是清儿依照郭大将军的意思来了镇北将军府,有问题?”
“问题大了!”
郭羽没好气地说道:“我让你来将军府,又没说让你住在将军府。”
“有区别?”
“没区别?”
“清儿觉得没有。”
黄清用手掩住嘴,姿态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别再纠缠这些,不早了,我们快些歇息吧。”
说着,她拍了两下床榻,“快来。”
“来什么来,少跟我在这里玩装傻这一套。”
郭羽将手往门外一指,其动作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黄清见状,双眸微眯,思忖片刻后,她扁起嘴,语气满是委屈,“郭大将军,你怎可如此对清儿?”
她侧头望向窗外,“外面这般黑,你就忍心将清儿一个弱女子赶出去?清儿在这辽陵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要是碰上坏人怎么办?”
女子这两句话听得郭羽一时间是又好气又好笑。
弱女子?
他犹且记得那日在疆南城外,眼前这位自称不擅争斗的“弱女子”只是稍一抬手,便斩下颗蛮族悍骑的首级,整个过程中她身上甚至连血都没沾上一点。
就这么一位女杀神,要是碰上坏人,届时害怕的还真不一定是谁。
郭羽倒是很想就着黄清的话出言嘲讽一番,但奈何床上这主脸上的神情委实过于幽怨,话刚到嘴边,便无论如何都再也说不出。
纠结半晌,男子捂住额头,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他径自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这卧房今夜便与你住了,本将军另寻地方。”
左右这镇北将军府大得很,屋子还空着不少,他也不至于没地方睡觉。
郭羽几步走到门前,手才刚刚握住把手,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嗤笑。
“怎么,这就逃了?”
黄清冲着男子的背影轻声道:“看来郭大将军也不过如此嘛。”
手在门把上停住,郭羽回过头,“激将?”
“并没有。”
床榻上的女子唇角微勾,语气愈发的嘲讽,“清儿只是觉得,郭大将军你…”
她的眼睛朝郭羽一瞥,那眸光就仿佛带着钩子一般,连魂魄都能将之勾走,“真不像个男人。”
“…呵。”
郭羽缓缓转过身。
“你也太瞧不起人了些,这等拙劣的把戏,就以为能激本将军上套?”
脸上挂着冷笑的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脱衣服走向床榻。
……
次日,才过辰时,镇北将军府内已是聚起了不少人。
虽说已是被贬为卒士,但季耳依旧出现了大堂中。此时的他正坐在椅子上,兴许是由于周遭同袍投来的视线过于露骨的缘故,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发青。
才刚被那个劳什子托尼老师套上翠绿色小裙子便被叫来将军府的他,牙齿咬得死死的,口中隐隐传出几个字。
“老…子…淦…他…奶…奶…”
瞧着友人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旁侧的梅韫桦轻咳两声,忍得有些辛苦。
“想笑就笑。”
季耳瞟了一眼正努力憋笑的白净男人,“你憋得那个样子,跟便秘似的,看的老子这个难受。”
“没…噗,没有没有。”
梅韫桦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你这脸皮终究还是太薄了些,你看他们,非但没有半分害臊,反而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说着,他用下巴点了点对面。
季耳顺着他的动作望去,待看到那异常醒目的三人众后,当即虎躯一震。
只见那位与他结怨颇深的龙涛正穿着件异常俏皮的粉红色超短裙,而在他的身旁还有着鹅黄色齐胸襦裙的陆休前与浅蓝色长裙的梅士淦。
三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众散城军将领中,俱是昂首挺胸,神态傲然,若是遇上旁人投来的目光,他们则会毫不犹豫地回以一个媚眼。
兴许是感受到了季耳的视线,龙涛转过头来,扬起下巴娇哼一声。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吗?臭不要脸!”
“你麻痹…”
气急的季耳直接
骂起了娘。
龙涛见状,招呼起身旁的两人,“什么臭鱼烂虾也敢在这里蹦跶,姐妹们,大声喊出我们的名字,让这鸟人知晓实力的差距!”
陆休前双手捧心,“人家是小鹿鹿。”
梅士淦满脸娇笑,“人家是小梅梅。”
龙涛也眼波流转,“人家是小龙龙。”
紧接着,三人齐声喝道:“我们便是色冠群芳,艳盖九州的散城军鹿梅龙三朵金花!”
此话一出,偌大的正堂登时安静下来,满座的将军们全都将目光投向那“艳光四射”的三人。
与之不熟的,似镇北军众将,看向他们的眼神中除去震撼以外又莫名带着些赞叹,而与之相熟的,如侯晋永卢伯等人,则默默捂住脸,以遮盖住羞愧之色。
“傻逼。”
散城军这边唯一没有捂脸的尔英章冷笑一声,将椅子朝着离三人远些的方向挪了挪。
对于同伴的羞愧与鄙夷,龙涛等人显然并不在乎,他们只是直勾勾地看向对面的季耳,眼中的不屑浓郁到快要溢出。
“不要以为穿上小裙子就能趁机和我们姐妹组成辽陵四大美人,告诉你小鸡儿,你还差得远呢!”
龙涛拍了拍自己的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长得跟个小蛤蟆似的,还好意思过来碰瓷儿?呸!”
“老子…老子淦你祖宗十八代的小花裤衩!”
被龙涛几句话气得满脸通红的季耳“嚯”的从椅子上起身,撸起袖子便要往对面冲去,但他才刚走出两步,便被一旁的友人给拉住。
“阿季,莫要轻举妄动。”
梅韫桦拽着季耳胳膊的同时沉声喝道:“不可闹事。”
“你放开老子!老子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打窜稀了不可!”
“冷静些!”
梅韫桦压低了声音,“你忘记我们还要做的事了吗?”
“……”
季耳动作一滞。
“你已是被剥去先锋营统领的官位,眼下若是再同他们在这将军府打起来,那郭羽还不得趁机将你赶出镇北军?”
梅韫桦轻轻一叹,“我知你心里堵得慌,但为了那位的大计考虑,还是暂且忍耐吧。事成之后,这群人还不是任你拿捏?切莫争这一时意气。”
“……”
季耳的脸色不住地变换着,良久,他松开那死死攥着地双拳,径自回到位子上坐下。
“呦,咱们小鸡儿又萎了啊,行不行啊你。”
瞧着原本气势汹汹的季耳又坐了回去,龙涛自然是不会放过这等奚落对方的机会,“才立起来没一会儿就倒,割掉算了,正好配你身上这小裙子。”
“龙将军,虽说所属不同,可毕竟都是营中兄弟,你这般肆意辱骂,似乎不合规矩吧。”
梅韫桦侧头看向仍自滔滔不绝的龙涛,语气微沉地说道:“望嘴下留德,若是龙将军执意欺辱我镇北军的兄弟,那么本将也不介意讨个说法。”
话音一落,镇北军诸将的面色俱是沉了下来,而散城军这边将军们神情也变得有些难看。
侯晋永与卢伯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