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真的遭不住
自进入东芜后，黄清便再没有刻意扮作男人，是以尽管她说出要与郭羽同住的话，呼衍言也没有大惊小怪。
“倒是我疏忽了，不想两位竟是一起的。”
看着状似亲密的郭羽与黄清两人，呼衍言很是理解地笑了笑，他继续对着下人说道：“如此，你便带他们去王女殿下隔壁住下吧，那间房里的床大，床板也结实，经得起折腾。”
“…大人考虑的还真是周到。”
郭羽的嘴角抽了两抽，到底也没有拒绝。朝着善解人意的呼衍言道完谢后，便与黄清跟着那下人走了。
贤王府不小，走了好半天，他们才来到呼衍言所说的那间屋子。
隔壁的房间仍是关着，巧兮与倩兮这对姐妹应还在里面等着自己的主子归来。郭羽过去敲了敲门，待倩兮将他与黄清的行囊拿出后，他这才推开自己那边的房门。
呼衍言给他们准备的屋子着实宽敞，屋内的床榻也正如其所说的那般大得很。甫一进屋，黄清便径自走向那张大床。她俯身坐在上面，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伸手拍了拍旁边的空处，笑着对男子说道：“确实蛮大的，想来也够我们两个尽情折腾。”
“……”
女子的笑靥教郭羽心头一跳，他没有回话，也没有过去，只是回身将房门关上。
“郭大将军这般迫不及待啊？”
“去去去…”
郭羽转过头看向黄清，没好气地说道：“说什么呢，本将军可是个…姐姐，你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视线所及，女子竟已是将身上的铠甲解下。
感慨于她脱得好快的同时，男子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停留在床榻上那仅穿着单薄亵衣的黄清上。
“解甲啊。”
黄清勾唇一笑，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不是女子，自是不明白，这甲穿着有多么憋屈。一连几日，清儿都快闷坏了，眼下好不容易得出空闲，自然要赶紧换下来。”
郭羽的目光在女子小手放着的位置停住好半天，狠狠扫了一眼后，已是将那副山峦美景记在心间的他默默转过身子。
“那你便换，我不看便是。”
“啊？你不看嘛？”
女子的声音似是有些失望，“你不看我换什么啊。”
郭羽轻笑一声，语气平淡：“放弃吧女人，我的心里始终只有小冰一个。你便是模样再好看，身段再勾人，我也依旧是心如磐石，不为所动。”
说着，他默默抹了抹已然淌到下巴的鼻血。
“真是个呆子。”
听了这话，黄清笑了
笑，当下也不再逗他，径自换起衣服来。
“对，还有一件事。”
郭羽沉吟片刻，背对着女子说道：“毕竟男女有别，我觉着我们两个还需避嫌些。方才在呼衍言面前我总不好驳了你的面子，即便在一个屋子住下，我们接下来也不该继续…嗯，同床共枕。”
这个问题，郭羽已是思虑已久。
自认识黄清以来，他们两个便几乎一直睡在一张床上。
初时还好些，女子老实得紧，郭羽也不至于太难受，每晚搂着个香喷喷的大美人睡觉也算惬意。
然而自打到了醉香楼开始，因为李昕芮而许久没再与他同榻而眠的黄清就好似打开了某种机关一般，白天晚上小动作不断，有事没事就来撩拨他一把。
那毕竟是九州第一美人，魅力当真不是盖的，好几次郭羽都按捺不住自己，险些擦枪走火，若不是每次在关键时刻总会有个憨批过来嚷嚷着要吃大鸡腿，这些日子里他起码要瘦上十斤。
这样下去总也不是个办法，黄清对自己什么意思郭羽也是知道，可问题他是万万不能有意思的。
一旦他有了意思，那么接下来的夜晚自是会相当的有意思。可同样的，等以后找到小冰，她可能也会觉着很有意思。如此一来，自己可能就真要没意思了。
至于左拥右抱想尽人间艳福…
他哪里能舍得那个被他放在心底十年，同样也将他放在心里十年的女孩受委屈。
再者，郭羽可不认为似黄清这种堪称完美的女子会愿意同别人共侍一夫，即便她曾说过愿意。
开玩笑，这位可是下凡的仙女，凤命在身的天下第一美人，哪可能受得住自己男人身边还有别的女子。
莫说她，便是那在自己离去前表露过心意的小公主也是不可能。
越美，越优秀的女子，无疑便越骄傲，眼里也越容不得沙子。
这等齐人之福，怕是也就那种操蛋的不能再操蛋的话本里有。
是以，既然给不了别人想要的，那不如果断一点。
在沦陷之前，自己必须快刀斩乱麻，将这份不可能的情缘斩断。
听到郭羽的话，黄清秀眉微挑，她轻挪脚步，来到男子身后，双臂叠起搭在他的后颈上，旋即将朱唇贴向他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听这话的意思，郭大将军这是要穿上裤子不认人？”
挨了这么一下，郭羽登时虎躯一震。他浑身僵硬，甚至不敢回头，就站在那里说道：“什么话，说的我好像在你面前脱过裤子一样。”
“怎的就没脱过。”
女子轻笑
道：“把你从小树林里捡回山谷的那晚，你便脱过。”
“那又不是我脱的…”
“是你是我有区别？你若喜欢，那下回便你自己脱，若是光脱一个人的觉着不过瘾…”
黄清轻轻咬住男子的耳垂，随即在他耳边低语道：“那清儿的也交给你。”
遭不住。
这是真的遭不住。
刹那之间，郭羽便将方才所想的全都丢到一旁。他猛地转过身，一把将女子抱起，随即走向床榻，将怀中那惹祸的娇躯放上。
黄清已换回了她那素白长裙，眼下仰躺在床上，女儿家美好的曲线尽数展现在男子的眼前。
看着女子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以及眼中那若有若无的媚意，郭羽的心头越发火热，再难压抑的他，当下将双手撑在她的两边，俯下身去，只想去尽情的品尝一番这群芳谱魁首的甘甜。
甫一含住女子的樱唇，她当即便发出声轻吟。这一声自是教郭羽心头的那把火烧的愈加汹涌。激动之下，他近乎粗暴的在女子的唇间横冲直撞，左手也悄然滑下，想要在身下这尤物上攻城略地。
然而，还不等郭羽将手才攀上，指尖不经意间传来阵毛茸茸的触感，他眼角余光一扫，登时便看到了那件被他们两人压在身下的雪白大氅。
“你要死了。”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冰冷的女声自他脑海中响起。
郭羽只觉得自己脑中“轰”地一声，双手用力往床板上一推，整个人当即跳起。
“呼…呼…”
男子踉跄着连退数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尽是冷汗。
良久，他平复下心境，抬手抹了把额头后，看向床榻上已然坐起的女子。
“…那个啥，我…抱歉。”
由于方才的事，黄清那绝美的脸上犹自染着红晕，看的郭羽心头又是一荡。不过很快他便强自清醒过来，对着女子沉声道：“我知道我这般说很操蛋，但我也只能这么说。黄姑娘，我已有意中人，非你良配，往后你我二人还是莫要再纠缠为好。”
郭羽苦笑道：“姑娘魅力太大，我着实难顶，再这样下去，怕是早晚有一天会坏了姑娘名节。我无法答应姑娘什么，总也不好再耽搁姑娘日后遇见良人…”
“名节？良人？”
黄清歪了歪头，笑看着眼前的男子，“你该不会以为，清儿若是在你这里摔了跟头，还能再觅佳偶吧？”
“怎么不能…”
“不能。”
女子轻声道：“既已见过你这样的人，其他男子如何还能入得了眼。”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久违了
自经过那日现王府中的争论后，贺兰威与乌珪两派越发的不对付，平日里见面，轻则推搡骂架，重则大打出手。也正因着两方人马的争斗，东芜城中逐渐流传出程枭涯将不日兵临城下的消息，一时间闹得是人心惶惶，大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而对于此，贤王府中的主事之人却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昏迷一年才刚苏醒的王明华，也不知是否因为身体还很虚弱需要继续静养，他不仅不露面，对于城中的事务也是丝毫不插手。除去偶尔与程启扬程琪雪这两个小辈见上一见以外，大多数时间都是拉着他的首席智囊在卧房中谈事。两人把门一关，谁也不让进，搞得特别神秘。
自打王明华醒来后，郭羽便再不曾见过他。不止这位右贤王，便是呼衍言都没有再遇上过。是以，对于王明华的态度，郭羽是半点也不知。
他也曾去问过程琪雪与程启扬这对姐弟，然而得到的答案也俱是模棱两可。
这下子不免让郭羽觉着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这几个当事人都没着急，他这个来当搅屎棍的便更是不急。
说到底，他来这北疆，终究只是为了让蛮人继续乱下去好无瑕南顾而已。平心而论，程枭涯也好，程琪雪也罢，哪个当疆王都与他没甚关系。只要程枭涯未曾统一疆地，那就这样耗下去也未尝不可。虽说自己可能一时半会回不去燕州，不过在这里待着还当真要比回去当那劳什子镇北将军来得自在。
是以，接下来的日子里，郭羽就这么在这东芜的贤王府住下，白日里练练剑悟悟道，没事就跟骚东西扯皮说骚话，晚间则使劲浑身解数与房中那半点没将自己话听进去的九州第一美人斗智斗勇，小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这种生活一连持续了大半个月，直到程枭涯发兵五万征讨东芜的消息传来，这份平静才终于为之打破。
……
贤王府的大堂内，郭羽如上回一般坐在左边的位子上，他翘着二郎腿，朝着对面的乌珪挤眉弄眼，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是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在男子的对面，乌珪等主降派被气得是咬牙切齿，若不是心中有所顾忌，他们怕是早就扑上去把这个兀自摇头晃脑的小子乱刀砍死，非要生吞活剥了才能解气。
“眼下叫大家的原因，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了。”
堂中主位依旧空悬，坐在其右侧的呼衍言朝着下方的人扬了扬手中的纸张，“今晨斥候来报，程枭涯亲自率军出征，现其大军距东芜不过百里，前军更是已开至三十里外，想来明日便可抵达城下。”
中年男子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凝重，“程枭涯拨调王城、
疆南、北域、扶岭、白台五城兵马，人数多达五万，如此大手笔，想来定是想一次性将东芜吃下。”
他将手放下，看向下方脸色各异的众人，“对此，诸位有何想法？”
闻言，堂中的各个百夫长一时间全都沉默下去。
尽管他们早已明白程枭涯不会一直放任东芜不管，但仍是没有想到他的出手竟会如此之快，且甫一动作便是雷霆之势。
五城兵马，五万大军，超出东芜守军两倍还有余，如此差距，自是让堂中的人们觉得心头沉重，即便是像贺兰威这种主战派，一时间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若说眼下大堂内没有变了脸色的，怕是只有郭羽一人。他大大咧咧的从位子上站起，旋即朝着上方的呼衍言拱了拱手。
“既然程枭涯已出兵，那么如今摆在诸位面前的，无非就只剩下三条路而已。”
男子顿了一顿，继而扬声道：“战、和、降。”
话音刚落，右边立时发出一阵嗤笑声，乌珪站起身来，语气尽是嘲讽，“哎呀呀，不愧是宋国镇北将军，想的竟如此通透，佩服，佩服。这你要是不说出来，我们怕是都想不到。”
郭羽瞥了他一眼，轻笑道：“毕竟凭乌珪大人与我们不同，脖子上顶的不是人头而是珪头，想不到也情有可原。”
男子这话一说完，周遭登时便响起阵笑声，贺兰威等人毫不客气地指着乌珪的头哈哈大笑，而乌珪身边的人虽是克制了许多，但一个个也是忍俊不禁。
“你…”
乌珪的一张脸憋的通红，气恼之下，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诶，你看他，冒筋了诶，更像了！”
“啧啧，乌黑瓦亮，青筋交错，宛如婴儿手臂般大小…”
“别说了大兄弟，老子脑子里都有画面了，太草了哈哈哈…”
听着周遭的议论声，郭羽不禁挑了挑眉。
这回议事黄清并没有跟过来，程琪雪也不知去了哪里，眼下堂中俱是些个大老爷们，话唠得荤些也正常。
不过这等荤话即便教黄清听了去，她怕是也不会像寻常女子那般面红耳赤。那个小妖精说不定还会故意在自己耳边边吹气边说些更刺激的…
男子摇了摇头，将脑中的多余念头压下，他看向几乎被要气得跳脚的乌珪，嗤笑道：“你以为本将军说的谁都能想出来？若是换了你来，怕是便只剩下一个降了吧。”
“即可保住儿郎们的性命，又能让东芜免于战火，降有何错？！”
“大错特错！”
郭羽冷声道：“若是投降，程枭涯兴许能容得下在座的各位，能容
得下满城的百姓，但你以为，他能容得下右贤王吗？！”
他指着乌珪大喝道：“为求活命，便置贤王性命于不顾。珪头，你是何居心？！”
此话如同一声惊雷，炸的满堂之人全都安静下来。他们的目光一时间全都投向站着的乌珪，包括呼衍言在内，脸色俱是有些难看。
被一众人用极为不善的眼神注视着，乌珪不免有些慌乱。但终究也是能爬到千夫长位置的男人，他强自冷静下来，对着郭羽冷笑一声。
“笑话，我对大王的忠心，岂轮得到你来质疑？”
他恶狠狠地看着对面的男子，表情极为讥讽，“一个外人，你倒是热心肠，成日里想要插手我们东芜的事情，你又是何居心？！”
乌珪走到中央，大声道：“各位莫要忘了，这个郭羽可是宋人，是那与咱们血战百年的宋国将军！”
“这个人在这等时候来到疆地，分明是不怀好意，其目的根本就是想挑拨我们内部打生打死！”
大汉举着双手，“你们以为他为何如此热心的护送王女王子来东芜？便是想教我们与程枭涯厮杀！我们疆人打得越欢，他们宋人便是越高兴！诸位，莫要中了宋人的诡计啊！”
乌珪这一番话登时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他们纷纷又将目光投向郭羽。
“郭将军。”
呼衍言一手抚着胡须，“你要不要说些什么？”
“有一说一，确实。”
郭羽笑道：“我来北疆的目的确实如此。”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当下不止主降派，就连贺兰威等人看着郭羽的眼神都不善起来。
“可那又如何呢？”
男子摊手道：“至少我的确是站在王女殿下这边，站在你们东芜这边。”
“教疆人打生打死，与帮你们操翻程枭涯…”
郭羽笑了笑，“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不是吗？”
“鬼话连篇。”
自以为已将局面反转的乌珪面带不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便这个郭羽说得再好听，眼下已是绝不会有人再站在他那边。
他嘲讽道：“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的鬼…”
“这还真是热闹啊。”
随着男人的声音响起，场中所有人全都怔住，他们下意识地朝着门口看去。
看上去犹自有些虚弱的中年男人在程琪雪与程启扬的搀扶下缓缓走入堂内。在一众人的目光中，他径自上前，坐上大堂中那空缺一年的主位。
“诸位。”
男人朝着下方笑了笑，“久违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可拿去
随着中年男人的出现，原本颇为嘈杂的大堂登时变得鸦雀无声，直到他坐下，一众人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场病还真是病得久了些，看你们的样子，竟似已经不认得本王了。”
中年男人直起腰杆，高声道：“本王，王明华！”
听得这一声，堂中的人们终于回过神。
王明华，他们的贤王，回来了！
“大王！”
“大王！”
“大王！”
随着一声声呼喊，下方激动的人们同时站起身来，包括呼衍言在内，他们一齐双手抱拳，朝着主位上的男人深深一揖，“见过大王！”
“哈哈，好，好！”
王明华笑得格外爽朗，他抬手道：“坐！”
“谢大王！”
眼见众人再度坐下，王明华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身前的程琪雪与程启扬，“你们也坐吧。”
他轻声笑道：“本来王叔这位置本来该由你们来坐，但毕竟情况特殊，需要王叔来主持局面，望你们不要心怀芥蒂。”
姐弟俩摇了摇头，“不敢。”
“如此便好。”
王明华指向自己左手边的空位，“小雪便坐这里吧，至于扬扬，就委屈你去下面挤一挤，正巧你那宋国来得朋友也在，倒也不会孤单。”
“是。”
程琪雪依言在王明华身边坐下，程启扬则扭着屁股走到郭羽跟前，朝着男子抛了个媚眼后才在他身边落座。
看到王明华与程氏姐弟那亲密的模样，乌珪心中顿时一沉。
瞧大王这态度，事情怕是不太妙。
“阿言。”
眼见着姐弟两个全都坐好，王明华侧头看向呼衍言，“本王刚来，不清楚情况，你且讲上一讲。”
“是。”
呼衍言朝着中年男人一拱手，开口道：“据斥候传回的消息，程枭涯亲领五万大军意欲伐我东芜，由白台城主完颜九构所统的五千前军现已开至城西三十里外，我等方才正在商议对策。”
闻言，王明华的脸色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微微点头，旋即又看向下方依旧站着的郭羽与乌珪二人，询问道：“那他二人呢，为何站在中间？来时本王听得大堂中吵闹得紧，又在吵些什么？”
“这…”
“大王。”
不等呼衍言回话，乌珪已是率先出声道：“回禀大王，这宋国来的小儿居心不轨，在众人眼前大放厥词，我看不过眼，便于他吵了两句。刚刚的吵闹便是我在与他争论。”
“哦？”
王明华好奇地看了眼面色如常的郭羽，询问道：“怎个居心不轨法？”
“他意欲蛊惑我等
与程枭涯厮杀…”
“蛊惑？”
王明华将乌珪的话打断，“程枭涯起兵谋逆，意欲篡夺兄长基业。与那逆贼厮杀，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怎就成了蛊惑？”
男人这几句话说得乌珪是冷汗直流，他咬了咬牙，说道：“大王养病多日有所不知，如今程枭涯坐拥疆地八城，手握十万大军，其实力远非东芜能敌。唯有避其锋芒，才是上策。而这小儿，竟劝我等与之正面为敌，显是包藏祸心！”
“好一个避其锋芒。”
王明华抚掌大笑，他看着乌珪，眼中冷意渐生，“不若你来教教本王，该如何去避其锋芒？”
未等乌珪说话，男人已然说道：“开城投降？还是说教你们把本王的头割下交给程枭涯那逆贼？！”
“不敢！”
乌珪一个激灵，当即跪下，低下头说道：“非要教大王投降，而是…”
“而是教本王将王女与王子献上？以此为诚意来保一城之危？”
说到这里，王明华再不掩饰心中怒意，随手抓了个东西便朝着下方跪俯着的大汉丢去。
“他们二人乃是本王的侄女与侄子，是兄长与欢欢的骨血！你竟敢有如此想法？乌珪，你活腻了吗？！”
乍然间听到“欢欢”二字，郭羽不禁心头一动。
他忽然想起，先前王明华苏醒过来时，看到程启扬之后也叫了一声“欢欢”。
无疑，这位欢欢想必便是那位已故的疆王妃何欢了，联想起自己在疆南城中听到的关于程枭涯的风月事，郭羽脑子里突然涌现出股荒谬的念头来。
传闻何欢同程枭涯年少时有过一段情缘，眼下这位右贤王又与其貌似颇为亲密的样子，再加上她还是疆王妃…
一个疆王，一个左贤王，一个右贤王，他们三个人的心头好该不会都是何欢吧…
那这女子真够厉害的，可谓“王的女人”。
这边郭羽仍在脑中编排着三男一女的恩怨情仇，那边王明华则继续朝下方的人们怒吼着。
“作为疆地子民，逆贼杀到城下，不思报国，反而想着将先王的血脉推出以保全自身，尔等不知羞吗？！”
“不曾向严寒屈服，不曾向风雪低头，眼下不过区区数万逆贼，竟然就教你们未战先言降，尔等也配称是疆人吗？！”
王明华猛地从位子上站起，他一把拔出腰间长刀，大喝道：“程枭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纵然敌众我寡，本王亦当与其决一死战，再敢有言降者，杀无赦！”
闻言，贺兰威等主战之人一齐站起，同声高呼，“大王英明！”
反观另一边的主降派，一时间俱是噤若寒蝉，再不敢说出一句话，那乌珪更是被吓得浑身
发抖。
王明华瞟了大汉一眼，冷声道：“听闻先前你屡次言降，本应杀你已稳人心，奈何大敌当前，正值用人之际，便暂且留你性命。日后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你城中那三十七口人便不用活了。”
“谢大王，谢大王。”
乌珪连连磕头，一下比一下用力，很快额头上便是一片血红。
“起来吧。”
男人冷着脸，又看向旁边正在出神的郭羽，“不过你有一点没有说错，这人的心思却是不纯。”
听到这句话，在场之人无不一怔，程琪雪更是微微蹙起秀眉，“王叔…”
王明华抬起手，止住女子的话头，“郭将军。”
听见别人叫自己，郭羽登时回过神来，他朝着上方神色微冷的王明华拱了拱手，“贤王殿下。”
“宋国派你来的目的，本王自是心知肚明，眼下形势危急，本王也不追究与你。”
王明华沉声道：“不过，你也总不好就这般继续耍嘴皮子。”
郭羽笑道：“本将军也没想过要置身事外，殿下有何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主位上的男人微微点头，“前几日本王曾听阿言说过你的事，听说你那郭仪的儿子，在九州上风头正盛，也是个名将？”
郭羽好不谦虚地应道：“正是。”
“本王当年也曾与你父打过交道，那人用兵确是可怕，当得起军神二字，不过这虎父却是未必就没有犬子。”
男子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王明华。
“程枭涯的前军将至，那么便交由你来对付，如何？”
王明华道：“那完颜九构本王也曾听过，是完颜家年轻一辈的翘楚，骁勇善战，用兵颇为老辣，与你年纪相当，也正配做你的对手。”
“配？”
郭羽挑了挑眉，轻笑道：“什么完颜九构，依本将军看来，不过土鸡瓦狗之辈。”
“旁的不说，你这狂妄的劲儿倒是与你父一模一样。”
王明华微微摇头，“既然你如此有自信，本王便予你两千军马对付他，如何？”
“何须两千。”
郭羽摆手笑道：“五百校刀手足矣，天亮之前，本将军定会将那完颜九构的人头带回。”
话音一落，堂中纷纷响起惊呼，程琪雪更是愣愣地看着下方的男子。
拿两千人去对付五千人，非但不嫌少，还嫌多？！
他怎可如此狂妄？
“好个狂妄的小子！”
见郭羽不似说笑，王明华皱起眉，沉声道：“如不能胜，又当如何？”
“如不能胜…”
男子轻笑道：“本将军这颗英俊的头颅，贤王大可拿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入夜踏雪去，提头披雪归
鹅毛般的大雪不断自空中飘落，将东芜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城头，程琪雪伸出手，任由飞雪落在她的掌心中。看着那洁白的雪花逐渐消失不见，她心中少有的涌起股伤怀之感。
九州也好，北疆也罢，乱世之中，人命便如同这雪，脆弱不堪。
她上前两步，手搭在城墙的边缘，螓首微微探出，目光落在城下那道微不可察的白影上。
出城前，那人不曾披甲，仅穿着裘衣，外面披着件雪白大氅，光看打扮哪里像个将要出征将军，分明就是个要去游山玩水的贵族公子哥。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连甲都不披的人，眼下就要领着五百蛮骑出城迎战统领五千军马的完颜九构。
完颜九构是何人，程琪雪是清楚的。
完颜家年轻一辈的翘楚，其人有勇有谋，堪称智勇双全。自投靠程枭涯后颇得重用，立下不少战功，疆南城一战身先士卒，率先登上城头，王城一役中前后手刃百余蛮兵，是程枭涯手下几个令她感到头疼的人之一。
然而，纵是如此英杰，那人却依旧称之为土鸡瓦狗，甚至还放下豪言，天亮之前定可将其人头带回。
即便程琪雪前些日子听了不少他在九州上的事迹，眼下心里仍是生出些质疑来。
一成兵力，十倍之敌，对手还是那有名将之姿的完颜九构，简直儿戏。
他怎可如此自信，如此狂妄？
她将视线收回，轻轻叹了一口气。
胜负暂且不论，此趟出城，那人手下的兵马怕是都要凶多吉少。
“王女殿下为何无故叹气？”
耳畔蓦地响起道悦耳的女声，程琪雪回过头，一张倾国之颜登时映入眼帘。
这并非程琪雪第一次见到黄清，然而看着眼前的这张俏脸，她仍是忍不住觉着惊艳。
眉目如画，风华绝代，满天飞雪中，这穿着身素白长裙的女子美得不似世间之人，宛如随雪一同落下的天上谪仙。
即便同为女子，即便对方是那在群芳谱上压过自己一头的九州第一美人，程琪雪心中依旧升不起半点嫉妒之意。
归其原因，除去程琪雪并非小气之人以外，更多的则是因为她觉得黄清当得起。
群芳谱魁首，本就应是这等天下无双的人儿。
听到黄清的话，程琪雪微微摇头。她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不陪着他吗？”
“为何要陪？”
看着女子那双桃花眸子，程琪雪怔了怔，“你不是…喜欢他的吗？”
黄清对于那人的心意是**的，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即便有他人在场，她也从不去遮盖自己眼中的爱慕。
这样不矜持的女子，便是民风豪爽的疆地也很少见。若是旁人，程琪雪兴许会觉得下贱低廉，但换做黄清，她心
底不仅没有反感，反而觉着其是真性情。
或许，长得好看的人总会有些特权吧。
“喜欢的。”
黄清点头，看着下方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笑靥如花。
“那你为何不陪着他一起去？”
听见回答，程琪雪更加疑惑。
黄清的本事她也是知道的，入势境界，少有的女子高手，有其在身边，那人的胜算怎的也能增加不少。
女子的那双桃花眸子扫向程琪雪，语气淡然，“需要？”
“……”
程琪雪默然。
当真不愧是能睡在一张榻上的人，这股自信劲儿倒是像个十成十。
“王女以为他会输？”
“我不看好。”
程琪雪颇为诚实地说道：“他太过年轻，打过的仗也不算多。完颜九构实力不弱，一成兵力，终究还是勉强了些。”
说到这里，她微微皱起眉，心下生出些恼意来。
哪怕那人是军神之子，九州兵鬼，程琪雪依旧不认为他能胜。
以那人的实力，即便输了也能逃回来，五百蛮兵她倒也输得起，可这后面的问题便大了。
首战若败，城中士气必将大降，往后应付程枭涯的大军胜算便又下了一成。
而且那人方才说得话也太满了些，等他灰溜溜的回来，想要保住他的性命无疑又是一件难事。
照理说他是宋人，自己本无需去操心他的死活，可怎么说他也算是少有的雪中送炭之人，即便另有目的，也不好就这般教他丢了性命。
程琪雪揉了揉眉心。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总喜欢说些个漂亮话，三言两语便惹出个大麻烦来。
“呵。”
正当她兀自懊恼之际，女子那略带嘲意的轻笑声响起。
“他会赢的。”
黄清声音平淡，听上去颇为笃定，“完颜九构之流，于他而言，不足挂齿。”
“…都说情人眼里出郭仪，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兴许是被女子的态度所激，程琪雪的语气也有些不善，“可郭仪终究只有一个，不是每个少年名将都是那战无不胜的军神。”
“是吗？”
黄清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不再如以往那般冷淡的北疆王女，“不若我与殿下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便赌他能否在天亮之前将完颜九构的人头带回。”
女子笑了笑，“若我胜，等日后我二人离开时，贤王若是横加阻拦，望殿下能够相助一二。”
黄清的这番话听得程琪雪心中一动，她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此话何意？”
“无意，只是加上层保险罢了。”
黄清随手扫
去肩上的积雪，动作有些漫不经心，“殿下赌吗？”
程琪雪没有立即应下，而是出声问道：“若我胜，你又当如何？”
“你不会胜。”
“你…”
黄清又是一笑，“如你胜，他今日所损之兵，我十倍赔你。”
“十倍？”
在程琪雪看来，今晚这一战是十有**要输的，而那人手下的五百兵马估摸着也得全军覆没，照这么算，黄清便得赔给自己五千蛮兵…
虽说程琪雪不认为女子有胆子戏耍自己，可在这疆地横空拿出五千甲来，未免显得过于荒谬。当下她蹙起秀眉，出声问道：“你哪来的兵？”
“我自有我的法子，不消殿下操心。”
黄清笑道：“殿下只需告诉我，赌，还是不赌。”
“…赌。”
……
雪未停，几个时辰过去，城头上也逐渐堆起厚厚的一层积雪。
瞟了一眼静静站立的黄清，程琪雪面无表情地搓了搓已是冻得通红的双手。
寒冷几乎要侵进骨子里，她依旧没有离开。
身旁的女子始终不曾走，她也莫名憋着一口气，任旁人如何劝说，就是不肯下城。
至此，她只想等一个结局。
程琪雪仰起脸，看了看天空。
由于下雪，天色仍是昏暗一片，但算算时间，也快到天亮之时。
时间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也是越来越忐忑。
这场赌，她想赢，也不想赢。
想赢自然是因为胜负欲，而且黄清的赌注也不是个小数目，能得这五千人，往后应对程枭涯的赢面也就更大一些。
至于不想赢，则是因为首战对于士气的影响颇大。
另外，还有些程琪雪根本不想承认的心思。
远远的，似有一骑快马朝着城下奔来，显是那传递战报的斥候。
看到这一幕，她的双手悄然捏紧。
离得太远，她根本看不清斥候脸上的表情。
是胜？还是败？
欢呼声蓦地自城下响起，一声接着一声。
程琪雪微怔，侧头看向旁侧的女子，待见到其转身离去后，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转过身，朝着城下走去。
由于站得时间过久，程琪雪的肢体有些僵硬，过了好半天才走下城楼，来到已然大开的西城口。
她下来时，那人刚好策马入城。
他仍是穿着那件大氅，洁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迹，整个人有如披雪而归。
男子笑得张扬且肆意，进城的那一刻，他将手中的头颅朝着前方掷出。
那头颅，程琪雪是认得的。
她呆呆地看着男子的笑容。
周遭欢呼如雷，她心跳如鼓。
第一百七十七章 爱呲牙的父子俩
东芜城西七十里外，四万余自王城而来的蛮兵正在营中休息，他们的脸色有些不安，似是被什么事情吓到了一般。
中军大帐里，主位上的男人在听完手下的汇报后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不止是他一人，除去完颜博以外，帐中其余将领的表情俱是有些不好看。
“王明华还当真给本王了个大惊喜。”
程枭涯转着手中的匕首，冷笑道：“短短一天，前军十不存一，有趣，有趣。”
对于这趟东征，他本来并没有如何放在心上。毕竟兵力差距摆在那里，王明华便再是骁勇善战，手头也只有两万人马，很难抵挡他的五万大军。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王明华一上来便送了他份大礼。
五千蛮兵，逃回来的不过五百人，甚至前军统领完颜九构的人头都给人割了去，这教程枭涯怎能不气？
他看着帐中那名有幸逃回的前军蛮兵，“怎么回事？纵然那王明华全军出击，前军也不至于败得如此之惨吧。”
那可是五千人，五千，且还是由那个颇为善战的完颜九构统领的五千精锐，如何能败的这般惨烈？！
“禀…禀大王…”
蛮兵跪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昨日夜里…我…我等正在营中歇息…不成想突然遭到突袭…仓促之下难以应战…溃败后又被骑军追杀…”
“突袭？”
程枭涯怒道：“完颜九构没安排斥候吗？站岗的守卫俩眼睛都是用来喘气的吗？！”
“下了一场大雪…再加上又是夜里，难免看不太清…”
看着那蛮兵心惊胆战的模样，诸葛筠微微眯起双眼，整个人陷入深思之中。
黑夜里本就看得模糊，再加上天降大雪，视线受阻之下，未能及时发现敌军来袭也算是正常。
兵败的原因倒也不止如此，自程枭涯起事起，他便可以说是无往不利，几乎未曾打过什么败仗。长此以往下来，手下人难免有些傲慢。再加上这趟兵力又是两倍于敌，难免会失了些警惕心。
不过…
诸葛筠皱了皱眉。
完颜九构能耐不小，当得起勇将之名。教其败得这般惨烈，且还将其中心理拿捏的如此透彻，这领军突袭之人是个人物。
会是谁呢？
王明华？贺兰威？又或者是…那个男人？
这边少女仍在思索着，主位上的程枭涯已是出声问道：“突袭你们的有多少人？”
他倒要看看，那王明华到底是出动了多少人，才一战将他的五千精锐全部吃掉。
“五…五百…”
蛮兵的声音有
些小，似是也觉着难以启齿。
这话一落下，大帐中的人们脸色又是一变，程枭涯瞪了瞪眼睛，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道：“多少？”
“禀…大王…”
蛮兵紧紧将头伏在地上，“只有五百骑…”
“五百，五百…好，好啊！”
程枭涯气极反笑，他晃着头说道：“本王的五千精锐，竟然教五百人便给破了去。”
男人沉声问道：“领军突袭的人是谁？”
“对方未曾打旗号，故而不知…”
蛮兵嗫嗫嚅嚅地说道：“不过…好像是个年轻的小将军，瞅着岁数也就二十，且不披甲，穿着个白花花的大披风模样骚包得紧，没事就喜欢咧个嘴呲个牙。”
“而且他武艺惊人，初时完颜城主还亲自领着亲军将敌人挡在营口，不成想只呲个牙的功夫，他就被那人用剑把头割了去…也正是因为城主的死，我等才会溃不成军…”
“年轻小将，勇武过人，不披甲，大白披风，模样骚包，爱咧嘴呲牙…”
程枭涯想了好一阵也没有想出，他狐疑道：“本王怎的不知王明华手下何时出过这等了不得的人物？”
“贤王。”
诸葛筠侧头看向主位上的男人，拱手道：“只怕那人并非是王明华的手下。”
“何意？”
“大王还记得我所提过的那人吗？”
见程枭涯点头，少女继续说道：“那人平日里只喜穿着一身白袍，从不披甲，哪怕是在疆场之上冲锋陷阵亦然如此。无论年岁，外表，又或是其武艺，显然都对得上。是以，我以为领军杀败完颜城主者，定是那郭羽无疑！”
若是郭羽的话，一战击溃完颜九构倒也再正常不过。
尽管诸葛筠对于那个色胚厌恶至极，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本事。
虽说完颜九构本事不弱，但对上郭羽显然依旧不够看。兵鬼之名并非有名无实，那人在打仗方面就好像一条狗，对战机的嗅觉格外灵敏。哪怕是再小的一个机会，他也能牢牢抓住，并借此化不可能为可能。
凭借着这份对战机的把控，对心理的理解，再加上其一骑当千的武道实力，郭羽以五百骑击溃五千骄兵也算理所当然，完颜九构败得当真不冤。
自诸葛筠口中听到郭羽二字后，大帐之中顿时为之一静，少数年纪大些的将领更是一度回想起曾经被那杆银枪支配的恐惧。
疆地盛产战马，疆人也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论起骑兵，蛮族向来都是冠绝天下，任何一支雄军精锐，在蛮族铁骑面前都要俯首称臣，哪怕前唐的玄甲骑军亦是如此。
然而，二十年前就是有那么个男人，竟然能领着支骑兵追着蛮族铁骑打，这可谓所当者破，所击者服，将疆人的骄傲摁在地上反复摩擦。以至于他们一度认为那个男人是上天降下的惩罚，并将其称之为“天威将军”。
军神郭仪这四个字，早已成为老一辈疆人心中的阴影，本以为郭仪死后他们便可无忧，谁承想又冒出来个军神之子。
才一出场，这位郭羽便来了一出五百杀五千，要是他真的如他老子一般能耐，谁他娘的能遭得住，岂不是逼着人骂娘？
“大…大王…”
一名看着几近花甲之年的千夫长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冲着面色凝重的程枭涯说道：“要…要不算了吧…他们姓郭的，咱还是别惹了…”
此话一出，竟是引起不少附和声。
“是啊是啊…姓郭的都他娘的是疯子，惹不起啊…”
“老子当初被那个郭仪抡了一枪杆，现在刮风下雪都疼的要命…”
“你这还不错呢，当初我曾经被那个牲口领着燕云铁骑追了二里地，特么到现在晚上睡觉时偶尔还会梦到那个比呲着牙在我后面撒欢的追…”
这些人一句接着一句，说得程枭涯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郭羽暂且不论，郭仪的本事他确是见过的。
二十年前宋国一改守势挥军北伐，那郭仪领着几万宋甲一路打到王城，若不是程达涯与其在城下一战俩人打出了感情，疆地怕已成宋土。
都说虎父犬子，可这郭羽同样也是少年成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犬子，本事怕未必会比他爹小。
念及自己所要做的事，程枭涯紧紧皱起眉头。
难不成，真的要退？
虽说留下一座东芜给她也未尝不可，但…
正当男人犹豫之际，帐中的少女蓦地笑出声来。
“大王多虑，区区郭羽而已，破之又有何难？”
诸葛筠唇角上翘，似是智珠在握，“那郭羽既能用五百骑拿下完颜九构的首级，那我也能用五百甲取下他的人头！”
看着少女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程枭涯微微眯起双眼，“当真？”
“自然。”
诸葛筠从位子上站起，朝着程枭涯一揖，“只要大王予我五百精兵，我即刻出发，七日内定将郭羽的人头带回！”
“好！”程枭涯一挥手，“营中兵马随你挑选，五百人全权归你调动，无需通过本王。”
“谢大王。”
少女拱了拱手，“不过在此之前…”
她看向帐中角落里那名肥胖如猪的大汉，轻笑道：“还得请刀王先去一趟东芜才成。”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宋有公主，疆亦有王女
东芜，贤王府。
天色渐晚，卧房内也逐渐变得昏暗起来。
中年男人手中拿着份由呼衍言所整理的战报，上面详细记载着三日前那场仗的全部细节。
郭羽趁夜率五百蛮骑突袭程枭涯的前军，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以一成兵力大获全胜，就连完颜九构的人头被他带了回来。
这一战的胜利可谓让城中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主战派战意高涨，主降派也动摇起来，不再认为东芜没有一战之力。
全军士气高涨，对于眼下的东芜来说自然是好事，然而王明华注意到的却是另一边。
良久，他将那沓纸放下，侧头看向旁侧垂手而立的呼衍言，“你以为如何？”
呼衍言沉吟片刻，开口道：“不亚其父。”
这四字也算因人而异，如父亲是个昏庸无能之辈，这句话自是贬低之意，可若是其父是军神那般的人物，无疑便成了极好的遭遇。
王明华微微颔首，由于大病初愈的缘故，男人看上去仍是瘦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之吹倒，可他毕竟是以布衣之身封王的人物，身上无形中所散发出的气势让旁人丝毫不敢对其生出任何的轻视之心。
“二十年前有个惊才绝艳的郭仪，靠着一杆子银枪从拒蛮关一路捅到王城，直把兄长捅的睡不着觉。二十年后，宋国又出个不输其父的郭羽…”
男人轻叹一声，语气中尽是感慨，“偏就是他燕州人杰地灵，疆地怎的就出不来这等年轻人。”
论地域辽阔，人口多少，疆地如何都要胜过燕州，可这年轻一辈却偏偏就没有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人物。
他那侄子程启扬不差，但也只有武道与长相拿得出手，实难同其相比；完颜九构也不差，有名将之姿，早些年也曾一度与那“大宋之光”赵轻权比肩，结果直接让人割去了脑袋。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一点是，那郭羽眼下也不过二十的年岁，就已有如此能耐，倘若假以时日，怕又是一个大宋军神。
王明华拿起桌边的茶水，轻轻捏上一口后又将之放回。看着杯中那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的眼中渐渐泛起冷光。
尽管眼下郭羽算是他们这边的人，可王明华却是没有忘记他的身份。
郭羽，宋国的将军，且还是那专门对付他们疆人的镇北将军。
有这样的人物在，日后成长起来，必当成为疆地的心腹大患。
并非王明华杞人忧天，二十年前傲视群雄的蛮族铁骑未曾挡下郭仪，二十年后便能挡得下郭羽了吗？
“既非疆人，不可留之。”
王明华轻声道：“他在，程枭涯怕是要睡不着，本王也未必能睡得安稳。”
他侧头看向默然不语的呼衍言，“便权当是为她铺路。
“大王莫要心急，郭羽是一把锋利的尖刀，还留着他去对付程枭涯。”
“本王省得。”
眼下同程枭涯相比，王明华这边终究还是弱势。而那郭羽一人便可顶得上数万雄兵，他自是不会现在便动手。
不过…
王明华笑了笑。
呼衍言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犹豫片刻，终还是开口说道：“大王就没想过，将他拉拢过来？”
“拉拢？”
男人的表情有些疑惑，“即便本王对他抛出橄榄枝，可那郭羽终究是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如何能为北疆之臣？”
“大王有所不知，他虽为军神之子，可一年前还是齐国边城中的统领，之所以眼下会为宋国效命，全都是因为宋国那个小公主的缘故。”
呼衍言轻轻一笑，“那小公主花容月貌，生得可爱，连雍君都不免为之倾倒，郭羽自是难以拒绝。”
听到这里，王明华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呼衍言低下头，“宋国有公主，可疆地，同样也有一位王女殿下…”
“嘭！”
男人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他瞪着眼前的呼衍言，冷声道：“放肆！小雪乃是北疆的王女，是…”
“大王。”
呼衍言出声将王明华的话打断，“王女殿下不小了。”
“……”
眼见男人沉默，呼衍言继续说道：“大王方才也说过，整个疆地的年轻人恐无人能与之相较。”
“可他终究是宋人。”
“那又如何？程枭涯是疆人，甚至还是先王的兄弟，眼下不还是照反不误？只要能成为王女殿下的人，宋人也好，疆人也罢，根本不重要。”
呼衍言轻声道：“王女殿下如能得他，安知日后疆人还是不是疆人。”
“…！！”
王明华悄然攥紧双拳，他看着呼衍言，眼神微晃。
“疆地虽大，终究太苦了。”
男人的目光略显灼热，在他的注视下，呼衍言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逐鹿九州，此等盛事，疆人岂能置身事外。”
话音落下，卧房中便安静下来。王明华转过头，看向桌上那微微摇晃的烛火。
半晌，男人将握起的手掌松开。
“去把小雪叫来。”
“是。”
呼衍言朝着王明华一拱手，径自转身离去。
他走后，男人动也不动，只是默默看着那撮兀自跳动的火苗。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外边响起阵敲门声。
“进。”
门被从外面推开，看着那身穿紫裙的冷艳女子缓缓走向自己，王明华一时间有些恍惚。
“王叔
。”
程琪雪在男人五步远处停下，她微微低下头，未曾看到他那有些奇怪的眼神，“不知王叔唤我来是有何事？”
王明华回过神来，他轻咳两声，指了指桌子另一侧的位子，“先坐。”
“是。”
女子依言坐下，她看着对面的男人，那双长且媚的丹凤眼中带着些疑惑。
“小雪啊…”
王明华咧开嘴，露出个还算和蔼的笑容，“你今年多大了？”
“…？”
男人诡异的笑脸与这像极了媒婆开头白的话语教程琪雪眉头微皱，“十八。”
“十八，十八好啊，姑娘十八一朵花…”
程琪雪的眉毛皱得更紧了，“王叔不如有话直说。”
“…好。”
王明华默默端起茶杯，沉默许久后，他缓声问道：“侄女你…眼下可有相好的？”
“…？”
面对程琪雪那异样的目光，男人似是为了掩饰尴尬，径自将杯中的茶水全部喝下。
早已凉透的茶水教王明华冷静了些，他再次咧嘴看向旁侧的女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你这个年岁，也是时候该考虑婚事了。”
“……”
眼见程琪雪没有说话，王明华再次问道：“不知小雪你…有没有中意的人？”
尽管被呼衍言的提议打动，但这种事终究也得看当事人的意愿。若是程琪雪不愿意，又或者自有心仪之人，那王明华自是不会勉强。
“没有。”
程琪雪摇了摇头，“祖宗基业被夺，地人两失，侄女也无心儿女私情，只能向王叔说声抱歉了。”
无需多言，这王明华显然是要给她介绍些个青年才俊认识，可就像她所说的，先前也实在是没什么心思考虑什么风月事。不过眼下…
女子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听到程琪雪的回答，王明华连连点头，兴许是觉得这般敷衍自家智囊不太好，他踌躇了片刻，再次说道：“不过你总也得是嫁人的，王叔这儿正好有个…还凑合的人选，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见女子满脸疑问的看着自己，王明华轻叹一口气。
“你以为…郭羽如何？”
……
烛火熄灭，卧房中已是变得一片漆黑。
中年男人站在窗前，心里面有些五味陈杂。
尽管程琪雪没有回答，但他毕竟要年长许多，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
“唉…”
男人长长一叹，似嘲似怨。
他正想回身，一抹白影忽地自空中扑下。
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待看见窗前落着的白隼后，他的眼神登时凝住。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可愿
程枭涯的前军溃败后，兴许是由于忌惮，那余下的四万余大军并便在东芜百里外驻下，再没有东进一步。
这对于东芜来说自然是件好事，程枭涯晚进攻一天，他们便能多出一天的时间准备，胜算便能再加一分。
然而这一切与郭羽并无太大的关系，哪怕他打了场漂亮至极的首战，王明华依旧全然把他当做外人。军议一场接着一场的开，但每次都不会通知他参与。
毕竟重任在肩，王明华若是败了，大宋也淘不到好。是以，即便对方脱下裤子露出个冷屁股，但郭羽还是试着往上贴了贴自己的热脸。
不过郭羽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在历经两次参加军议被拒，且还被某个顶着颗珪头的人嘲讽后，他当即甩手不干，自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不上赶着去掺和军议。
开玩笑，既然屋里有美人愿意给他抚琴，他凭什么去听那帮糙汉子逼逼。
左右不用自己这个绝世名将是他王明华的损失，他管你死不死。
这一日，贤王府内再次召开军议，正当郭羽打算照例听曲儿之时，门外却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
“叫本将军去大堂参加军议？”
郭羽斜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外的男人，“贺兰千夫长，你叫错人了吧？”
闻言，贺兰威自是觉得有些尴尬。
几日前的突袭，郭羽所领五百骑正是他的手下，那一战他也有参与其中。
目睹了全程的贺兰威，对于郭羽这位名动九州的兵鬼可谓心服口服，回来之后也毫不吝啬的对其大加称赞。
可让贺兰威费解的是，即便郭羽展现了那远超常人的用兵能力，贤王殿下依旧对他不假辞色，甚至连几次军议都不教他参与，对于自己的劝谏也是丝毫不理会。
然而，就当贺兰威以为贤王要就此不用郭羽之时，他却突然教自己将其请过来参加军议。
王命不可违，哪怕觉着不好意思，这趟贺兰威仍是硬着头皮敲开了郭羽的房门。
“没有叫错。”
贺兰威挠了挠头，冲着屋中的男子说道：“贤王请郭将军移步大堂，说有要事要与将军商议。”
听了这话，郭羽冷笑一声，不耐地摆了摆手，“谁爱去谁去，老子不去。”
先前自己主动去各种拒绝，眼下又过来请，真当他没脾气怎的。
“这…”
贺兰威脸上泛起为难之色，他只是个舞枪弄棒的粗人，哪里会说什么漂亮话，当下站在门外急得是满头大汗。
“好了，莫要再使性子
。”
眼见两人就此僵住，房内的白裙女子摇了摇头，她看向郭羽，缓声道：“去吧，回来清儿抚琴给你听。”
男子皱了皱眉。
北疆的局势对于九州来说可谓影响颇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前阵子赢了一阵，可程枭涯的势力就摆在那里，五千蛮兵对于他来说并不伤筋动骨。
如若自己不帮王明华，东芜被吞终还是时间问题，而程枭涯一旦统一疆地，那么燕州北境压力便会倍增，在强敌环伺的当下，大宋未必能抗得住。
念及此处，即便郭羽百般不愿，终还是冲着外面的贺兰威点了点头。
“走吧。”
见郭羽答应，贺兰威不免松了一口气，满是感激地看向屋中的女子，见她侧眼看来，他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去。
“大王还请黄姑娘一并过去。”
郭羽刚要朝门外走去，听到这话登时停下步子，“贤王叫清儿也过去？”
“是。”
闻言，男子不免有些疑惑。
一个军议，叫自己也算了，为何会叫黄清也过去参加。
难不成王明华看中了黄清北疆万事通的本事，想向她打听些情报？
郭羽看向黄清，后者则缓缓起身，冲着他点了点头。
“好。”
郭羽径自转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天过，将之佩在腰间后这才走出屋子。
见着男人带了柄剑，贺兰威微微皱眉，“将军这是？”
“只是想起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大王了，再见面自当郑重些。”
男子冲着贺兰威咧嘴笑了笑，“你不觉着，本将军佩柄剑要更英俊些吗？”
……
等郭羽三人来到大堂时，堂内早已坐满了人。
身形瘦弱的王明华依旧坐在主位，右手边是他的头号智囊，左手边则坐着位相貌妖冶的人儿，看他那挤眉弄眼的骚样子，想来应该是程启扬而非程琪雪。
堂中的诸人仍是分列两边，只不过再不是主降派一边主战派一边。自那日王明华发过火后，原本的主降派便销声匿迹，夹起尾巴做人，再不敢提什么投降。
郭羽走到堂中，目光悄悄扫过四周，并没有见到程琪雪的影子，虽是有些疑惑，但他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朝着上方的王明华拱了拱手，“贤王殿下。”
“嗯。”
王明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旋即将视线移至郭羽身边的人，待看清女子的长相后，他整个人顿时怔住。
实际上又何止他，自黄清进来后，堂中之人俱是一愣。
本以为程
琪雪便已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不成想眼下竟是又冒出来这样一位。他们呆呆地看着那抹倩影，各自张大嘴巴，一时间竟是连呼吸都忘了去。
“咳。”
郭羽咳了一声，将众人惊醒后，他挑了挑眉，“贤王殿下该不会是教本将军来罚站的吧？”
“…自然不是。”
回过神来的王明华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他不算是热衷于美色的男人，要不然也不至于人至中年也不曾娶妻。可即便是这样，他方才仍是失了神。
男人又看了一眼黄清。
世间竟会有如此美貌之人，难怪…
他莫名地笑了笑，伸手朝着下方一指，“两位请坐。”
郭羽顺着男人的动作看去，那位置乃是大堂左侧的位子，坐在那里刚好被所有人围住。
他心下微动，又悄悄打量了圈堂内的众人。
披甲，佩刀，除去无盔以外，基本与上疆场无异。
郭羽微微眯起双眼，伸手牵起身旁的女子，在一众人嫉妒的眼神中走到王明华所指的位子处坐下。
“多日未见，贤王殿下可安好？”
落座后，男子仍是没有松开黄清的手，他冲着上方的王明华点了点头，笑道：“想来应是好的，不然也不能开这么多场的军议。”
“多谢郭将军挂念，本王自是好的。”
王明华道：“黄姑娘的医术，想来将军也是知晓的，如此，岂有不好之理？”
听到男人提及黄清，郭羽轻笑一声，“闲话还是莫要提了，不若先开军议，如殿下还想继续说这些个没用的东西，本将军还不如回房听清儿弹琴。”
他的这番话没有丝毫的尊敬之意，自是引起了堂中其余人的不满。那乌珪抓住机会，第一个跳将起来，指着郭羽就要开骂，“大胆！好你个…”
“阿珪。”
不等他把话说完，上方的王明华已是将眼神扫过去，“坐。”
“…是。”
王明华的话，乌珪自是不敢不听，他愤愤地收回身子，坐下时还不忘瞪上郭羽一眼。
郭羽自是懒得理这个龟儿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上方的王明华。
这个劳什子右贤王今儿摆出这么个阵势，估摸着要玩些花活儿出来。
果不其然，只见王明华微微一笑，“郭将军，今日教你过来，除去商议战事以外，主要还是想问你一件事。”
“贤王请讲。”
郭羽挑眉道。
“本王想问你一句。”
男人轻笑道：“郭将军可愿就此留在疆地？”
第一百八十章 孰美
可愿就此留在疆地。
简简单单的一句询问，没有任何铺垫，语气自然，恍若在唠家常。
堂中之人一时间全都愣住，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一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主位上的男人，见其表情不似说笑，当下又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郭羽的表现虽不似他们那般夸张，但脸上也闪过一丝讶色。他眉毛一挑，有些玩味儿地望向王明华，“恕本将军愚钝，未能明白贤王殿下的意思。”
王明华笑道：“郭将军少年英杰，名动天下，才华横溢，勇冠三军，本王心悦将军久矣。”
“…抱歉。”
这一句“心悦”听得郭羽是冷汗直流，他皱了皱眉，斟酌着词语说道：“本将军…不好男风，只喜美人，怕是要大王失望了。”
说着，他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往黄清身边凑了凑。
“……”
男人被郭羽这一番话气的眉毛直跳，想到前夜里的商谈，他强压住火气，缓声道：“郭将军误会了，本王…是想要你…”
“殿下，你是得不到本将军的。”
“…本王想要的不是你！而是想要你这个人！”
“即便得到本将军的人，也得不到本将军的心，殿下还是放弃吧。”
郭羽抖了一抖，又朝着黄清靠了靠，恨不得直接缩进美人的怀里，以遮住男人那看着就不怀好意的视线。
从数日前的刁难，但近几日的冷落，再到眼下的要求，至此，他终于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老逼八成是看上了自己，初时出言激自己领少量兵马迎战那完颜九构就是为了下套。等自己兵败，小命就落在了他手上，届时可谓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然而这个老逼没有料到的事，自己不仅能装比，还很牛比，一个渣渣完颜九构根本不是对手。
眼见自己得胜，老逼就换了思路，打算玩一手欲擒故纵。先是故意冷落自己几天，待时机成熟，再出言拉拢。
打个棒子再给颗甜枣，还真是老母猪裹胸衣，一套又一套。若不是自己冰雪聪明，怕是真的要上当。
相通这一点，郭羽的视线在王明华与他旁边的呼衍言来回徘徊。
难怪这个老逼身为贤王人至中年还未曾纳妃，难怪呼衍言作为幕僚却能住在主子的府中。
他原本以为是王明华对已故的疆王妃何欢爱的深沉，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好这一口，老早就把自己真正的小情人接到了府中。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美人尚且会迟暮，何况男人乎？醒来后的老逼觉着呼衍
言也是个老逼，当即心生厌烦，转而将目光放在了俊美无涛的自己身上。
念及此处，郭羽冷笑一声。
自己的**岂是那么好觊觎的，九州第一美人尚且不能得手，就凭你这个带把的老逼，痴心妄想！
这边郭羽把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那边的王明华却已是快压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
他哪里会听不出郭羽把他当成有断袖之癖的人，若不是没了疆地大业和自家侄女，王明华怕是早就抽出刀来下令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小子乱刀砍死。
“郭将军说笑了，大王看重的并非将军之人，而是将军之才。”
眼见下方众人面露异色，呼衍言笑了笑，开口道：“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才则主而侍，赵轻玄顽劣不堪，昏名在外，难称明主。郭将军为他效命，不可谓不屈才，何不另择明主？”
得知王明华并非看上了自己而是想要挖墙脚，郭羽不免松了一口气，当下笑道：“说笑的怕是呼衍大人吧。”
虽说呼衍言说的也是事实，但作为宋臣，再加上赵轻玄着实待他不薄，郭羽自是如何都不能任由外人侮辱自家的君王。
“王上看似昏庸，实则大智若愚，继位起大胆放权，从不胡乱干涉朝政，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国力蒸蒸日上，不仅吞灭恶齐一扫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还使得我大宋再度成为九州第一强国。如此雄才大略，呼衍言大人却说他顽劣不堪，未免太过可笑。”
冷静分析，条理分明，信口胡诌，大放厥词，几句话下来，不仅听得周遭人眼露震惊，甚至说得郭羽自己都快信了。
“呼衍大人既然说明主，那本将军就斗胆问上一句，天下间，岂还有比我王来得更好的君王。”
郭羽笑着摇了摇头，言语间尽是对呼衍言的嘲讽。
“宋王是贤是愚，郭将军作为宋臣，自是知晓不过，我也不与你争论。”
呼衍言倒也不恼，“至于明主，将军以为我北疆如何？”
不等郭羽回答，他自顾自地说道：“论疆域，即便是当下的宋国也是不及；论兵马，疆地三十万蛮族铁骑冠绝天下，远非宋国可比；论贤才，疆地能人志士层出不穷，武道高手更是远胜宋国。这厢比较下来，将军不以为我北疆比之宋国要强过太多？”
“呼衍大人，你的意思本将军都明白，可还是有一点不明，望大人解惑。”
郭羽道：“本将军乃是宋人，是大宋的臣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大家都懂，大人何必浪费口舌来拉拢本将军这个异族之人？”
虽说他姑且也算是自齐国叛逃到大宋，但
其间情况又是与北疆不同。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九州各国间拉拢这个招降那个的情况屡见不鲜，但只要君王大度将军有才，纵然是降将也能得到重用。
可一旦这个降将是外族之人，那又是不同的情况。
如若自己是疆人，早先投奔大宋时怕是不会有半点的好脸色看，就算他文比庞渝，武胜文奇，也绝对不可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能当个偏将军怕已是顶天了。
换个角度考虑，他作为宋人，要是投靠北疆，怎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郭羽虽是喜欢混吃等死，但却是不怎么喜欢作死。弃宋投疆，对他来说，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
“郭将军问的这个问题，倒也有趣。”
呼衍言微微一笑，“诚然，郭将军外族的身份难免教人不安，可同将军的才能相比，这问题自是显得微不足道。”
“疆地正值多事之秋，程枭涯起兵谋逆，先王已逝，新王未立。我等需要将军之才，然眼下将军终究还是个外人，不敢重用。”
呼衍言也不再绕，索性直接将话挑明了说，“只要将军改投北疆，城中兵马尽为将军所用。待日后新王即位，将军便是扶龙之人，地位扶摇直上，远非一个镇北将军可比。而且…”
他的话头一顿，笑得别有深意，“王女殿下也该择个好夫婿了。”
此话一出，呼声四起。
尽管事前已经被交代过，但眼下堂中的人们仍是不免惊呼出声。
一切都已摆在了台面上，呼衍言要拉拢这个郭羽，而王明华对此一言不发，显然这事是他授意的。
满城兵甲，重臣之位，诚意不可谓不足。
然而不止这些，甚至还要再加上个如花似玉的王女殿下。
权势，美人，应有尽有，而这一切，都只为拉拢一个郭羽。
一时间，众人将目光全都投向那个男子，眼中尽是嫉妒。
王明华左侧的程启扬也是满脸古怪地看着郭羽。
怪不得王叔这趟军议没叫王姐，合着是这么个意思。
虽说自己也曾戏言教这个傻卵当自己的姐夫，但没成想还真有这么一天。
“郭将军，你以为如何？”
闻言，沉默许久的郭羽他默默拉起身旁女子的手，他朝着出声询问的呼衍言轻笑道：“大人以为，王女与清儿孰美？”
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黄清无声一笑，她悄然靠近男子的耳边，低声道：“郭大将军这是又打算脱裤子了？”
“也不全是。”
男子回道：“脱一半就好。”
第一百八十一章 破敌之法
郭羽的话一落下，在场之人的脸色俱是一变。
黄清来到这东芜城也有一段日子，尽管平日里不怎么抛头露面，但众人自是也能知晓眼前的这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便是当今世间第一美人。
王女殿下与黄清孰美，群芳谱早已给出了答案。
可与这个问题的答案相比，更重要的无疑是郭羽的态度。
他会这么说，显然是拒绝了呼衍言，又或者说贤王的招揽。
明白这点，堂中之人无不是感到愤慨。
虽说郭羽有些本事，但王女殿下毕竟是疆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就这般拒绝，也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些。
“听郭将军这话的意思，是看不上本王那侄女了？”
王明华冷冷地看着郭羽，面色阴沉的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不敢。”
郭羽毫不畏惧地笑了笑，“只是王女殿下天仙一般的人物，本将军又岂敢高攀，她为疆族王女，我为大宋之臣，怎的看都不是可相配之人。若是强行搭在一起，反倒不美，望贤王能理解一二。”
闻言，王明华冷笑一声。
他本就觉着郭羽配不上程琪雪，若非因着某些缘由，先前心里面始终觉着憋屈。可眼下被郭羽推脱过去，他仍是满心不爽。
这样倒也算顺了他的意，既然这小子不识抬举，那接下来的事做起来便更不会觉着过意不去。
王明华侧过头，给呼衍言使了个眼色，后者则微微点头。
“郭将军既是不愿，那也不好勉强。”
尽管是被人拒绝，呼衍言仍是面带笑意，一副和善的模样，“毕竟这等事情还需讲究个你情我愿才是。”
“呼衍大人能体谅便好。”
郭羽朝着王明华与呼衍言拱了拱手。
虽然呼衍言给出的条件极好，但对郭羽来说根本没什么诱惑力。
什么从龙之功，扶龙之臣，就北疆眼下这一大片乱摊子，画大饼给谁看。
以他散漫的影子，别说重臣之位，就是把疆王的位子让给他，他都是不乐意接。
至于美人…
想起在醉香楼里发生的事，郭羽默默地搓了搓手。
程琪雪自是顶好看的人物，肤白貌美小蛮腰大长腿，且还是疆地万人之上的王女殿下，可这跟他又有什么干系？
他又不是那劳什子的风流种，见到美人就想收，彼此间完全没意思的两个人，硬凑到一起干什么？玩相敬如宾吗？
小冰尚且没有找到，身边的群芳谱魁首花活儿不断
，更遑论燕州还有个小公主。
这一堆乱码子事都解决不过来，再加一位北疆的王女，那是真给自己找罪受。
打定主意不想北疆牵扯太深，为转移话题，郭羽笑道：“既是军议，那便莫要因为旁事耽搁时间，还是快些开始吧。”
“郭将军所言极是。”
呼衍言点了点头，径自从怀中掏出沓纸来，将其对着众人扬了扬，“据斥候报，程枭涯的大军依旧在城西百里外驻扎不动，根本没有要继续进军的意思。”
“程枭涯此举，既可能因为前军的大败心生忌惮，又可能是在等待些什么。”
呼衍言道：“虽然暂时未曾探到其有增兵的迹象，但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性。以程枭涯的心性，再调个几万蛮兵也是正常。”
“他可以按兵不动，我等却得做些个什么，否则无异于坐以待毙。”
他侧头看向郭羽，“郭将军，你怎么看？”
郭羽皱了皱眉，倒也没有立即接话。
程枭涯这趟一口气直接出动了手上半数大军，显然是想以雷霆之势直接吞下东芜。可眼下前军被自己杀败后，这人非但没有一怒之下直扑城下，反倒将大军停住不动。
郭羽并不认为程枭涯会胆小到输一场便怕到不敢再妄动的地步。要是他仅有如此胆魄，又岂能把程琪雪姐弟逼到今日的地步。
可，既然不是胆小，那又是为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郭羽只得回到：“大人，本将军以为此事必有蹊跷。”
对于男子这句不能再敷衍的回答，呼衍言倒是也没有介意，他朝着下方众人笑了笑，“总而言之，无论如何接下来这一战都是避不过的，以城中之兵想要对抗程枭涯的大军，终是有些勉强，还请诸位一同思索这破敌之策。”
听到这话，众人登时安静下来。
正如呼衍言所说，程枭涯那四万大军就摆在那里，依靠着东芜的两万军马难以力敌，想要战而胜之，不可谓不是一件难事。
“我有一计。”
寂静的大堂内忽地响起道声音，众人下意识地将视线看去，随即皆是一愣。
只见乌珪缓缓从位子上站起身来，他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郭羽，开口道：“既然前几日郭将军能以五百骑军大破完颜九构五千精甲，那么想来应付程枭涯的四万大军也不是难事。不若便拨给他五千铁骑，说不定天亮之前便能将程枭涯的人头带回。”
众人闻言，一时间皆是有些无语。
这账可不是能这么算得，同样是一成兵
力，五百能破五千，五千却是未必能破五万。两者间的差距自是无法相提并论。
再者，经历前军的败阵，程枭涯自然会提高警惕，想要再次趁夜突袭得胜，近乎痴人说梦。
对于乌珪这番明显是在挑衅的话，郭羽哪里会给他好脸色看，当下朝着大汉竖起根中指，“你行你上，不行别逼逼。”
“我自是不行，难道郭将军也不行？”
乌珪冷笑道：“听闻郭将军曾在天卫关下以不足四万的甲士杀败齐国十数万大军。既然郭将军有如此能耐，眼下又为何畏缩不前，难不成是觉着我疆人不如宋甲？”
“既然都说了是你疆人，那你这个疆人何不自己想想办法？真觉着本将军帮你是应该应分的了？”
郭羽耸了耸肩，“想要本将军帮你击败程枭涯，可以啊，你在城中给本将军拎出个武道宗师来，只要拿的出，本将军立马把程枭涯的人头给你摘回来。”
他看向对面的乌珪，挑眉道：“实际上也不必宗师，你能拿的出个跟那劳什子刀王差不多的人物出来就好。只要能拖住他，区区四万蛮兵本将军还真不放在眼里。”
对于郭羽来说，最大的麻烦并非程枭涯手上的大军，而是那刀王完颜博。
虽说早先他被姚晓浩打伤，但这么些个日子过去，那点伤怎么也好利索了，这趟东征，程枭涯没有理由不带上他。
武道高手若是单打独斗，顶破天也就能应付个千八百人，可若是在疆场之上，其作用却远胜得过一千精兵。若运用得当，往往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败，天卫关的前后两战皆是如此。
完颜博作为入势巅峰的强者，虽不及宗师能在万军丛中来去自如，但也是无人可当，至少眼下这东芜城中没有。
若是兵多的是己方，那郭羽还可以试着那人命去填。然而恰恰相反，程枭涯不仅兵力远胜这边，就连麾下高手的实力也要更强些。
届时两军交战，那么大个刀王往上面一扔，想要与之相抗不可谓不难。若是自己与伤势痊愈的骚东西联手兴许能拦住一阵，但总也不是解决之道。
“郭将军说得有理，不除刀王，我军实难取胜。”
呼衍言道：“这几日我日思夜想之下，还当真想出来个法子，不过这事还得郭将军配合才是。”
郭羽倒是没想到这人竟能想出办法对付完颜博，当下挑了挑眉，“你且说说看。”
呼衍言笑了笑，他也不急着回话，只是将视线投向男子身旁的黄清。
（最近状态不对，写得我浑身难受）
第一百八十二章 随心之意，从心之道
“此事，还需黄姑娘帮助才行。”
让黄清来帮忙对付完颜博，这其中到底怎么个帮忙法已是不言而喻。一时间，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向场中那一男一女，眼神各自不同。
“本将军不明白呼衍大人的意思。”
郭羽屈指敲了敲自己的膝盖，他脸上的笑意稍敛，淡淡地说道：“既然是要对付完颜博这等高手，一个弱女子能派上什么用场。”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众所周知，完颜博好色成性，他之所以会在程枭涯的麾下效命，全然是因为程枭涯送了他十位美人。”
呼衍言道：“他好色的这一点我们正好能加以利用，论起美人，想必也不会有再比黄清姑娘更出色的了。”
“不错，清儿的确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
郭羽冷笑道：“所以呢？”
“眼下完颜家最受程枭涯重用的便是完颜博，整个家族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如果能拉拢他来到我们这边，届时我们将不止能收获到一名入势巅峰的高手，甚至还有还有可能会获得整个完颜家的支持。”
呼衍言从位子上站起，朝着郭羽与黄清深深一揖，“所以，为解当下困局，复先王基业，我厚颜敢请黄姑娘大义献身。”
“大人这话说的倒是有趣，本将军差点笑出声来。”
郭羽笑得颇为嘲讽。
难怪事前会教黄清也来参与这次军议，没想到竟是在这儿等着。
“本将军姑且先问上一句。”
他轻轻牵起女子的手，嗤笑道：“凭什么？”
“清儿又不是疆人，凭什么要为你们做到这一步；本将军也不是疆人，凭什么要为你们而将自己的枕边人双手奉上。”
郭羽视线扫过一圈，最后落在呼衍言身上，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与鄙夷。
“全城两万甲士，满座四十男儿，最后却要将事情全部寄托在女人身上，妄图靠着出卖女人来求得胜机，你们也不觉得丢人？”
听到这句话，堂中大部分人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上方的程启扬已是表情不太好看，反而王明华与呼衍言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前者仍是冷着一张脸，后者则依旧嘴角含笑。
呼衍言轻声道：“如若献出一名女子便能扭转局势，区区颜面又要之何用？”
“这口气听着倒是耳熟，前些日子一帮子人张罗着投降时说的也是这般冠冕堂皇，令人作呕。”
郭羽轻笑一声，“既然大人想要送女人给完颜博，怎么不把你老娘送出去？”
“我母年事已高，又岂能比得上黄姑娘花
容月貌？”
“没准人家就好这口呢？”
郭羽道：“那完颜博是个色中饿鬼，平日里想必早已玩惯了美貌女子。大鱼大肉吃多了总也会腻味，偶尔来点粗粮未必不会觉得津津有味。”
他看着呼衍言，“不若大人便将自家老娘奉上，说不得会有奇效，若是不成功，到时再从长计议也是不迟。”
王明华抬起手，止住旁侧想要再说话的呼衍言，他望向下方满脸冷笑的郭羽，沉声道：“听郭将军这意思，是认同这个法子了？”
“本将军为何要认同这等荒谬的方法？”
完颜博又不是个憨憨，完颜家也不会尽是脑瘫，岂会因为一个女人放弃形势大好的程枭涯而投到这边来。
再者，就算真的能投到这边来又如何？说到底他又不是疆人，凭什么要昧着良心将黄清交出。
“今日之所以会叫你们过来，本就是想此事告知你们，你认同也好，不认同也罢，那都是无所谓的事。”
王明华一摆手，堂中之人登时站起身来。
“锵锵锵！”
抽刀声接连响起，近四十名披甲大汉手执蛮刀，指向中间的男子。
见到这一幕，王明华身边的程启扬当即吓了一跳，他侧过头看向男人，有些不解地问道：“王叔你…”
“扬扬啊。”
中年男人轻声道：“与程枭涯相比，我们本就站在下风，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们都要去试着争取，眼下用些个手段也算正常。”
“可那也不能…”
“你也是要登上高位之人，日后做事即便不说不择手段，心里也不得有多余的仁慈。”
王明华转头看着面露迟疑的程启扬，“为复兄长基业，讨伐那恶贼程枭涯，此乃必要的牺牲。”
听到这里，程启扬的眉头深深皱起。
这事做的确是不太地道，且不说郭羽是北宋专门派过来援助他们的，王明华都是靠着黄清出手才堪堪能从昏睡中醒来。眼下此举，无异于白眼狼。
尽管认识的时间不长，但郭羽与程启扬的关系还算不错，王明华这般行事，总也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然而…
程启扬看了眼下方的男子。
若是牺牲他们两个真的能换得完颜家倒戈，那…
他抿起嘴，终还是没有说话。
“郭将军，本王也是惜才之人，不想你就这般丢了性命。”
王明华道：“本王知晓黄清与你关系亲近，你一时不舍也算正常。可这美人虽是难得，总也还有，但这命却是只有
一条，郭将军是个聪明人，自是能知晓如何取舍。”
他拿起身边的酒杯，轻轻抿上一口，“本王也不为难与你，只要交出黄清，郭将军你大可直接离去。当然，先前本王所说的话仍是有效，你若愿意留在疆地，依旧可当那扶龙之臣，高官厚禄，金钱美人，只要你肯，皆是唾手可得。”
“是吗？”
大堂正中央，被一众人围住的男子轻轻一笑，他看了看周遭那一柄柄泛着寒光的蛮刀，“本将军若是拒绝呢？”
“那也好说。”
王明华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若是能得完颜家的支持，接下来的战事有你没你皆是一般。宋国又无暇北顾，即便死了个将军在这儿，想来也只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轻叹道：“将军才刚扬名天下，可谓前途似锦，奉劝将军爱惜自己的性命，别为了一个女人便枉顾大好前程。”
郭羽闻言，微微垂眸，看向自己那与黄清握在一起的手。
王明华无疑已将选择明明白白地摆在他面前。
若是放手，黄清便会被其送到完颜博的手中，而自己则能保下一条性命，回宋则可以继续当那镇北将军，留下则做那扶龙之臣。
正如王明华所说，他前途似锦。
不放…
他环顾一周。
场中三十余人，皆是凌威境的高手，以自己入势初境的实力，应付起来着实勉强，更何况还有个不知深浅的王明华以及入势高境的程启扬。
除去堂中之人外，城内还有两万蛮兵，靠着自己与黄清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杀出去。
所以，若是不放手，自己怕是要小命不保，而黄清的结局恐怕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怎么选？
“郭大将军。”
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的女子突然出声，她冲着沉默的男子眨了眨眼，“要不要把裤子穿回去。”
看着眼前这张倾国倾城的面孔，男子低笑一声。
“这裤子，本将军今儿还真就脱了。”
他拉着黄清从位子上站起，旋即一只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抱歉了贤王。”
郭羽缓缓抽出天过，身上的气息也不住攀升，等剑锋全部出鞘之时，他整个人的气势登时一变。
男子一甩长剑，剑气迸发而出，原本围在他身边的千夫长们纷纷踉跄后退。
一片混乱之中，他一手牵着黄清，另一只手则扬起长剑，遥遥指向王座上的男人。
“本将军可没有靠出卖女人来活命的习惯。”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好死不如赖活着
郭羽虽是喜欢冒险，但向来都是个惜命之人。他还有许多想做的事要做，是以格外舍不得死。
可同样的，他也不喜欢违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从心之意，随心而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向来如此。
就好像当初在天卫关下，他孤身一人冲入数万齐军阵中将赵轻语救回。
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什么情情爱爱，而是单纯的觉得她不该死。
他不愿那个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公主就那般死去，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眼下也是如此。
王明华说得很对，自己有着大好前程，根本犯不着为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女子拼命。
哪怕她爱慕自己，哪怕她生得国色天香，是天下第一美人，哪怕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同自己的性命相比，都不值得。
可，比起死，他更不愿靠着出卖女人来保全自己。
人就活着一辈子，长也不过百年，弹指一挥间，自当该可着自己舒服来。
且随心吧。
“疆人的气度，本将军已是见到了。”
郭羽一挥左臂，古朴的长剑划出道银弧，恢宏的剑气撞在前方几个千夫长的身上，一众人当即吐血飞退。
“想要她？”
他大笑道：“那便拿你们的头来换！”
“唉。”
看着下方握剑而立的男子，王明华轻叹一声，“看来，日后史书上又要多出一位早逝的少年英杰了。”
“王叔…”
程启扬面露不忍之色，“他们二人总归也是…”
“扬扬。”
王明华摇了摇头，“大业面前，包括本王在内，无人死不得，遑论两个外族之人。”
“……”
见程启扬沉默，男人扬起右手，酒杯旋转着落到堂中的空地上，发出声清脆的声响。
“杀。”
“慢着！”
娇喝声自后方响起，紧接着就见得一名身穿紫裙的女子快步冲入堂中，她推开人群，一直跑到郭羽的身前才停下步子。
兴许是由于跑得太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白皙的脸颊泛起一抹酡红，使得她那原本妖冶的脸看上去愈加娇媚，胸口不住起伏着，尽管远说不上“地动山摇”，却也让人挪不开眼睛。
见到程琪雪出现，场上的人尽皆愣住，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刀。
“小雪？”
看着挡在郭羽身前的女子，王明华皱了皱眉。
据下人说，今日一大早程琪雪便有什么急事似的离开了王府，不成想竟是现在赶了回来。
自己侄女的性子他也算知道的清楚，这件事本就打算瞒着她做，结果到底还是被她发现了。
眼下的情形不免让王明华觉着有些头疼，他朝着程琪雪挥了挥手，“你且让开。”
“王叔。”
女子仰起头，“王叔这是打算要恩将仇报吗？”
被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王明华莫名的觉得有些惭愧，他压下心中的情绪，冷着一张脸说道：“什么恩将仇报，休得胡言。”
“难道不是吗？”
程琪雪蹙起秀眉，“因着郭将军，侄女与扬扬才能从王城中脱困来到东芜，几日前能击败程枭涯的全军也全靠着他。至于黄姑娘，那更是不必多说。”
她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却又字字敲在堂中众人的心头，“此二人无疑皆是东芜乃至北疆的恩人，然而王叔却令手下对他们拔刀相向，这不是恩将仇报又是什么？”
“…本王做事，你一个小姑娘又能懂得了甚么！”
即便王明华再怎么喜爱自己的侄女，眼下被其当着众人的面质问仍是不免觉得有些恼火，“扬扬，去把你王姐拉开！”
“这…”
程启扬看了看旁侧的王明华，又看了看下方的程琪雪，迟疑片刻后，终还是站起身来。
他径自走到女子的身前，冲着她咧嘴一笑，旋即转过身，朝王明华拱了拱手。
“王姐想做的事，侄儿自是该支持的。”
程启扬拔出腰间蛮刀，“王叔，还恕侄儿无礼。”
在王明华与郭羽之间做选择，程启扬犹豫一下兴许会选择王明华，可若是王明华同程琪雪比较，他连想都不需要想，直接选择站在后者这边。
对郭羽出手这件事，他本就是十分不愿，眼下再加上个程琪雪，那便更是不用再考虑。
“你们…”
看着姐弟俩的举动，王明华被气的满脸发红，他抬手指向程琪雪与程启扬，手指微微颤抖，“你们还认不认本王这个王叔！若是认就赶紧给本王让开！”
“自是认的。”
程琪雪道：“我知晓王叔此举的用意，不过着实没有必要。”
王明华被气得只瞪眼，“怎么没有必要！只要将她交予完颜博，我们不仅能收获一名入势巅峰的高手，还能教完颜家反戈一击，给予程枭涯重创！”
他一挥手，“如此大事，又岂容得你任性胡来？还不赶快退下！”
“完颜博虽是好色，但也有狡猾之名，岂会因一女子而抛下大好的形势不顾？王叔此举着实不妥。”
“…本王自有本王的思量！”
王明华怒道：“休要多
言，速速让开！”
“若我有更稳妥的法子呢？”
程琪雪拍了拍身前的程启扬，待其让开后，她直直地看向主位上的男人，“我有法子能教完颜家倒戈，也有法子杀掉那完颜博。”
“什么？”
听到这句话，堂中惊呼声四起，一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那昂首站立的紫裙女子。
郭羽也是一般，他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程琪雪的背影，思索片刻后眼中露出恍然之色。
昔日在醉香楼中，程启扬曾经与他说过程琪雪在联络某个完颜家之人，只要能与其搭上线，便能教完颜家脱离程枭涯。
听程琪雪的意思，显然已是联系上了那人。若是真的，那自是不必再对完颜博使那操蛋的美人计。
想到这里，男子不免松了一口气。
以眼下的情形，要是真的与王明华闹翻，不可谓不是凶多吉少，能不翻脸再好不过。毕竟拔剑一怒为红颜虽是好听，但终归好死不如赖活着，能不死，便不死。
他默默在心底为前方的女子打气。
加油啊，胸不大的小姐姐。
眼见程琪雪的神情不似作伪，原本打定主意要用黄清来拉拢完颜博的王明华心中也生出几分动摇来。
他侧头看向呼衍言，后者眼中也露出思索之色，似是在考虑程琪雪所说的法子。
王明华回过头，看向女子，“你且说说看。”
程琪雪没有回答，而是径自朝前迈步，她走到男人的身边，随即俯身过去，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的声音极小，除去王明华之外其余人连半个字都听不到。眼看着男人脸色变来变去，似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一众人不禁有些好奇。
“当真？”
王明华看了看眼前的女子，脸上惊讶中还带着几分喜色。
程琪雪点了点头，“句句属实。”
男人沉默。
若真是如此，日后对阵程枭涯他们可以说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可以程琪雪的性子，这消息未必不是她为了保下郭羽二人而编出的谎话。
念及此处，王明华又将目光投向下方的郭羽与黄清，眼中似是有些纠结。
良久，他叹了口气。
“罢了。”
王明华朝着下方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都退下吧。”
“谢王叔。”
程琪雪朝着男人行了一礼，旋即转身走向犹且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郭羽身前。
她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眼被他护着的黄清，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
“你们且随我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她笑的无奈
程琪雪走在最前，郭羽与黄清则跟在身后，两人的手仍是牵在一起，只不过相对于先前，主动的却已是换了人。
男子尝试着想要将手抽回，然而每动一次某人的手便会紧上一分，几次无果后，他有些无奈地看向身旁的女子。
察觉到郭羽的视线，黄清微微歪头，冲着他眨了眨那双桃花眸子，脸上尽是无辜。
“……”
郭羽苦笑一声，不再挣扎。
她本就是成天黏着他，任他费尽口舌也是说不通，今日发生过这档子事后，往后她怕是会黏的更紧些。
最难消受美人恩，能得到黄清的青睐自然是件教人艳羡的事，可他却是无福消受。两人再这样耗下去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总要找个机会解决一下。
“郭将军，黄姑娘。”
正当郭羽暗自思索之际那走在前方的紫裙女子已是停下脚步，她转过身，眼神悄然间扫过两人握在一处的手，旋即仰起脸，表情平淡，看不出半点情绪。
“先前教两位受委屈了。”
程琪雪双手在前，身体微躬，竟是朝着郭羽与黄清两人一揖，“我在这里向两位陪个不是。”
“可不敢。”
郭羽本想侧身躲过这一礼，奈何右手手仍是被人给攥着，根本无法避开，只得朝着下拜的女子伸出左手。无独有偶，黄清也是伸出她空闲的那只手，两人一齐将程琪雪扶起。
见得两人这颇为默契的举动，程琪雪的眼神微黯，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轻声道：“但这回总归也是我疆人恩将仇报。”
“王女殿下无需如此。”
郭羽冲着程琪雪笑了笑。
对于王明华这番过河拆桥的举动，他虽是不耻，但也能理解。
为上位者，当至无情，在王明华这种人的眼中，可以说无人牺牲不得。用黄清换来完颜家的投靠，这笔交易对他来说自是大赚特赚，没有不做的道理。纵然失败，那也没什么损失，左右也只是一个外族女子而已。
至于自己，对于王明华来讲也是颇为鸡肋。即便自己打仗有一手，那也终究是个宋人，他根本不敢信任，但要说就这么弃掉，王明华估摸着是舍不得。所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莫不如是。
于是乎，这个王明华便打算用权势与美人来诱惑自己从鸡肋变成大鸡腿，结果自己根本不上套，气急之下索性把自己当成了鸡屁股，为避免日后被糊一嘴屎直接放弃。
幸亏程琪雪及时出现，如若不然，他这个鸡屁股还得被人给打出屎来。
想到这里，郭羽朝着眼前的女子微微颔首，笑
道：“说来还得多谢殿下方才在大堂上的出言相助，若非有殿下在，本将军怕是还真讨不到什么好处。”
待他说完，黄清也出声道：“小女子也谢过殿下。”
“不必，此事本就是王叔理亏。再者…”
程琪雪看向黄清，“我也只是遵循赌约罢了。”
赌约？
听到这里，郭羽不由得微微一怔。
什么赌约，他怎的不知道此事？
疑惑之下，男子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子，后者没有反应，只是朝程琪雪微微一笑，“殿下言出必行，小女子佩服。”
程琪雪微微摇头，“愿赌服输而已。”
她看了看郭羽，又望向黄清，眼中露出些迟疑，似是在纠结着什么。
半晌，程琪雪垂下眸子，淡淡地说道：“我又事想与郭将军相谈，望黄姑娘能回避一下。”
兴许是怕被拒绝，她又说道：“只是想问一些事，时间不会太久。”
黄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郭羽，她眼中带着深意，勾起唇角，朝着男子盈盈一笑，笑得眉眼弯弯。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女子这如花笑靥，郭羽竟是莫名觉着脊背发凉。
“好。”
黄清终于将那攥住郭羽的手松开，临走之际，还在他的手心中轻轻挠了一下。
类似的行为，这些日子里黄清倒是没少做过，虽说只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却总能将郭羽撩拨的信仰难耐。
妖精。
看着黄清那袅袅娉娉的背影，男子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有些骚动的心绪压下后，这才看向眼前的女子，“殿下请说。”
郭羽方才的动作自是都被程琪雪看在眼里，她轻叹口气，稍稍偏过头，语气带着些难以察觉的幽怨，“郭将军与黄姑娘两人还真是感情深厚。”
听到这句话，郭羽心下一动，开口道：“清儿是极好的人，本将军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待在一处，舍不得离开半步。”
方才王明华那个老逼才打算将黄清当做笼络完颜博的工具，虽说程琪雪解了围，但若是让她知道他二人并非那样的关系，未必会不生出些其他的心思出来。
更何况，在程琪雪的眼中，他与黄清本就是一对如胶似漆的爱侣，与其刻意的去解释些什么，还不如直接应下。
“如此…当真令人生羡。”
程琪雪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不知接下来郭将军有何打算？”
她的这句话无疑是将郭羽给问住。
若是依照原本的计划，他自是打算帮着东芜这边与程枭涯厮杀，直至两方
的实力相差不多之时在想办法从这场与他没太大干系的战事中抽身而退。
但眼下他与王明华无疑已经闹翻，方才发生的事无论是他，还是那个老逼，都不会心无芥蒂。
即便继续留在这东芜城中，王明华也不会将城中兵马交给他，而他也根本不可能再安心在这个狼窝中待下去。
郭羽询问道：“敢问殿下先前在堂中所说的事可是真的？”
要是完颜家真的能从程枭涯倒向程琪雪这边，那程枭涯无疑将实力大损，两方各自握着的牌已是相差不大。如此，他便也算是完成了赵舜所给出的任务，可以心安理得的回燕州去。
程琪雪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这里有无本将军，已是相差不大。”
郭羽朝着女子拱手道：“本将军在此向殿下辞行。”
“…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袖子里的手蓦地攥起，程琪雪径自转过身，背对着郭羽说道：“王叔对郭将军忌惮不小，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放过将军，但也不会轻易将你放归宋国。”
闻言，郭羽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不过这也不是问题，在输掉与黄姑娘的赌约后，我便已经将两位的退路安排好。”
“如此，有劳殿下了。”
“先别急着谢。”
女子道：“在此之前，我想先问将军一个问题。”
程琪雪朝前走出两步，旋即转过身来，凤眸盯着郭羽的眼睛。
她表情淡然，语气平静，眼睫微颤。
“先前被完颜博追上之时，将军为何选择留下而非逃跑？”
至此，她终于问出了那萦绕在她心头已久的问题。
以当时的情况，完颜博的首要目标必然是她与程琪雪。只要郭羽带着黄清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甚至是再狠一些，抢先对坐骑出手以逼得他们不得不留下，那样完颜博势必不会舍她姐弟二人而去追击郭羽。如此一来，郭羽与黄清脱险的几率要高上许多。
这对郭羽来说无疑是当时最好的选择，无论如何也胜过留下来与那实力远超他的完颜博拼命。
可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他给出答案。
良久，那略带诧异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额，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郭羽咧嘴一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
听到回答，女子低下头，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她笑的无奈，心却跳的厉害。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她想要他
程琪雪这个问题，在郭羽认为就根本不是个问题。
诚然，她所说出的法子确实是当时面对完颜博最好的办法，可…
那时候郭羽压根就没往那上面想过。
大敌面前，反手插自己人一刀，丢下盟友就跑，这种事太糟心，他可干不出来。
他是天生的将才，却不是合格的统帅。对敌人，他姑且还能做到杀伐果断，但对自己人，他终究还是差上许多。
为了胜败王明华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将救命恩人推向火坑，程启扬也可以为了复国大业而不顾他的死活。
反观自己，无论什么时候，怕是都做不到牺牲身边的人以保全自身性命。
这对已是一国镇边将军的他来讲绝不算是好事，但对于郭羽这个人也说不上是坏事。
从心之道，随心之意，向心而行。
一直以来，他追求的都很简单。
并非位极人臣，也非在枪道一途上登峰造极。
他想试着为苍生谋太平，也想小冰孩子热炕头。
这些都是他所想的，但却都不是他真正所求之物。
活得不糟心，才是他最想要的。
这便是他的道，他也向来如此。
正因为想通此处，先前拔剑时他才会突破那桎梏他已久的瓶颈，踏入入势中境。
看了看眼前脸颊微红的紫裙女子，虽是不知她为何如此，但郭羽也没想太多，出声道：“这个回答，不知殿下是否满意？”
“…还好。”
程琪雪侧过头，与男子的视线错开。
“今夜子时，你二人便离开王府，从南门离开东芜。马匹干粮我都已安放在城南某处，届时自会有人带你们去取。”
女子道：“王府的下人与城口的守卫我也都事先打点好，不会有什么无碍，但难保到时候不会有人将事情通知王叔。所以未免意外，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快。”
“多谢殿下。”
郭羽朝着程琪雪拱了拱手。
东芜眼下是无论如何都带不得，离开此地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想过离开时可能会十分困难，但是没想到这人竟是早已将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虽然程琪雪说是因着输了同黄清的赌局，但这份人情终究也是欠下，就是不知道日后有没有偿还的机会。
“还有一件事。”
程琪雪的眼中露出些凝重之意，“先前王叔的举动有些古怪，尽管完颜博好色已是人尽皆知，但用黄姑娘来拉拢他乃至这整个完颜家…这事怎么看都是有些异想天开。”
“此等荒
唐的计策，不像是呼衍言的手笔，至于王叔，也不太可能，可他们却都觉得事有可为，未免太不寻常。”
她沉声道：“是以，我以为这事可能是完颜博主动提出，说不得他已与王叔达成了协定，甚至完颜博眼下就这东芜城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郭羽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会这么做的动机姑且不论，但盯上黄姑娘这点却是跑不开的。眼下在东芜完颜博兴许他还没什么办法，但等你们离开城后就要危险的多。总而言之，待出城后你们一定要马不停蹄的一路往南，速度能多快就多快。”
眼见郭羽似是有些没太在意，程琪雪皱了皱眉，“完颜博的实力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但他可怕的地方还不止于此。”
“可怕的地方？”
男子眉毛一挑，“满身的肥肉吗？”
“…不是。”
程琪雪瞥了他一眼，“你可知，那刀王有三宝。”
“轻音体软易推倒？”
说完这句话，郭羽想起完颜博那可憎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程琪雪没有理他，径自说道：“所谓三宝，宝刀宝隼宝驹。宝刀猎花自是不必多说，断金碎玉，斩铁切钢，皆是易如反掌；宝隼万里，无论白日黑夜，只要是万里之内便可索敌于无形；宝驹踏雪，疆地之内难得的名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踏冰履雪如同平地。”
女子轻叹一声，“也正是因为有这三样宝物，即便完颜博在疆地声名狼藉犯下无数恶事，也依旧无人将他如何。”
听到这里，郭羽皱起眉来。
怪不得那夜逃出王城，听着一声鸟叫，一帮子人就都变了脸色。
当时他还在震惊完颜博为何会出现在他们的前方，合着人家的坐骑要甩他们好几条街。
听这程琪雪的描述，完颜博那三样东西确是颇为棘手。
那什么踏雪应是比自己的大黄跑得快些，在加上那劳什子宝隼万里，只要被他发现，那基本就是个没跑。
啧，麻烦得紧。
“虽然不确定完颜博是否在这东芜城中，但小心些总是好的。”
程琪雪道：“我总也帮不了你们太多，只能尽量加紧城门卫的防守，如果他真的在城中，便尽量将之留下。若是能直接将他杀死在东芜，那自是再好不过。”
“总之还是多谢王女殿下的帮助。”
郭羽点头，“这份恩情，本将军自当记在心上，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偿还。”
“偿还倒也不必。”
女子摇了摇头，轻声道：“只是先前答应将军的要求恐怕不能做到了。
闻言，郭羽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明明可以坐地起价，将军却是偏偏提出了那样的要求。”
想起那日在醉香楼的交谈，程琪雪的表情有些异样，“似将军这般的人，我倒还是真第一次见。”
“…你这么说，总会让我有一种自己好像提过什么奇怪要求的感觉。”
“还不奇怪吗，那样的…”
兴许是想到了什么，两人一齐沉默下去。女子的脸颊再度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男子则微微偏过头，脸上带着些尴尬之色。
微风吹拂在两个人的身上，带起了他们的衣摆。
看着自己随风摇曳的黑发，程琪雪怔了怔，她半转过身子，只留给郭羽一个侧脸。
“郭将军可想过留在北疆？”
女子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半点情绪，“我听闻郭将军未曾娶妻，父母似乎也始终在九州各地云游，宋国之内并没有什么亲人在。对于宋国，你应该不会有什么流连。”
“宋国能给你的，我也能给，宋国不能给你的，我依旧能给。权势，地位，财富，乃至于…美人，我都能给你。”
说着说着，程琪雪的声音似是有些颤抖，但仔细听又好像没有。
“不若就此留在疆地如何？以你之才，定能助我夺回父王基业，届时凡是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她偏过头，看着沉默的男子，声音有些小，“我虽名为王女…终归也只是一个女子，平日里总会觉得不安，若是能有将军这样的人伴在身边，无疑能安心上许多。”
她好像只是在向他伸出橄榄枝，又好像不仅仅是如此。
她好像只是想要他为她征战，但貌似还想要更多。
但无疑，她想要他，无论是出于各种目的，她都想要他就此留在疆地。
男子依旧没有说话，等了半晌，她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则是不安。
“如果这些还不够，那我可以…”
“殿下的美意我心领了。”
郭羽后退两步，朝着已不再似先前那般沉着的女子微微作揖。
“恕本将军不能答应。”
“…为何？”
尽管事先已经有所预料，但眼下程琪雪仍是不免有些难堪。
“原因有很多，舍不得留在宋国的兄弟，宋王待我不薄不能忘恩负义，许多东西还扔在北境，疆地天太冷遭不住…”
郭羽笑了笑，“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
“本将军才刚拒绝了那个老…贤王的招揽，眼下要是再答应殿下，本将军的这张脸他搁不住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风雪夜离人
同程琪雪分别后，郭羽径自回到自己在王府中的住处。
推开房门，屋内却是一片寂静，那穿着身素白衣裙的倾国女子正安安静静的站在窗边，她的手停在窗子外，一只白鸽乖巧地停在她的手心之上。
照理说似北疆这种常年风雪的苦寒之地，并不应该有似鸽子这种较为弱小的鸟类存在，但若是有黄清在那又是另一码事。
那日在林间，郭羽自是看的清清楚楚，当时女子身边那真个叫一个什么鸟都有，区区一只鸽子，还真不算什么稀奇。
而自与黄清同行后，总会莫名有些个鸟飞到她跟前，见得多了，眼下郭羽自是见怪不怪。甭说鸽子麻雀老母鸡这种常见的，日后便是真飞出来只凤凰他都不会惊讶。
听得郭羽的脚步声，黄清扬起手，那只白鸽当即飞走。她侧过头，一双美眸扫向才刚进屋的男子，嘴角微微翘起，笑得温婉动人。
“回来了。”
“嗯。”
郭羽点头，又看向那白鸽飞走的方向，心下一叹。
他还以为今天可以吃上一顿黄清做得烧鸽，看来终究是没这个口福。
“既然回来了，那便准备准备吧。”
黄清缓步走到男子的身前，“什么时辰离开？”
“子时…”
话才出口，郭羽便意识到了不对，他一挑眉，似是有些惊讶，“你怎的知道要走？”
女子轻笑，“这并不难猜，郭大将军如今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而经过方才那样的事后，将军与王明华已是相看两厌，彼此间都有芥蒂，再无合作的可能。”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戳在郭羽的胸口，眼中带着些狡黠，“是以，哪怕只是为了清儿，将军都不会再留在这里，我说得可对？”
“…对个屁。”
男子别过头。
这个黄清还真他娘的是冰雪聪明小机灵，连自己的心思都能猜到，可怕，看来以后可千万不能…
想到这里，郭羽蓦地一怔，旋即微微皱眉。
男子的神情有些异样，黄清却是仿佛半点没有发现一般，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还知道，王女殿下与郭大将军说得不只是这个。”
她又上前一步，与郭羽靠得更近了些，檀口微张，吐气如兰，“王女殿下还想让将军留在北疆，对吗？”
“…本将军威名远扬，试问哪个不想收之麾下。”
“她对将军怕不仅仅只是爱才之心吧。”
黄清抬起手，抚在男子的脸颊，“天之娇女，我见犹怜，如斯美人，郭大将军便不心动？”
“我心动个锤子。”
冰凉的小手贴在脸上，女子静静地
看着自己，目光带着些许戏谑，郭羽莫名觉着有些心虚，当下错开视线，“…别闹，快去收拾行囊，今晚还得出城。”
看着他的模样，黄清低头轻笑，随即手在男子的脸上掐了一把。
“这个回答清儿还算满意。”
她轻巧地转过身子，随手拿起桌面上的针袋，径自向着房间角落的行囊走去。
见得黄清走开，郭羽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觉得有些恼火。
“本将军凭什么要让你满意？”
“因为郭大将军舍不得清儿难过，而且…”
黄清调皮的朝着满脸不爽的某人眨了眨眼，那模样端的叫一个娇俏可爱，“我的郭大将军，如果你真的惹清儿伤心的话，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我伤个鸡…罢了。”
郭羽一撇嘴，将那本才翻了几页的姚家枪诀从桌子上拿起，默默走向自己的包袱。
……
入夜之后，天上又是飘起雪花来，不过下雪对于疆人来说着实不是什么稀罕事，东芜城中的人也都没有太惊讶，只是感叹最近的雪多了些。
贤王府内，身姿窈窕的紫裙女子默默地望向窗外，看着外面的满天飞雪，她那张妖冶的俏脸上带着些恍惚。
几日前，同样是夜里，同样是下着雪，曾有人踏雪而去，披雪而归。
她跌跌撞撞地本下城楼，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人张扬且放肆的笑。
谈不上一笑倾城，也算不得俊美无涛，偏偏却令她觉得惊艳莫名，心跳不止。
兴许是巧合，又或是命运使然，今夜又是下了一场雪，而那人，也将又一次踏雪出东芜。
只不过相较于前次，他却是不会再披雪而回，至于那一度扰得她思绪不宁的笑容，往后她怕是也不会再见到了。
女子有些怅然，不自觉的长叹一口气。
“王姐你怎么了？”
自打出生起，程启扬便从没见过自家的王姐像现在这般唉声叹气。
她性子骄傲且坚强，很少将情绪流露于外，除去得知父王与母后故去之时，程琪雪基本上一直是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下骤然间见到她面泛忧愁之色，程启扬如何能不惊奇，他赶忙问道：“可是郭羽那个傻卵欺负了你？要是的话你同扬扬说，看我不把他…”
“不是。”
程琪雪微微摇头，脸上已是恢复了以往那般平淡的模样。
“只是心忧战局罢了。”
“这样？”
“这样。”
程启扬挠了挠头。
他并非不是个傻的，可既然程琪雪自己不愿说，他总也不好纠缠，只得笑道：“王姐莫忧，既然已经联系到了那
人，接下来一切都会好的。有王叔的支持，再加上完颜家的倒戈，那程枭涯的好日子不剩几天了。”
“嗯。”
程琪雪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听到外面的响动后，她当即将视线投向窗外。
看着夜幕下那快步朝外离去的两道人影，她轻声道：“但愿一切顺利。”
……
贤王府的另一处。
“大王。”
听得呼喊，正在伏案写字的王明华抬起头。
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呼衍言，他停住手中的笔，开口问道：“如何？”
“已出王府，正往城南而去。”
“嗯。”
王明华略一颔首，旋即再度低下头，朝着桌上的宣纸敬请挥洒着笔墨，神情认真且专注，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宛如书圣附体。
大抵是不想惊扰到男人挥毫泼墨，呼衍言默默走到王明华的身边，余光在宣纸上那一如既往的蟑螂爬字瞟了一眼后，他眼角微抽，但终究没有出声。
良久，王明华终是写完了字，看着眼前这歪歪扭扭的几排字，他连连点头，显是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
“好字！”
听着男人为自己所发出的喝采，呼衍言张开嘴，想要附和些什么，却又怕担个欺上的罪名，终还是选择放弃恭维。
“大王，真的就这样放他们走吗？”
“不放又能如何，本王总不能真的逆着王女做事，毕竟她可是…唉。”
王明华摇了摇头，脸上尽是无奈，“那郭羽本就不能与我们一条心，眼下也不需要再去用黄清来拉拢完颜家，走就走吧。”
“恕我直言。”
呼衍言沉声道：“虽然说着有些早，但北疆与宋国终归会有一战。有郭羽这个镇北将军在，往后与宋国的战事中，怕是讨不得好。”
对于王明华的态度，呼衍言显是极为不赞同。
毕竟，此时放郭羽回宋国，无异于放虎归山。
“不妨事。”
男人将纸吹干，随即将之好好叠起，“本王今夜虽是放他们两个出东芜，但能不能活着回到宋国，还得看他们的本事。”
呼衍言眼中露出些诧异，“…何意？”
王明华但笑不语，只是拿起那张他所写的“墨宝”，径自走到窗前，眺望远方，似是在欣赏雪景。
见他如此，呼衍言虽有疑惑，却是没有问出，只是安静地候在一旁。
“好一场大雪啊…”
振翅声自外面响起，看着蓦然出现在窗前的白隼，男人低笑一声。
“就是不知，这场雪过后，武评上少去的会是哪一个。”
第一百八十七章 清白
夜幕之下，男子身披雪狐大氅，骑着匹白色骏马朝前奔驰。而在他的身侧，则有着名身穿素白衣裙的绝色女子，两人就这般冒着风雪不住前行。
无需多言，这两人正是刚从东芜离开的郭羽与黄清。
程琪雪安排的着实到位，从王府到南城门，两个人可谓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半点阻拦便出了城门，随即马不停蹄的往南而去。
这一路上，郭羽的目光时不时地便会在黄清的身上扫过一圈。
看着女子身上那件怎么看都不算厚的白裙，他犹豫半晌，终还是问道：“你真的不冷吗？”
疆地的风雪可谓冷到了骨子里，到了夜晚更是如此。即便是他，夜间也是不敢只穿着件袍子在外面晃悠。
反观黄清，自两人同行后，大半时间她基本上都只穿着件长裙，斗篷裘衣什么的从来都是不碰。白日里有着阳光姑且还能接受，但眼下在夜里且还有着风雪，这怎么看都遭不住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到郭羽的询问，黄清轻轻一叹，语气间尽是无奈。
“暖与美二者不可得兼，唯舍暖而取美尔。”
她那双美眸瞥向男子，眼中带着些幽怨，“在心上人面前，总是该打扮得好看些。只有看上去美美的，郭大将军才会一直将目光落在清儿的身上。若是裹上棉衣穿的臃肿些，将军的眼中怕是就再没有清儿了。”
“…倒也不必如此。”
郭羽看了看女子那张似怨似嗔的俏脸，旋即撇开视线，“以你的相貌，怕就是穿得像狗熊都不会有人觉得你不好看，多穿些也无妨。”
听了这话，黄清抬手捂住嘴，那双桃花眸子里满是笑意。
“郭大将军还真是可爱。”
她轻笑道：“我又不是个傻的，若是真的冷怎可能不知道添衣。”
女子的笑声不免教郭羽觉着有些难堪，“你…”
“清儿幼时因为些事情身子一直不太好，家兄为了这事，淘来不少药材，每日连着番的给我灌药。”
黄清看向眼前这有些懊恼的郭羽，兴许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颇为柔和，“喝的多了，身子也便改善了。不仅将体内旧疾祛除，还变得不畏寒冷，再加上清儿本身便是入势境界，北疆的这点风雪还真不如何难以接受。”
她朝着男子勾唇一笑，“当然，如果郭大将军愿意用你的怀抱来温暖清儿的话，清儿还是很乐意的。”
“…算了。”
想起先前某人成日里嚷嚷着太冷而跟自己黏在一起，郭羽一时间是又好笑又无奈。
估计这也就是眼下要离开北疆，黄清才会告诉自己这事，
要不然，她怕是还会以疆地夜间太冷为由继续跟他裹在一个被窝里。
“对了。”
郭羽将头转回，看着浅笑嫣然的女子，“我是要回燕州，你呢？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可有去处？”
“有。”
黄清点点头，不假思索地答道：“燕州镇北将军府。”
“…别闹。”
“谁与你闹了，清儿除了跟着将军又能去哪里…”
女子垂下眸子，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颇为委屈，教人心生恋爱，“清儿一个弱女子，自幼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停一下停一下。”
郭羽盯着她那张黯然神伤的脸，“什么孤苦伶仃，你不是有个兄长吗？刚还说他给你淘药材帮你调理身子来着。”
黄清眨了眨眼，“有吗？没有吧，郭大将军定是记错了。”
“不可能。”
“那也没关系，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什么玩意儿就不重要？”
“不重要不重要，郭大将军权当没有这个人就好。”
说着，黄清再度低下头，用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声带哽咽，有如杜鹃啼血，“清儿自幼便是独自一人，孤单得紧，直到遇上将军，才教清儿的生活中多出一丝色彩…”
“…姑娘，本将军并不认为自己有治色盲的功效。”
“清儿本可以忍受冷清，但偏偏这辈子遇上了郭大将军…清儿根本不敢去想身边没有将军的日子呜呜呜…”
“不是，你这个呜呜呜是直接说出来的吧？”
“那就嘤嘤嘤。”
女子又用衣袖朝着脸上抹了两把，“清儿不管嘛，总之清儿与你该做的都做了，你不能穿上裤子就不要清儿。”
说完，她仰起脸，泪眼朦胧地看向郭羽，旋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补上一句，“嘤嘤嘤。”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郭羽瞪了瞪眼，“咱俩可清白着呢。”
一连忍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对身边的尤物下手，眼下突然给他扣上顶帽子，这他多冤枉啊。要是认了，之前岂不是白憋了？
“清白什么，清白早就毁了！”
黄清学着他的模样瞪眼道：“你牵过清儿的手吧？”
郭羽默默点了点头。
这个他否认不了，毕竟几个时辰前才签过一次。
“你碰过清儿的身子吧？”
“…算是吧。”
“你吻过清儿吧？”
“…是。”
“你同清儿一起睡过吧？”
“…嗯。”
“那
你还敢说我们两个清清白白？”
黄清嗔道：“是不是等以后清儿怀上郭大将军的骨肉，将军还要来一句这孩子不是我的？”
“那不可能，指定是我的…呸！”
郭羽苦笑道：“这账如何能是这般算得。”
“怎么就不是这样算？”
“那不还差一步…”
“郭大将军好没道理，脱衣服脱到只剩一件，便可以说自己没脱过衣服了吗？造反造到最后只留下国君不杀，便可以说自己未曾谋逆吗？”
黄清轻笑道：“你我之间只差那最后一步，你便可以说我们两个仍是清白的吗？”
“…不是，我觉得其实差很多步。”
“那也不能否认郭将军的清白已经被清儿毁了的事实！”
即便觉着有哪里不对，郭羽还是沉默下去。
虽然黄清这些话听上去像是歪理，但他却是不好反驳。
毕竟她说的这几句，基本上全都是真的。
“也罢。”
郭羽忽地勒马停下，见他如此，女子也将马停住。
“郭将军这是要…”
黄清视线扫过一圈，旋即惊讶地捂住嘴，“杀人灭口？”
“本将军真要是想这么干，还带你出城做什么？”
男子没好气地说道：“方才直接把你交给王明华不好吗？”
“那…”
黄清歪了歪头，思索半晌后，美眸一亮，“郭将军难道打算在这里把那最后一步办了？”
“好了，别闹了。”
郭羽摇着头，跳下马背，“你也下来。”
尽管黄清有些疑惑，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自马背翻身而下，旋即走到男子的面前。
“你说的没错，许多事情是我对你不起，我会补偿与你。”
郭羽轻叹口气，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女子的肩头。
看着他的动作，黄清的表情变得有些诡异，“郭大将军所谓的补偿就是这个？”
“自然不是。”
郭羽笑了笑，随手抛给女子一块令牌，“既然你想去镇北将军府，那我也不拦你。”
“接下来你便一路继续往南，等到了燕州以后，你便把这块牌子给大宋的甲士看，他们自然会把你带过去。”
黄清接下牌子，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欣喜，反而蹙起眉来，“什么意思？郭大将军我不与清儿一起回去吗？”
“来北疆之前，辽陵侯交给了我两个任务，眼下只勉强算是完成了一个，还差一个。”
他冲着女子笑了笑，“所以我还得留在疆地一阵，等办完那事，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