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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滚吧孟婆全文阅读

作者:浅墨染雪     翻滚吧孟婆txt下载     翻滚吧孟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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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孟凉凉的爱情凉凉了。

    孟凉凉握着罐特价啤酒坐在学校的操场上,用最后三分钟的套餐通话,在免费音乐台给自己点了一首《凉凉》,以此来祭奠自己凉凉了的爱情。

    校园里的桃树正结着小青桃。这种景观桃树的果实不大,一场雨下来掉落不少。夜风热扑扑的吹拂着,将近处的青草香气和远处烧烤的香味糅做一体。行李箱的辘辘声伴随着嘻嘻哈哈的交谈声音时时的传来。

    暑假初临的校园总是这个样子,所有的响动都透出一股难掩的兴奋愉悦。

    如此夏夜,如此情境,跟歌词实在不怎么搭。孟凉凉忽然就觉得自己这行为挺矫情、挺没劲的。白白的浪费了那三分钟的套餐通话。

    喝完啤酒,她把空罐搁到地上,站起身抬脚一踩,啤酒罐就蜕变成一块完美的饼状。孟凉凉从双肩包里抽出一条塑料袋,抖开往里吹了一口气,袋子迅速的膨胀起来。

    将那块变做饼状的啤酒罐捡起来扔进袋里,孟凉凉开始捡拾地上的小青桃。

    景观桃子通身上下都是灭虫药,当然是不能吃的。孟凉凉捡它们是要卖给桃核工艺厂。像她手中这般大小的袋子,一袋就可以换回三十元,刚好可以支付两份地三鲜盖饭。

    不。从今天开始,方濂吃的好不好已经跟她没了关系,她可以选择吃两顿地三鲜盖饭,或者买一份小龙虾盖饭。

    一阵又一阵的声音响过去,偶尔有男生撒欢儿的打个呼哨、夸张的吼上几声,尽情的向几个小时后便正式来临的暑假表白着心底的愉悦。一阵更比一阵的热闹。

    随着孟凉凉手中那只袋子的鼓胀,校园渐渐的趋于平静。

    热闹之后的静,比之平时多了几分寂寥的意味。

    孟凉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甩甩头将这矫情的情绪甩出脑壳。勉强把塑料袋的两条提耳扎在一起,心思回归到实际中来。她想道:还是节省些。不要想着什么盖饭,用这三十块买些可以生食的小青菜和馒头面饼,可以多用好几天。

    这就是孟凉凉。她可以将一张软妹币的使用限期拉的比所有同学都长。孟凉凉的本事不仅仅是节流,还有开源。做家教、发传单、卖废品......一切可以用来换钱的办法孟凉凉几乎全部都用上了。

    当然,这个“一切”是积极健康、遵纪守法的。

    其实孟凉凉的家境并不差,只是那个家跟她没什么关系。

    那是一个狗血又俗套的经历。说出来它是狗血的,看在别人眼中它是俗套的,而对于经历其中的孟凉凉,它带来的是许许多多的复杂情绪。所有复杂激烈的情绪最终都在岁月的打磨中化成了一种淡漠。

    母亲早故,父亲又给她找了一个继母。开始说是为了照顾她,可后来继母生下了弟弟,一切就都变了。在弟弟两岁那年,她被送去了外公外婆家,从此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再没有去接回她。

    孟凉凉赶在十七周岁前,把那个所谓的父亲告上了法庭。不管七大姑八大叔哪个来劝,她一概都不听,只认准一点:要回抚养费,一分一毫乃至一厘都不能少。

    那桩官司孟凉凉赢了,抚养费的数目完全可以支付她上学的费用,就是她想一路读到博也是够的。外公外婆的退休金终于可以省下来享受生活。孟凉凉那时很开心,她做了很多计划,想着让二老好好的享受一下早就该享受的晚年生活。

    人生中总有一些事发生的突然,骤然的将一切计划都变成遗憾。

    外公外婆一前一后的病逝,离去的时间相隔不到半月。孟凉凉在悲伤的恍惚中打理了两位老人的身后事,从此她便再没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两位老人的病花了不少钱,又因为孟凉凉的坚持,用了许多不在医保范围内的药品。之后买墓地、办丧事,家里的钱流水样的花出去。到最后孟凉凉手中就只剩下套老房子和一部分丧葬抚恤金。所幸她读的是师范专业,学费不会太高,剩余的这部分钱还能够支付学费。

    房子里满满都是温情的回忆,孟凉凉不想卖掉也不会卖掉。学费之外的花销,便都靠她自己来挣。

    奖学金自然是她首要的目标,为此她付出了多于旁人数倍的努力。偏偏事与愿违,第一年她只拿到了二等奖学金,第二年她还是只拿到二等奖学金。

    两年里,一等奖学金的获得者都是同一个人方濂。

    因着这个缘故,孟凉凉才注意到方濂此人。他有着温暖而干净的笑容,衣服上永远带着肥皂和阳光的味道。他跟大部分的男生都不一样,他不抽烟也不打游戏。他的生活轨迹跟孟凉凉重合了一大半,没有课的时候,不是在图书馆便是在打工。

    有人说两个相似的人往往更容易产生共鸣,从而滋生出爱情。孟凉凉和方濂便是这种状况,也不说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究竟是怎么开始的。整个师范系人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是一对儿情侣。

    方濂和孟凉凉都有整理笔记的习惯。方濂会把每一门课程的笔记都整理的条理清晰,一式两份,节约出孟凉凉的时间,让她能偷出整理笔记的空儿打个盹儿,休息上那么一会。

    每天早晨方濂都会打好一壶热水送到孟凉凉的寝室楼下,雷打不动,风雨不误;

    孟凉凉晚上去做家教,方濂推掉了一份兼职,送她去、接她回;

    ......

    方濂对孟凉凉委实是不错的,就是吃青菜,他也会挑出味道最好的菜心来挟给她吃。

    孟凉凉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相互温暖、相互扶持,工作、结婚、生子、老去......

    这个“以为”在大三即将结束的夏天里也跟着一起结束了。方濂有了更好的选择,对方肤白貌美气质佳,更有着一副好家世。跟她在一起,方濂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不,应该说跟她在一起,方濂的人生都会被改写。

    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人之常情,孟凉凉不是不理解。收妥了回忆,告别这段感情,日子还要是继续。

    此时此刻,孟凉凉的心情大体还是平静的。不过,在三小时十五分之后,这片平静将彻彻底底的不存在。

第二章 妹砸 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二十点三十一分,孟凉凉提着满满一袋青桃回到了寝室楼。

    橘色的光线从寝室楼的玻璃门后照出,被一张4开的大白纸阻去了一部分,在地面上投出一块长方形的淡影。纸上“通知”两个字字号大的晃眼。

    学校要趁着暑假的时间,对寝室楼里水电设施进行修整,所有学生都需在明天下午之前离开。

    这对于申请了暑假留校的学生来说,委实不是一个好消息。具体的说,这对孟凉凉来说,委实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在这栋寝室楼里,申请了暑假留校的学生只有她一个人。

    孟凉凉叹了口气,然后又提起一口气来“噔噔噔”爬上了五楼。推开518的门就见到了满地的行李,还有一个挣扎在箱箱包包中间,试图将众多行李都挂在自己身上的苏小暖。

    孟凉凉摇头惊叹,“这阵仗!你是要把全部家当都搬回去呀。”

    苏小暖见到孟凉凉,一双眼睛里顿时冒出两道亮晶晶的光,并从那光里折射出满满的激动,“亲人,你还没走啊。”

    对于苏小暖,孟凉凉是了解的。苏小暖没抬腿,她就知道她要往哪里迈步。孟凉凉放下手里的东西,直入主题的问道:“几点的车,我送你去车站。”

    苏小暖点头如捣蒜,不忘记用言语来表达谢意,“凉凉,你上辈子一定是个天使,是佛祖派来拯救我的。”

    对于苏小暖这个天使归佛祖管的逻辑,孟凉凉没做纠正。她一边给自己倒了盆水准备洗脸,一边点头表示了赞同,“我也这么觉得。”

    在孟凉凉洗手洗脸的时间里,苏小暖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长串的话。

    “我晚上十点半的车,咱们一会儿打车过去,不着急。”

    “再开学就大四了,减去实习期,住校时间也没多久,我打算把我的大小宝贝儿们都运回家去。这样等明年毕业,我就能一身轻装,潇潇洒洒的告别我的大学时代。”

    “我回来咱们寝室里一个人没有,看了楼下的通知,还以为连你也走了。对了,你有没有找好房子?”

    “方濂是不是也留下?你们该不会......”

    苏小暖说到这里时,眉毛一挑,神情里无不暧昧。

    孟凉凉洗了手脸,正拆开了头发重新梳着,她拿开叼在嘴里的发圈,从镜子里看向苏小暖,“我们拜拜了。”

    苏小暖一时没能消化这五个字里透出的信息,只呆愣楞的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嘎?”

    接下来的时间,孟凉凉的声音连绵不断的落入苏小暖的耳朵里,从学校到火车站,她仅仅插进去五句话。

    在这段时间里,她了解到孟凉凉和方濂分手的原因、孟凉凉的心情和以后的规划,还有孟凉凉对于寝室楼忽然修整的哀怨、租房子要用钱的肉疼......以及今天体育系的系草公然向他们辅导员表白、机械系唯二的女生被证明了塑料闺蜜情等等等等的新鲜八卦。

    苏小暖对孟凉凉的精力、体力和肺活量有了新的认识背着那么多的行李,居然还能滔滔不绝大气不喘,并且如条泥鳅般拉着她在火车站的人海大潮中自由的穿行。

    苏小暖觉得孟凉凉这种状态貌似并不需要什么安慰,但她还是抢出了一句话的时间,拍着孟凉凉的肩膀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孟凉凉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就拉着她继续的见缝插针,飞快的挤到了进站口。

    送走苏小暖,孟凉凉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

    离开了车站的暑运大潮,气温都仿佛降落了几度。车上空空的只有孟凉凉一个乘客,随着车辆的行进,路灯的光亮明一阵、暗一阵的循环着,夜风呼呼啦啦的穿过车窗,吹在孟凉凉的身上。

    情境有些孤独的色调,然而孟凉凉并没有精力去矫情这些。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手机里躺着一条未读短信之前找好的暑期工黄掉了。

    回到学校门前,已是二十三点二十五分。

    不知是临近午夜的缘故,还是心情的因素,孟凉凉觉得夜色格外的冷清。因为放假,每晚都坚守到午夜的小食摊也都不见了。寂静夜色里,孟凉凉腹中的打鼓声格外清晰响亮。

    孟凉凉知道,每天这个时间便利店的面包盒饭都会打折出售。于是她调转方向,往一百多米外的24小时便利店走去。

    才走了七八步,就听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孟凉凉回过头,就看见本校的校花正从传达室那边轻盈的走来。她身材高挑,气质如兰,眼睛里像是装了一湖秋水,皮肤白的像是能发够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赏心悦目。

    在今天之前,孟凉凉看见她时也会觉得赏心悦目,然而现在她的心情不可避免的复杂起来。

    校花楚宛韵,正是方濂的新女友。

    深更半夜新女友找上前任,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对方不是来闲聊天的。

    楚宛韵走到孟凉凉的身前,笑容温婉大方,说话直切主题,“你好,我是楚宛韵,我是来帮你的。”

    这开场出乎孟凉凉的预料,她愣愣的道:“帮、帮我?”

    “对”楚宛韵点点头,“我知道你很需要钱。”

    听对方这意思是来送钱的?

    天上能平白无故的掉馅饼的吗?

    答案是:不能。

    孟凉凉眨眨眼,等待着对方的后续。

    恰到好处的一阵停顿后,楚宛韵微笑着继续说道:“只要你能让大家都认为,是你先抛弃了方濂,我会给你一笔钱。”

    孟凉凉有些反应不过来。楚宛韵见她这表情,轻叹了一声,带了几分撒娇抱怨的口吻又说道:“我不想我爸爸对方濂有什么坏印象,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楚宛韵的爸爸正是师范系的系主任,对系里的两个优秀生孟凉凉和方濂,他很是熟悉,更是对他们多有照顾。

    孟凉凉好一阵的欲言又止,瞧着面前笑的有些俏皮的楚宛韵,她那张了几张的嘴终还是闭紧了。

    楚宛韵从包里拿出张卡,向孟凉凉递了过来。见孟凉凉不接,她微微蹙眉又说道,“你应该还不知道,方濂今天去找过你们系的徐老师。今年的奖学金他让给了你。”

    又是一阵恰到好处的停顿,楚宛韵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凉凉,你会答应的。对吧?”

    孟凉凉再次的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

    “妹砸,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第三章 喂 精神病院吗?

    话音落下,轮到楚宛韵一愣。没等她再开口,孟凉凉的话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的涌了过来。

    “提这么一要求,你应该是清楚楚老师会对方濂有不好印象的原因。既然清楚,正常来说应该立刻分手拜拜,能闪多远就闪多远。你这非但不闪还要用钱来粉饰的举动,我个人感觉:好神奇。

    奖学金的事情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方濂的事。我没对他提出这个要求,我也不会还他什么人情。所以你说的事情,我不会答应。”

    楚宛韵的下巴微微的一扬,刚想要开口说话,又被孟凉凉抢先一步说道:“看你这表情,你该不会是想说‘别把自己想的太清高’或者‘要清高要自尊,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钱包’之类的话吧?”

    楚宛韵又是一愣,接着面上现出一股轻蔑。

    路灯交织出的暖橘光线中,孟凉凉的声音不带停顿的继续响起,“我不清高,我也知道自己的钱包有多轻。不过我知道什么更重要。

    花钱给方濂买个好形象,那一定不是简单的说是我先提分手那么便宜。

    一旦我个人的名誉有所损失,那么在校的奖励、毕业时该拿到的优先名额等等的好处,我就再没资格去争。网络发达的整个地球都成了村,弄不好这事儿就得继续影响到我未来的工作,更可能会严重影响到我未来的择偶问题。

    不扯远的,就是大家的议论也会让我心情不好。

    捡芝麻丢西瓜这种事情,傻子才会干。很显然,我不是傻子,我不干。”

    在孟凉凉刚开始拒绝时,楚宛韵还有话说。但是她没想到,孟凉凉说出来的原因不是以自尊、人格之类概述,而是把话说的如此实际具体,这让她早就准备在喉咙间的话生生梗住。

    停滞好一会儿后,楚宛韵的表情才重新鲜活起来。她微微的歪着头,神情里带了七分高傲、两分认真还有一分俏皮,就这样向着孟凉凉看过来,“你不懂什么是爱情,所以你不懂我为什么这样做。”之后她扬了扬手里的卡又说,“我等你想通。”

    说完这番话,楚宛韵转身走回学校的方向,步履优雅的像只小天鹅。走了两三步后,她又站住身,转回头来微翘着嘴角说道:“怪不得方濂会那样说。原来,你真的很吵。”

    在孟凉凉的心头补了这么一刀后,小天鹅似得楚宛韵小天鹅似得走掉了,剩孟凉凉独自在热扑扑的夜风中呆愣。

    吵?

    从前方濂很多次的说过,他喜欢她带来的热闹,这让他觉得他的世界并不是灰暗而寂寞的。是他之前说了假话,还是情境转变现在说的才是假话,亦或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新鲜感消失,从前的好就成了不好......

    都不重要了。

    孟凉凉微微的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的几点星子和一片正在飘移的乌云,呆愣了好半晌后,从喉咙间发出了“呵呵”两个清晰可辨的音节。

    收回视线,她继续往便利店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的想,那张卡里的钱应该不会太少吧。

    孟凉凉无不惋惜的掐了掐自己。骨气这东西得看自身条件,她都这样了还瞎讲究什么?一转念头,孟凉凉又开始努力的劝慰自己。她刚才说的那些也都是很实际问题,比起前途未来,区区几个钱算的什么。

    对,不算什么的。

    不算。

    捂着一颗惋惜到隐隐作痛的心,孟凉凉在便利店蹲到了二十三点五十分,以一天当中最低的价格买到了一盒三明治。

    将包装三明治的纸盒子小心的折好放进包里,啃着三明治,孟凉凉一步步的往学校走去。

    已是午夜,路边的景观灯全部熄了,路灯也渐次的黯了一半。今天的夜格外安静,莫说行人车辆,连只流浪的猫狗都瞧不见。

    回想着一天的经历,孟凉凉狠狠一叹:还能更倒霉一点吗!

    答案是:能。

    毫无预兆的,一道旱雷惊破夜空,轰鸣着、呼啸着砸向大地,不偏不倚刚刚好劈中孟凉凉。不会靠左一点点也不会靠右一点点,没有偏上一些也没有偏下一些,好似瞄准了一般砸击在孟凉凉的头顶心。

    在这一瞬间,孟凉凉的脑海中只一个想法完了!

    一秒钟过去。

    两秒钟过去。

    ......

    风吹过,撩起孟凉凉鬓边的一缕发丝。将她捧在胸前的一块不规则的焦黑物体吹成了沙,一半扑簌簌的落地,一半飘摇摇的随风化去。

    孟凉凉的第一反应是:可惜了里面的煎蛋。她本想要留着最后吃的。

    随后她才开始思考:她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如果她死了,三明治的状态不太对。如果她没死,那她本人状态又很不对。通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疼痛不适,就连颈背处的酸涨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舒泰,轻松的好像一抬脚就能随风飞起。

    这不科学啊!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一声略带嘶哑的干咳从身前响起,提醒着她这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孟凉凉抬头望去,只见一位白胖白胖的老大爷正站在距她三步外的木质花坛上。他负手而立,身姿如松如竹;眼皮微垂,视线似敛似散。松垮垮的大白背心、肥溜溜的迷彩纹沙滩裤不时的被夜风拂起道纹路,半旧的人字拖在路灯的照射下泛出熟塑料特有的光泽。

    因为这接地气的装备,他那世外高人的姿态就呈现出一股怪异的滑稽。

    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老大爷清了清喉咙,神情高渺的道:“咳,你刚经历的乃为封神雷劫。恭喜,你已成神。”

    孟凉凉......

    老大爷等了许久都不见孟凉凉做出反应,他满脸习以为常的迈下花坛,随意的坐在花坛边沿,翘起二郎腿。捻着颌下那并不存在的胡须,老大爷用一种略带了散漫和无奈的语气说道:“时间有限,我还有另有重任在身,便不与你多做耽搁。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重要,你且听好。

    初,盘古开天辟地,混沌消散,洪荒始现,六界渐分,其中以生灵终归的冥界最为特殊。天有天庭,地有地府,两者皆由神明掌管。天庭神明谓之天神,地府神明谓之冥神。诸神各掌其责,共同维护着天地的秩序。

    不久之前冥界发生一场浩劫,为保秩序无恙,数位冥神陨身牺牲。老朽我临危受命,于六界之中寻找合适的生灵来补充那些空缺的神位。

    女娃娃,封神雷劫已过,自此刻起你便是地府冥神孟婆。”

    听到这里孟凉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点点头,拿捏出自己最为亲和的笑容,和缓着声音道:“这位神君,请问您带手机了吗,方不方便借我用一下?”

    老大爷闻言一脸的意外,仔细的打量了孟凉凉两眼,见她一脸淡然,面上的意外便渐渐换做赞赏和欣慰。带着这抹赞赏和欣慰,老大爷很是大方的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来递向她,“我在冥界的落脚点儿就在孟婆庄隔壁,以后少不得常见,就莫神君、上神的称呼了,叫我老王就行。”

    孟凉凉依旧点点头,接过手机来淡定的百度到一串电话号码拨通了,“喂,精神病院吗?”

第四章 飞来横物

    接连确认本市几家精神病院都没病人走失后,孟凉凉有些无措:都没走失病人,那这老大爷该怎么办?

    思考了三秒钟后,孟凉凉有了主意有困难,找民警。

    接连听到孟凉凉打电话叫精神病院来接人后,老王脸上的赞许和欣慰就开始经历一个僵硬、破碎、尴尬、无奈、淡定的过程:以为终于有个不麻烦的,原来还是一样。

    不必思考,老王就有了主意老办法处理。

    摇头叹了口气,老王站起身,在孟凉凉拨通110之前将手机抢回到自己兜里,“你先缓冲下,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说完老王转过身,哼着眼下最火热的广场舞曲,溜溜达达的走远了。路边的绿植投出一片片的暗影,老王的轮廓时而被路灯照明,时而隐入暗影。也不知道他转进了哪个不知名的暗巷小路,很快的就没了踪影。

    孟凉凉愣愣的戳了好一会儿,明白了:这一定是梦!

    方濂怎么就会跟她分手;那个画风偶像剧的校花怎么就会跑到她面前上演一出偶像剧情;做了两年的暑假工怎么就会忽然黄掉;向来抠门的学校怎么就会修整寝室楼;她这么一个好人怎么就会被雷劈了......

    因为一切都是梦境啊。

    孟凉凉越瞧四周的环境便越觉得怪诞,这怪诞令她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这就是个梦而已。

    既然是梦,那接下来要不要去买上一大堆的食物,大吃特吃一顿?考虑片刻后,孟凉凉决定回寝室楼去睡觉。食物和休息对于她来说都是难得,无论选择去大吃特吃还是选择宿舍瘫,这个怪梦都会变成美梦。

    回到寝室楼,冲凉洗漱,歪在床铺上的孟凉凉很是满足的享受着宿舍瘫的感觉。如果楼道里没有隐约的飘来歌声,那么这个美梦的转化就更加的完美了。

    再睁开眼,阳光满铺满撒的从窗外涌进来。孟凉凉望着空唯一人的宿舍,略略发懵。

    她是没有从梦里醒来,还是丧失了一天的记忆?

    带着满头的恍惚,孟凉凉下了楼。校园里很是空荡,半晌才响起一道行李箱拖过地面的声音,完全符合着暑假的特性。寝室楼下贴着的通知在阳光的照耀中更显打眼。

    风吹过,校园里的绿植一阵的沙沙作响。

    宿管阿姨拉开了窗户,将头探了出来,“凉凉呐,什么时候走?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嗳。”孟凉凉木木的点点头,木木的走回宿舍,从盆里翻出昨天穿的衣服,开始深度的怀疑起自己的记忆。

    如果那些记忆不是梦,她是真的被雷劈了,怎么这衣服还完好无损。

    孟凉凉觉得她的大脑里已然一半面一半水,越是思考那面和水就越是融合的均匀。揣着这一脑袋的浆糊,孟凉凉开始收拾东西。宿管阿姨一向挺照顾她的,她怎么好意思耽搁着人家放假。

    这一收拾,孟凉凉才发觉,除了那身衣服和钥匙,她昨天所穿所带的所有物品全部都报废了,其中包括手机、银行卡、身份证、学生证......就连借书卡都没能幸免。

    此刻孟凉凉确认了,她昨夜是真的被雷劈了。

    这种时候,孟凉凉连一秒钟都没浪费在发懵上。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向着学校行政楼冲去。

    孟凉凉的思路很清晰。要补回银行卡就需要身份证,她的户口并没有跟着学籍走,要补回身份证就需回到原籍。买车票可以用临时身份证,但是没有学生证就不能买到半价票。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补回学生证。

    每年寒暑假她都留校,她很清楚学校的职工会比学生晚上一两天放假。当她冲进管理学籍证件的办公室,果然还有一位老师在。

    学校里的工作人员总是比外面的好说话些。在确认了孟凉凉的身份,清楚了她的情况后,这位老师特事特办,跳过了挂失声明的时间,当场给她做了补办。

    挂失声明的时间可以跳过,申请表格还是要按照流程走的。当孟凉凉填好表格,又依次到自己所属系办公室、校办公室、学生处说明状况,要来签字和盖章,半天的时间已经过去。

    终于将补办好的学生证拿到手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寝室楼早就封上了,孟凉凉一件行李都没能带出来,其中包括她昨晚才捡的一袋子青桃。不过身上揣着墨迹还新鲜着证件和导员借给她的五百块钱,孟凉凉的心还是安稳的。

    下午三点的太阳还烈着,将风炙烤成热浪,一波又一波的扑来,知了的叫声起起伏伏。

    不知道是因为财物损失致使心凉的缘故,还是被雷给劈出了什么特异功能,顶着日头跑了这大半天,孟凉凉居然没觉得热也没觉得饿。

    生理上没有需求不代表心理上也没有。孟凉凉虽然不累,但她需要坐下来好好的松一口气。

    她选择的地方是公交车站,身畔有绿荫遮阳,身后是一条河流,风从河面而来,吹在身上甚是惬意。

    孟凉凉坐在桥栏上,长长的、深深的舒了口气。远远地瞧着公交车要过来了,她掏出钱来抽出一张,准备上车。

    在这一瞬间里,孟凉凉心中满是庆幸:幸好学校到车站的这班公车是有人售票的,省去了换零钱的麻烦。

    然而在下一瞬里,孟凉凉心中就只有两个大字在不断的循环:泥煤!

    时间往回倒转几秒钟。就在她抽出钱,站起身来的一瞬间,一只背包横飞过来,好巧不巧的砸中了她。人是幸运的被桥栏给拦住了,手里的东西却不幸全部落水。

    孟凉凉半趴在桥栏上,眼睁睁的看着一张粉红的票子在风中打着旋儿,悠悠的飘落水面,水波中还沉浮着本崭新崭新的学生证,那里面夹着另外的四百块。

    孟凉凉立刻起身,准备找东西去捞。继那只背包之后,又一样物体砸中了她,这次是一个打扮入时的轮滑帅哥。

    不过在孟凉凉眼里并没有什么帅哥的存在。她看到的就是一罪魁祸首,且是一吱哇大叫、张牙舞爪,面目十分可憎的罪魁祸首。

第五章 你们那里又走失一病人吧?

    河水的流速不算急,可也不算太慢。当不幸沦为肉垫的孟凉凉重新站起身,要捞的东西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孟凉凉再一次的撒开视线,四下寻找着趁手的物品。这次她找的不是捞东西的而是打人的。孟凉凉的脾气其实没有那么火爆,只是倒霉的事情太过集中,一件又一件的接踵而来,脾性再好的人也受不了这个量的累积。

    她这边目光如风的搜寻着武器,一旁边被锁定的目标还毫无察觉,嘴里嘟囔着倒霉,不紧不慢的拾起自己的背包来。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的瞧了孟凉凉一眼。

    之后,他又仔细的瞧了瞧孟凉凉,接着就笑出了一脸的灿烂,“我见过你,你在图书馆借过一本德语书。”

    孟凉凉捡起了一根柳条,用手拽了拽,试验着手感。

    没得到回应,那帅哥脸上的灿烂却是一点不减,继续凑过来说道:“没带行李?你家是本市的还是暑假不回家,有没有兴趣上个德语班?我请你。”

    孟凉凉挥了一下柳条,淡翠的残影划破空气,发出一道给力的声响。很好,很趁手。握紧了柳条的一端,孟凉凉转向了那个轮滑帅哥。

    “就是有点小事情麻烦你,作业你得顺便帮我写了。怎么样?”

    一句话,成功的定住了孟凉凉。

    “什么?”

    “上个德语班,我请客。”帅哥疑惑的看了看她手里的柳条,随即转回目光来,重新绽放出一抹灿烂耀目的笑容,自报起家门来,“管理系,卫既白。”

    这名字孟凉凉熟。这货就是因为败家混日子落选校草的那位了。

    她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对方高她一头有余,五官都不算上精致,组合在一起却是帅气非常。他的左耳戴着只金属耳钉,头发没有用发胶定型,满透着随意的质感。八分的阳光朝气,二分的痞气不羁。

    孟凉凉抿了抿唇,“我的德语是自学的,只能算了解,不能算会。”

    “那就更好了。”卫既白越发觉得合适,“我没学过,我们家老头儿给我报的是基础班。”

    “只是代写作业,早晚会露馅儿。你是上课时间有别的事情吧?”不等对方反应,孟凉凉继续说道:“转授上课内容每天一百,一天二十四小时,什么时间由你定。绝对耐心,讲到你会为止。当然,作业我还是会帮你完成,不需要你费神。”

    一串话她说的流畅清晰毫无停顿,语气里更是满透出一股专业的味道。令得卫既白很是一愣。

    对于钱财,卫既白并不吝啬。孟凉凉给出的这个价格对比着其他的大学生家教,那是高了。但是对比着卫既白曾经用过的家教,这价格那是相当便宜的。更何况她考虑的还十分细致。

    比起简单的用作业交差应付,她的法子好太多。卫既白更加的不会去计较花钱请她上课外班这个前提,在愣了几秒钟后迅速的表示了同意。

    孟凉凉的心情开始好起来,“一码归一码,先把我刚才的损失赔付了。”

    对于卫既白来说,赔五百块钱当然不算什么事情。但是陪一张学生证就很麻烦了。跟着孟凉凉在校园里转了大半圈,跑了四个办公室、解释了四遍情况、说了四箩筐的好话,这才终于重新补回一张学生证。

    盛夏季节,傍晚的阳光照在身上也是炙人的。

    “累死我了。”操场的凉荫下,卫既白将两条胳膊挂在单杠上,整个人的重量都趴在了那一根杠上。他侧头看了看孟凉凉,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说学姐,你总拿着根柳树条干什么?”

    孟凉凉随手把柳枝拧成了一个圈,“编个柳环遮太阳。”

    卫既白怀疑的看向那只无比细弱的柳环。就这稀疏疏的几片叶子,能挡得住几毫米的阳光。再加上当时孟凉凉捡拾柳条的时机和神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原本不是要编什么柳环的。

    卫既白觉得这答案不对,可又想不出其他的缘由。不是编柳环,难道还能是捡来抽他的不成?

    以他自以为丰富的社会经验判断,发疯打人的泼妇只有电视剧里才会有。

    比起追问出答案,卫既白还有更加感兴趣的事情要去做。跟孟凉凉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卫既白重新换上轮滑鞋,快速的滑出了孟凉凉的视线。

    夕阳晚风,青草垂柳,少年潇洒远去的背影。画面格外美好。

    当然,此刻孟凉凉心生美好的原因跟大多数人都是不一样的。她满心满眼的都是馅饼。忽然横飞来一败家子儿,请她学德语还聘她做家教,这种好事儿还不是天上掉的馅饼?

    古人说祸兮福所倚,诚不欺她。

    不!她的损失,卫既白都已经赔给她了,这不算是祸。应该叫做否极泰来才对。

    卫既白要上的德语班后天就要开课,时间不足够支撑她回家乡去补办证件。她的银行卡是损毁不是丢失,钱还好好的放在她的账户。所以孟凉凉分出了轻重缓急,暂缓补办证件的事情,选择先把这份赚钱的机会抓牢。

    既然不回家,那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个住处。

    五百块租房子是不够的,住旅馆那就更加不现实。但这难不倒孟凉凉。她打算先在学校附近的网吧里过一个月。包夜上网本来就不贵,现在暑期,周围的网吧生意冷淡,价格会更上低一些。

    孟凉凉没有选择最便宜的那一家,而是选了装潢最为高大上的那家。原因无它,这家网吧的门口张贴着一张招聘启示。

    一天二十四小时,白天用来上德语班,晚上的时间总不至于都用来给卫既白上课。孟凉凉就想着进去瞧瞧,看看时间能不能允许她再兼打一份工。

    一进门,孟凉凉就骇了一跳。

    都已经放了暑假,网吧里的人可是一点不少。不过情况有些诡异,这些人的神情动作都很正常,符合网吧百态的范围。可他们面前的机器都是关闭状态的,这就很不正常了。

    更诡异的是,那些人一见到她进来,视线就全部的聚集过来。

    孟凉凉不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可也自认不是什么大美女,怎么忽然就这么的有吸引力起来。

    收银台里坐着一体型彪悍的中年男子,正握着一只文玩核桃,低头猛刷着。留意到孟凉凉进门,只是抬头看了眼,又重新的埋下头去,“小姑娘不是会员吧?临时卡一小时一块五,会员卡一小时一块,今天办卡多送你两个小时。”

    孟凉凉忙说,“我看您家门外头贴着张招聘启事......”

    “哦。”不等孟凉凉把话说完,中年男子又一串的说道:“我招夜工。开卡、收银、打扫卫生,还有修理机器都得干。晚上九点上班,早上七点下班。暑假生意冷清,工资可开不多。”

    孟凉凉被那些人看的头皮发麻,她努力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中年男子的身上,“您谦虚。就您这儿还叫冷清呢?”

    中年男子抬眼看了看她,“就我这儿还不叫冷清呐?鬼影都没一个。”

    孟凉凉指了指屋子里那些人,疑惑的问道:“这些都不是来上网的?”

    怪不得一个个的举止都这么不对劲儿。顷刻,孟凉凉似有所悟。她向中年男子递了一个表情,暗示对方是否需要她帮忙报警。

    中年男子满脸疑惑的扫视了一圈,再瞧正向自己挤眉弄眼的孟凉凉,就心有所悟了,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他放下文玩刷,抓过手机来猛划猛戳,很快拨通出去。

    “哎,精神病院吗。你们那里又走失一病人吧?”

第六章 这边有个精神病患者

    在孟凉凉看来,那群坐在网吧里的人才更像精神病。但是中年男子说的数量是一,打通电话之前看的人是她,所以她能确认,对方说的精神病就是她。

    网吧里的状况如此诡异,老板又是这么一反应。孟凉凉选择不沾是非,当下放弃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直接掉头出了这间网吧。依旧选择了最便宜的一家网吧进去。

    这家网吧里没什么人,直到包宿的时间开始也才坐了七八个人。

    她是为了省钱而没有选择楼上的包间,那七八个人约莫是为了游戏方便才选了一楼大厅。他们敲键盘点鼠标的声音格外的大,时不时的爆出句粗口、相互交谈笑闹几句。

    大抵孤单的人都会害怕安静。静夜里,这些动静让孟凉凉觉得心安许多。

    孟凉凉本打算查询一会儿招聘信息就休息,却是直到凌晨一点也没觉得困乏。她将椅子调整舒适,闭了眼睛养神。朦朦胧胧的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有。

    网吧门窗紧闭,空调大开,再加七八个人的吞云吐雾,空气渐渐的差起来。

    孟凉凉睁眼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四点钟。她站起身来让网管开了门,沿着路灯的光亮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凌晨五六点钟的菜市场外都是批发车,在那里可以买到最新鲜最便宜的果蔬。孟凉凉打算批发一些,转手卖掉赚些差价。

    蚊子腿小也是肉。

    路上偶尔跑过一两个晨练的人,慢悠悠走着的孟凉凉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清鲜的空气中,她伸了个懒腰,正考虑着要不要顺便晨跑一会,就见到一群人面色张惶的从一家店铺里跑出来,那架势、那神情好似逃命一般。

    不对!不是好似!他们根本就是在逃命。

    一个身材矮小、面容凶悍的黑衣男人手持着一把造型夸张的大砍刀,左劈右砍,步如疾风。将那些人一个个的砍倒。眼见着血花一串又一串的绽裂飙飞,孟凉凉哪里还淡定的下来。

    “杀、杀、杀、杀人啦!”

    孟凉凉本能的转身逃跑,两条腿虚软的不像是自己的,不过她的声音依旧的洪亮绵长,还透着那么一股子凄厉惊恐,划破黑沉的穹空,传的悠远悠远。

    孟凉凉跑了一阵,被一位晨跑的大妈伸臂揽住,“怎么了,怎么了?孩子。”

    与凶手相聚不足两百米,这种时候能停下吗?

    必须不能啊!

    孟凉凉一边抖着手向后指着,一边要拖着大妈继续跑。奈何胆子实在小,出息也实在没多少。一鼓而起的劲儿经这么一顿,就都散了,再要跑两条腿已然不听指挥。

    孟凉凉有些语无伦次,指着杀人现场催促着大妈报警。

    这位大妈的眼神好似有些不好使,眼瞧着那血淋淋的现场,还是一脸的状况外。只是拼力的安抚她,让她说清楚状况。

    而这时那些仓皇逃跑的人都已伏倒在黑衣男人的刀下。那个男人并没有逃离现场,他将大刀斜插在地上,眯着眼睛向这边看着,一动也不动。

    恐惧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成为愤怒。那股怒气从孟凉凉的胆边冲过,让她重新有了力气。她大吼一声,拉着大妈就跑。那速度如果拿到校运动会上,一定可以破纪录。

    孟凉凉那似尖叫又似怒吼的声音夹杂着大妈那一声又一声的“哎呦”,很快的飘远了。

    黑衣男人望着孟凉凉惊慌跑远的身影,一头一脸的摸不到头脑。滞了一阵后,他转头看了看东方天际,从手上扯下一条手链,迎风一抖,手链迅速的膨胀延展化作一条手腕粗的长锁链,如灵蛇穿梭似蛟龙盘旋,顷刻将地上的“尸体”穿做一串。

    黑衣男人一扬手,锁链连带着那许多的“尸体”一起缩小,飞回他的掌心。再一次的望了眼孟凉凉跑走的方向,他抓了抓后脑勺。而后拔起刀来跃上屋顶,三跳两纵,几下就没了踪影。

    晨曦初露,路灯渐次的灭了。

    路边的花坛边沿坐着磕磕巴巴复述状况的孟凉凉,还有一位揉腰捶腿,边喘大气边哎呦叫天的大妈。

    当孟凉凉努力组织着语言复述到第三遍时,大妈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恍惚听明白了些什么的神情。

    “你是说就在那个网吧外面,一地的尸体,凶手都杀到大马路上了?”

    “那些人是从网吧里跑出来的?”

    “三尺长的大刀?”

    “一个凌空飞旋就砍倒了两个人?”

    “就在刚才?”

    ......

    大妈的问题一一的得到孟凉凉的肯定。每肯定一个,大妈看孟凉凉的眼神就会变上一变。

    孟凉凉心焦的很。如今这年代,路边也找不到个电话亭,又遇不到其他人,能求助的唯有这位大妈。可惜这位大妈的反应迟钝的厉害。她现在已经不怀疑大妈是眼神不好,她怀疑对方是否患有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

    孟凉凉看着正上下打量自己的大妈,心中不由的升起一抹惋惜这位大妈的年纪还不算大,人也好。可惜了,还这么年轻就出现了发病的迹象。

    仔细打量过孟凉凉,此刻的大妈已没了刚刚的气怒,她的心满满的被惋惜填满这小姑娘还是个孩子呢,长得清清秀秀的。可惜了,这么小就得了精神病。也不知道是受过什么刺激。

    瞧她那一脸的菜色,就知道这孩子长久的吃的不好。瞧她眼下的黑青色,就知道这孩子长久休息不好。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孟凉凉没心思去注意大妈的神色,她不屈不挠的解释着,努力引导大妈拿出手机来报警。

    大妈摇头叹了口气,终于掏出了手机拨通报警电话。不过情况跟孟凉凉想的有点不一样。

    “喂,民警同志啊,这边有个精神病患者......”

第七章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呢?

    与学校相距三站地的一家精神病院里。孟凉凉无语望天。

    她不是精神病,这一点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但是她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怎么才能让眼前这位民警小哥哥和医生大叔相信她呢。

    这是一个相当有难度的课题。

    指认现场这个最有说服力的办法是行不通的,因为现场压根儿就没什么血迹。附近的摄像头也没有拍到什么凶杀案,并清晰的记录到当时那家网吧的门是紧闭着的。如果说有什么是不正常的,那也就是举动酷似精神病的她了。

    孟凉凉疑心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八成是被雷劈的后遗症。

    但是这理由能说出来吗?

    貌似不能啊。

    说自己被雷劈过,没死没受伤,就只是出现了幻觉。这不是更加像精神病?

    那她要不要做一套高数卷子,证明自己神志清醒,逻辑正常?不过,一言不合就做卷子,会不会更像精神病啊!

    那么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呢?

    思前想后,孟凉凉有了主意认错道歉说好话。

    首先得承认错误,说自己因为连宿泡网吧没休息好,半梦半醒的把个噩梦当了真,所以才会做出那些举动。

    然后深刻反省,检讨自己这种行为对热心大妈、对警员和医护人员造成的困扰,以及可能对社会治安带来的不良影响。

    最后,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

    事实证明,关键时刻孟凉凉的反应能力一级棒。这招果然管用,医生大叔确诊她是正常的。民警小哥哥教育了她几句,撤了。

    孟凉凉长长的出了口气,向医生陪着笑脸道:“不耽搁您工作,再见。”

    办公室的门被飞速的打开又轻轻的合上。医生摇了摇头,“现在的孩子们,真是......”

    他拿过桌上的保温杯拧开,慢慢的吹着水面的浮茶。吹了一阵,正准备要喝,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他看到那个才刚离开不久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愣了一愣后,他开口询问,“需要做个全面检查?”

    孟凉凉猛摇头,“不是。我是想问人事部在哪里?”

    医生放下了保温杯,稍稍的坐正了身体,“问这个干什么?”

    孟凉凉感觉的到,自己的举动好像在这位医生大叔眼中有些不正常,于是忙解释,“我看到大门口贴着招聘启示。”

    医生长长的“哦”了一声,重新将身体埋进办公椅里,拿起保温杯来说道:“人事今天请假不在。我们招的是帮厨,得有健康证。”

    孟凉凉立刻说,“我有健康证。”

    喝了几口茶水后,医生又看了她几眼,笑了笑说:“你来也合适。我们院里帮厨的阿姨家里添丁,请了五十天的假,正好你是暑假打工,你开学阿姨也回来了。

    这样吧,工作内容和待遇外面都写得挺清楚,你要觉得合适把健康证带来。我跟人事打个招呼。”

    合适,太合适了!上下班不需要打卡计时,只要完成工作不耽搁食堂开饭就行。工作时间比较容易自由调配,合适的就像为她量情定做。

    一叠声的道了谢后,孟凉凉又问道:“能管住吗?”

    医生半开玩笑的说道:“房间有的是,不过都是病房。”

    “我不介意。”一句话冲口说出,孟凉凉就见对方脸上若有所思起来。

    正常人哪个愿意住病房,而且还是精神病院的病房。大部分人都有职业敏感病,作为精神科医生,也许这位医生大叔看谁都疑似精神病。自己又刚犯了“前科”......

    在医生的注目中,孟凉凉后背一麻,连忙解释说,“我实在是没地方住,手里又没租房子的钱。所以昨天才在网吧待了一夜,所以才没休息好,所以才闹了刚才那一出。”

    “行吧。想住就住吧,注意保持房间整洁卫生就行。”医生答应的很痛快,又补充说,“要是没有被褥,到刘姐那里去领一套。”

    “这个不用了,被子我想办法回学校拿。”

    认真的鞠了一躬,连声的道了几个谢,孟凉凉心情雀跃的飞奔回学校。

    多找了一份工作,还解决了住处,连同伙食问题都一齐解决了,她的心情想不雀跃都难。至于这几天的糟心事,都在她计算薪水的收入的时候淡去了存在感。

    果然,为求早放假的老师们都是有效率的。寝室楼已经开始了整修。孟凉凉跟工头说了几句好话,拿学生证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工头就放她进去了。

    简单的收拾出该带的东西用床单包好。孟凉凉不觉得饿,也就没多耽搁,抱起包袱直奔精神病院。

    办好入职手续后,那位医生大叔果然让人给她开了一间单人间的病房住。铺好了床,摆放好个人用品,孟凉凉开始熟悉环境。

    几分钟后,她感觉到尴了个大尬。医院的床单被罩难道不该是纯白的吗?怎么这家精神病院的三件套跟她们学校的是同款,除了边角印的logo、名称不一样外,一眼扫过去完全看不出差别。

    很好,很统一。

    不知情的人,一定分不清这间是“临时员工宿舍”还是病房。

    为了防止半夜说梦话被扎针,一下午的时间孟凉凉什么也没干,她在每一位工作人员的面前都秀了个脸熟。尤其晚饭时间给值班人员打饭的时候,她把手腕稳的半丝不抖。

    足量的饭菜加上热情的笑容,给人的记忆力还是相当深刻的。

    入睡前,孟凉凉还特意跟值班护士聊了一会儿,这才回到病房......不,宿舍里。做了两套国考卷后,孟凉凉洗漱休息。

    关了灯,月光和虫鸣一起从窗外照入,走廊的白炽灯和病人们发出的各种声响结着伴的从门上的小窗投进来,两片光源、两种声音交汇在一处。中央空调开的很凉,不得不盖严被子。

    墙的隔音不是太好,隔壁病人吟诵诗歌的声音听得很清晰。

    躺在这地方,感觉还真是不一样。孟凉凉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闭上眼睛,放空大脑,努力的让自己入睡。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又一直没有休息好。所以这个时候再是不觉得困也得好好的休息。倒不是她深刻领悟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个道理,而是她压根儿就病不起。

    有了好好休息的条件,她就必须得让自己休息好。

第八章 空想不如验证

    意外的,在精神病院这种地方睡觉,居然也能休息的很好。第二天起床,孟凉凉越发的精神抖擞。

    这一天里,白天她熟悉工作内容、继续的混脸熟,晚上她将两份工作的时间做了个合理的规划,并罗列出突发状况预案,尽可能的保证在各种情况下,两份工作都可以高质的完成。

    转日,孟凉凉依照约定去见卫既白。约定的地点就是那个德语班的所在处。

    这是一座汇集了各种补习班和课外兴趣班的写字楼。距精神病院也不远,乘坐地铁只经五站。楼前建着一座小型的喷泉广场。孟凉凉到达时,卫既白已经蹲在了喷泉池边。

    见到孟凉凉的身影出现,卫既白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旋即叹服起来,“厉害了我的学姐。这时间守的一秒钟不多,一秒钟不少。”

    孟凉凉点头赞同,“守时是靠谱的一种表现。我一向很守时。”

    卫既白的嘴角狠狠一抽。学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那话不是在夸她啊。

    从喷池的边沿上下来,卫既白伸手递给孟凉凉一支手机,“上个月才刚淘汰的,还不算过时。里面装的有卡,直接能用。”

    孟凉凉有些意外。眼前这愣货居然还是个细心热肠的。之前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时,她说过她的手机坏掉了,一时也没条件再买一支。这年头很难遇到个贩卖手机卡的,身份证补不回来,她办卡也是问题。

    他居然就拿了一支手机来,还妥帖的连卡都装好。

    揣着份感激,孟凉凉接过手机,郑重而诚恳的看着他说道:“谢谢。下个月我买了手机就还你。”

    卫既白一愣,随即笑起来,摆手道:“拿着吧。反正放着也是放着,送你了。”

    这支所谓的淘汰了的手机,何止是不算过时,这型号还依旧畅销着。得益于它的热度,孟凉凉知道它的价格。

    抚着手机的表壳,孟凉凉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白拿,但是不能那样。”

    “随你。”卫既白很无所谓的一摊手,“学生证拿来,报名去。”

    才出了半年了新型手机,说淘汰就淘汰。败家子的生活孟凉凉难能想象。

    花了高价学费请人上课写作业。败家子的脑回路孟凉凉也理解不了。

    她的眼珠子在收费条上久久的黏着,几乎要控制不住划价的冲动。刷卡的卫既白一脸的轻松的欢快,视线一直就没往数目上靠拢过。

    办妥了报名手续,卫既白半堂课都没意思一下,当即就挥挥手冲向了他任性的自由,只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班是基础班,老师的水平绝不基础。讲课条理清晰、层次分明,更难得风趣幽默,让人听得轻松且印象深刻。如果孟凉凉的幻觉症状能够痊愈消失,那么她的幸福感和满足感一定会更加的爆棚。

    前一天晚饭的时候,孟凉凉听精神病院的值班医生和护士聊起幻觉这个话题。不同于他们对于幻觉类型的划分,她将幻觉划分成两种,一种不惊悚,一种惊悚。

    很不幸,她见到的幻觉是惊悚的那种。

    比如那天的杀人事件,比如一旦到了阳光直射不到的地方,这位女老师的背后就会出现两团婴儿模样的物体,血淋淋的吓人。

    夏季的阳光通常直射不进朝南的窗。他们这间教室的窗户恰好都是朝南的。这就造成孟凉凉上课不敢抬头去看老师,需要抬头看黑板时,她就集中注意力只瞧黑板,连眼睛的余光都不敢去留意。

    她以为这种幻觉症状很快就会消失,但时间过去了一周,情况还是没有缓解。

    一周的时间卫既白都没有找过她,令她有了不少闲余时间。这些时间孟凉凉用来温习各门功课、消化吸收德语课程的内容,还有就是留意医护人员们专业性质的聊天。

    她不止一次的考虑,自己是否需要做个精神方面的检查。当然,她也就是考虑考虑,并没有打算付诸行动。

    除了精神方面的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着孟凉凉。这是一个有味道的问题,说出来有些难以启齿她已经久没有大小号。

    明明吃得那么多,水也没少喝。

    因为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出于节约,孟凉凉没去看医生。每天她都要在卫生间待上一会儿培养感觉,可惜无果。

    直到有一天,孟凉凉抽着课间休息的时间又在卫生间里培养感觉,冷不丁听到那位女老师在外面打电话。

    电话的内容是吵架,吵架的缘由是她不想继续流产,她已经流过了两个孩子,现在这个她想要留下。

    流过了两个孩子......

    孟凉凉的脊背忽然发起寒来,两条胳膊上密密麻麻的渗出一层鸡皮疙瘩。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奇遇了!她被雷劈出了阴阳眼。

    随即她又想道,如果这个世界存在阴阳眼,存在着各种阿飘,那么那天晚上那个精神病所说的话也就可能不是什么疯话。

    这么说来,她成神了?

    神仙好像是不用大小号的吧。

    空想不如验证。许多事情,经过验证才能确认。

    孟凉凉在地铁站里也见过几个如这位女老师一般身上挂着婴孩的,但她总不能揪住人家问是不是打过胎,那分分钟挨揍没商量。于是孟凉凉选择在晚饭后,往学校附近大妈们扎堆的地方去坐了一会儿。

    凭借着八卦和节约的本领,孟凉凉迅速的融入到大妈们的聊天中。聊了一阵,她自然而然的说起之前的那家网吧。

    出乎预想,那家网吧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不过有位大妈说,那家的网吧的招财风水摆的有问题,说不定会招来阿飘光顾他家的生意。

    那位大妈说这话时,语气是说玩笑的,其他人也是当玩笑一听,嘻嘻哈哈的笑一阵,继续的说起旁的。

    一片欢畅的谈说声里,孟凉凉默默的凌乱了。

    如果说那天晚上她在那家网吧里看得到“人”都是阿飘,那么它们的奇怪行径、网吧老板的反应以及那场砍杀就都有了一个趋于合理的解释。

    但是......成了神仙的什么,还是很像精神病啊。

    凌乱中,孟凉凉又想到了一条验证的办法,这也是一条发财的办法。

    对于神仙来说,点石成金那一定不是问题。

    回到精神病院,孟凉凉在后院的石子路上蹲定。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她瞄住一颗鹅卵石,开始集中意念。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

    鹅卵石依旧还是那颗鹅卵石。

    孟凉凉转换了思路。点石成金、点石成金,顾名思义那得用点的吧。于是她试着将意识集中到手指,向着那颗鹅卵石缓缓的、郑重的戳了过去。

    一下、两下......

    十下、二十下......

    嗯,鹅卵石还是不改它鹅卵石的面貌,弧度圆润,表皮光滑,色泽灰青,坚不变形。

    孟凉凉咂咂嘴,琢磨着是不是施展点石成金是需要咒语的。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出声“这位仙友可是在练习点石成金之术?”

    孟凉凉转头。这人她熟,斜对门病房的小林,病症之一就是痴迷于戳石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蹲过来的。

    小林看了看那块鹅卵石,又看了看孟凉凉,脸上的认真之色越发浓厚。他抓住孟凉凉的衣角,无比激动的说道:“这点石成金之术老朽钻研了数千年,仍是不得其法。仙友可有什么心得,方便与老朽交换一二否?”

    孟凉凉缩回手来,狠狠的搓了搓脸。

    真是财迷了心窍!

    她一正常人,蹲在这里瞎戳个什么石头!

    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孟凉凉彻底的清醒了,她决定回去睡觉。瞄了一眼被小林紧紧抓住的衣角,孟凉凉做出了一脸的高深,“此术皆在悟性,实难以言语分享。吾已得大成,尔在此地继续练习。”

    小林果然松开了手,一脸崇拜的站起身来向她拱手鞠礼,“送仙友。”

    孟凉凉离开后,小林立刻趴在了地上,借着景观灯的光线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那颗被孟凉凉戳了几十遍的鹅卵石。

    良久之后,他抬起头向着孟凉凉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吹牛!”

第九章 你说 都让你说

    一觉醒来,孟凉凉有了新的主意。

    神仙是不需要吃饭的吧。如此绝食上几天差不多就能验证出个结论。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孟凉凉掐灭。她跟饭无冤无仇的,实在犯不着这样疏远它们。最何况,她现在吃饭又不需要花钱。

    神仙也好,人类也罢,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瞧,她也没个点石成金的本事,不安心的努力工作,难道还要等天上下馅饼雨?

    接下来的几天里,淡定这种情绪稳稳的主导着孟凉凉的状态。直到有一天,孟凉凉看到了那晚那个精神病......不不不,是看到那个老神仙在路边摊撸串。

    孟凉凉即刻飞驰过去。

    可能是因为她那凶猛飞驰的风姿被周围人的闲适懒散衬托的格外明显,老王很快就发现了她。在她开口之前,老王微微一笑,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

    只是一个微笑而已,却让人生出不凡之感。

    嘈杂的街市,喧闹的人群,炭烟和食物香味勾勒出浓浓的烟火气。坐在这个环境中的老王,竟恍若出尘世外。

    老王示意孟凉凉稍等然后转过了头,亮起的嗓门的一瞬间,刚刚筑起的高人风范就这样的坍塌了。

    “老板,再加十五串大腰子、四个羊蹄,打包!哎,腰子多加孜然啊。”

    孟凉凉......

    左手一只打包袋,右手半瓶小酒,老王带着孟凉凉溜溜达达的走到了河畔游园。

    夏季水边蚊虫多,所以来这里的人少之又少。老王选了个僻静处,往台阶上吹了吹,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面水临风,酒肉飘香,好不惬意。

    孟凉凉没有跟去坐下,她不断的挥舞手臂驱赶蚊虫,并提醒道:“这地方蚊子多。”

    被蚊子咬了以后有两种选择,一忍着,二止痒。忍痛容易做到,忍痒那就很不容易了。止痒的话,通常有两种方法,借助药物和手动抓挠。借助药物那不得花钱?抓挠的话,万一倒霉造成细菌感染,那就要用更贵的药。

    所以对于蚊子这种生物,孟凉凉向来是能拍死就拍死,不能拍死就立刻躲开。

    老王全不在意,“一般的蚊子不会咬你。”

    一般的蚊子是指什么范围?

    不等孟凉凉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老王拿起只羊蹄向她扬了扬,“吃不吃羊肉?”

    “吃!”孟凉凉立刻点头,“能吃的,我都不忌口。”

    接下来让孟凉凉尴尬的一幕发生了。老王没有把羊蹄递给她,而是在她面前摆了摆就又送到自己的嘴边,并还向她问道:“好吃吗?”

    孟凉凉的嘴角一抽,没来及吐槽就惊悚的觉察到一股鲜香在口腔中炸裂开来。软弹、脆韧几种口感混出一片精彩绝伦,当炭火烘烤出的霸道焦香在齿颊间呼啸而过,又有一股卤汁的甘咸细雨清风的渐渐充盈。

    分明,她没有吃到那只羊蹄。

    孟凉凉平复了一下后,略带迟疑的问道:“这是......什么仙法?”

    老王将啃干净的羊蹄一撇,嘴也不抹就做出一脸的高深,说道:“知道祭神吗?”

    孟凉凉的嘴角又是一抽,再次感觉到世界观被颠覆了一下。尤其是瞧着老王那张油花花的嘴巴,颠覆中就又多添了几分荒诞之感。

    老王把那半瓶小酒拧开,以盖做盏抿了几口后向孟凉凉瞄了一眼,问道:“我那天说的话,你现在信了?”

    问这个问题时,老王其实没抱太大希望。以他的经验,这个时候还得再展露些本事刺激下对方,才能令其彻底的相信自己。万没想到,孟凉凉马上就点了头,速度、力度都满是深信不疑的坚定。

    “信,我相信。”

    受的挫折多了,忽然有个任务变得简单清爽起来,多少令老王有些感动。

    当然老王并不知道,孟凉凉选择相信他,不是他看上去有多么的可信,也不是这些天的经历有多么的让她坚信。而是因为,如果她选择不相信,那这种种状况每一条都指向她精神出现了问题。

    虽然她的接受能力很强,心理承受能力也不错,可以淡定的接受自己精神方面有可能出现了问题。

    但是、但是!

    做检查不得花钱吗?查出毛病来,治疗不得花钱吗?

    所以,在这种左右摇摆的情况下,孟凉凉下意识的选择了省钱的那一方。

    她选择相信自己成了神,而不是神经病。

    老王滋溜儿一口喝下了一瓶盖的酒,长抒一口气后正准备说正事,那一边的孟凉凉迅速的就恢复了状态。

    “是不是这就得归位,离开人间了。”

    老王笑了笑,“这倒不用。其实人界和冥界只是两个不同的界面,它们平衡存在,互通又不互通。这个说起来太复杂,以后慢慢再说。你只要知道,以你现在的能力不宜久待冥界。”

    孟凉凉点头表示了解,“我知道了。就跟包公一样,日断阳、夜断阴。白天我还是我,晚上我就去煮汤。”

    老王嘬了嘬牙花子。

    孟凉凉一瞧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说的不着调,于是马上又恍然了,“我知道、我知道,那一定是传说中快穿流。帮人......嗯,魂完成心愿。然后再回来我自己的世界。每完成一个任务,我的能力就会增加一点,相对任务时间也会加长。”

    瞧着越说越兴奋的孟凉凉,老王咂咂嘴,“噗”一声吐出块大粒的孜然。

    孟凉凉再一次的恍然,“也不是?那就是......”

    老王终于没忍住,打断道:“娃,能先闭上嘴吗?”

    孟凉凉尬笑了两声,“我尽量,尽量。”

    尽量这个词不代表她就可以彻底闭嘴。在停顿了两秒钟后,孟凉凉的问题又泉水似的涌了出来。

    “话说,神仙有薪水吗?”

    “您怎么就选中我了?”

    “那雷劈坏了那么多东西,衣服倒是没事儿。是不是那套衣服已成了宝物啦?”

    ......

    老王一言不发的啃着羊蹄子,等她终于说够了,四周围重新的安静下来,老王才又开口,“你说,都让你说。”

    孟凉凉认真的想了想,她想到的都说出了,暂时也没什么想说的,于是说道:“说完了。”

    老王抹了把脸。他很想知道他当时怎么就选中了她。有句话说的没错,慢工出细活儿。着急果然是不行的。他应该多看看、多挑挑的,而不是一见到合适的就直接动手。

    事已至此,说那些都没用了。

    老王抄起酒瓶狠狠的灌了一口入喉。

    那才消停了没有半分钟的声音又一次的响起,“哟,您这岁数可得悠着点。”

第十章 打滚儿你知道吧?

    老王看了过来。

    孟凉凉讪讪的干笑几声,“您继续,继续。”

    老王稍稍酝酿了下情绪,才一张嘴就听孟凉凉的声音又飘了出来,“那天那个雷怎么没把我衣服劈坏?那件衣服是不是成了神器宝物?”

    话将出口又被噎回去,老王滞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我施法护了那衣服一护。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女娃娃。”

    “哦。”孟凉凉恍然,诚挚的道了声谢后,久久的不见老王说话,她忍不住催促道:“继续说啊。”

    老王搓了把脸,“你先让我捋捋。”

    撸了几支大腰子后又是几口小酒入喉,老王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此时的他也没心情去营造什么气氛,想到哪处聊哪处的开口说道:“你的职责是煮汤送魂不过一般的魂魄不需要你亲自送,你只要每隔一段时间去冥界煮汤就行。”

    孟凉凉点头记下,并姿态认真的从背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和碳素笔,“请问孟婆汤的材料、配比、火候分别是?”

    老王挥了挥手,“没那么麻烦。你把忘川水煮一煮就得。如果非要讲究个仪式感呢,随便往里加点什么也行。”

    纵是神经线被锤炼的结实,孟凉凉也还是意外了那么一下,“就这样?”

    怎么听起来还不如传说里的方子靠谱,人家那泪水方看起来可相当是那么一回事。老王说的这个......该不是玩笑吧。

    老王的神情没有多么认真,可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看着孟凉凉脸上那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表情,他一边咀嚼着烤腰子一边开始了补充,“忘川水的效力太霸道,寻常魂灵不可直接饮用,神亦不可长期触碰,唯孟婆触之无事。经孟婆之手煮过的忘川水效力会变得柔和,才能作为送魂之用。”

    只是能成为孟婆的生灵难寻,更没个规律可循,有时可能是人,有时可能妖,还有时可能是其他精怪。

    难寻到什么程度呢?

    这货再是聒噪,他也得忍。

    撸完最后一串大腰子,老王抹了把嘴,摒弃了一切废话,直接说到重点,“你本**凡胎,受外力干预被直接封神,自身无修为更无法力。要完全胜任孟婆一职还有差距,所以你得加紧修炼。”

    作为一枚善于听课的学霸,孟凉凉敏感的抓住了这堂神仙课的重点。她不自觉的坐直身,全神贯注,生怕听漏一个字。

    老王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传授什么经文、咒语,也没有讲解什么大道之法,他只是简练的说了句话。

    “你的情况特殊,修炼方式嘛,以五体接引地冥之气便可。切记,接引的越是均匀越好。”

    说罢了他开始收拾着地上散落的签子和塑料袋。孟凉凉等来等去也等不不到下文,颇有些呆愣的问道:“就这样?”

    老王点头,“就这样。”

    孟凉凉追问道:“请问具体要怎么接引?”

    老王甚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问道:“打滚儿你知道吧?”

    这一刻,坚信自己是神而不是神经病的孟凉凉动摇了。

    老王收拾好自己制造的垃圾,站起身一脸羡慕的看着她,“修神的法门有千万种,像你这么简单的可是不多。”

    孟凉凉抽动着嘴角问道:“我能选个有点难度的吗?”

    “小娃娃,身在福中不知福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老王摇着头,神情里带了些批评了意味,“修炼时避开有地下建筑的地方,直接接触大地效果最好。”

    说着话,老王潇洒的一扬手。包裹着签子的塑料袋和空酒瓶一起在空中划了道长长的抛物线,然后准确无比的落入远处的垃圾桶中。

    “且勤加修炼着,过些天我再找你。”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说完这话的老王拍拍屁股一转身的功夫,人就已在百米开外,再一晃眼连影子都不见了。

    孟凉凉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可他走的如此神通,她压根儿就没追上去问的机会。

    淡定的吹了会儿风,淡定的走回精神病院,淡定的整理了今天的德语笔记、用不同的笔迹做好双份的作业,接着又淡定的做了一套国考卷,淡定的伸了一个懒腰后,孟凉凉才开始思考:要不要试着去打打滚......嗯,修修炼?

    人在什么位置上,就要做什么事情,做神仙也是一个道理。现在的她得勤奋修神,这跟她需要勤奋学习是一回事。

    不过就是打几个滚儿而已,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如此想着,孟凉凉走出病房来到了后院。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孟凉凉踩着月色,径直的来到一片草坪处。根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此处地下没有任何的人工建筑和设施,地势平坦,草坪柔软,最是适合打滚......咳,修炼。

    走到近前,孟凉凉发现这处好地方已然有人了。

    对方一身的病号服,在草色中分外显眼。只见他肢体舒展的平贴在地上,时俯时仰,身姿矫健灵巧,如蛟龙入海,似苍鹰翱翔;动作流畅舒展,若白云游弋,若流水东去。

    动作好看且透着那么一股子讲究,由不得孟凉凉不去怀疑,眼前这位是否也是位修炼法门跟她一样特殊的神仙。

    很快的,那位疑似神仙的病人以一个鲤鱼打挺结束了动作。腰杆笔直,两手贴腹,双脚不丁不八的立着,颇为昂然挺拔。

    孟凉凉犹疑了几秒钟,本着问问也没损失的信念,她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试探道:“修炼呢?”

    对方向她投来一道鄙夷的目光,“瞎说什么,你们家球会修炼?”

    说罢,对方一个前俯身,翻着跟头就向院子的另一边去了。

    在精神病患者面前出糗会觉得尴尬吗?

    实验证明:不会。

    孟凉凉一派自如的盯着脚下的草地。她没再浪费时间多想什么,左右看了看后,迅速的躺到草地上,动作飞速的滚了几滚。

    什么也没发生。

    孟凉凉摊开四肢,把自己摆成了个“大”字,望着穹窿之上的月轮星辰,忽然就被荒诞感吞没。

    多愁善感这样的事情,孟凉凉不擅长。那股荒诞感并没有引发出其他思绪,甚至自身都没停留太久。

    夜蝉啼鸣,微风细细。

    这夜色让孟凉凉深感享受。她很难得有享受时光的机会,此刻索性就放松下来,微微的闭起眼来,放空大脑什么也不去想,只专心的享受着微风月光。

    隐约的,她感受到一缕细微的力量渗入她的身体,缓慢微弱却令她无法忽视。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力量,宇宙洪荒、万物生长,其苍茫远胜浩浩天穹,其细微更比一花初绽、一叶垂落......

    恍惚万象,恍惚归一。

    孟凉凉慌忙屏气凝神,待要细细的感知确认,那种感觉却刹时消失了。任她怎么认真努力的去感知,都感知不到。

    她试探着打了几个滚没用。

    放空杂念,调整呼吸,这一次她很用心的打了几个滚儿还是没用。

    再次睁开眼睛,视野中出现了一张大脸,正方向颠倒的俯视着她。

    这脸她熟,正是将她招进来,解决了她住宿问题的黄医生。

    孟凉凉连忙站起身,向着黄医生绽放出一脸带有谄媚嫌疑的笑容,“黄哥,今儿你值晚班啊?”

    黄医生此人并不属于和蔼可亲那一路线的,然而此时的他却对孟凉凉露出了一脸的和蔼可亲。

    孟凉凉疑心自己是不是打滚翻晕了脑袋,出现了某种错觉。揉了揉眼睛后,孟凉凉确认了。这位大叔脸上出现的神情的确是和蔼可亲,让人一看就想谈人生、谈理想的那种。

    黄医生不止神情变了,连声音也有了变化,透着那么一股循循善诱的温柔,“小孟啊,你有的时候会不会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其实是一颗球?”

第十一章 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孟凉凉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是我们老家的土偏方。滚一滚,活血通络,可以保持身体活性。”

    一句话将她的行为跟刚才那位病号划开了质的差别。孟凉凉觉得,自己是相当的机智。

    黄医生脸上的表情果然恢复了正常,他点点头说道:“人体有很多穴位,打滚儿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按摩,但是从保健效果看,还是有氧运动比较好。”

    “没错。”孟凉凉摆出满脸的赞同,继续胡扯道:“不过打滚比较方便,省时间也不需要什么专业指导。”

    黄医生似有同感,两人就养生保健的难度和难以持续性等话题聊了一会儿,孟凉凉抓了个时机,得以撤离现场。黄医生又独自的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看着身前的草地,忽然就有些意动。

    这个土办法好像也不错,省时省力还没技术含量。舒筋活络的效果也许不会太大,但是立竿见影,关键不会觉得累。

    就在黄医生跃跃欲试的时候,院子另一头那位自认是颗球的病患又翻着跟头的滚动回来。黄医生那颗跃跃欲试的心立刻就平复了。

    办法是个好办法,但也忒像病患了。

    看了看孟凉凉的背影,又看看那个病患,黄医生顿生一阵钦佩:现在的年轻人果然是我行我素,全然不在意这些。

    孟凉凉浑然不知自己被人钦佩了。她躺在床上,默默的将准备向老王咨询的问题梳理了一遍,只待“过些天”后老王再次出现。虽然她不知道这个“过些天”究竟是过几天。

    出乎预料,老王口中的“过些天”居然连12小时都不到。

    第二天一大早,才刚完成打饭工作的孟凉凉正左手豆浆右手油条的沉浸在用餐的幸福中,就被人喊了出去。

    “小孟,你爷爷找你。我让老爷子进来,老爷子还不肯。”

    孟凉凉并不觉得她那位爷爷会来看她。在她认识的老爷子里,也没有哪位跟她的交情深厚到能来看她的。直觉的,她认为来的是老王。

    一出精神病院的大门,果然就看到换了身装备的老王。

    老王的新装备用一个字就可以形容:花。

    小碎花的衬衫、大碎花的沙滩裤、深碎花的凉鞋、浅碎花的遮阳帽,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闪烁着炫彩反光的大墨镜。

    朝阳恰好打在老王的身上。孟凉凉忍不住抬手遮了遮眼睛。准确的说,她是用一根油条遮了遮眼睛。因为她手里犹还捏着那根没来及的下口的油条。

    老王笑哈哈的抬手去拿那根油条,“正好,我还没吃饭。”

    开玩笑!神仙还需要吃饭?

    孟凉凉手疾的护住油条,“我祭祀给你。”

    “小气劲儿。”老王撇撇嘴,缩回了手来,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摊开的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枚雕工朴拙的玉环,通体无暇,温润淡雅。纵使孟凉凉不懂玉石,也能看出这东西价值不菲。

    看老王的神态、动作,这玉环是给她的。

    孟凉凉有些摸不到套路,“这是给我的见面礼,还是什么法宝、神仙印鉴之类的?”

    老王一愣,随即笑呵呵的说,“算是见面礼吧。”

    算是见面礼。那到底是不是见面礼?

    迟疑了两秒钟后,孟凉凉看看那枚玉环,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油条。而后她将油条递到了老王手里,“这仓仓促促的,关键我也穷。这根油条是我亲手从锅里捞出来的,礼轻情意重。当是还礼了,别嫌弃哈。”

    说话间,她使劲儿的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接过那枚玉环。入手的微凉和莹润令她微微有些激动。

    “这东西值不少钱吧?”

    老王咬了两口油条,啧啧称赞,“油条炸的是真不错。”又咬了两口后,老王才回答了孟凉凉的问题,“这东西有年头了,好像是二三百两银子买的,算是值钱吧。”

    孟凉凉一双捧着玉环的手越发的小心翼翼,她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有年头是多少年?每个朝代的银价可都不一样。”

    “哪还记得清?”吞下最后一口油条后,老王伸出油乎乎的手指从玉环中扯出了一道白影。

    随着老王抬手落臂,淡如烟雾的白影很快的凝成个人形。那是个身材高瘦的男人,惨白的一张脸,猩红的一条舌,嘴角向上弯出道弧,好似正在笑着。

    “小谢出了点儿事故,一时半会的回不了阴冥。暂时就让他跟着你吧。”

    瞧这位的尊容,加上老王的这番话,很容易就能猜出这位的身份白无常,谢必安。

    可是猜出来并不代表她就能全然的控制住自己身体的反应。比如发寒的脊背、比如倒竖的寒毛、比如忍不住后退的脚步、比如微有轻磕趋势的两排牙齿......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见到些“鬼”,可距离从没如此近,形象也没如白无常这般诡异。

    秉着友好同事的信条,孟凉凉强行控制了一波,咧出抹笑容来招呼道:“谢哥好。”

    白无常面上的笑容更加的明显起来。自然,那股诡异感也就越发的鲜明。他没说话,只向着孟凉凉拱手弯腰,看上去像是在行礼。

    老王在一边说,“小谢有伤,暂时说不了话。”

    孟凉凉的视线忍不住瞟向白无常那根长到夸张的猩红舌头这样子,就是没伤说话也困难吧。

    所以,白无常平时都是怎么说话的呢?

    眼前的情况显然不是好奇的时机。孟凉凉按捺下这份突然冒出的好奇,自然而然的顺着老王的话音,将目光转投到他身上。

    面对着老王的这副形象,孟凉凉的状态顿时自然起来。

    “谢哥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他为什么不能返回阴冥地府?”

    “谢哥要在我这里待多久?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话说,我还没摸清状况呢,把伤员交给我真的好吗?”

    “哎,对了!谢哥这状态,其他人是看不到吧。这周围可有摄像头啊。”

    ......

    老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吞回了准备出口的话。他哈哈的笑了两声,打断道:“具体情况,等小谢好了,你问他。我这还有紧急状况,不能耽误。先走了,回见!”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老王人已在马路对面。

    盛夏的清晨,孟凉凉却忽然觉出了一阵萧索。

    这什么情况!

    她没有照顾无常经验啊,而且她住在精神病院里啊,她不是很方便啊!

    还有,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她还没弄清楚:这枚玉环到底是不是送她了?

第十二章 怕鬼这种事情 人之常情

    其实,照顾白无常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因为人家白无常并不需要什么照顾,他几乎时刻都躲在玉环里,存在感低的无限接近于零。

    这一事件最终带给孟凉凉的烦恼就只有玉环的安放问题。

    就算是在银子不怎么值钱的朝代,二三百两换算过来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值钱的物件儿,孟凉凉放在哪里都觉得不安心。

    想来想去,还是放在身上时刻监控比较好。

    财不露白才安全。秉着这一原则,孟凉凉搜罗到两样物品,对玉环进行了全副武装。

    一捆鱼线、一段丝带。

    鱼线是张厨师才刚从工具包里丢出来的,结实的刷新了孟凉凉的认知观。也因为它太过结实,在使用过程中损坏了鱼竿,所以才被张厨师淘汰弃用。

    丝带是向梅护士讨的。它原本包扎在一只礼盒上,鹅黄的颜色柔嫩的像是加了牛奶的鸡蛋羹。礼盒里面的东西取出后,这漂亮的盒子和丝带也就成了留着没用、扔了可惜的鸡肋。孟凉凉要,梅护士很是乐意的连带盒子都送给了她。

    鱼线编成粗粗的一根手链,让它的结实度有了加倍的保障。丝带拆出经纬线,将长长的纬线细细密密的绕在玉环上,一层压着一层,直到再也看不到内里的质地,孟凉凉又继续的缠了几层。

    经线也没浪费,孟凉凉把它们做成了两只小巧的流苏编在玉环上做装饰。

    一只透着寒酸气息的手链就这样完成了。

    接下来的日子,孟凉凉的生活又开始进入到规律循环,平淡而紧张。只有每天打滚的时间里,她才会意识到自己被一道雷劈出了普通人类的范围。而这种意识也随着新鲜感的流逝而逐减着。

    直到有一天,白无常开口说了一句话。

    彼时,孟凉凉正在上德语课。教室宽敞且明亮,冷气开的很足,老师的嗓音柔和知性,语调抑扬顿挫。竖起耳朵低下头,一手静支着额,一手执笔疾书,孟凉凉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的还是很惬意的。

    冷不丁耳畔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冰冷冷的像是零下几十度的天气里冰块和铁块的敲击。

    “这两个胎鬼成了气候,再不处理又是一桩麻烦。”

    孟凉凉一惊,随即意识到出声的是白无常,他说的胎鬼无疑是老师身上挂着的那两只。

    正常来说,人在听到这样的话语后,会顺着话音去瞧被议论的对象。而孟凉凉忍住了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她不敢看。

    那两只小鬼血糊糊的两团,神情更是诡异。既有米国恐怖片的画风,又有脚盆国恐怖片的气场。看上一眼心肝颤,再看一眼胃哆嗦。

    课堂不是方便讲话的地方,孟凉凉强忍到下课,飞速的收拾好东西奔到临近一处方便说话的场所:楼下喷泉广场内的外语角。

    烈日当空,这地方静的很。就算有谁偶然走过,听到她在“自言自语”也不会感觉到奇怪。

    外语角嘛,有背单词的,也有背台词的,有比比划划说外语的,也有手舞足蹈排话剧的。似她这种声情并茂的自言自语,实属常见。

    一脚踏进外语角,孟凉凉的话就如大雨过后的水库泄了闸,有速又有量的纷纷倾泄。

    “谢哥,你可算是能说话啦!”

    “之前你遭遇了什么啊?怎么就回不去地府了呢?快跟我说说,也好留个警示。”

    “话说,老王为什么把你送我这里啊?”

    “是不是需要我帮什么忙啊?具体要怎么帮?”

    ......

    “等等。你刚才说那话,是要出手处理那两只胎鬼?你什么时候出手提前说一声啊,我见不得那场面。”

    说了好一阵都不见白无常回应,孟凉凉终于停了口,一瞬不瞬的看着手腕上的玉环道:“谢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吧?”

    话音落下,一道白影从那只包裹严实的玉环中冒了出来,转瞬凝成了一个长舌垂胸、面带微笑的高瘦男子,“你一直说个不停,我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见他现身,孟凉凉下意识的一悚,然后看了看日头。

    大白天的,日头底下,这就大摇大摆的出来啦?

    她的动作神情太明显,白无常不想看明白也看明白了。他的脾性好似还不错,笑着解释说,“我是鬼差,不是鬼。”

    孟凉凉尬笑两声,说道:“你刚才不出声,我正琢磨着是不是你不能在阳光下说话。”

    也许是舌头的缘故,白无常抽嘴角的动作格外明显。微小的抽搐动作,带动着那条猩红长舌也跟着一颤一颤的。这画面令得孟凉凉越发的不敢正视他。

    她的视线飘忽到一旁,假装在欣赏喷泉。然而白无常马上要说的事情并未闲聊,于是他特意又飘到了孟凉凉的眼前,以示郑重。

    “胎鬼跟其他鬼不同,一般不需要处理,由得它们待到怨气消散或者重新投胎到跟随的母体。还有一种情况,由于某些缘故,怨气没有渐渐消散反还积压成势。这种情况就属于清理的范围。”

    孟凉凉的视线又飘忽到头顶的穹空,迎着刺目的阳光,假装在欣赏云彩。

    白无常以为是自己的话还没被对方重视,于是不待她出声回应便立刻的又飘起身来,横在她的头顶,语气更加严肃的说道:“越早下手越容易。”

    他的身体横的很稳,百分百与地面平行。当然,那条猩红可怖的舌头也百分百的与地面垂直,距与同样与地面垂直的孟凉凉只有不足一厘米的距离。随着舌头的轻轻摆动,那距离时而零点三、时而零点七的在她脑门上方徘徊。

    鬼居然也受地心引力的控制!

    这尼玛不科学啊!

    孟凉凉不由自主,狠狠的哆嗦了一下。急中生智,立刻蹲下身去假装系鞋带。白无常的形象不在视线范围内,她的思维很快恢复了运转,压着犹还带着颤音儿的嗓门说道:“清理就清理呗。谢哥跟我说这些,应该不是需要我帮你喊加油吧。

    那你是需要我烧把武器给你,还是需要我帮你请救兵?”

    白无常此刻终于看出了点儿什么。仔细回想起来,从他见到她开始,她的视线就没有稳稳当当的落在他的身上。据他这些日子的所见,这并非是她的说话习惯,在面对其他人时,她都是端端正正的直视着对方的只除了那位身背胎鬼的女老师。

    白无常的眼中渐渐蓄起一抹不可置信,“孟婆大人,你......难道怕鬼?”

    被揭穿的孟凉凉并没打算掩饰,她干笑几声说道:“怕鬼这种事情,也是人之常情。”

    居然真的是!

    白无常在空中僵了很久。落下身来后,开口就直戳重点,“但你不是人。”

    这会子孟凉凉倒不觉得尴尬了,颇有几分理直气壮的说道:“神仙就没胆小的吗?”

    “有。”白无常点点头,马上又补充道:“但是没有怕鬼的。尤其,是地府冥神。”

第十三章 职责这玩意儿又不是益达 能随便说谁的就是谁的吗!

    孟凉凉的嘴角翘出国际公认的微笑标准,“现在有了。”

    她说这话时,脸上眼底当真是半丝的羞愧也无。白无常再次的陷入到僵滞中。

    不过空气并没有安静下来,孟凉凉的声音很快的又响起来,“我猜你是想让我去帮你请救兵。说罢,找哪个、去哪里、怎么找?”

    白无常摇了摇头,那根猩红的长舌随着他的动作左甩右摆着,看起来越发恐怖。但是孟凉凉的视线并没有在他身上,所以在回避恐惧画面的同时,她也漏掉了白无常所表达的信息。

    白无常发现这一问题后,没有再飘到孟凉凉的眼前,而是出声道:“恕我直言,据我观察,孟婆大人你还不具备那个能力。”

    提到能力,孟凉凉即刻的歪了楼。像是对着一道题,冥思多日不得解法,忽然就抓住了一名解题行家般,她双眼放光的看向白无常。只一秒钟,又飞快的挪开了,眼睛里的光依旧还是烁烁闪耀。

    打滚儿修炼这种事,说起来好像很容易,但具体实施起来却并不是那么简单顺利。那股力量时有时无,最初她认为那股力量在她放松身心的时候就会出现,试了几次又并非次次都灵验。

    她先后试了多种方式,最终还是不得其法。

    对于断断续续引入到体内的力量,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感知、怎么去利用。

    此刻,孟凉凉一口气将所有的疑问困惑都倒了出来,满心以为白无常会给出指导解答。即便是给不出指导解答,多少也都能从他这里得到些启发。

    有那么两秒钟,孟凉凉自以为猜到了老王让她照顾白无常的用意。这委实是一种合理的安排、充分的利用啊。

    然而两秒钟后,白无常的话让孟凉凉这个尚在酝酿膨大的猜测尴尬的晾住了。

    “我不是这样修炼的,之前也从未曾见过此种修炼方式。”

    如果孟凉凉敢正视白无常一眼,就会发现对方脸上满满的都是好奇。上一眼下一眼的仔细打量她,嘴角依稀有着忍笑的痕迹。

    原来打滚儿并非是她的奇特癖好。他还曾窃窃的猜,这位新任孟婆的前世是否某种酷爱打滚的生灵。

    修神的法门有千万种,种种不相同。他做鬼差那么长时间,各种稀奇古怪的修炼方式也听说过不少,可像打滚这么扯的还是第一次听。也不知其中的玄妙处为何。

    失望带来的沮丧令孟凉凉安静了一会儿。

    白无常抓住空隙,及时的正楼掰回主题,“这两只胎鬼必要及时处理掉,这是我们的职责。”

    不用去看他的脸,单从语气中就能听出一股凛然正气。听得孟凉凉发自肺腑的想要鼓掌。但这微末的热血情绪并不能抵消她本能的抗拒。

    职责这玩意儿又不是益达,能随便说谁的就是谁的吗!

    孟凉凉摇头的力度以及认真程度,甚有洗发水广告的韵味,“不!是你的职责。我的职责是煮汤。

    谢哥,你让一抡勺子煮汤的去大战恶鬼,这个真心做不到啊。”

    回想上任孟婆大人的风采,再看眼前这位。白无常僵滞了,僵滞中带了三分的伤感,两分的萧瑟,还有五分不知今夕何夕、此处何处的石化。

    良久,他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孟婆大人误会了。我身上有伤,处理掉那两只胎鬼并非游刃有余。我现在的状况有些特殊,不能离开孟婆大人太久。”

    孟凉凉悟了,“所以,你是需要在你动手时,我跟在附近。”

    比起之前的猜测,这种状况就好接受多了。在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后,本着友好同事,互帮互助的信条,孟凉凉满打包票的拍胸口应道:“没问题。”

    紧跟着,她又发问,“说起来,谢哥你是怎么受伤的,为什么不能回地府冥界?”

    白无常沉默了一阵,说道:“不记得了。但我猜想,应该跟那场浩劫有关。”

    孟凉凉问道:“那场浩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等等,谢哥你这猜测应该有原因吧。是不是那场浩劫不时的露头露脚,让你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所以你才会这样猜测。”

    “嘶这么一说的话,这神仙当的很危险啊。”

    ......

    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阵子,也不闻白无常回应,孟凉凉停了下来,“谢哥?你还在吗。”

    白无常的额角和嘴角齐齐的微抽。这位新任的孟婆大人......是几辈子都没说过话吗!

    他轻抚着垂在胸前的长舌,开口道:“这个时间,你该去帮厨了。”

    一句话,成功的止住了孟凉凉的喋喋不休。白无常重新躲回玉环里。忽然之间,他觉得清净是如此的美好。于是他决定,暂且休息一会儿。反正那两只胎鬼三两日里还成不了气候。

    本打算小憩一觉,醒来已近子时。

    孟凉凉早已完成了例行的事项,正抱着一本字典,半躺在床上闲背单词。白无常飘出来,在这间充作宿舍的病房里晃荡了一圈,便停留在天花板上。从孟凉凉的角度看去,他就好似被悬在了天花板上一般。

    今夜无月,走廊里的灯和屋里的小台灯都是冷白色的光源。

    这画面、这氛围,顿时让孟凉凉的心率上升、呼吸加快、腿肚子开始拧筋儿,寒毛一根根的倒竖起来。

    她向门上的小窗处看了一眼,低声的打起商量,“谢哥,你下来呗。”

    她的声音低到只依靠气流发声,气流是带着颤抖特性的那种。

    白无常向墙角处挪了挪,“透透气,一会儿下去。”

    孟凉凉用字典盖住额头,避免视线接触到天花板方向,“谢哥,房间就这么大,你移到那里我也看得见。我总不能趴着睡觉吧。就算我趴着睡,也保不齐半夜里翻身啊。你这样容易吓死人的。”

    白无常想说:吓死,在她身上不存在。

    白无常想说:她也并不属于人的范畴。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他觉得只要他顺着她的话,她就不会有话题絮叨下去。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他才刚飘身下来,孟凉凉的话又一句接着一句的递了过来。

    “谢哥,你是不是喜欢在房梁、天花板这种地方飘着?”

    “不如你去隔壁,距离不远,你飘着惬意,我也不会看着害怕。反正人家也瞧不见你,随你用什么姿势挂什么位置。”

    ......

    白无常正要穿墙逃往隔壁,就听一阵悦耳的旋律在房间内响起。

    孟凉凉拿起手机,见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接通后对面传来的声音却不陌生。

    “师姐,没睡吧?十万火急,赶紧过来帮我抱抱佛脚。我让朋友去接你,报个地址给我。”

第十四章 不 我就住精神病院

    她住的地方方便报出去吗?

    不方便。

    所谓物以类聚,卫既白的朋友能是朴素低调的主儿吗?

    不能。

    那么问题来了,她现在要不要报地址,让卫既白的朋友来接她?

    要!因为让人来接,可以省下车费钱。至于深夜、豪车、精神病院接人这种怎么搭都有八卦火花的组合,在金钱的面前都是渺小的。

    当孟凉凉报出精神病院的地址,卫既白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这让孟凉凉很是叹服。富家子弟果然是见识的多,隐约有着那么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大惊小怪这种情绪,怎会轻易出现。

    下一秒,她听到卫既白自信满满的说道:“那附近有片仓库改成的出租房,我知道那里。那地方离精神病院还有段距离呢。我让陈秉直接去仓库那里接你。”

    孟凉凉静默了三秒,清晰而肯定的说,“我住精神病院。”

    电话那头在一声夸张的“哈?”后,陷入了良久的安静。

    孟凉凉默默收回刚刚的叹服,想了想又补充说,“我在这里兼职了份工作。”

    挂了电话,孟凉凉收好需要带的物品往大门外去等待。当然,这个需要的带的物品里包括着不能长离她身畔的白无常。

    她在门外站了十分钟,就见一辆火红色的跑车劈开夜色,风驰电掣而来,至她跟前,猛然刹住。

    孟凉凉感慨,豪车就是豪车,连刹车的声音都透着那么一股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气质。

    卫既白口中的陈秉是个长发飘飘的男人,看上去不太好接触,但其实也是个话唠。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两个人聊出了海量的信息。

    比如,卫既白每天忙碌的内容主要是个乐队。乐队的名字起的有些随便,叫做精神食粮。乐队成员的艺名更加透着随便的气息,居然分别叫做白饭、炊饼、牛排、肉串、沙拉、茄鲞。

    有荤有素、有主有副,还有古有今。

    今天他们乐队接了一场商演。彩排时,倒霉的卫既白倒霉的被一盏倒霉灯砸到了倒霉的右腿。

    住院这么大的事情,瞒是瞒不了多久的。卫家的几位家长本来就反感卫既白搞乐队,等他们知道了卫既白受伤的缘由,再发现卫既白根本没去上课,后果可想而知。

    揣着侥幸心理,明知道瞒不住,卫既白也要瞒。能瞒多久算瞒多久,万一能蒙混过去呢。

    当然,卫既白也做好了很快就被会发现的觉悟。所以他才十万火急的让孟凉凉给他恶补功课。摔断腿的事是捂不住的,逃课的事情总得挣扎一瞒。

    陈秉把孟凉凉送到医院楼下,告诉她楼层床号后,一脚油门就没了踪影。

    这是一家综合医院,规模之大在面积上就展现出来。孟凉凉在一楼转悠了几圈,才找到通往住院部的电梯。

    这几间电梯并非住院部专用,它临近急诊,方便急诊科往住院部转送病患以及各科医生支援急诊使用。这会子已是深夜,医院里没有几个人影,电梯的使用划分也就没那么严格了。

    孟凉凉选择了一间电梯按下,等待的时间里她听到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交谈的声音。音量不大,但因为安静,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清晰。

    “宋姐,刚才那个什么情况,怎么老嚷着要报警,还扯上了赵医生?”

    “甭提了。那个病人前些天来过,就跟她那个男朋友一起来的。门诊赵大夫接的诊,开了几盒黄体酮还有两瓶维e保胎。”

    “那、那病人这流产......”

    “嗨,根本不关人赵大夫事儿。病人本身问题不大,用药保胎没有问题。她的药被换了,就是被她那个男朋友换的。”

    “换药?怪不得要闹到报警。”

    “也就是闹闹吧。那个渣男说几句话、掉几滴泪,报警电话到底没拨出去。”

    “还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是活该,都这样了还......”

    随着声音的靠近,两名护士转入到这条走廊。发现了孟凉凉的存在,正说话的小护士立即闭了嘴,并紧张的瞧了她一眼。

    作为医护人员,议论病人的私事,这在规章上是不允许的。

    听八卦这种事,孟凉凉是专业的。她知道此刻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来。电梯在此时到了,孟凉凉一脸的什么也没听到、不关我事,面无表情的走进电梯。

    卫既白的病房是单人间,里面的摆设颠覆了孟凉凉对病房的固有印象。

    吹着空调、吃着果盘,坐着柔软的沙发,就把课给补了。

    比起八卦,孟凉凉更加精通的是讲课,卫既白的头脑也是百里挑一的好使,两相配合,补课过程进行的顺利无比。

    再次的翻过一页笔记,孟凉凉正准备开口,卫既白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直接问道:“什么事?”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卫既白立刻哭笑不得起来,“我谢谢您啦。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走下去。”

    又不知那边说了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卫既白恨恨的丢开手机,抬头向孟凉凉笑道:“师姐,你饿了吧?”

    经验证明,神仙不会饿。

    孟凉凉摇摇头。

    卫既白笑的越发灿烂,一声“师姐”也叫出了几分甜味,“能不能麻烦你,下楼帮我拎点东西上来。”

    “成!”不等卫既白继续往下说,孟凉凉就痛快的应下来,“顾客就是上帝,这点小事儿不叫事儿。”

    卫既白的笑容滞了好几秒,才干巴巴的说道:“师姐还真是......”

    真是什么,他是了半晌也没是出来,最后勉勉强强才想到个词,一挑指头说道:“有态度。”

    孟凉凉点头,“钱到位了,必须有态度。”

    卫既白身边有着各种各样的朋友,还有各种款式的想要跟他攀上朋友的人,但怎么也找不出像孟凉凉这种风格的。不掩饰也不美化利益的关系,话说的直白却又奇异的不会让人感觉到疏离。

    在卫既白的注视下,孟凉凉大步流星的迈出病房,下了楼却没见到任何人、任何需要她拎上去的物件。

    孟凉凉掏出手机,正准备询问卫既白就听一阵满透着金钱气息的引擎声自夜色中传来,抬眼望的功夫,那引擎的声音已经接近过来。

    须臾,一辆火红的跑车在她身前急刹住,一只硕大的汤壶和陈秉的声音一齐送了出来,“快快快,我急!”

    孟凉凉一脸摸不清状况的接过汤壶,没等她发问,对方就又伴随着一阵引擎的轰鸣绝尘而去。孟凉凉只得默默的闭上才刚张开的嘴。

    这位大哥还真是风一样的来,疯一样的去。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汤壶。汤壶的样式是家用的那种,不像是店买食品。看起来这是特意给卫既白准备的病号餐。

    有时间准备病号餐,却没时间送上去,甚至让一个话唠不想多耽搁半个字的时间。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急事。

    孟凉凉八卦的很。

    八卦无门,她也不愿意在热扑扑的空气里多待,索性扭回头去大跨步的迈进医院大楼。她本打算原路返回,直行穿过大厅,通过一条玻璃走廊,乘坐住院部的专用梯回病房。没等她穿过大厅,忽然听到白无常出声说,“往左边去!”

第十五章 呛行的活儿 我不知道怎么操作

    孟凉凉停下脚步往左望去。

    那是一条幽长的走廊。大概是为了节能,走廊里的灯没有亮着。走廊的另一头倒是灯光通明。两端的光线照入进去,并不显得多么幽暗,但不知怎么的,让人看着有些脊背发寒。

    孟凉凉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你确定?”

    对比之下,白无常的声音显出了股无比坚定的气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孟凉凉踌躇片刻,“我可以拒绝吗?”

    白无常无言了三秒钟,很快说道:“这是我们的职责。”

    听他这么一说,孟凉凉的头皮更加的发麻,先前那股不好的预感顿被做实,“那地方不会是有鬼吧?”

    白无常实诚的说道:“此地的鬼很多,但是需要咱们的干涉的就只有这里面的。”顿了顿,他又说道,“再不过去,它就要成气候了。”

    成气候什么意思,那当然是难对付的意思。

    在其位谋其职,现在缩回去当个正常人类也来不及了。反正之前白无常说过,动手的事情他来,只需她在附近就好。

    孟凉凉一咬牙一跺脚,闷低头闭紧眼,向着左边那条走廊冲去,直到白无常喊她停住。

    冲进来后孟凉凉感到了明显的不同,就好像忽然间闯到个真空的环境里,感受不到哪怕一丝丝的空气流动。但她清楚这并非真空环境,因为她听到了一阵令人十分不适的声音,就好像谁的口鼻被强行按进水中。气泡声、呛咳声、从喉咙间发出的模糊不清的字符......交织混杂。

    这气氛、这感觉,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结界?她已经进入到一个被隔离的空间中啦?

    孟凉凉的心脏跳的很快。当然,这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出于紧张和害怕。

    白无常已然从手链中钻了出来,在她身旁飘飘荡荡着。它开口催促,言简意赅透着股急切,“快进去!”

    孟凉凉将眼睛掀开一条缝,瞄到旁边是一间热水房。她快步的迈进去,本想着一进去就面壁闭眼,把时间和场地都留给白无常,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万没想到,还没等她完全的迈进去,里面的情形就清晰无比的钻进她的眼帘。

    难怪她的判断题很少出错,因为她的判断力是真不错。水龙头哗哗的开着,热气氤氲,积满了水的水池旁,果然正有一个女人强行将一个男人的头按进那冒着白烟的水里。

    也许是成了神的缘故,她的轻度近视消失不见,眼神好使了不知多少倍。就这么一眼,她认出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德语班的主讲老师。

    她没有在课上提过自己的中文全名,但孟凉凉看过宣传栏,知道她叫温晓雅。

    人如其名,温老师一向给人的感觉都是温和的,优雅的。跟眼前这个瞧不见黑眼瞳的疯婆子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让人感到恐怖的还不止温晓雅那诡异狰狞的面容。在她身背后,一团黑气凝结不散如一双婴孩的面孔,拧眉怒目,唇角却弯翘着,诡异可怖。相比之下,白无常那形象能算是玉树临风。

    孟凉凉没敢多看,她一步迈进、转身、面壁贴墙,一连串动作做的行云流水,疾似闪电。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水房里的声音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孟凉凉忍不住微微的将头侧回一点,却见白无常就在门口处飘飘悠悠着。

    “你怎么还不上?”

    白无常一抬下巴,指向温老师和那男人的方向。没等他开口,孟凉凉又飞快的撇回头去。虽然不是时候,但她还是没忍住,“大哥,你的下巴都被舌头挡了,就别用下巴指人啦。吓死人!”

    白无常听取意见,抚了抚舌头,换用手指指过去,“虽还没成大气候,但是显然现在的我不是对手。”

    孟凉凉的大脑“轰”的一空,一时也不顾上白无常的形象可怖,她张开眼睛一个跨步蹿到了白无常身后,“现在怎么办!”

    白无常手抚长舌,眯起眼睛,观察了片刻后,叹道:“若是别的鬼还好些。胎鬼的灵智相当于婴孩,它们会本能的惧怕强大的力量,却不会去惧怕应该惧怕的事物。”

    话说的绕,但孟凉凉的理解力毫无困难的把这话翻译成了人话:眼前的鬼物不怕她!

    嗯,也不怕白无常。

    孟凉凉的声音越发的急促紧张,“现在怎么办!”

    白无常一摊手,“不知道。”

    孟凉凉呆滞了。

    不、知、道!

    很好。那么谁来告诉她。一个空有名号的神和一个受伤的弱鸡无常,面对这么个鬼物,究竟该如何抉择?是默默屈从那源于无力的嘲弄和打击,还是为生命和尊严而奋起一搏......

    打住!戏有些多。这么要命的时刻,她的思维怎么自行跑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孟凉凉及时的hold回来,从实际出发,务实无比的再次发问:“谢哥,你就告诉我一句话。我一个神,不会被小鬼弄死吧?”

    白无常摇头,“当然不会。寻常鬼物近不得神明之身。”

    孟凉凉颤巍巍的指了指控制着温晓雅的那团黑气,“这算寻常吧?”

    白无常道:“当然算。”

    孟凉凉的心安了大半。

    就在此时,那个男人从水池中挣脱出来,瞥见孟凉凉立在门前,顿生希望。他奋力的向着孟凉凉挣来,嘶声喊道:“救......”

    话没说玩,他便又被按回到水里。

    话没说完,孟凉凉也知道他是让自己去救他。

    她倒是想救,可她要怎么救?

    此时白无常开口了。他没有说出什么主意,而是很不着调的问道:“这个人的脸竟如此耐烫。”

    孟凉凉噎了噎,她本来不想回答,但是话自发的就从她嘴里淌出了来,“医院的开水跟学校的一样,永远烧不上供应。打到一壶真正的开水,就跟中彩票差不多。再说都流了这么半天,早就蓄进凉水去了。”

    白无常一阵的恍然受教。

    那男人再一次的挣扎抬手,向着孟凉凉求救,“咳,救...咕噜噜噜噜...”

    孟凉凉小心的放过一丝余光去,看了看那个男人。她推了推白无常,“谢哥,快拿个主意!”

    白无常的心态是真不错。束手无策之下,他反倒不着焦急了。想了片刻后,他说道:“人间有句话,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情不妨换个思路。我没有主意,孟婆大人可有什么办法阻止?”

    “用真情感化,用蛮力去拉。”孟凉凉指着自己道:“你觉得我能做到哪一点?”

    白无常认真的看了看孟凉凉,然后摇了摇头。

    此时原本拼力拍打水面的男人停止了拍打,他一只手紧紧的抵住水池的边沿,另一只手向着孟凉凉伸来。薄薄的白气中,那只手颤抖着,散发出徒劳的意味。

    孟凉凉指向那男人,“他好像快扛不住了。”

    喊人来强行拉开温晓雅是不可能了。且不论这里有无结界,眼前面对的是鬼物啊,喊谁来就是害了谁。

    孟凉凉的脑筋飞速的转动着,灵光一阵接着一阵的向外冒,“念佛念经管不管用?要不你教我画个符咒!”

    白无常点点头,“都有用。”

    没等孟凉凉松口气,他又继续说道:“但是,呛行的活儿我不知道怎么操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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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616/ 第一时间欣赏翻滚吧孟婆最新章节! 作者:浅墨染雪所写的《翻滚吧孟婆》为转载作品,翻滚吧孟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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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滚吧孟婆介绍:
孟凉凉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是个好人。但是,但是!她、被、雷、劈、了!劈的精准无比,劈的毫厘不差。孟凉凉以为她要凉了,然而并没有。她还活着,意识清醒,状态稳定。除去发型有些炸、皮肤有些焦、张嘴就喷出股青烟外,她一切正常。面前还有个自称隔壁老王的大爷告诉她:她成神了。由于她是被外力干预封神,还需要勤加修炼才行。她是冥神,所以修炼的方式是以五体接引地冥之气,且需得接引的均匀。翻译出人话来,那就是:在地上打滚。孟凉凉点点头,淡定的拨通了电话:“喂,精神病院吗?”翻滚吧孟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翻滚吧孟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翻滚吧孟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