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神仙会出现错觉?
郭大姐所说的不干净当然不会是需要消毒打扫的那种不干净。
阳光正好,孟凉凉却觉得周身有些发寒,再看这房子也觉得跟之前的感觉不同了,由古拙意趣变成了鬼气森森。她跟着房东来看过两次房子,两次里都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的气息。但无风不起浪,万一是她没观察仔细呢,万一是她来看房子时,阿飘刚好不在家呢。
此刻孟凉凉再回想前任房主那异乎寻常的着急,就怎么都觉得那份着急有些怕夜长梦多的意味儿。
尽管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尽管一切只是猜测,但孟凉凉还是有些害怕。
怕是怕的,退钱是不会退的。撇开这间院子的难寻,就瞅那价格她也不想退。
有白无常,管是怎么厉害的不干净也能变得干干净净,物超所值。
孟凉凉下意识的摸了摸腕上的手链,紧张的吞了吞唾沫,“郭大姐,这房子有什么问题?”
郭大姐向她凑近了些,声音压的更低了,“听老辈人讲,这地方原来是座荒了几百年的宅子,不太平的那种。没人敢靠近。后来建设城市给推平了,几十年前盖起这座房子来,盖的时候就总出怪事儿。盖好了也根本就住不得人。这一片儿的人都知道。
小姑娘,这租房子啊,尤其是租来做生意的房子,可得好好打听清楚。”
郭大姐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嗑着瓜子走了。脚步行走间,依稀能见到她年轻时的妖娆。
孟凉凉看了看身后的房子,握住手链上的玉坠小心翼翼的踏进一步去。她仔细的感知了半晌,未曾感知到异常,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退回去把铺盖卷和行李拖了进来。
院子不大不小,四墙上爬满了蔷薇藤和爬山虎。也是特别,按说爬山虎的长势强,和蔷薇种在一起难免会绞杀蔷薇。但院子里的蔷薇长势远比爬山虎好。
院里还有一架葡萄,孟凉凉最满意的就是这个葡萄架。在葡萄藤叶的掩护下打滚会加自在,就算邻居上房顶,也不会看到她在打滚。
屋门旁倚着一辆轻巧的自行车,淡蓝的漆色上泛着岁月的痕迹和一丝被时代抛弃的孤清寂寥。
踏进屋子也就踏进了前面店铺的厨房。铺子里的装修还是新的,简约却很有格调。孟凉凉打开所有的窗子,让新鲜的空气对流起来,驱散了屋中那抹若无若无的沉寂。
柜台处的装饰墙后藏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二楼是自住的地方,没有做空间分割,看上去很是通透。唯一的家具是张由木箱拼成的超大床铺,大的像是通铺模样。孟凉凉的铺盖铺在上面,仅占了五分之一。
她动手搬开了剩余的木箱,拖到一旁摆好,充当桌凳。
屋子里积着层薄薄的灰尘,孟凉凉挽起袖子,拿出自带的抹布开始打扫。等她把楼上楼下都抹干净,又是一日夕阳晚风时。
孟凉凉在院子里的水池处清洗着抹布,一面洗一面琢磨着怎么能把一楼的店铺利用起来,是转租出去,还是自己开个补习班。
正想着,她忽然察觉到一丝气息的波动。孟凉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拉开手里的抹布充作盾牌挡在身前。转头四望并没有发现没什么,凝神再去感知,那波动又消失的了无痕迹,仿佛从未出现。
孟凉凉也顾不上把手擦干净,急急的拍着手链,把白无常唤了出来。
白无常屋里屋外、楼上楼下的飘了一圈,晃着舌头表示,没有发现任何鬼物的气息。
神仙会出现错觉?
那不能啊。
孟凉凉坚持请白无常再检查一遍。白无常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过程,然后停下来依旧对着孟凉凉摇头,“没有发现任何魂灵。”
落日余晖柔如轻幔的笼罩着小院,轻风送来远处的烧烤香气。周身的一切宁静而美好,没有半分闹鬼的气质。
孟凉凉缓缓的放下抹布,“谢哥,有没有那种你们察觉不到的鬼物?”
“凡是鬼物,皆逃不过鬼差耳目。”白无常想了想,又道:“世间有许多法门,可助鬼物藏身。但此处没有那样的灵物法器。神明出现错觉闻所未闻,看起来神君遇到了个棘手的麻烦。”
“不,不是我,是我们遇到了个棘手的麻烦。我们。”孟凉凉强调完毕,一面观察着四周一面快速的洗净抹布晾好。然后走到葡萄架下就地一趴,闭目凝神,开始了匀速的翻滚。
管是什么棘手的鬼物,抓紧时间临阵磨枪就对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孟凉凉都没吃过那些会拖累修炼进度的食物,此刻翻滚起来收效格外的明显。
虽然知道鬼物伤不到自己,但孟凉凉还是难能抗拒心里的惧怕感,特意的让白无常留在外面帮她壮胆。白无常在院子里飘了一会儿,颇觉无聊,便把自己挂在了葡萄架上,随着晚风一飘一摆的。
当夜幕彻底降临,广场舞的乐曲若隐若现的飘来,孟凉凉停止了翻滚。一睁眼就见斜上方悬着一道惨白人影,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容,只一条猩红的长舌清晰可辨。泛着冷蓝的夜色里,那对比强烈的惨白猩红随着微风轻轻的晃荡着。
一股名为恐惧的情绪自孟凉凉的腔子里冲出,化作一声绵长凄厉直入云霄的“啊”。
白无常被那一声尖叫骇了一跳,顿时乱了晃荡的韵律。他飘落下来,迅疾的扫视了下四周,然后面带疑惑的向孟凉凉询问:“神君,您见到什么了?”
孟凉凉惊魂未定的拍着心口,说话的尾音里犹带着一丝劈叉感,“谢哥,咱能不挂着吗!你要非得挂着也行,你倒是先跟我打声招呼,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白无常听的明白,却是想不明白了,“难道......神君刚刚是因为看到我?”
“不然呢!”孟凉凉站起身来,拍着身上的泥土说道:“谢哥,你挂就挂吧,干嘛还随着风晃来晃去?”
他一个无常,寻常的风吹到他只会穿体而过,怎么可能吹得动他。
对此,白无常的回答是,“不知不觉的就想跟着风动,控制不住。”
第九十二章 这难道就是BGM的魅力?
孟凉凉的惊叫声引来邻居和行人的注意。院子外响动纷杂,有人议论声音是否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还有人扬声询问院子里有没有人,发生了什么事情,需不需要帮忙。
孟凉凉闭上了嘴,将一麻袋的话都关回肚子里。她很想装作院子里没有人、声音不是从这里发出的,让事情不了了之。偏偏外面有人张罗着要报警。
她遇上的事情,报警也没解决不了啊。浪费警力资源就是间接害人,坚决不能做。
顾不上拍净身上的泥土,孟凉凉急忙的打开院门,边向大家表示感谢边捏造了个理由,解释说刚刚是错把断藤看成了蛇,所以才吓得尖叫起来。
拿着手机要报警的那位大叔一听,笑呵呵的收起手机说道:“吓我们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了。放心吧小姑娘,我在附近住了十几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这院子里有蛇。”
凑过来的人很快的散了。孟凉凉也没回去继续打滚,而是锁好门顺着音乐飘来的方向一路寻去。
每片街区都会有一个跳广场舞的地方,在那里总能打听到想要打听的事情。今天孟凉凉要打听的事,都不需要她发挥特长去问,自动的就往她耳朵里灌。因为当她凑过来时,“那座房子”又住了人的消息已然成为了今晚的热门话题。
孟凉凉本打算坐下慢慢听,不想聊天的区域地下铺设了管道。平时走路能吸纳的地冥之气本就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站在管道上方就更加感受不到什么。于是孟凉凉往舞队的方向挪了挪,又挪了挪......当她找到一个最佳位置的时候,已经戳在了舞队中。
那就跟着跳呗,戳在队里一动不动多奇怪。
跳了七八首歌,信息也听得差不多了。孟凉凉总结归纳了一下,并没有得到什么线索。传言千奇百怪,又加持着不同的人的想象力,就连刚刚发生的事情也已经被演化成了院子里住着蛇精。
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沙里淘金,多少还是淘到一点信息的。比如,那座房子里真的从来都没有过蛇,连老鼠蚊虫都没有。明明院子里种了那么多招蛇招蚊的植物;
又比如,开在那里的店铺都不会长久,哪怕生意再红火,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关张。曾经有人脑洞大开,在那里开恐怖鬼屋,最终也没能避免这个定律;
再比如,自房子落成到现在,不知有多少房主、租客请过法师。有的法师大摆阵仗,布风水、设法坛,折腾一通也没个效果。有的法师只一瞧便说房子干干净净,建的也很好,没有半点问题。
......
没有半点问题吗?孟凉凉倒是觉得问题大了。
风凉了,夜深了。出来散步健身的人们开始往家中回返,广场舞也散了场。
此时孟凉凉才发现,播放舞曲的音箱是件神器。上有两个拉杆,下有四个万向轮,可以从正面拉、可以从反面拉,随便拉去哪个方向。单凭这两点,还不足以被称之为神器。它音量大、声音清晰饱满,浑厚而不浑浊,最关键的是它自带了电瓶。用的时候无需电线,走的时候只需轻轻一拉,简单便利不繁琐。
音箱的主人是位烫着卷发的阿姨。她应该是没跳尽兴,所以没有关闭音箱,而是一面拉着音响走,一面跟着节拍继续跳着。
那么多的人里,孟凉凉为什么单单观察这位阿姨,且观察的如此仔细呢。那是因为这位阿姨跟她同路,随着歌曲节奏的快慢,时而走到她身前,时而走到她身后。
大概是今晚跳了太长时间的广场舞,肢体形成了某种惯性。孟凉凉特别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总是想踩着节拍走,两条胳膊也特别的想要摆动起来。
好不容易坚持到自家门前,孟凉凉站定脚步,恰恰这时候音箱里一曲播完,下一首还未响起。她刚好踏着这个空隙站定,好似刻意一般的准确。
转开门锁,一推院门,孟凉凉就见到一幅画令她两腿发软、头皮发麻的画面。
葡萄架上吊着一个人,散发白袍,长舌猩红,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珠子外凸上翻,似睚眦暴怒之态。
在意识到那是白无常之前,尖叫已然滚过胸腔冲上喉咙。但最终那声音没有发出来音乐拯救了她。近在咫尺的音浪将画风扭转到一个奇怪的方向。
“像一棵海草、海草、海草、海草随波飘摇......”
刹那间,葡萄架下吊死鬼的摆动规律凌乱起来。白无常在被节奏控制、和扳回自己的节奏间摆动出了鬼畜的韵律。
孟凉凉......
拉着音响的阿姨见孟凉凉开了“那座房子”的院门,又踏着舞蹈的步伐倒退回来,一边跳,一边探头向院子里望着,并用肩膀碰了碰戳在门前的孟凉凉,“小姑娘,你住这儿啊?”
孟凉凉一扭头就见这位阿姨眼里的好奇简直要闪出疝气大灯的气质。那光芒,噌噌的。饶是话唠的孟凉凉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了。
阿姨好似也发现了自己的八卦太露骨了些,便收回目光来,讪笑着向孟凉凉说:“明天再来跳舞啊,年轻人多跳跳不得职业病的。”
说罢了,阿姨踏着“海草、海草”的摇摆步伐,走开了。
孟凉凉转回头来,只见白无常已经放弃了抵抗,跟着渐渐飘远的节奏晃动着身形,好似一条在浪花里的舞蹈的......嗯,带鱼。
诡异还是有些诡异感的,但诡异的十分喜感。
孟凉凉惊叹:这难道就是bgm的魅力?
白无常时不时的就会把自己悬挂在某个地方,貌似这样是他比较舒适的一个状态。她想让白无常待在玉环外给她壮胆,也不好要求人家不选个舒适放松的姿态。
只要一曲bgm,那就能两全其美了嘛。
其实往院子里探头的不止那位阿姨。孟凉凉转身关门的时,发现有不少路人抻着脖子往这边观瞧。见她的视线过来,那些人便转回脸去,满面的若无其事,继续走自己的路。
唯独一位列外,他不单没有转回脸去,还伸手向孟凉凉打招呼。
这一位,孟凉凉认识。
她颇为意外的走出来,看了看对方手里端着的保温杯和脚上穿着的拖鞋,更加意外起来,“黄医生,您这是搬到这里住啦?”
第九十三章 不能换钱 争来何用!
孟凉凉知道黄医生住的小区并不在这个方向,所以当她见到对方这身打扮,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搬家了。
“哦,我家就在这儿。”黄医生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户小院,“最近房子重新装修,暂时回来住一段。”
他说的这个“家”显然是指父母家了。孟凉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的瞧去,只见那户小院的门半开着,暖黄的灯光从门内扑出来,一半平铺在门前的路砖上,一半照在门前的石榴树上,投下一片斑驳淡影,那树影中安静的趴着辆三轮的老年代步车。
“搬进这房子的是你啊。”黄医生想起刚刚听说的传闻,便又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些闲话别往心里去,不然容易造成压力。压力大了就很容易出现错觉。都是心理原因。”
孟凉凉听出来了,黄医生是认为她听到了凶宅的传闻,心里害怕才将藤条看成了蛇。事实情况并不是这样,她的心理素质其实还是挺好的。
能解释吗?
不能。
她只能点着头说:“嗳,知道了。谢谢黄医生。”
“这有什么好谢的。”黄医生笑笑,又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我要是不在家,跟我们家人说也一样。别客气啊。”
孟凉凉还真没客气。
“说起来,我这儿还真有件事儿想请您帮忙您家的三轮车方便借我用半天吗?”
“一会儿我就给你推过来。”话音刚落,黄医生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要搬东西?家里有辆小货,东西多的话,明天我开那辆小货去帮你搬。”
小货?
“不不不,我不是要搬什么东西,也走不远。”孟凉凉忙忙摆手,解释说,“上次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个旧货市场。我就是想去那儿买些塑料布,还有垫子之类的东西。”
最好能买到帐篷,这样就能风雨不误的在院子里修炼了。
这种情况,黄医生当然不会猜到。他听到“塑料布”、“垫子”就自然而然的认为,那是用来垫床的。他想了想,说道:“我忽然想起来,单位仓库里还放着几套生活用品。都是以前给病人们的配备的,新的,没人用过,保存的也很好。这几年院里的设备用具更新换代,新用品的式样换了,那几套东西放着没用,扔了又可惜,搁着还占地方。
你要是觉得能用,我都帮你拉过来。随便拿个十几二十块钱给会计就行,比你去二手市场划算。”
十几二十块钱,那是真的很划算了。就算暂时用不上,一些生活用品也是早晚要买的,孟凉凉猛点着头道谢。
又闲聊了几句后,黄医生便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回去了。
没了bgm的加持,白无常那迎风飘荡的身影再一次刺激到了孟凉凉。也许是看多了开始习惯,也许是因为省下一笔钱的愉悦冲淡了恐惧,孟凉凉的反应比刚刚淡定了。
打开流量、下载歌曲、关闭流量、选择循环播放、塞好耳机并用胶带牢牢的粘好,一连串的动作她做的手不抖,腿不颤。
一夜的时间就在“海草海草”的循环播放中过去了。白无常在葡萄架上晃悠了一夜,晃的身心舒畅,惬意非常。孟凉凉在葡萄架下滚了一夜,滚了满身的泥土露水,不过因为吸纳了不少地冥之气,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
前任房主赠送的自行车除了铃铛哪里都响,车胎还是破的,暂时用不了,孟凉凉就还是搭乘公交回学校。
从前的孟凉凉是卡里有钱心不慌,卡里的数字越大,她的心理安全系数越高。现在的孟凉凉......嗯,也一样。只是又多了一条,体内的神力越多,她的心越安稳。
一夜心无旁骛的勤修成果让孟凉凉的唇角上扬又上扬。
今天也没什么课,孟凉凉是来开会的,实习动员会。内容无非就是那些,听不听都没什么不同。她来是为了挣印象分,跟方濂抢夺名额。
然而今天孟凉凉听到了条坏消息:学校联合多家企业举办了一个创业指导大会。方濂去了。
单纯是这样的话,并不能说明什么。关键是她还听到了一些细节:因为楚教授的忽然离世,楚宛韵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打算,准备留下来陪伴母亲。楚宛韵不走,所以方濂也不走了。
方濂会因为楚宛韵放弃大好的机会?
显然不会。
他之所以这么选,必定是综合考虑了各方因素。但那些孟凉凉都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有一点:方濂放弃了那个名额。
那她还争什么?不能换钱,争来何用!
继卖血路断绝后,孟凉凉第二次的经历了巨额款项离她而去,且一去不复返的痛彻心扉。
动员会结束,孟凉凉捂着心口走出教学楼。她的思绪沉浸在一叠叠钞票长了翅膀离她而去的沉痛里,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聚集的目光。
她走进来时满面的笑容,离开时却是失魂落魄。
总不会是因为动员大会。原因似是就只有唯一的那个了。
几秒钟后,同学们看向孟凉凉的目光里便充满了同情太可怜了!孟凉凉一定是听到方濂对楚宛韵无条件的牺牲,才会这样。
平时多么好强的一个人啊,居然会失魂落魄到完全忘记遮掩情绪。
人群中忽的响起一道刻意扬高的嗓门,压过周围的窃窃议论。“凉凉,凉凉,你等等我啊!”
孟凉凉转回身,只见苏小暖拎着背包从人群中穿行过来。
几乎所有认识孟凉凉的人都知道她是有些好强的人,苏小暖当然也知道。她还知道,在某些方面孟凉凉的自尊心异乎寻常的敏感。
于是苏小暖再度的把嗓音提高了一个调门儿,“瞧你这表情,是不是又丢钱啦!”
孟凉凉顿觉心头一热。知己啊!可不就是丢钱了!又丢了好大的一个财路。
虽然作为一个神仙,不必靠钱财生存。虽然作为一个高尚的、靠谱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神仙,应该视钱财为浮云。但孟凉凉一开口,还是掩不住的遗憾委屈,“快要到嘴的鸭子,飞了。”
第九十四章 这一次 空气已经不是安静能形容的了
鸭子!
在这个语境里,不会是指鸟纲雁形目的那个鸭子。那是指的什么,财路还是......方濂?
苏小暖赶紧甩甩头,把这个歪了的思路暂时甩出脑海。她向孟凉凉挤挤眼睛,“之前谈的投资泡汤啦?没关系,鸭子多了,再找呗!”
说罢苏小暖拉起孟凉凉就走,“我是没钱给你投资,不过我这个免费劳动力可以帮你打扫下店铺。”
孟凉凉听出不对劲儿了。苏小暖这些话三分真、七分假,嗓门刻意扬高,吐字异乎寻常的清晰,明显是特意说给谁听的。
谁能告诉她,在她走神的时候,苏小暖这货又发展了什么内心戏。她有些跟不上节奏啊。
好在,苏小暖脚步飞快的将她带离了现场,也不用她跟节奏。
她们两个走了,那些刻意放慢脚步的同学也就恢复了正常行走速度,很快也离开了。只留几个满脸八卦、装做系鞋带的同学。他们彼此交流了下眼神,顿时喷溅出一串儿又一串儿的火花。
苏小暖的话里信息量巨大,且时机说的巧,巧的有那么些刻意。问题来了,究竟那些话是替孟凉凉强行挽尊的欲盖弥彰,还是意有所知的指桑骂槐?
这片瓜田,值得挖掘啊。
此时楼里又走出来一个女生,她戴着副无框眼镜,踩着双精致的矮跟小皮鞋,背挺得笔直,步子慢悠悠的。
有人认出来,那是孟凉凉的寝室的安琴,便凑上去八卦兮兮的打听,“安琴,你们寝的孟凉凉打算创业?”
安琴站住了脚步,点点头说:“是的呀,铺子都找好了。不过她打算做什么还没告诉我们。不管她做什么,我们都会去支持下的。
你们也想去表示支持的呀,那到时候一起去。”
从她的话里,这些人得知苏小暖的话不是空穴来风。那么问题又来了,孟凉凉弄铺子的钱是哪里来的。
“安琴,凉凉最近是不是交了个男朋友?特有钱的那种。”
安琴听出了些意思,原来她刚刚是会错了意。他们跟她打听这些,不是要去送支持的。
“不晓得。”安琴推了推眼镜,原本略带轻快的语调变得不紧不慢起来,“不过说到钱你们还不知道吧,凉凉的弟弟死掉啦。她那个不管她的爸爸、爷爷又跑来认她。哦呦,今天来送吃的,明天来塞零花钱,恨不能把银行卡当扑克牌给。不过凉凉都没要。”
孟凉凉是谁?有钱能不要!
对于安琴的最后一句,大家抱了极大的怀疑态度。作为一名信息搜集爱好者,他们当然知道孟凉凉那个狗血的家庭状况。
“事实”并没有想象中的精彩,这让他们微感失落,失落里还透着一丝不甘心。
不待那丝不甘心化作成询问,安琴便先一步开口,“对了,你们谁需要代写论文啊?凉凉现在是没空接这个工作了,你们可以找我呀。我比不过凉凉有本事,我自己也要写论文的,精力有限,所以论文质量我是不做保证的。不过字数能做保证,一定够,多送个几百几千字也无所谓的。”
现在谁还敢叫人代写论文!
她敢写,他们也不敢找啊,就是一点嫌疑也不敢有。一丁点儿的嫌疑就意味着十倍严格的审查,本来肝论文就很肝的很困难了,难上加难,还怎么活。
顿时,几名信息搜集爱好者连连摆手,叠声说着“不需要”四散而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安琴撇撇嘴,再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八婆。”
走了几步路后,她划亮手机屏,点开寝室群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凉凉呀,你刚做什么了?你是不晓得,一群男八婆,女八婆都在八卦你。”
不必打开这条消息,此时的孟凉凉已经知道有一群男八婆、女八婆都在八卦她。
不是她修成了什么顺风耳的神通,而是那些人就在她身前半米处议论着她。
八卦嘛,很少有人不喜欢。它就像巧克力,可以刺激人脑分泌内啡肽,排解压力令人放松愉悦。有人专门做过研究,经常八卦的人幸福指数明显高于沉默寡言的人。
孟凉凉也是个特别八卦的人。
但八卦和八卦也是不一样的,八卦总要讲个真实性。不然那就不叫八卦,而叫造谣了。
现在,在她前方半米处就有一群造谣的人。谣言内容大致可以归纳总结为成两大点:一,孟凉凉其实是个拜金女,想方设法的搭上卫既白,然后甩了方濂;二,孟凉凉在很早之前就被人包养,有人亲眼目睹她被豪车接送。
一条条、一句句,说的有条有理有细节的。
苏小暖默默的从孟凉凉肩上取下了背包,抱在自己怀里。想了想,她又把孟凉凉手里的手机拿过来,稳稳当当的揣进包里。
几分钟后,苏小暖见孟凉凉居然还在原地,不由得诧异了。
人能忽然改了脾气吗?
那不能啊。
明白了,一定是气呆了。
于是苏小暖伸手戳了戳孟凉凉,并贴心的提供着信息服务,“就那个,穿紫外套、吧的最欢的音乐系的姚佳。楚宛韵的闺蜜之一,同时还是卫既白的追求者之一。”
孟凉凉一直在忍耐。作为一个神、一个力争靠谱、称职的神,她总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冲过去理论、撕架。神该有神的气度,神的眼中应映万物众生、陵谷沧桑。此般微似蜉蝣的小事,怎么值的神明去花费精力。
她应该一笑而过。
一笑而过。
孟凉凉迈开了腿,但没控制好方向,也没控制好自己的胳膊。她三两步就冲到姚佳了身后,一把拉住对方的肩,迫使对方转回身来。
“造谣造的这么卖力,有人发薪水啊!”
姚佳正说的绘声绘色,全身心的浸入,冷不丁被孟凉凉一拽,涌到舌尖的话生生又吞了回去,在喉咙间噎出一个闷闷的嗝儿来。
空气陡然安静了。
姚佳回过了神,迅速甩开孟凉凉的手。她现在很心虚,但此时此刻她能露怯吗?必须不能啊,旁边还那么多人看着呢。
“谁造谣?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就是孟凉凉吧。怎么,敢做不敢认啊。”
说八卦被当事人逮到了,对方还来势汹汹。几个吃瓜同学微微的后退了半步,下意识的放缓呼吸。空气更加的安静了。
“呸。”孟凉凉响亮的啐了声,开始挽袖子,“那你倒是说说,那个什么豪车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在哪里接了我又送到了哪儿。车什么样儿,开车人什么样儿。当时都是谁目睹的。人证、物证,你倒是拿出一证来。”
一大串话倒过来,砸的姚佳语塞。注意到周围几位同学若有所思的目光,姚佳的心更慌了。
她必须说些什么,必须马上说些什么。此时姚佳的余光瞥见辆红白相间的公交车,立刻有了灵感,“车是白色的,上面还贴着红色的纹饰。车主是个秃头大叔。至于是谁目睹的,我不能告诉你。”
说完这句,姚佳稳了稳,开始抢回气势,“孟凉凉,如果没有豪车接你,你为什么不去公车站,偏在这里等着?”
她们所站的地方,是个临时停车点。出租车、网约车、私家车平时都在这里停靠接人。
吃瓜同学的视线又悄悄的移到了孟凉凉身上。
孟凉凉已经挽好了袖子,整个人调试到进能撕架,退能理论的状态。她为什么在这儿?她本来是要去公交站的,还不是因为听到姚佳在这里造谣才过来的。
孟凉凉才一张口,没等她开始反驳,一声急刹猛的从身边响起。
扭头望去,只见一辆特种车辆稳稳的停靠在路边。白色的车身上贴着硕大一排红字:a市第三精神病疗养院。
“唰啦”一声,后面的车窗被拉开了。隔着钢制栏杆,一名光头男子向孟凉凉猛挥起手,“孟仙友快上来,再晚可赶不上蟠桃会啦!”
孟凉凉......
姚佳......
苏小暖......
吃瓜同学......
车,白色的,上面还有红色的......纹、纹饰?
人,大叔不大叔的不好分辨,但头是真秃。
这一次,空气已经不是安静能形容的了,得用凝固。
第九十五章 书上说有些精神病人看上去很正常
孟凉凉特别想知道,小林这货为什么被拉出来了,又为什么剃了个光头。还有,车为什么在她面前停下来了?
为什么就在她面前停下来了!
一片诡异的静寂中,车尾处的门拉开了,黄医生探出头来向孟凉凉招手,“小孟快上来,顺路就把你捎过去了。”
捎哪儿去?
捎哪儿去!
有车蹭是好事,但有些话必须要说明白了啊!孟凉凉迅速的组织起语言。没等她想好要怎么说才能不漏痕迹的撇清嫌疑,就见苏小暖昂着头,梗着脖子,以一种风萧萧兮的表情登上车去了。
什么啊,就上去了!
孟凉凉的思维再一次的停滞。
苏小暖的想法很简单。谣言这东西,传播简单,澄清难。孟凉凉怎么做都不如就势上车。
她在精神病院打过工,又一向节省。时常搭乘精神病院的顺风车,很正常啊。偶然被人看到传来传去传变了形,也很正常啊。所谓的豪车接送,都是捕风捉影、添油加醋的成果。谣言不攻自破。
上了车,苏小暖发现病患被铁栅栏隔离着。铁栏外堆着几只硕大的编织袋,挤得满满当当的,遮住了束缚设施和镇定器械的踪影。车上的人也不多,除了病患和司机,就是一位低头玩手机的护工和一位捧着保温杯的医生。
画风跟她想象的格外不一样。
再不一样,这也是拉精神病患者的专用车辆。第一次乘坐,感觉有些......刺激呢。
飞快的,苏小暖的僵硬和不自然统统都被这种刺激感驱走了。她稳稳的坐在座位上,扒住车门探出小半截身体去,向孟凉凉发起召唤,“快点儿啊,凉凉。”
铁栏后的小林也在催促,“再晚就真没桃儿了!”他的视线向下一移,盯着孟凉凉撸起的袖子又喊道:“降妖除魔不急在一时片刻。再说了,你点金术都没练会,还想打妖怪啊。”
话音落下,孟凉凉的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去瞧黄医生的神色她戳石头的行为,会不会被解读成精神病?
姚佳的脸色变的更加明显,明显的难看。谁是妖!谁是魔!偏偏气的要命,还不能还嘴她能去跟一个精神病吵架吗。跟精神病吵架的行为,很像个精神病啊。
此时后面开来一辆出租车,不住的鸣着笛。前面的车窗摇下一半来,露出只标准的地中海发型。司机老刘向孟凉凉笑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指了指后视镜里的车况,示意她赶紧上车。
吃瓜同学的目光顿时集中向老刘的发型头是秃的,人也是位大叔。一切信息都对应上了。
再瞧瞧孟凉凉通身上下那绝不会超过100块的装扮,他们开始思索传闻的真实性。
孟凉凉的目光则直接投向了后面的车况。出租车后面又缓缓的跟来一辆私家车,必须要马上做决定了,不然就要妨碍交通的顺畅。
那么,是婉拒黄医生的好意,继续跟姚佳理论,还是就势上车,节省一次公交费用?
孟凉凉当然是选择后者。
她把撸起的袖子又放了下来,向姚佳撂下一句“明天我再找你”便跳上了车。
车门“哗”的拉上,老刘一脚油门下去,在限定速度内开出了风驰电掣的气势,眨眼就消没在重重车流中。
风吹过,金黄的叶片扑啦啦的飘洒着。
一位吃瓜同学迟疑的开口,“姚佳,要不你躲几天?听说孟凉凉打架特别......不要面子。你还是躲躲的好。”
姚佳终于回了神,她张了几次嘴才终于出声,“我躲什么,我为什么要躲。那些话又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说。”
另一位吃瓜同学将目光从车流中间收回来,看向姚佳,“要不怎么说捕风捉影的事儿不能乱传呢。容易惹事儿。”说罢,便半脸叹为观止,半脸意犹未尽的走开了。
她一走,其他几个吃瓜同学也跟着散开了。
比起姚佳说的那则好似从电视剧里扒下来的情节,刚刚从他们眼前发生的一幕才更加令一颗吃瓜之心澎湃。他们有些迫不及待的各自寻找小伙伴去分享。
眨眼间,扑啦啦的落叶和汽车的尾气中间,只剩了一个姚佳呆站着。
她还想说些什么,奈何人都散了个干净。独自站了一会儿后,她猛的想到孟凉凉撸袖子的细节,苏小暖手里拿着的两个包。
姚佳扭回头就往寝室方向走去。
吵架她吵的多了,以一敌三她都不会胆怯,但打架她是真没打过,一点经验也没有。万一伤到了脸,那可就不值得了。躲几天就躲几天,又不是没地方躲。
当姚佳拎着件小巧的行李从寝室里出来时,孟凉凉和苏小暖也在搬行李十块钱换来的足足七大袋东西。
黄医生本来是想趁着给小林转院的便利,顺路把东西先放在自己家,等孟凉凉回来再搬运也省时省力。巧的是,他们路过a大时,刚好瞧见了孟凉凉,于是这些东西就连带着人一起运到孟凉凉门前。
黄医生几人帮忙把袋子搬下来后,就继续去忙正事了。临上车前,黄医生特别看了苏小暖一眼,“年轻人,多出来运动运动,跟朋友一起逛逛街。活在当下。”
白色的车身载着那硕大的一排红字,再次风驰电掣而去。
苏小暖格外莫名,“运动?我身体挺好啊。”
“你跟小林聊了一路,聊得火热,聊得格外投机。”孟凉凉瞅着苏小暖笑起来。笑意里透着抹疑似幸灾乐祸的神情。
苏小暖悟了,“他不会怀疑我有精神病的倾向吧。”
顿了顿,苏小暖又说:“我觉得小林不像精神病人,顶多中二病严重了点儿。你看他思路清晰,道法、佛法都讲的头头是道。
我前段时间看了一本书,书上说有些精神病人看上去很正常,言行举止也都很有逻辑,甚至在某一个领域里,他们还要优于常人。他们的思维只是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维度。
凉凉,你说小林会不会就是这类人。他看到了、听到了我们这个维度之外的存在。”
小林是不是这类人,孟凉凉不知道。但孟凉凉知道,她一定不是!她坚信自己的思维并没有沉浸进另外一个世界开玩笑,治病是要花钱的。
“小林挺可怜的,亲人都在一场意外里走了。后来,唯一跟他作伴的宠物也失踪了。忽然有一天,他跟邻居说要他马上要成仙了,等他成了仙他就能复活他的亲人。”
听了孟凉凉的话,苏小暖沉默了。在她理解的里,孟凉凉一定是觉得跟小林同病相怜,所以才跟他玩点金术的游戏。
因为揣着这种理解,苏小暖再看孟凉凉,怎么看怎么都有一股孑然萧索的气质。
这样的凉凉需要温暖啊。
苏小暖运足了气,左右手各提起只大编织袋来,只一个人、一道声音,就营造出无限的热闹,“孟凉凉,开门啊!”
第九十六章 现在更害怕了好吗!
门一开,白无常就从玉环里飘出来,轻车熟路的挂上葡萄架。
孟凉凉立刻打开手机音乐,海草海草的魔性旋律以最大音量播放出来。七个大编织袋全部搬上楼,苏小暖终于忍不住了,她拿起孟凉凉的手机翻了翻歌单,然后又翻了翻歌单。
半晌后,苏小暖的嘴角撇出抹大大的嫌弃,“凉凉,你最近口味挺特殊啊。”
反正已经上了楼,暂时不用欣赏白无常的吊姿。孟凉凉由着苏小暖换了个歌单。
拆开编织袋,孟凉凉满心满脑都是激动。冬夏被褥、床单、枕头、搪瓷缸、暖水壶......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一应俱全。十块钱买到这些,何止是赚大了,简直是赚翻了。
苏小暖惊叹着拎起只铁皮暖壶,“我的天,这能进博物馆了吧?”
她旋转了下角度,看到壶身上印着一行红漆小字:安康精神病疗养院。
不止暖壶,其他物品上也同样印刷着这样一行小字。苏小暖确定了,“名字都跟现在不一样,真能进博物馆了。”
她放下暖壶,在编织袋里翻了翻又翻到几套病号服。苏小暖一点儿也不惊讶,把衣服拿出来摆在一边。孟凉凉节俭出了心灵手巧的技能,别说衣服还是新的,就是旧衣服她也能想办法利用起来。
所有物品按处理需求分类整理好。孟凉凉拿出针线剪刀,投入到改造事业中。苏小暖没有这种技能,冲洗了搪瓷缸和暖壶后就闲了下来。她在窗台边趴了一会儿,忽然眉飞色舞的对孟凉凉说,要送她个惊喜,然后就拿着手机下楼去了。
孟凉凉的手速很快,做工也不求精细,“沙发”罩、桌布、坐垫......一件又一件的飞速成型。黄昏时分,她抱着所有成品下楼来准备清洗。
一出屋门就发现院子变了模样,所有的绿植都被修剪过,清爽又精神。葡萄架上多了几重轻纱、一架秋千。
苏小暖坐在秋千上,悠哉哉的一悠一晃。秋千旁边,白无常挂在木制的葡萄架上,闲适适一悠一晃。此起彼伏,此落彼起,居然晃悠出一股默契感来。
苏小暖看不到白无常,也全然不知道此时孟凉凉感受到的氛围跟她感受的不同。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特别的喜欢。闲了在这儿看看书、吃吃零食,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闲了在这儿跟白无常一起摇摆?那画面,诡异的不要不要的啊。
同样是诡异,有摇摆的时间不如用来翻滚。
孟凉凉并不需要这架秋千,但还是极给面子的点头,“喜欢。特别特别喜欢。”她把视线集中到苏小暖身上,努力忽略掉白无常的存在,“神奇了,你从哪儿变出来的秋千?”
苏小暖看向孟凉凉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件古董,她晃了晃手机,“同城急送啊。就近下单,一会儿就到。”
孟凉凉抱下来的东西很多,苏小暖也就从秋千上跳了下来。针线活儿她不会,洗洗涮涮她还是能帮上忙的。
在一堆布料里,苏小暖发现了一件睡衣。病号服改成的睡衣居然不是一言难尽,而是格外的有风格。
“凉凉,这个好看,送我吧。”
孟凉凉有些惊吓的看向苏小暖,确认她是真的喜欢这件衣服,而不是给面子的夸奖后,孟凉凉痛快的点头,“行。等晒干了,我再把边儿锁一下。”
一堆东西洗好,夜幕早已降临。
苏小暖没有回学校。吃过晚饭后两人窝在床上,盖着一张被子抵足瞎聊。聊聊吃、聊聊喝、聊聊八卦、聊聊未来。
关于吃和喝,孟凉凉不想多聊。因为聊多了,她会馋。关于未来,苏小暖不想多聊。因为她连实习的地方都还没着落,聊起来就是无限的惆怅。于是两个人说了半宿的八卦。
月上中天时,苏小暖睡着了。月光投进窗子,照亮了窗台上摆着的一排搪瓷缸,也照亮了印在缸子上的小红字。
孟凉凉起来关窗,见窗外风吹叶落,白无常挂在葡萄架上,似镇宅的风铃样的摇晃着。落叶滚在飘摆的轻纱间,时时的自白无常身畔拂过。
画面固然唯美,可也是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那种唯美。孟凉凉加速了关窗的动作。窗户关好,她犹觉不足,转头拿了两个枕头,准备放在窗台上充作遮挡。
当她拿着枕头重新走到窗前,却发现葡萄架上的白无常不见了。
能感觉到白无常的气息犹在院中。孟凉凉轻轻的拉开窗,探出头去四下寻找着。
风吹云动,月光被遮蔽起来。外面的路灯熄了大半,微弱的光线投进院落,照亮一部分面积的同时也令一些角落陷入阴影。如果看不清那黑漆漆的角落里有什么也就算了,偏偏孟凉凉的眼力变得特别好,她能够看清院子里的一切景象。所以她清晰的看到墙角处忽的闪出一道白影,只须臾时间又消失了。
她紧紧的捂住嘴巴,死死的闷住冲到喉咙的尖叫声。她是见鬼了没错,但院子里只有白无常的气息。
半分钟后,那道白影又在另一处墙角飘忽闪现。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孟凉凉看清楚那的确就是白无常。
白无常的身影在院子里时隐时现,每一次出现的方位都不同,停留的时间也不同。孟凉凉注意到,此刻的白无常既不是平时笑嘻嘻很好说话的模样,也不是面对凌笑时的漠然公正,而是如临深渊的谨慎戒备。
孟凉凉回头看了看苏小暖,轻轻的关好窗子,然后无声而迅速的下楼去。
来到院里,她不敢睁眼,只压低了声音问:“谢哥,发生什么事啦?”
身畔陡然冒出一股阴冷气息。因为做足了心理准备,孟凉凉出息的没生出惊叫的冲动。
白无常的声音从旁响起,“刚刚忽然想起来,我曾经见过这样的宅子。可疑又觉察不出一丝异样的气息。”
孟凉凉掀开一条眼缝,见白无常的稳稳的飘在眼前,没有要消失闪现的意思,就将眼睛完全张开了。白无常的神情令她有些紧张,一紧张就有些控制不住声音的稳定。
“什么时候,在哪儿见过?还有,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白无常微感诧异,“神君为何这样害怕?”
眼下并没有什么鬼灵出没,气氛也平常的很。她的声音怎么还颤了呢。
“能不害怕吗。”孟凉凉紧张的吞吞口水,“未知的东西最让人恐惧。”
白无常了然,试图安抚道:“也不算完全未知。之前遇到的事,我现在已经能想起一些了。”
孟凉凉点了点头,随即又僵住了,“等等。想起来就想起来,为什么要加上‘现在’、‘已经’?”
孟凉凉觉得有些不好了,“谢哥你一直都没说,你到底是怎么伤成这样的。该不会......该不会你说的‘之前遇到的事’就是你这次受伤的事吧?”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多补一句,“不会是吧。”
可惜,白无常给出的答案与她希望的刚好相反。
孟凉凉......
虽然明白他说这些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但是现在更害怕了好吗!
第九十七章 这是要发现点儿什么的节奏啊!
堂堂无常都伤这样,那得多可怕。
孟凉凉不住的暗示自己冷静,并开始琢磨起对策。白无常见她的神情逐渐冷静,以为是自己的安抚起了作用,便开始说起正题。
“刚刚我依照那座宅子里的玄机,在此处查看了几遍。”
白无常飘到院子中心。一挥手,地上的草植、泥土无声的飞舞上扬,非常违背地心引力的停滞空中。地面上露出个六尺见方的坑洞,由于角度问题,看不到深浅。不过能从空中的泥土量判断出,坑挺深的。
孟凉凉见状便是一凛。这是要发现点儿什么的节奏啊!
但现是时候吗?
不是啊!
苏小暖还在楼上,帮手还没找来。如果即将发现的东西存在危险,那么眼下的上上之策就是按兵不动。
孟凉凉清了清喉咙,低而清晰的向白无常确认,“谢哥,危险吗?”
不待白无常反应,孟凉凉又说:“要是危险的话,咱们明天再探索研究。好汉不吃眼前亏,找齐帮手、商议出方案再动手。谋定而后动,无往不胜嘛。你说对吧。”
又是不待白无常反应,孟凉凉的话流水样的继续淌出,“话说这件事是不是跟那场浩劫有关?如果是,那就关系到天道秩序。得向上面汇报吧?找谁汇报,有什么最快的方法?”
说到这里,孟凉凉终于住嘴了。白无常也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开始回答她第一个问题。“我记不起全部经过。”顿了顿,他又说道:“神君所言有理,谨慎些也好。”
随着话音,他飘回到孟凉凉身旁。
孟凉凉松了口气,指着那坑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不待她出声,白无常就忙忙的给出解释,“如果判断无误,玄机都在地底埋着。”
这个问题她也好奇,但她现在想说的不是这个。孟凉凉摇头,刚一开口,白无常的声音又抢先一步响起,那速度好似故意阻住她说话一般。
“我刚查看过几遍,这个地方对应着特殊的星辰方位,跟我去过的那座宅子极为相似。当时......”
说到关键处,白无常忽然停了下来。他微垂着眼帘,态若出神,眼底不断的涌动过什么。
孟凉凉找到空隙说话了,可看白无常这模样,似乎是陷入到回忆中去了。那些记忆应该很重要,还是不打扰的好。至于她想说的问题......孟凉凉转头看向那只六尺见方的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挖坑回填好青年。
更何况,坑在自己院子里。
姜和凌笑给的两本笔记她都达到了熟练背诵全文的程度。此刻稍加搜索就找到了应对术法。填坑嘛,隔空移物嘛,小意思。
一番为难手指头的掐诀后,神力准确无误的凌于泥土上方,无声无息的将那些泥土压回坑里。由于白无常没有强迫症,挖坑的时候不是方方正正的上移出一块泥立方体,而是让泥土自由不羁的四散飘起。所以孟凉凉回填的时候也没能恢复原样,新泥旧土交混,白天才被苏小暖修剪整齐的植物也横七扭八的驳杂在泥土间。
没办法,两本笔记上都没有复原术这东西。她用的是隔空移物,出现这种状况也是不可避免。
此刻孟凉凉觉得,连夜整理好这些花植委实是个不小的麻烦。三秒钟后她知道她错了。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有对比的,对比起三秒钟后她将面对的事情,整理花植又算个什么麻烦,简直不值一提。
三秒钟后发生了什么呢。三秒钟后,在孟凉凉试图以神力将泥土填压平整的时候,地底传来一声响动。因为隔着厚厚的一层泥土,那声音闷闷的不甚分明。
霎时,有什么看不见、听不到的东西崩裂了。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砰的炸开后,里面的东西便迅速的弥散开来。
似鬼气,又非鬼气。
孟凉凉僵硬了。“谢、谢哥,发生了什么?”
无常到底是无常,大几千年的见识不是白混的。白无常很冷静、很淡定的给出回答:“是神君的神力所致。此处的玄机非常,仙妖皆不能破,人间的修仙者更是看不出其间问题所在。但这些玄机在神明面前,便如纸糊面捏,脆弱非常。”
所以一被神力碰触就崩了,哪怕她是无意。
因为白无常这番话,也因为他神情中的淡定,孟凉凉稍稍放松了些。片刻后,她又有了问题,“谢哥,你能不能记起你受伤这件事跟地府那场浩劫,就是陨落了数位冥神的那次浩劫,两者之间有没有关联啊?”
“我能记起得不多,似是有些疑点。”
孟凉凉再一次的僵硬了。有疑点就是不能排除没有关联。
悲观一点想:能对地府造成浩劫级伤害,令数位冥神陨身牺牲,一旦正面、侧面的遭遇上,可想而知一个不靠谱的她得是个什么下场。
乐观一点想:管是什么未知的神秘存在,此间玄机只是一丝神力的无意轻触就化解崩裂,也不会太难应付。
不知白无常是因提到陨落的冥神心有感触,还是见孟凉凉神情变换趋于放松,唯恐她轻敌,忽就开口道:“水滴可以穿石,星火可以燎原,蝼蚁之力也可毁灭重山巨木。万事万物都非无懈永恒,神明亦是。”
穹空上的云缓缓的移动着,月轮半遮半掩的流泻下几缕光华。不知从哪里飞出只鸟儿,扑棱棱从云间掠过。夜色静谧,间或的响起阵虫鸣声。
什么也没发生,但那似鬼气又非鬼气的浓郁气息令孟凉凉难能安心。才刚升起的乐观情绪被白无常几句话驱散了个干净。她的心慌的厉害,因为紧张,思维也有些混乱。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此刻该做些什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必须尽快把苏小暖送走。
简短的跟白无常说了这件事后,孟凉凉没再多说半句话,转身就往屋子奔。
一脚踏进门,孟凉凉的步伐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屋子里的气氛变了。
月轮已完全从云层后露出,月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大厅,扑落一地的惨白。下午洗的东西全部晾晒在一楼,那些布料随着风胡乱的飘着可明明窗是关着的,门外也没有这样大的风吹进来。
传单被罩违背常理的飘扬飞舞,身后面还飘着位青白脸的长舌鬼。孟凉凉害怕了。如果不是她关了二楼的窗户,还手欠的锁了,她一定会退出去,直接从院子里飞上二楼,带走苏小暖。
如果只是如果,现实是她得穿过一楼大厅,走到另一边的装饰墙后才能上楼。
第九十八章 好像哪里不对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转着,成为屋子中唯一的响动。
世面也着实见过几场了,可孟凉凉的腿还是没出息的发了软。她需要壮胆,不然怕是走不过去。好在手机没有离身,耳机也还在手机上挂着。
孟凉凉的手哆嗦得厉害,指尖不知在屏幕上敲多少次,才终于点准了音乐所在的位置。
歌单被苏小暖动过,慌乱中也来不及调整,孟凉凉胡乱的从首页上点开张推荐歌单。她并没有留意,歌单的名字叫做那些年我们听过的金曲。当然,这个细节不重要。
耳机塞塞的结结实实的,一段孟凉凉没听过的歌超近距离流淌入耳。曲磅礴,词豪迈,歌手的嗓音略显粗糙,侠气横飞。在这样的bgm里,月光的惨白被赋予了沧桑落拓的韵味,那些无风飘摆的被单也披上了另一种气质。
孟凉凉觉得好些了,迈开腿快步的走向楼梯。
没有任何的预兆、没有任何的渲染,视线中忽然就出现了一道背影。又或者,那道背影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她刚刚没有察觉。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通身上下貌似仅着了一件衣服的男人。
不不不,不是男人,是男鬼。
不不不,看气息也不像鬼。谁知道是个什么未知的物种。
他的头发很长,漆黑如阴云密布的夜穹,披散的发尾处像是沾上了什么又干涸掉了,缕缕成结。月光照在他的身上,竟泛起层淡淡的晕。这种错觉孟凉凉从江炎身上也感受过,但两者带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眼前这种晕是阴冷的,教人一望便觉不寒而栗,压根儿觉不出一丝丝的温暖柔和,更加不会联想起美好的画卷。
即便有bgm的加持,孟凉凉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的颤起来。她转头向白无常递了个眼神,传递着“怎么办”的问询。可惜了她下大力气做出来的表情,白无常根本没瞧见。
此时的白无常正一瞬不瞬的望着那道背影,手抚长舌,满脸的若有所思。
孟凉凉心焦的很。她再次的迈动脚步,试图绕过去。才刚一抬脚,那道身影便缓缓的转回身来。
月光下能够清楚的看到,这只未知物种七窍里都淌着血,尤其是那双眼瞳,满布着血丝,连眼珠子都是红的。他就用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孟凉凉,慢慢的抬起只手来。那指间沾满了血迹,暗红的一片,怵目惊心。
偏偏在这时候,耳机里传出的音乐结束了。没了bgm,氛围还原了它原本的模样。
孟凉凉下意识的闭紧眼睛,并迅势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忍住了尖叫的冲动,却还是忍不住双手的颤抖,更是忽略了自己手里还握着支手机。机身从掌心脱离,不顾耳机的奋力挽留,就那么直直的砸向孟凉凉的脚面。
耳朵忽然被牵扯的不适,孟凉凉忍了,脚面被砸到的痛感,孟凉凉也忍了。她特别有出息的,半丝尖叫也没发出来。
死一般的沉寂。
手机从孟凉凉的脚面滑落,发出阵简短有力的旋律,紧接着高亢的女声响起,以绕梁之势回荡在大厅中。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
重新有了bgm的孟凉凉试着掀开一条眼缝。只见未知物种的动作滞住了,视线却还是在盯着孟凉凉。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令孟凉凉心肝一颤、脊背一寒。
在这样的对视中,曲子继续的回荡着,“血和眼泪在一起滑落,我的心破碎风化。”
孟凉凉......
神奇的,看着未知物种那双血泪双瞳,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颤抖的手却无法停止,无法原谅。”
孟凉凉的视线移向自己的鼻尖,移向自己颤抖个不停的手。立即的,孟凉凉放下手来,左手拍右手,右手打左手,迅速有效的制止了颤抖。
歌曲的旋律到此处开始低了下去,使得外面传来的吼声清晰非常,“谁啊!大半夜放歌,有没有点儿公德心!”
孟凉凉飞快的弯腰抄起手机,且快且准的重新按上耳机,并把音量调低到能够听清周围声响的程度。
接下来,是一阵诡异的六目相对。
恐惧从孟凉凉的大脑中退下了主导位置。她这才发现,未知物种身上的衣服很是眼熟。对于财物,孟凉凉是看的很重的。她不由的抬起手来,指着那件衣服,冲口问:“你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咦,好像哪里不对。
孟凉凉马上改口,“你怎么穿着小暖的衣服?”
更不对了。
孟凉凉索性闭上了嘴,等待着对方的交代。
对方漫不经心的抬手瞧了瞧袖摆,“这衣服甚是奇怪。”
奇怪还穿!他穿了,苏小暖还怎么穿。白白损失了一件衣服,必须要掰扯掰扯赔偿的问题......等等,赔偿什么的不是重点啊。
孟凉凉赶紧拉回跑偏的思维,靠谱的思索起眼下该要怎么应对。
怎么应对?
不知道啊。
又一阵诡异的静默后。未知物种开了口,他只说了七个字,语调还慢悠悠的,“久违了啊,白无常。”
“竟真是你。”白无常放下了一直抚着舌头的手,“几千年道行烟消云散,把自己弄成这么个连幻化都勉力维持的妖鬼,所图为何?”
“所图为何?”未知物种轻笑起来,“明知故问。”
白无常默了默,“就为了一只魂灵?”
未知物种道:“就为了一只魂灵。”
“执念成魔,你已非你。”白无常的语调已没了刚刚的温度,又换做那副万事淡漠的面孔。
未知物种漫不在意的嗤笑,“那又如何。”
然后又又又是一片安静。
孟凉凉最享受不了的就是安静,尤其是这种情况下的安静。
他们的对话,她听得一头雾水,但她从中抓住了重点连幻化都勉力维持的妖鬼。
管它是妖还是鬼,还是妖变成的鬼。既然幻化都是勉强,那就是说对方没有什么攻击力。
有了这个判断,孟凉凉提着心、吊着胆仍是没能完全放下。执念成魔什么意思?魔这物种不好对付吧。对方还有着潜在的危险性啊。
“认识啊?”孟凉凉清了清喉咙,壮着胆子打破了安静,“缘分,缘分。”
她努力的把视线放到未知物种身上,“那个......既然跟谢哥认识,那、那坐下聊吧。说半天渴了吧?我倒水去。”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她人已经奔进厨房,翻出只饭盆来,打开水龙头满满的接了盆水。为了保证效果,她还特意的又拿出只汤碗,将水从盆里倒进碗里,又从碗里倒回盆里,来来回回的倒腾了好几次才端出来,以神力将饭盆送到未知物种面前。
“喝水、喝水,别客气啊。”孟凉凉的目光里满是殷殷的期盼。
喝吧,喝吧。喝完了,把执念忘记,成不了魔可就妥妥的好对付了。至于从未知物种嘴里知道些什么,孟凉凉暂时不做考虑。开玩笑,安全第一!话说回来,一瞧这货的模样也不像是能问出什么的存在。
饭盆稳稳的停在未知物种面前,对方却没有动作,只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孟凉凉。
白无常的嘴角微微一抽,神情颇为复杂,“他喝不了水。”
“哈?”孟凉凉悻悻的收回神力,同时也稳稳的收回饭盆,“那、那,那就遗憾了。”
第九十九章 除了干瞪眼也只能干瞪眼了
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孟凉凉无力的放下饭盆,好一阵的恍惚迷茫。她怎么就站在了这里,面对这样一种诡异状况?
怎么就忽然冒出一妖鬼来,出场都不敬业的打个铺垫,让人有个心理准备。忽然冒出来就冒出来吧,在这里干瞪眼是什么套路,难道不是该大战一场吗......等等,没打起来是好事啊。好事!
接下来要怎么办。总不能一直黑眼瞪红眼的相顾无言下去。
孟凉凉再次的清了清喉咙,打破这诡异又飘散着淡淡尴尬的氛围。打破是打破了,但在不明状况的前提下,要说些什么呢?
孟凉凉扯动嘴角,努力挤出个笑容来,“谢哥......你朋友为什么不能喝水啊?”
这个问题尬的,孟凉凉都想拍自己嘴。尬就尬吧,只要能打破眼下的停滞就好。
对于这个很尬的问题,白无常回答的且是严肃且是正经,“亦妖亦鬼,非妖非鬼,既不属于阳世,也不属于阴世。”
所以既喝不了阳世的水,也不喝不到阴世的水。
孟凉凉的第一反应是:厉害了。这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第二反应是:麻烦了。不属于阳世也不属于阴世的存在,那就是说地府无法捉拿,还不能放着不管。
的确,除了干瞪眼也只能瞪眼了。
孟凉凉看着自己新买到手的宅子,郁闷的直嘬牙花子。
问题总得解决下去。
孟凉凉挠挠头,“这位妖鬼,有何打算啊?”
妖鬼那张七窍流血的脸上露出抹状似好笑的神情,“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闯进来坏了我的法阵,迫我现身,倒问起我来。”
什么啊,就他的地盘!
关系到财物的问题,恐惧感便彻底从孟凉凉脑际撤退。“这是我的房子。白纸黑字大红章的合同,我的!而且你要搞明白啊,不是我把你放出来,你能见天日吗?”
妖鬼微愣,继而嗤笑一声。笑罢,他欲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才一张开嘴,半个音节都没来得及发出,孟凉凉的声音便劈头盖脸、绵绵不绝的泼洒过来。
“别的我也不跟你掰扯,就一条:地在阳间、宅子也是阳宅。不能是你的,也不会是你的。”
“好好一座宅子,被你弄成凶宅。你这种行为,算是为祸人间。理当破除法阵,还此地清明。”
“你非妖非鬼,不属人间管制,也不属地府管制,当然要问你的打算。”
孟凉凉越扯越有思路,越扯越觉得:自己说的对啊!
秒针滴答、滴答的转过几下。
妖鬼再一次的开口,这次他发出了半个音节,然后又被孟凉凉打断了。
“我说啊,能不能先把血擦了再说话。挺好个小伙......挺大个妖怪了,注意下形象。”
妖鬼......
假如时光可以倒转九百年,他会立刻将对方碾做飞灰,令她再不能聒噪。可惜啊,时光不会倒转九百年,他也没了那强大的妖力。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打断了对方的话,孟凉凉尬笑两声,分外礼貌的做出手势,“你说,你说。”
妖鬼嘴角一抽,好好的忍了几忍。再再一次的开口。就在他上唇刚刚离开下唇时,孟凉凉忽然又道:“说说怎么打算。”
彻底的,妖鬼不想说话了。便是狼狈至此,他也不至沦落到与人抢话说。
妖鬼无甚所谓的倚坐到窗台上,闲闲的欣赏起月色来。
局面又回到最初的干瞪眼。
孟凉凉急了。必须要交流啊,不交流怎么能解决下去。总不能以后她就得天天面对着这么只非妖非鬼的妖鬼,还要跟他抢地盘。
她再一次的挠挠头,然后换了种特别知性的神情口吻,“闲着也是闲着。不然,聊一聊你的执念吧。”
妖鬼仍是不想说话,充耳不闻的看着月亮。
孟凉凉再接再厉,“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妖鬼依旧的看月亮,那张七窍流血的脸上,居然还高难度的表达出旁若无人的惬意自得。通常这般情况下,对方就会讪讪的收声了。
然而,孟凉凉没有。
“不想聊就不聊。人吗,谁没点儿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妖也是,鬼也是啊。”
“不好交浅言深。咱们聊点别的,总不能一直发呆下去啊。人也好,妖鬼也好,都要向前看。继续为祸,是不能让你继续的。你是准备找个深山老林继续把自己埋起来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为你着想,我是不建议你继续在这儿晃荡的。人多的地方,修仙者也多,不定哪个就会什么恰好克你的本事。”
......
“闭嘴!”妖鬼的面皮抽了抽,又抽了抽,终于忍无可忍。
忍无可忍又如何呢,现在的他也不能将对方怎么样。哪怕对方只是个凡人。奈何不得,总还能躲。没了瞬间移形的能力,他还可以用走的。
可惜了,他走几步,孟凉凉就跟几步。
“这就走了?你先等等。你为什么把自己埋到土里,这个我们有必要过问。不说清楚,我们还不能放你去深山老林继续把自己埋起来。
为了人世安宁,也为了你今后全无麻烦。还是劳驾,先说明一下。只要确认不造成祸事,我们送你去,帮你找地方,帮你挖坑埋土也没问题。”
妖鬼的视线,箭矢样疾射向白无常。那讽刺嘲笑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白无常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世间万物皆不过一场又一场的轮回,喜乐悲愁,荣辱耻羞种种情绪感知更是一瞬云烟。此时此刻,他又怎么会因与孟婆神君同属地府,同立一处而觉尴尬、而觉丢鬼。
不会!
怎么会呢!
一瞬云烟,一瞬云烟罢了。
白无常维持着他淡漠的鬼设,抬眼看向天花板。选择无视妖鬼的目光。
这一瞬间眼神碰撞的内容,孟凉凉没注意到。她见妖鬼停下,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些作用,于是立刻趁热打铁,“坐下说,坐下说先科普下法阵?
从别的角度开始说也行。”
孟凉凉安安静静的等科普,就差没掏出笔记本来记录线索。
在她期盼而安静的等待中,妖鬼轻启薄唇终于吐出了一句,“你是乌鸦吗?”
“嫌我吵。”孟凉凉秒懂了对方意思,声音语调一齐的高速起来,“你以为我愿意说啊。咱们总得交流啊,你不说话,我不说话,装高冷能解决问题?人得交流,妖鬼也得交流。有交流、有沟通才有共赢。”
第一百章 什么意思?还有她的事!
妖鬼索性闭上眼,把不想沟通摆在了脸上。
锲而不舍是孟凉凉的一大优点。她调整情绪,换了个切入点继续劝说。挂钟里的分针走了大半圈,狐鬼依然还是闭目不语,拒绝沟通拒绝出了一股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姿态。
在孟凉凉暂且停歇,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苦口婆心时,白无常忽然插言道:“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你必是极有把握。如无意外,那只魂灵已投胎转世。”
随着白无常的话音,妖鬼眼皮下的眼珠微微一动,仍是没有睁开。但他终于开了口,“无甚所谓。”
孟凉凉听出了门道,她闭紧嘴巴凝神的听着后续。接下来却是好半晌的安静。妖鬼不出声,白无常也不再说什么。空气里嗅不到对峙的味道,这二位一个懒散散的,仿佛对什么都没兴趣,一个冷淡淡的,似一切皆不入心。
气氛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孟凉凉忍不住了,她捉急的搓着手,想要说些什么。之所以没有马上出声,那是因为她还有些迟疑。
约莫是她想要说话的意思太过强烈,以至妖鬼闭着眼睛也感受到了。
“说罢,什么条件。”妖鬼猛的张开眼,直直看向白无常,大有逼视之感。
孟凉凉也看向了白无常。同样的,那目光也大有逼视之感。很明显了,白无常这是找到了突破口,但他怎么不早开口呢。
白无常冤枉的很从他想到主意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找到说的机会啊。
妖鬼的散适已消褪的半丝不剩,脸上挂的尽是焦躁不耐。
白无常的话,他并非真的无甚所谓。他知道白无常必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故出此言。如果没有孟凉凉在侧,他会与白无常继续的僵持下去。僵持的越久,他便越有机会摸清白无常的底牌。对他也就越有利。
偏偏的,旁边有着孟凉凉这么一个聒噪无比,分分钟都会把话题带跑偏的存在。
这还怎么静心按捺、怎么拿捏进退、怎么寻找对方的破绽......不胜其烦之下,哪儿还有那些心情!
妖鬼烦躁的很,烦躁的只想一爪子撕过去。
好在白无常并没有拿捏的意思,且快且简单明了的开口道:“需你从此效忠地府。”
妖鬼嗤笑两声,并不作答。
白无常又道:“助你还阳。”
简单又突兀的四个字,语调更是平淡,却叫妖鬼很是一愣。随即妖鬼展开双臂,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挑眉道:“怎么?地府有这等本事。”
从妖鬼的反应来判断,地府并没有令他还阳的本事。孟凉凉忍不住将紧张的目光投向白无常。
白无常只淡淡的说了句,“可以一试。”语调神情没有一丝丝的起伏,仿佛只是再说一件寻常事。略一停顿,他又补充道:“你并非天生非妖非鬼。”
妖鬼久久的不言,视线停留在白无常白无常身上,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又似暗自出神的思索些什么。
孟凉凉从旁敲起边鼓,“对啊。不妨试试,试一试你也没损失。”
瞬息之间,妖鬼的视线挪到了孟凉凉身上。
谁乐意看一张七窍流血的脸!谁乐意跟一双血泪双瞳对视!反正她孟凉凉不乐意。几乎同时的,孟凉凉的视线飞上了屋顶。
确定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妖鬼方才缓缓开口:“便是试成了,我也是妖。你当知道先天灵宝书上永远不会有我的名字,神位、仙位与我永世无缘。便是这九百年里你们地府换了规矩,容的下妖灵出入,阴世也非活物可进。”
顿了顿,妖鬼的声音陡然的冷寒起来,“莫非,你要我为人坐骑?”
白无常不置可否,转向孟凉凉道:“还请神君多收一位差使。”
孟凉凉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还有她的事!
她有些不确定的问:“谢哥,你是不是让我收编他?为、为什么是我啊。”
地府里那么多的神仙呢,单是阎王就有十个,随便找哪个不行?
白无常的理由很没说服力,却也叫孟凉凉无法反驳,“眼下只有神君在此。且此事与神君亦脱不开干系。”
她的锅,她得背。
孟凉凉十二万分不情愿的瞄了妖鬼一眼,嫌弃的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啧,瞧这七窍流血的形象......
妖鬼脸上的嫌弃也是藏也藏不住的满溢,反悔明晃晃的写在脸上。神君!这个气息如凡人一般的聒噪生物居然是个神明。
居然还有这样的神明。九百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啊,更尴尬了啊
孟凉凉不情不愿,妖鬼满脸反悔。情绪摆的如此明显,白无常不想发现也发现了,所以他一丁点儿思考反应的时间也没留给他们,催促着孟凉凉完成了主仆契约。
因着契约,孟凉凉才终于知道这妖鬼名唤狐九生,原是一只狐族大妖。
狐族,上任孟婆也是出自狐族的。
孟凉凉好奇心起,还没来的及开口问狐九生认不认识上任孟婆,就见白无常毫秒不歇、勤奋不息的把她填好的坑又挖开了。
孟凉凉.......
“谢哥你挖它干什么?”很快的,她想到了某种可能,“是不是里面有东西啊。”
白无常点点头。不多时,果然从里面挖出一具果尸来。孟凉凉顿时跳到墙角,并在跳开的过程里完成了180度的旋转。
盯着墙角,孟凉凉满脸的尴尬,满身的不自在。
刚刚在猝不及防之下,她一不小心看了个清楚明白白无常挖出的是狐九生的尸身。果着的,那是果的不能再果。
怪不得,他要偷衣服穿。
爬山虎的叶子在夜风中轻轻的摇动,偶尔碰撞出沙沙的声响。太安静了,安静的越发显出那份尴尬。孟凉凉觉得必须得说些什么来化解一下。
她干咳两声,好不容易才挤出句话来,“我说狐九生啊,你死得时候还挺有仪式感啊,空空而来,空空而去。”
也只能说这个了。不然呢?总不能夸对方身材不错吧。
藏在草丛中的虫儿低鸣了几声,有叶片离开枝条,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碎响。
孟凉凉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应。
啊,更尴尬了啊。
她继续瞪着墙角的叶片,瞪了好大一会儿忽然察觉到不对。周围的气息渐渐混乱起来,搅出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也太安静了。怎么连白无常都没说话呢。
孟凉凉开始转动脖颈。白无常在左侧,狐鬼在右侧,因而她选择向左转动。白无常的身影进入到视野,他凝身半空,眼眸微垂,肃容结印。衣袂临风,飘飘而起,连那条猩红的长舌都飘荡出一股俯瞰众生的气势来。
孟凉凉的惊叹才发出一半,便觉气息猛地的收缩聚集,顷刻间又爆裂四散,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一切重归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想向白无常询问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却见他化作一缕白烟钻回到玉环中。任她怎么拍、怎么唤也没反应。
孟凉凉转回身来检查现场,见妖鬼的身影已然消失,空余衣裳萎顿在地。果尸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体型巨大的未知生物,毛茸茸、白唰唰的。
之所以说是未知物种,那是因为这种气息对孟凉凉来说是陌生的。她之前没遇到过。
是狐九生?
不太可能......吧。
动物园她是去过的,狐狸她也是见过的,即便存在着品种不同的问题,但狐狸是有尾巴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而这只动物明显没有尾巴,连兔子那么短的尾巴都没有。
倘若这不是狐九生,又说不通。
孟凉凉抖着胆子靠近了些,围着那疑似狐九生的动物转了好几圈,有些确定了:除了没有尾巴,貌似还挺像一只狐狸的。
再次呼唤白无常无果,孟凉凉茫然的望着天,在卷着落叶的秋风里开始了新一轮的思考。
谢哥跟在她身边养伤,好像不怎么明智啊。这是第几次了,堪称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令狐九生还阳,白无常是下了血本了,动作又是如此匆忙迅疾。他所图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为了不使狐九生为祸人间?好像也不全然。狐九生若是效忠地府,那地府想要查的事情,他就有义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主仆契约在前,他便没有第二个选择。
换位再想,狐九生也不像个傻子,他之所以答应,说明这个交换至少是等价的。
仿佛是个大麻烦啊。
孟凉凉有些欲哭无泪。撇开那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不说,单讲已知确定的。契约一成,从此狐九生的因果,她都得承担些干系。平白的多了个被监护人......
孟凉凉使劲儿的拍了拍玉环,“我说谢哥,你给我挖坑呢?”
“谢哥,你是不是故意装虚弱啊。”
“要不你出来吧。我能理解,真的,我特别能理解。别留我一个人处理后续啊。”
......
拍了许久,玉环仍是没有反应。难道白无常真的没装?
世人都说神仙好,可神仙这活儿真心不是人干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长远些的事情且放一放,还是先务实一点,回到眼前吧。
孟凉凉捡起地上的衣服试图盖住无尾狐。明眼能见,无尾狐身躯太大,衣服相对来说太小,压根儿就盖不住。去屋子拿几张被单来盖那就意味着过后要洗几张被单。
水不要钱吗?肥皂不要钱吗?
所以,孟凉凉只是估摸了下重点位置,把衣服盖了上去。
然后,她开始了新一轮的填坑工程。土填好又找出把趁手的勺子来,一棵一棵的种着花草。
事实证明,填坑容易,种花难。孟凉凉费了好大的气力,也才种了一小半。她正用奋力的用勺子挖着土,冷不丁听身后有人说道:“何时查出他的下落。”
凌晨半夜的,背后忽然响起道声音,会吓死人的好吗!
孟凉凉险些尖叫出声。她跳起来后才意识到,说话的是狐九生。
脚一落地,孟凉凉就想闭眼。幸好、幸好,狐九生不是果着的,不需要闭眼,更不需要再一次的面对尴尬。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一身古装,简素的颜色,广袖交领,超然物外的飘逸。要说起来,活物到底比怪物顺眼。活着的狐九生不复那九窍流血的模样,目似桃花月,眉锋聚风流。白发如霜雪流瀑,道不尽的出尘离俗,而那眼尾唇角处却皆是裹了层冰冷的孤离不屑。
苍穹茫茫,夜风朔朔。
狐九生抬手将长发拢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已是足令明月黯淡。
可惜了,这种魅力孟凉凉没get到。她满眼的赞许,满心的轻松:这模样好啊,这模样多正常,丁点儿不渗人。
“哟,醒了。”孟凉凉长舒一口气,轻松之下又分外的新奇起来,“这衣服是你变出来的?”
第一百零二章 此物能益神力
“不是。”狐九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重复道:“何时查他下落?”
回想了之前白无常与狐九生的对话,孟凉凉道:“查那个魂灵的转世是吧。好说,好说,下次回去就帮你查。现在不行,手头有事儿,暂时回不了酆都。”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狐九生,没有发现类似储物袋的东西,忍不住又问,“不是变出来的,也没有储物袋,那是传说中的千里摄物?”
想到了某种可能,孟凉凉调整神情,摆出一副慈蔼无比的模样,“从哪里摄来的呀?人间有人间的规矩,如果不是自己的东西,记得要拿钱换。”
狐九生的拳头紧紧捏起,片刻后又无力的松开了。他再一次的闭了闭眼,按捺下翻腾的情绪,掌心一翻现出只流光溢彩的金色珠子来。
“此为如意乾坤珠,由妖元化炼,只要不是活物皆可储放于内。”
孟凉凉瞪大了好奇的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恨不能三百五六十度无死角的观察着那颗珠子,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没见识的样子。
狐九生越发的不想说话。他收起如意乾坤珠,屈指一弹,散乱在泥土中的花植便自行的排立起来,棵棵的精神抖擞,生机勃勃。
孟凉凉愣了愣。这、这就种好了?且种有速度更有质量,比她手栽的好了不知几多。
不是说没多少妖力了吗?
孟凉凉受刺激了。就是个落难的妖都比她厉害啊。她得努力,她得努力努力再努力啊。
狐九生的声音飘了过来,“现在可以走了。”
走?走去哪儿。
孟凉凉飞快的悟了,“我说的‘手头的事儿’不是种花。往地府去,一来一回不少时间呢。你稍微的等上一段日子。”
狐九生微一蹙眉,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一来一回,不过瞬息。”
孟凉凉干笑两声,拍拍手上的泥土,“能力不到,能力不到。”
有契约在,也不怕他会翻天。孟凉凉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些,“神力低微,惭愧,惭愧。以后遇上个什么危险,还得靠你罩着。”
狐九生......
孟凉凉见他立在那里不说话,脸上也没了什么表情,好似变成了一座雕像。她摸不清状况,便十分礼貌的选择不出声打扰。
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苏小暖睡得香甜非常,没有中途醒来的迹象。孟凉凉自然就抓紧一切能抓紧的时间来修炼。
天穹之上,月轮隐入云层又破云而出。葡萄架下,神明孟婆在翻过来又滚过去。
狐九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狐九生终于动了。他开始动手挖土。
孟凉凉猛的坐了起来。
这可就没意思了啊!达不到目的就把帮忙种好的花再挖出来。就是要挖,也看准地方啊。
冲到嘴边的话,她又默默的咽了回去狐九生是挖坑了,但人家从泥土下取出样物什后,又把坑完美的填好了。
这样的步骤他挑选着地方,重复了九次。每次取出东西都是一闪便不见了,孟凉凉依稀的辨认出,那一闪便消失的东西好像是条尾巴。
九条尾巴呢。
就是不知道,狐九生是把尾巴安装回去了,还是收在了如意乾坤珠里。如果是安装回去的话,在土里埋了那么久,难道不会变质的吗。就算不变质,那也成了腊肉了啊。
嘶,要说起来狐九生的身体也是一块大腊肉啊。
目送着狐九生走进屋里,孟凉凉甩了甩头。妖魔鬼怪的事情怎么能套用科学道理。也许人家就是不会变成腊肉呢,也许人家的尾巴就是能拆能装呢。
不知附近哪家养了公鸡,遥遥有鸡鸣声传来。
孟凉凉立刻趴回去,抓紧时间翻滚。修炼嘛就像背单词,积少成多,日子久了成效便会很可观。
穹空渐渐由黑转蓝,东方天际露出了抹鱼肚白。
晨风中裹携着一阵肉香味,醇厚浓郁,勾人涎下。
孟凉凉恐怕苏小暖醒来,便结束修炼,准备进屋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从院子里进屋去,入门便是厨房。狐九生正蹲在地上,往一个青石搭成的简易火灶里添柴。火灶上架着一只瓦汤罐,那股醇厚浓郁的香气竟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孟凉凉看了看厨房里明显被动过的案板刀具,无比惊奇起来,“你还会煮饭啊!妖需要吃饭的吗?”
如果是这样,伙食是他自带呢,还是由她这个主人负责提供?
孟凉凉又看了看简易火灶,无比纠结起来:要不要告诉他怎么用燃气呢。
这种纠结只持续了几秒钟,便有了结果:还是先不告诉他了,节省一回燃气再说。
对于孟凉凉的问题,狐九生只“嗯”了一声作为回答,随即他掀开瓦罐,盛出一碗汤肉来递给她。
香啊,实在是香啊。香的孟凉凉直流口水。肉是好东西,但会拖慢她修炼的进度。凭借着毅力,孟凉凉扭过脸去,拒绝说:“谢谢了。我不吃肉,你慢用吧。”
说罢了,她脚步飞快的远离了肉和汤的诱惑,径直的上楼去了。
苏小暖还在睡。
看看时间,苏小暖最近在追的漫画还有几分钟就要更新,她居然还睡的如此沉。
孟凉凉有些不放心,凑过去再三的确认了,苏小暖当真只是在睡觉。
“白无常施过术,这一觉她会睡很久。”
孟凉凉转过头,只见狐九生端着碗斜倚在楼梯边。她立刻走过来,推着他走下楼去。“小姑娘正睡着觉呢,可不能说上楼就上楼什么时候施的术,我怎么没注意到。”
狐九生不置可否,只将碗向孟凉凉递了递。
孟凉凉惊叹了,真看不出来,这只狐妖还如此真诚客气。忍着口水,她再一次的婉拒,“我真的不能吃肉。”
“此物能益神力。”
孟凉凉一愣,“那、那就多谢了。”
她接过碗来,自行到厨房去找了副筷子,很给面子的挟了一大块肉。
吃的香甜,是对做饭人最大的尊重和感谢嘛。
没想到,这肉一下腹便化溶消散,随即神力源源不绝的自四肢百骸间滋生出来。这跟孟凉凉想象的不一样,她原以为这碗肉的功效类似星华丹。哪曾想,只一口肉就能抵上她昼夜不停翻滚上几个月的成果。
接下来,孟凉凉以风卷残云之速把碗里的肉和汤都倒进了肚,只觉齿颊留香,身轻体畅飘若云端,一呼一吸间的感受皆与从前不同。
神力充盈,原来是这样一种感受。
在孟凉凉潜心感受时,狐九生又盛了一碗汤肉给她。
孟凉凉欢欢喜喜的接过来,却发现狐九生只是在旁看着,不由问道:“你不吃啊?”
“吃不下去。”狐九生将瓦罐搁在桌上,“都是你的。”
孟凉凉觉得,她错看了狐九生。原来他的狐品这样好,辛苦几个小时,竟是专门给她做早饭。孟凉凉反思了,对比起来,她就不厚道了。她为她斤斤计较的行为真诚检讨。
又是一碗汤肉下腹,神力野蛮的滋长。孟凉凉索性抱过瓦罐来,直接用罐吃。一边吃一边向狐九生问道:“这是什么好东西?”
狐九生回答的很是淡定,“我的尾巴。”
孟凉凉不淡定了,她疑心自己是否听错。一口汤在嘴里不知是该咽下去,还是该吐出来。
口味这么重呢!
居然炖了自己的尾巴。还改刀了!还放盐了!还放了那么多香料!还像模像样的选了个瓦罐!炖的如此认真、炖的如此一丝不苟。
怪不得他说吃不下去,那是得吃不下去啊。
第一百零三章 你是狐狸 不是韭菜哈
是矫情的吐出来,嘤嘤哭泣着指责“你怎么能炖尾尾”,还是无视尾巴主人的存在,继续重口味的吃下去。
孟凉凉认真纠结了一秒钟,决定:吃!
不就是狐狸肉,平时想吃还吃不到。只是狐九生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吃的是他的尾巴。气氛很古怪啊。
孟凉凉一不自在就想找些话题来缓解,于是她尬聊起来,“九条都炖了哈?”
狐九生面无表情的答道:“炖了。”
“哦,九条这么多呢。”孟凉凉继续找话题,“神奇哈,怎么你的尾巴就能补益神力。”
狐九生的唇角轻轻挑起,似是冷笑又似在嘲弄着什么,“何之谓神,何之谓妖。”
孟凉凉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啊?”
狐九生移开了视线,望向窗外许久才道:“天地造化,自有灵物。”
这答案给的,更加让人听不明白了。孟凉凉还是想问:什么意思啊?
算了,看样子这个话题是聊不起来了,不如换个话题。聊什么呢?她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要把尾巴拆下来分开埋。但她猜测这种操作或与法阵有关。涉及法阵之事,她不明内情,还是等白无常醒来再问的好。
话题嘛,只要肯想总是会有的。比如:“你多大了?”
狐九生的视线仍停留窗外,“活太久,记不清了。”
“活得久,见识一定也多。”孟凉凉顿了顿,终于想到一个她关心的问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应该会个一样两样的吧。”
狐九生没有反应,好似没有听到般。
孟凉凉也不介意,继续的往下说,“虽说吧,咱们在人间是有经费的,但有句古话说得好啊,坐吃山会空。古话还说,钱多不怕压身。你也看到了,这间铺面还空着,租出去不方便,搁着浪费不说还招人好奇。我打算利用起来,开个辅导班创创收。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随便哪一样拎出来都能开课。我跟你说,现在开辅导班特别特别的赚。”
狐九生的视线转了回来。
孟凉凉吞了一大口汤,进一步的解释,“就是当夫子、先生,教教小孩子,也有可能是大孩子。很轻松的。”
狐九生终于表态,“我不喜欢和人类打太多交道。”
孟凉凉无比惋惜的闷下头吃肉。片刻后,她又不死心的问,“那你不讨厌和菜打交道吧。手艺这么好,要不咱们开个餐馆?”
狐九生微微的眯起眼。他说不喜欢,她便换了个主意商量。是的,商量。这位孟婆神君分毫没有身为主人的态度,好似忘记了他们订立的是主仆契约。
他盯着孟凉凉看了好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向了窗外,只含糊的“嗯”的了一声,也不知表达的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对方意思含糊不清怎么办?
那当然是当做对方很愿意了。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啊。开餐馆也好,省装修费,这里原来就是个餐馆。”孟凉凉倾斜了坛子,捞出底部的汤和肉,“说到装修,你以后住哪儿啊?
楼上地方大,但是个大开间。如果不另外请人手,一楼的营业面积也有点大。你看是在二楼隔间房间给你,还是从一楼隔?”
狐九生又是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一楼吧。二楼就一个楼梯,至少要打两面隔墙布局才合理。”孟凉凉指指靠小院的那排窗户,“就那儿吧,打一面隔墙就够了。把这一排窗户都隔进去,既省钱还能保护**,不让客人看到院子。
窄是有点窄,不过长度足够,面积也不算小了。窗下还有栀子花,住起来美滋滋哈。”
孟凉凉说了一大串话,狐九生只回了一句,“吃好了?”
孟凉凉毫不浪费的倒干净最后一滴汤水,“吃好了。”
“那走吧。”
此刻体内神力充盈,充盈到什么地步呢,充盈到如心态如孟凉凉这般好,也略感膨胀了。莫说是回酆都地府,她都想往月亮上走一走。
但是,还不行。
孟凉凉指了指楼上,“等她醒了,把她送走,咱们就走。”
狐九生的额角狠狠一抽,数不清是第多少次不想讲话。世风日下,竟连神明都如人类般麻烦起来。
气氛又一次陷回尴尬的安静。
在神力充盈的飘飘然中,孟凉凉猛地想到一个重要问题,“象齿焚身,你现在又没有多少妖力。安全很成问题啊。要不这次回去,你就别跟回来了。阴世那边还安全些。”
对神明都有助益的东西,对修仙者或其他妖灵更是天才地宝级的存在。阴律严酷,地府那些位也都法力无边了,谁会稀罕这点神力。所以,那里很安全。
狐九生略感诧异,随即他笑起来,挑着眉道:“只有狐尾才有此效。”
孟凉凉松了一口气。好奇心又起,“那......还长吗?”
明显能看见狐九生的额角狠狠一抽。他没说话,捡起桌上的碗筷瓦罐往厨房走去。
孟凉凉后知后觉,这个问题问的哪里不对啊。于是她跟了过去,干笑着描补,“吃的太多,血都从大脑流到胃了。
你是狐狸,也不是韭菜哈,割了一茬还能长的反正小暖先醒不过来,要不聊聊你要查的是什么人。”
“宋人,安子舆。”
狐九生把碗筷瓦罐正确的放在了水池中,但他没有用自来水,而是“变”了一池水。奇的是这水竟若有似无的散着抹淡淡的冷香。
孟凉凉又好奇了,“这是什么水?”
“梅上雪水。”
那就不是变的,而是存的了。梅花上的雪水洗碗,浪不浪费!烧不烧包!
“留着喝吧。”孟凉凉伸手拧开水龙头,“用这个洗。”
然后她又拿过洗碗棉来,挤了滴洗洁精在上面,搓出泡沫递给狐九生,“还有这个。”
大概好奇也会传染吧,这次那好奇的光芒从狐九生的眼睛里闪现了。他抹了会儿流水,敲了敲水龙头,然后捻了捻洗碗棉上的泡沫,又凑过鼻子去嗅了嗅,“这不是皂角。”
“有皂角成分,纯天然的,不伤手。”
狐九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学着孟凉凉的样子,伸手去按洗洁精的泵头。这一按就按到了最底,按出了孟凉凉一个月的用量。
孟凉凉想阻止都没来得及,只好忍着心痛亡羊补牢的科普,“一滴就够。放水里放海绵上都可以。一滴就够了啊,一滴,一滴!挤多了还得费水来冲,双向浪费。”
狐九生恍若未闻,痴迷的搓出一水池的泡沫。
孟凉凉......
画风好像有些不对啊。
她警惕的抱起洗涤精瓶,“以后的洗碗的活儿,还是我来吧。”
第一百零四章 联想能力太强 还总跑偏
洗洁精护住了,自来水还在哗哗的流淌。孟凉凉腾出一只手来,快、准、稳的拧死水龙头。
“我来吧。洗碗不是那么简单的,里面很多技巧呢。比如这水,每次放到水池的三分之一就很够用了。”
狐九生没有让开位置的意思,孟凉凉也没有让他继续浪费的意思。就在两人即将陷入僵持的时候,苏小暖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凉凉?凉凉,你是不是在做早餐啊。要不咱们还是点外卖吧,昨天的奶油炒蛋我没吃够。”
紧接着响起阵拖鞋敲在楼梯板上的声音。那懒散的步伐也就苏小暖能踏出来。
孟凉凉松开手向外走去,到了门口犹还不放心的看了看水龙头。
苏小暖在大厅里找了个漫撒晨光的位置坐下,十分惬意的舒展着懒腰,“睡得好香啊,神清气爽。感觉十辈子都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以后我再失眠,就到你这儿来你抱着瓶洗洁精干什么?”
“没干什么,瓶子脏了,擦擦。”孟凉凉随手抄起一块抹布,佯作认真的擦擦瓶身,然后把洗洁精放到柜台里面,“你就吃一份奶油炒蛋?”
“昨天你请我,今天我请你。”苏小暖拿着手机向她晃了晃,“我的都选好了,还是昨天那家店。你想吃什么,要不要跟我来一份同款活力餐。”
孟凉凉刚要开口,就听厨房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她立刻转身冲回厨房,手疾的关上自来水。
看着溢满大半个操作台的泡沫,孟凉凉感觉到一阵的糟心。她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对狐九生展开谆谆教诲:“浪费可耻啊。节约用水、造福人类,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一定要节约用水,节约节约再节约,明白啦?”
狐九生不以为然的搓着泡沫,“我为什么要造福人类。”
妖的觉悟都这么低的吗?
“水是生命的源泉,‘动物’也需要水啊。珍惜水就是珍惜自己的生命。”孟凉凉用声调划着重点,而后进入到真正的重点,“你要这么喜欢洗碗呢,我可以教你。
像现在这种情况,你得先把池子里的水放干净,然后用抹布把所有的泡沫都擦掉,所有,包括这罐子、这碗筷、还有这水池和操作台。擦干净以后,碗筷罐子再用水冲一遍,水流要放的小小的,特别小那种。操作台和水池,就再用湿抹布和干抹布分别擦一遍就行了。这样用不了太多的水,还......”
“哟,哪里来的汉服小哥哥。”
苏小暖的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了孟凉凉的节俭教学,且没给她继续的机会。她向狐九生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一把拉过孟凉凉来,低着激动的嗓音说:“你合伙人啊?好撩啊。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起过。”
孟凉凉看了看捧着脸双眼放光的苏小暖,又看了看全身都写满“浪费”两个字的狐九生。
“浪费水......撩?还是玩泡泡撩。”
“长得就很撩啊。”苏小暖眨眨眼,仿佛明白了什么,长长的“哦”了一声,而后笑容变得可疑起来。她满眼老怀深慰的拍着孟凉凉的肩小声说,“藏着掖着也正常嘛。能理解,绝对能理解。
好好把握。我也是有觉悟的人,我就不在这儿发光发热了。包包记得帮我带回学校。我去吃炒蛋,走了。”
她越过孟凉凉的肩,再一次的向狐九生摆了摆手,“拜拜了小哥哥。”
这句话的尾音犹在空气中盘旋未落,苏小暖人已到了院门前,拉开门栓向孟凉凉挤了挤眉眼,便甩开大步走了。孟凉凉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什么啊?还好好把握!看太多小说、追太多番的后遗症就是联想能力太过强悍,且方向还总是偏的。
孟凉凉徒劳的向院门处伸着手,秋日的晨风卷来一片枯黄的叶,晃晃悠悠的落在她脚边。
苏小暖的声音又在院子外遥遥的传来,“凉凉,那衣服不着急。”
孟凉凉......
算了,以后慢慢再解释。说到急,苏小暖走了,一直急着去地府的狐九生怎么不催了?
孟凉凉转回头,只见一堆泡沫山堆砌在操作台上,狐九生站在泡沫山前,认真的端详着手里的洗洁精。
洗洁精?!
“你什么时候拿回来的?”孟凉凉抢救下仅剩了半瓶的洗洁精,心痛的直抽抽,“启程。现在、立刻、马上。”
瞬息之间移回地府,还要带着个狐九生。第一次施展这样难度的术法,居然一次就成功了。只是孟凉凉满心想着赶紧把狐九生的注意力从洗洁精那里转移开,也就没顾上好好体会这过程的神奇玄妙。
诀成术成,眨眼已身处忘川河畔。火红的曼珠沙华无边无际的蔓向视野的尽头,身旁立着硕大一只告示牌:一花一世界,足下请留情。毁一陪十!
就是这里了,没有走错地方。
第一次施展瞬移术就准确无误,这让孟凉凉再一次的找回学霸的尊严。
狐九生看着那只牌子,久久的凝目不言。久到孟凉凉感到面子有些挂不住其实她也觉得这些牌子放在花海里有碍观瞻,但有碍观瞻也得放啊。
接下来,孟凉凉清清喉咙,开展了大篇幅的说明,从告示牌的起源到告示牌的现代应用,从标语的功用到标语艺术......洋洋洒洒,引经据典。总之这些牌子相当有必要竖,总之她的审美还是很没有问题的。
她辛辛苦苦说了半天,狐九生却只说了一句话,一句与她所想方向完全不同的话。
他神情悠悠,似怀念又似喟叹,“九百年,文字又改了副模样。”
孟凉凉......
联想能力太强,还总跑偏,这种毛病应该也会传染的吧。是了,一定是被传染了,古语说得好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算了,不琢磨了,那都不重要。眼下比较重要的是:她想喝水。
第一百零五章 您这宠物什么品种?(答谢加更)
神仙会因为说话太多而感到口干吗?
理论上应该是不会的。
但孟凉凉就是觉得口干舌燥,特别喝点水润润嗓子。她想这大抵是习惯性问题,又或者是心理原因。
坐在宽敞舒适的孟婆庄里,喝着姜端来的冰糖水,望着窗外流淌不息的忘川,孟凉凉长长的舒了口气。她不是个会让时光慢下来,享受一刻惬意的人。舒过一口气后,就开始做事。
查找一个魂灵对孟婆来说很简单,操作也没有什么难度,但孟凉凉还是怀疑自己的操作有误。
查不到。
反复查了三遍,都没有查到。
狐九生的眼神里开始带了怀疑,是那种不信任她业务能力的怀疑。
连孟凉凉自己都怀疑自己的业务能力,所以她也不怎么在意狐九生的目光。倒是贴心小秘书姜在一旁开口说,“大人查的是判官卷。只有够资格投胎转世的魂灵,它们的判官卷才会出现在孟婆庄。
判官卷没有资格进入孟婆庄的,或是尚未在判官府排上号的,要想查就只能查生死簿。
生死簿乃属天、地、人三灵宝书之一,非轻易能查、非寻常神君仙吏可触。有资格,有能力查阅生死簿的神君屈指可数。”
姜有意的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好在,孟婆大人就是这屈指可数中的一位。”
虽然早就不在意这样的面子,但姜如此一说,孟凉凉还是感到一阵的双颊增光,锃锃亮的那种。
顶着有光的脸,孟凉凉拉了拉姜的衣角,“姜姜啊,查阅生死簿怎么操作?”
姜嘴角一抽,特别想说:孟婆大人,您其实可以不说话的。
一句话,把她辛苦拉回来的形象面子都给拆了。
孟凉凉倒是没觉得掉面子,摆出勤勤恳恳、孜孜不倦的态度来学习查阅生死簿这项业务。大概是神力充足的原因,又是一试便成功,轻而易举的召唤出人书生死簿,又顺利无比的查到安子舆的记录:阳寿未尽,横遭天雷,魂飞魄散未归枉死城。
孟凉凉挠挠头,看向狐九生,“你不是要查这个吧?”
昨晚他与白无常对话里透出的,明显不是这样的内容。
果然,狐九生对于这个结果并无意外。他淡淡道:“我用一身修为换来个聚魂之法,以自身为祭,聚他魂魄。”
孟凉凉约莫猜到了些前因后果。关系到法阵,她没有深问。只摇头说道:“早说啊,早说明白了才好查。所以我就说嘛,得交流,得沟通。不交流不沟通,后果就是瞎做无用功。”
说罢,她转向姜问道:“姜姜啊,魂飞魄散了又重新凝聚起来的魂灵,要怎么才能查到?”
“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功德、福德、气运皆要足够,少了一样都不成。几千年也未必能出一例。以外力干预聚魂,闻所未闻。
自行聚起的魂灵有两种,两种不同也相同。不同的是,一种浑浑噩噩自己飘至地府,一种残余着生前记忆恋栈人间,被鬼差强行锁回。相同的是,魂魄重凝便意味着新生,即是新生也就无可度判。自然也就没有判官卷。
自己飘来的那种会直接飘到奈何桥,被鬼差羁收的也送到奈何桥。所以,除了无常那里,也就咱们这儿能查了。”
姜手中微光一闪,现出部竹简来,“大人您看,这是最近一百年的施汤记录,九十年前有一自行聚起的魂灵飘来奈何桥。”
孟凉凉接过来,无不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道:“有九百年的吗。”
自然是有的。
查阅过九百年内的记录后,孟凉凉满头黑线,“不是说几千年也未必能出一例,怎么九百年里就有仨。”
姜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我也是才留意到呢。区区九百年就有三个这么多,也是一桩奇事了。”
三个里,一个于九十年前飘来奈何桥,现已结束一生,于地府留谷排号等待判官府的判查。另外两个都是于六百年前被鬼差押来,一个已转世两次,一个转世四次,目前皆尚在人间。
这两个居然还都是孟凉凉认识的人,一个是卫既白,一个是小林。
如何从这三个里找出安子舆的转世呢?
方法有两种。第一种是等孟凉凉的神力修为再精深上十几二十重,直接施术探查。第二种则是从无常那里查阅记录。重新聚起的魂灵过奈何桥时无需名姓,鬼差锁魂时却是不锁无名鬼,哪怕游魂不在索命册,也要问清个名姓。只要安子舆是鬼差送来的那两个的其中一个,就能查找出来。
第一种方法,短时间里是实现不了了。
第二种,不知什么时候能实施,但十天半月内一定没戏。黑白无常也是有分工的,黑无常主武,白无常主文,鬼差锁魂的记录都在白无常处。
而白无常才刚把自己作成一缕烟的虚弱状态。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时片刻内找出安子舆这件事是没戏了。
对于这个结果,狐九生的反应是问清留谷的方向,然后一晃身就从窗口出去了。
看着他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姜出声道:“大人这位朋友是狐妖吧?狐妖特别少见呢。”
她续了一杯冰糖水给孟凉凉,又说:“把不属阴世的活物带进地府,这等本事恐怕也就北阴大帝能有。大人是怎么做到的?”
面对着姜那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孟凉凉满脸迷茫,“就这么直接带进来了啊是不是因为他跟我有契约,所以算是地府的活物?”
“契约?”姜恍然,“那就是宠物嘛。”
亏她刚刚还费力给神君掰脸面,早知道是自家宠物,就省下那些力气了。
“宠、宠物?”孟凉凉一口冰糖水梗在喉间,“不能说是宠物吧,毕竟是个大活人......呃,大活妖。”
“能化人形,那也是宠物啊。最多算是妖仆。”姜忽的想到什么,开始了一轮夸赞,“看的出,是个大妖呢。能收这么个宠物,大人真是厉害。”
对于这波夸赞,孟凉凉惭愧的很。
姜察觉到孟凉凉神色间的惭愧,立刻转移话题,“狐妖少见,我觉得新鲜,所以方才偷偷的查了上任孟婆大人留下的狐族妖典。您这宠物不在其内,是什么品种啊?”
孟凉凉越发惭愧,“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