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喜烛涕泪
冷冽的秋风夹裹着片片黄叶横扫着京城夜晚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街上没有了白日的繁华喧闹。偶尔几个晚归的夜行人裹紧没来得及更换的单衣匆匆赶路。
靖王府的大门口终于停止了一 整日的喧嚣忙碌。
紧闭的大门口除了两只面目狰狞的石狮子,就只有泛着微微幽光的大红灯笼和大红喜字在寒风中瑟瑟抖动,仿佛下一刻就会掉落下来一般。
一切都很平静,这里似乎只是举行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婚礼。
然而谁又能想到,就是这场看似波澜不惊的婚礼却带给大晋王朝天翻地覆的未来!也一点点撕开了那些外表华丽内里肮脏无比的遮羞布!
…………
安阳是被一阵钻心的疼痛给痛醒的。”痛!好痛!”, 她伸手摸了一下钝痛的头。手上濡湿的黏腻感让她瞬间打了个冷颤,立刻强撑着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睁大了一双剪水杏眸。
房间内光线算不上多么明亮,刺眼的大红喜字和巨大的龙凤喜烛让安阳多少回过了一些神。
这间雕栏玉砌的房间被布置得极尽奢侈喜庆。那一对身着大红喜袍,满脸怒容瞪着自己的俊男靓女不是靖王和她的侧妃又是谁!
安阳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同样是凤冠霞帔,却是讽刺至极。
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最老套的宠妾灭妻的戏码,其实不尽然。妾确实是被宠着,但妻嘛!只能说有份无缘!
她这位所谓的正牌王妃其实是以一个傻子的身份嫁进来的! 这个中缘由可谓一言难尽!
安阳甩了甩嗡嗡作响的头,伸手按压了一下还在不断流血的位置。看来刚才那一脚着实有些狠了!她摔飞出来时头撞到了坚硬的桌角。
今天本是她嫁进靖王府的大好日子,也是她盼着逃出牢笼重获新生的日子。
这一日是她自恢复清醒后一直盼望着的。可是她盼来了什么?
盼来了她爱着的人的狠狠一脚,都没给她一句申辩的机会!
她不想哭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倔强的她是多么不希望被人看到她的脆弱啊!然而她还是没能忍住。
那个男人!不!那时候还是个大男孩,是她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了的男孩,暗暗爱慕了那么多年!
哪怕是她被控制心智的那段日子,心中也依然留有他的位置。何况他还是自己拼了性命救回来的人!
安阳擦了擦被泪水和血水模糊了的双眼,努力想看清男子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孩。
女孩眉眼如画,鹅蛋脸,桃花眼,妆容精致,头上碧玉流苏发簪随着她生气微微起伏的胸脯摇曳不停。此刻虽然满脸怒气,但还是掩不住她的美貌。
床边几案上摆放着已经取下来的凤冠,那不该属于侧妃这个身份该有的凤冠霞帔她是一样都没少。
安阳的目光又移向她身边的俊朗男子,也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立青哥哥,哦!不,现在是靖王殿下了!她今天要嫁的夫君!
他身姿挺拔,健硕硬朗,不同于当年的清瘦单薄。此刻的他面沉如水,眼中如萃了寒冰一般冷厉,让人不寒而栗。
正当她迷茫地望着他们时,男人愤怒的眼神更深了几分,薄唇微启,声音冰冷得能冻死人:
“不知廉耻的傻子!
你以为自己是谁?你现在就是一个傻子!
就算你是正妃,本王就必须和你洞房吗?别做梦了!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阳儿吗?”靖王语气低沉愤怒,竟似压抑着什么冲动,顿了一会儿:
“如果你乖乖地滚回自己房间,本王会看在旧日情分上不会亏待你!“
说着他突然皱起了眉头,”不过肥肉不行!你看看你现在都肥成什么样子了!还想让本王去陪你?你真让本王恶心!
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没事不要在本王面前晃荡,赶快给本王滚回去!”
安阳单手捂着越来越刺痛的头,轻轻擦了一下还在不断滑下来的鲜血。
那个从前少言寡语的少年,什么时候能一口气说这么一大通话了?看来他很生气?气她搅了他的好事?
安阳心微凉眼中溢满了嘲讽之色,她终于明白了!
她的立青哥哥早已不复存在了!那个满眼宠溺陪伴在她身侧的立青哥哥也已“死”在了那场浩劫中!
眼前的男人不再是她心中的立青哥哥,而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安佳音的情郎司马靖。
这就是为什么大婚之夜这位靖王殿下丢下她这位正妃不管,直接来了侧妃房中的原因。
可她还苦等他的到来,好把一切真相和委屈诉说给他听。
这也是她一时气不过,闯了进来讨说法的原因。却不想被靖王一脚踹飞!
刚才她进门前看到了什么?呵!她不想再继续回忆那一幕了!
安阳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悲又可笑,她忍到今日却换来作茧自缚!
这个王妃头衔不但没能帮她走出困境,反倒成了一套沉重的枷锁,死死困住了渴望自由的她。
“让你恶心吗?呵呵!还真是可笑!本小姐当年舍命救回来的男人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报答救命之恩的?
还真是你们皇家的一贯作风啊!太可笑了!
你既然心中无我,何必勉强?你这样岂不是恩将仇报?”。
言毕,她不去看他们二人的反应,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这笑声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绝望。
本来满脸怒容的二人,此刻皆是震惊不已。这个傻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不傻?
不可能啊?一个人怎么可能装得那么像,还一装就是这么多年?
看着安阳这几年变傻后越来越发福的圆脸,哪里还有当年的美貌!怎么看都还是那个傻子。
但这傻子的眼神怎么那么吓人?安佳音越看越害怕,不由得往司马靖身后缩了缩。
安佳音稍作迟疑便有了计较,往靖王身边又近了一步搂着靖王的手臂,“你个傻子,什么救命之恩,还不是你们保护不力让王爷涉险!
还想让王爷对你感恩戴德?你就是故意和父亲合谋,好让王爷感到亏欠你的,是不是?”她梗着脖子,用一根纤细的指头指着坐在地上的安阳。
安阳微愣转而愤怒,喝道,
“安佳音!
父亲是何等光明磊落之人!也是你这种小人可以编排的?
你作为女儿,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污蔑自己的父亲!还是你觉得我们会用牺牲全家性命来换取一个皇子的一点点卑微的感恩?
南华郡主就是这么教导你的?看来我还真是高估了你们的人品!”
安佳音被她怼得面红耳赤,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后悔自己嘴上没把门的,把父亲掺和进去了。
靖王脸色也是相当不好,被一个傻子如此挤兑,却又无可辩驳。
毕竟当年的事他是最清楚的,要不是为了救他,她也不会被追杀落水。也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还有那些因为他而死去的她的亲人。
他心中是有亏欠的,否则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将她抬过府。
但这不代表她就可以来搅他和佳音的洞房。要不是她的突然出现,他们二人的好事就已经成了!
虽然佳音阴差阳错不得不退让做了侧妃,但这是暂时的。他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她扶正的。
”司马靖!你欠本小姐那么多还嫌不够吗?你害我差点儿丢了性命还不算,还要任由她们给我下药,让我像傻子一样过这么多年!
你既然喜欢的是安佳音,为什么要娶我?
你这样做与恩将仇报有何不同?为什么要如此践踏我的感情?
你心中无我为什么要娶我? 你不知道这样做是毁了我的一生吗?”
在这个女人毫无地位的年代,如果嫁错了夫君,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安阳越想越伤心,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
她紧紧抿唇,声音嘶哑颤抖。那满脸血污,鄙夷嘲讽中浸满悲伤的神情,让一直以来都处变不惊的靖王不禁打了个寒战,也慢慢从刚才的暴怒中回过神来。
安阳压了压心中的悲痛和怒火,她今天可不是来和他吵架的。
她有些事情必须现在跟他说清楚,就算他还是现在这个态度,她也必须让他知道一些事实真相。
哪怕她已经对他失望了!他可能不愿意替她讨回公道!
“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落水后变傻的?其实真相如何你的侧妃一清二楚!不要告诉我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安阳用手指着躲在靖王身后的安佳音。
“今日我们就把话说清楚。也让你重新认识一下你心爱的安佳音是怎样一个人!”
“傻子你住口!不要在此搬弄是非!挑拨我和王爷的关系!
谁给你下药了?明明是你自己傻的,你个傻子,怎么满嘴疯话!”安佳音脸色大变,想要冲过去堵住她的嘴。
靖王抬手拦住安佳音,“让她说!”
其实靖王又何尝不想知道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她说的下药。什么下药?她不是落水后就傻了吗?不是中毒后就更加严重了吗?
他现在感觉有些懵,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安阳凝了他一眼,”要不是那次回京后,你来我院中寻我,却莫名被毒蛇咬伤。我用嘴帮你吸出毒血后中毒昏倒,又岂会糊里糊涂过了这么多年!”
安阳说到此处不免悲愤,她再次抬手,擦了一把血迹和泪水。她声音更加哽咽,实在说不下去了。
头痛得厉害,眼睛也更加模糊。
“你胡说,当年本王被毒蛇咬伤。你虽然替本王吸出毒血,但中毒不会比本王深。
本王经及时医治之后都好好的,你怎会因为那么一点毒变傻?”靖王满眼狐疑。
“安佳音,你不想亲自解释一下吗?”安阳冷凝着安佳音。
安佳音惨白着脸,突然像疯子一样掠过靖王扑了过来。
安阳感到身体一重,已被安佳音狠狠按倒在地,死死卡住了脖子。
安阳想挣扎却眼前一片模糊。她无力地抬起手。
手抬到了半空却像所有力气都用尽了一般,整个人慢慢地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当然她自己是不知道睡了多久的。看着屋内陈旧的摆设和昏暗的光线,心中更加苦涩,这就是所谓的不会亏待吗?
虽然此时正值晌午,屋内却还是暗沉得像是傍晚。透过半敞开着的窗子,能够看到外面洒在枯枝上的阳光。
屋子里浓重的霉味中夹杂着淡淡的汤药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这个可能就是以后她这个正牌王妃住的房间吧!
安阳静静打量着这间破败得比柴房好不到哪里去的屋子。
烟熏色的黑木大床上挂着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的丈青色的帐子。
窗纱上挂满灰尘,门口靠近窗子的地方摆着一张同样乌漆抹黑的梨木桌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桌旁两把旧椅子。床尾处一个同样老旧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灰乎乎的衣柜,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房间里阴暗潮湿,现在已经快要入冬了,尤其最近几日有寒潮南下,天气极其的寒冷。
屋子中央摆着一个很小的火盆,里面的碳火半死不活地燃着,像极了躺在床上的她。
房间里一个下人也没有。
安阳就纳了闷了,这个刚刚立了战功的靖王府怎么会穷成这样?
这么破败的房子,怎么看都不像王府该有的。
安阳仔细回想了一下成亲那日她醒来时安佳音的房间。火红喜庆之余,奢华亮丽宽阔大气。
那时应该是晚上吧!虽然房间被装饰了许多喜庆的红色锦缎,但还是掩饰不住的金碧辉煌,雕栏玉砌。
至少她摔倒旁边就是一张极其奢华的汉白玉八仙桌。上面各色器皿都是极其精致考究的。
自己小时候虽然大部分时间在外祖家。外祖家算不上大富大贵,也比这里好千倍百倍啊!
那个靖王真是她当年认识的立青哥哥吗?
她迷茫了!
第二章 大将军安镇远
安阳躺在床上,望着那烟熏色的帐子思绪渐渐回到了青山城。
她从一出生起就一直和母亲住在外祖父家。
那是最靠近西北大营的青山城,也是父亲和母亲相遇相知的地方。她在那里度过了幸福的童年时光。
记得外祖父一次闲聊时跟她讲过,母亲遇到父亲时,父亲还不是现在的大将军,只是镇守边关的镇北王手下的一名副将。
安阳从来不曾见过外祖母,外祖母是家里不能言说的禁忌。
她从母亲身边的嬷嬷那里断断续续知道了父母当年的一些往事。
当年二十出头的父亲安镇远在一次战役中身负重伤,生命垂危。本来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偶遇举世闻名的顾进顾神医。
虽然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一条命,但因伤势过重,不得不被带回青山城顾家医馆继续医治。
当年顾进之女顾锦娘刚过及笄之年。她得顾进亲传,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容貌秀丽温柔,协助顾进打理着医馆。
安镇远得温婉美丽的锦娘悉心照料数月。
一位是文武双全,样貌出众又温文尔雅的少年将军;一位是温柔大方,医术高超,在青山城人尽皆知的大美人。这样的少男少女岂能不擦出爱情的火花。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也就成就了他们的一段佳话。
由于安镇远本就是镇北王收养的孤儿,没有太多家庭牵绊,二人很快就结为连理。
顾进非常满意这个女婿,成婚后就没有让他们另行安家居住。毕竟安镇远还要回到战场继续杀敌保护边境安宁。锦娘便继续住在娘家帮助顾进打理医馆。
据说当年安镇远一有空就跑回来陪伴锦娘。二人感情甚笃!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然而边关战事越演越烈,短短两年不到就人员死伤大半。就在锦娘怀上身孕不久,战事一再升温,厮杀极为惨烈。
一次战役镇北王身负重伤,唯一的儿子也战死沙场。
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将军将士战死沙场。大军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城池不保。
年仅二十二岁的安镇远临危受命!收整余部拼死抗敌。在没有得到任何援兵的情况下,坚守数月之久。
后来安镇远改变战术战略,几次偷袭敌营成功,力挽狂澜。
最终以仅剩的五万多兵马战胜了陈国十八万铁骑。成就了史无前例的以少胜多的奇迹。
陈国主帅被生擒活捉,迫使陈国递上降书。一场耗时七年之久的战争宣告结束。
镇北王在神医顾进的悉心医治下捡回了一条命。但却落下终身残疾,无法再继续镇守边关。
同年七月这支镇守边关十年之久的大军终于班师还朝。这是大晋王朝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役。那一战真可谓浮尸千里,血流成河。
少年将军安镇远也一战成名,举世皆知。
安镇远要随军回朝,本打算带上爱妻,但考虑到妻子当时已身怀六甲,实在不方便长途跋涉,不得不留在了青山城。二人依依惜别!
锦娘没能亲眼目睹当年安镇远回朝时的风采!却没少听一同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提起。
每每听他们骄傲地讲起当年的情景,锦娘总有身临其境之感。她为自己的夫君骄傲!骄傲之余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锦娘永远无法忘记当年安镇远归来时的情景。他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如纸。进门二话不说,一把将锦娘按进怀里,死死抱住不放。
当年负伤那么严重,刮骨疗毒都只是紧紧咬唇,疼到极致也不过压抑闷哼几声的铁骨铮铮的男儿,居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那是怎样的压抑痛苦绝望才会让如此一个顶天立地,泰山压顶都宁折不弯的男人变得如此脆弱!
那次还朝是锦娘的噩梦,虽然她不曾埋怨他半句,他还是愧疚不已,大病了一场。
………………
事情还是要从那次班师归朝说起,当时镇北王因为丧子悲痛,大军直接交由安镇远带领。
当时皇上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及家眷出城十里相迎,浩浩荡荡绵延十余里。再加上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周边百姓,场面之壮观可谓空前绝后。
行在大军最前面的俊美少年,银枪亮甲,气宇轩昂,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不仅亮瞎了无数文武百官和皇亲贵胄的眼,就连自认为俊美无双的皇上都看呆了眼。
“世间竟有如此俊美少年!”。据说这是皇上看到安镇远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要不是皇上当年自己也很年轻,膝下没有适龄公主,怕是要忍不住直接赐婚了。
安镇远虽说是一员武将,却比读书人更像文人。谦逊有礼,张弛有度。
这一战功不可没,再加上镇北王的极力夸赞。龙颜大悦,直接将安镇远从一员小小副将升迁为镇远大将军,官及一品,赐将军府,金银布帛更是数不胜数!
如此殊荣也是大晋史上难得一见,可谓是风光无两。
正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就因为庆功宴上的惊鸿一撇,备受皇后宠爱的嫡亲侄女南华郡主对大将军一见钟情,思之如狂!
以至于夜不能寐,日日进宫请求皇后赐婚。
但中意大将军的又何止她南华一人,哪个家有适龄女子的没有这个心思!又有哪个见过大将军仙人之姿的妙龄少女不倾心仰慕!
可人家大将军已早早放出话来,已有妻室,不会再娶。别说是正妻,人家连皇上赏赐的美人都婉拒了,足以证明其夫妻感情之深厚!
偏偏这位骄横的南华郡主就是不听劝阻,围追堵截,找人相劝不成,就寻死觅活求皇后做主。
皇后受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居然真的赐婚了,责令安镇远停妻再娶。
大将军再怎么沉得住气,此刻也忍不住了。爱妻身怀六甲,自己怎可休妻再娶!
安镇远没有接下圣旨,而是一怒之下封官挂印,策马出城,打算直接回归西北不再步入朝堂。
得到消息的镇北王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顾不得一身伤痛,亲自出城去追。抗旨不尊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他是无父无母,他不怕死!可他已经成亲了!顾神医一家岂不是要被诛连!
被追回来的安镇远冷静了之后也是后怕不已。毕竟在这个皇权至高无上的年代,谁敢违背皇命那就是自寻死路!他硬着头皮在镇北王的陪同下去求见皇上请罪。
皇上毕竟是皇上,把皇家尊严看得高于一切。哪怕你是战功显赫的王侯将相,也不能拂了皇家颜面不是!
虽然他也觉得皇后的做法欠妥,但还是要给皇后留些颜面,在他眼中不过娶个女人而已,还真没觉得有什么难处。
不想安镇远竟宁死不肯休妻。皇上无奈不得不做出让步,总不能因为不肯娶妻而杀掉一位刚刚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吧!
西北乃大晋朝重中之重,一旦失守将会让敌人长驱直入,直抵京都。
最终皇上妥协,让大将军以平妻之礼求娶南华郡主。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安镇远纵使万般不愿也别无他法,不得不抬南华郡主入府。
而当这边张灯结彩迎娶南华郡主时,远在青山城的顾锦娘刚刚产下了娇嫩可爱的小安阳。
粉嘟嘟的小女孩像极了她的父亲。
还蒙在鼓里的锦娘搂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女儿,心中是满满的幸福!
第三章 天降大哥哥
在顾锦娘满心欢喜自己宝贝女儿出生时,安镇远正被皇后和国舅大人按着头与南华郡主成婚。
安镇远心中的苦涩可无人关心!那些人只在乎自己是否达到了目的。
安镇远是真担心锦娘知道真相会不原谅他!但他逃得了吗?很多事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
足足五个月,他被扣在京城不准离开,甚至不许传递书信回西北。安镇远无论做什么都有人跟随,如同一只困兽被囚在京城无法脱身。
南华郡主本以为安镇远不过一介草民,虽然个人才貌双全,但毫无朝廷根基。以她的家世背景,俘获其芳心指日可待。却不想安镇远压根不给她机会!对她冷漠得如同陌路。
虽然被逼完成了成婚仪式,但连洞房之夜也不曾出现在她房中。压根不在乎这位郡主能给他带来的什么背景、靠山。
成婚后安镇远对她的厌恶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改变,反倒是与日俱增。
对她能避则避能躲则躲,躲不过就毫不留情地拒绝。让南华郡主颜面尽失。
安镇远明确表态,不可能爱她,更别提什么夫妻之实。其实这在迎她过门前已经跟她说得很清楚了,但刁蛮的南华郡主却偏偏不信这个邪。
这位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哪里受过此等委屈!曾经说一不二的刁蛮郡主也真是太能闹腾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搅得安镇远片刻不得安宁。
南华郡主一刻不停地吵闹,甚至扬言要派人去杀了他的发妻!二人之间的无烟战争不断升级。
最后闹得上至朝堂下至平民百姓人尽皆知!这脸是彻底丢尽了!
但即便安镇远如此待她,娇纵的她还是不肯和离。死死纠缠,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在皇家和国公府不断施压下,安镇远甚至都无法传书回去,但就算传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只能徒增烦恼罢了!
他甚至一度陷入绝望!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但是迫于她的家族势力背景,他还真没胆量下手!
他甚至想要自杀,但这位刁蛮郡主似乎发现了苗头不对,放出狠话。如果安镇远敢伤害自己,她就派人灭了顾家,并把锦娘卖到最下贱的烟花之地。
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让战场上临危不乱,游刃有余的大将军竟无计可施,左右为难。
南华郡主吵闹、威逼、找人说服、下药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在南华郡主无休止的胡搅蛮缠和多方施压求助下,皇上终于看不下去了,与安镇远进行了一次长谈。
为了青山顾家和锦娘的安全,安镇远不得不再一次妥协。
被迫答应接受南华郡主的身份并与其圆房。皇后也趁热打铁,借机步步紧逼,下令必须等郡主有了身孕之后才可以回归西北大营。这样的命令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安镇远很是庆幸他是奉皇命镇守西北的大将军,不可能一直居住京城。
这个京城让他伤透了心!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早知如此他才不要回来接受什么封赏,若是这些表面上的风光要用自己的身不由己来换取,他宁愿从来没有过。
南华郡主身娇体贵不可能随他去西北苦寒之地,这一点倒是让安镇远稍稍安心。
............
所以安阳前几日见到的安佳音就是那个她同父异母的便宜妹妹。
顾锦娘是通情达理之人,在知道了事情前因后果之后虽然难过也没舍得过多责备。这让安镇远更加愧疚。对她们母女更是呵护备至。
安阳在青山城自由快乐地长到十三岁。
她从小就聪慧过人,学什么都比常人快上很多。
最初几年远在千里之外,从未曾谋面的南华郡主也没少给她们使绊子。暗杀、下毒各种阴招,好在有安镇远和顾进一家严防死守,每次都化险为夷。
在安镇远与其多次交锋之后,南华郡主不得不放弃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终于渐渐消停了下来。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下去,谁知这一年皇上突然将没了母妃庇佑的十三皇子司马靖送来军中历练。
自他到来后,原本平静的一湾池水立刻被搅得乌烟瘴气。
各方势力蜂拥而至,朝廷不断派人来军中,军队内部人员不停被调动。
刺杀、陷害、下毒无一不是针对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
安镇远最看不惯这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本不想参与过多,却一次次被搅进其中。毕竟皇子的安全是他要担心的大事。
与此同时,安静了十三年之久的陈国经过了这些年的休养生息之后又开始蠢蠢欲动。
内忧外患让大将军应接不暇。
锦娘最是心疼自家夫君,和顾进商量后决定将十三皇子悄悄接到顾家暂时避避风头,等战事平息了再做打算。
在这个民风还算开发的青山城,司马靖就被安排在了后宅,与小安阳姐弟一起学习分辨药材。
要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易发现皇子的藏身之处。安镇远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皇家人接近自己的一双儿女的。
南华郡主的事给安镇远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安镇远本身就是一个孤儿,除了顾家再无其他依仗。何况这些年很少与其他同僚来往,真的无处藏匿如此重要的一个人。
…………
安阳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小安阳正在院子里和八岁的弟弟晾晒草药。
突然母亲带了个俊逸的少年走了进来。
这少年虽比不上自家弟弟的俊美无双,却也是眉清目秀,英姿飒爽。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和冷峻淡然的神情一下就吸引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锦娘招呼她们姐弟来与他见礼。安阳姐弟才知道这位大哥哥是军中来的。
“他叫司立青,以后你们就叫他哥哥。
记住,一定要保护好他!知道吗?
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在这里!
你们都记住了?”
这是锦娘的介绍。
时隔多年安阳仍然清晰地记得当年的场景。
由于两个小家伙聪慧过人,锦娘和安镇远从来不曾把他们当作小孩子,都是从不回避地交代事情。
他们也早已习惯了父母的这种行事作风。
少年满面冰霜,没有笑容,一双狭长凤眸夹带着不该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戾气。
一身暗灰色锦袍,头上也只是一支简单的玉簪束发。
安阳打量着他,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和母亲说的保护。
虽然有些好奇,他明明比他们还大,为什么母亲让他们去保护他?
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小安阳暗暗猜测。她不敢多问,既然母亲不说,那一定就是不能说,她也就不再多问。
毕竟是小孩子,没那么深沉的心思,姐弟二人立刻脆脆地应了一声“是”,就忙不迭地拉着这位从天而降的哥哥去后院玩了。
第四章 一场浩劫
这位天降大哥哥虽然不太容易亲近,但两个小家伙是谁,岂是一般孩童能比的!
他们异于常人的行事风格和玩法很快就吸引了司马靖的注意。
小女孩虽然比司马靖还小两岁,但身材高挑,眉眼如画。
她别看只有十三岁,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小安阳生得琼鼻小口,柳眉杏目,瓜子脸,元宝耳,肤若凝脂,香腮粉颊,俨然一位绝代佳人的雏形。
虽年纪尚小,还没有完全长开,但仍然掩饰不住那倾城之姿。
她不同于京城中大家闺秀的矜持扭捏,性格开朗大方,给如画的眉眼更是增添了几分英气。让这位向来冷硬倔强的十三皇子没由来的心虚。
每次见面他都故意回避那单纯澄澈的目光,不敢直视。
小十三每天无所事事,只除了读书、练武就是跟着姐弟二人在园子里晾晒药材,树下荡秋千,河里摸鱼……
说起荡秋千,他们的秋千可不是他所见过的那种有着木板和垂直拉绳的那种。
只是一根麻绳拴在两棵老槐树之间,想要荡起来可是要有相当的平衡能力。
这姐弟二人或坐或立,荡得娴熟自在,而他这个自幼习武的却看得心惊肉跳。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随性地站在上面荡到半天空,仿佛那根细绳钉在脚上一般,恣意快活!那种洒脱和超然物外的感觉让他沉寂多年的心湖荡起一丝涟漪。
看着那笑得眉眼弯弯如灵动仙子般飞舞着的少女,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女孩太美,如此烈日却晒不黑她半点儿,水灵的大眼睛如最纯净的琥珀,不染纤尘。那樱桃小口掩不住无忧的笑意,精致小巧的琼鼻,尖尖的下巴……无一不让少年心跳脸红。
“立青哥哥,你要不要也来玩一下,我让给你!”
女孩甜甜地喊着,声音婉转如黄莺,清脆悦耳,“可好玩了!好像飞了一样的感觉!你也来试一试吧!”
说着,她站在高高的秋千上恣意地张开双臂,微微合眼,衣裙翩跹,任凭秋风舞动她的三千青丝。
小十三看呆了,他有一种错觉,那飞扬在空中的不是凡间女孩,而是九天飞仙!美极了!美的让人炫目,美的让人窒息!她的美是那样的纯净,那样的不染俗尘!真真是绝世而独立!
他不是没见过美女,但这样纯洁、美丽、豪爽、自信的女孩真的不曾见。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他要好好习武,他要保护她!他要强大起来,不能再让人这么欺负了!
为了能给小安阳一个他理想中的未来,司马靖变了!变得开朗活泼了!不再是那个把自己封闭起来,生人勿近的十三皇子了。
他终于从丧母之痛中走了出来。他有了目标,有了自己的理想。他也更加勤奋刻苦了。不在消极懈怠。
他从被动接受到后来主动参与。短短两个月时间里,他就成功变成了她们的崇拜者。把姐弟二人变成了自己的小跟班。每天随着他读书习武。
司马靖发现小女孩居然有些武功底子。虽然拳脚功夫会的还不如小萝卜头弟弟安东旭多,但一招一式很是到位。
后来他才慢慢得知,她是偷艺。是安将军传授弟弟时偷学的。
司马靖来了兴致,每天又多了一项爱好:就是教两个小姐弟习武。
别小看安阳这个女孩,学起来一丝不苟,刻苦程度甚至不比他差!而且安阳非常聪明,一点就通,更让司马靖惊喜不已。
每每看着女孩满眼含笑地看着自己,司马靖都不禁脸红心跳。
他知道自己沦陷了,溺死在她那迷人的眼神里了!
女孩似乎也被他吸引了,每当他贴身帮她指导动作,总能看到女孩微微泛红的脸颊,这个小发现让他更加窃喜。
他好想就这样快乐无忧的一直过下去,但有些人恐怕早已寝食难安。
他这个备受皇上宠爱的儿子,虽然没有了母妃和强大的外家庇佑,对某些人来说仍然是强大的威胁。
美好的时光总是走的很快,一转眼他已经在顾家住了将近一年。
他和姐弟俩泡在一起习武读书之余,做得最多的就是带领姐弟二人,在后宅药园里那条流经顾府的清水河中,用他们特有的方式捉鱼。
河水还算清澈,靠近岸边长满了高高的芦苇。水浅的地方种植着大片的荷花。此时正值初秋,日头还有些烈。
他们大部分时间就躲在芦苇附近玩耍。
别看安阳的弟弟才九岁,他的水性好的没的说。在水中犹如一只灵活的泥鳅。这条泥鳅,司马靖和安阳是捉不到的,只有被他作弄的份儿。
他们捉鱼从来不用工具,都是徒手抓的。最初连游泳都不会的十三皇子,经过姐弟二人的训练已经相当老练,在水中犹如一条蛟龙,颇有翻江倒海之势。
这一日中午,安阳他们没有等来每天都很准时的午餐。以前他们在后院玩的时候,午餐都会准时送来河边的凉亭。
安阳从早上起床就觉得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她今日穿着母亲给她特制的泳衣,抬手望了一眼高高的日头,看来早已过了午时了,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汲上鞋子顺手拿起挂在树上的外裙套上,看了一眼躺在树下闭目休息的少年。
今天外公和舅舅带弟弟去了军营。据说父亲那里遇到了一点麻烦还受了轻伤。刚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的舅舅跟随外公去帮忙。弟弟安东旭吵着跟了去。
安阳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一去竟是永别。不仅弟弟没能回来,就连唯一的舅舅和鬓发斑白的外公都不曾幸免遇难。
安阳沿着青石小路绕过七扭八拐的种满药草和大树的园子来到前院。 刚一只脚跨过月亮门的门槛,就看到院中家丁和父亲留下来的将士们正在往府门方向跑。
母亲背对着她站在庭前,正在焦急地指挥着什么。
安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突突地乱跳。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向母亲跑去。等她来到母亲身旁,那些人已经冲出府门跑远了。
“娘亲,出什么事了?”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溢满惊慌。
她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一向沉稳的母亲不会如此慌张!
此时的锦娘明显不淡定,满脸的急切和慌乱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她看了一眼来到身边的女儿。一把拉住她的小手。“你外公他们被一群歹徒围困在城外十里坡,怕是有危险。我让他们前去解救!
你赶紧带着立青哥哥躲到地窖里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除非我来接你们,否则不要出来!记住了?”
安阳虽然很怕,但还是强装镇定。她回握了一下母亲冰冷的手。母亲手心全是冷汗,看得出她有多紧张。
“娘,会不会是调虎离山?
他们发现了大哥哥在咱们家?又碍于咱们府上守卫太严!你和我们一起躲起来吧!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想啊!先是有人来传话说父亲遇刺受伤,然后就是外公他们被困!我觉得是有人蓄意谋划的,你可留了人手保护府里?”
锦娘骇然,女儿说的没错,她是关心则乱!他们可能中计了!
但她又实在放心不下,那些可都是她的至亲之人!是她的命啊!她选择了宁可信其有!
也许人家就是算准了她不敢不信呢!锦娘赶紧招呼门房去追已经冲出府的将士,让他们赶紧抽一部分人回来保护府中那位。
门房小厮飞快的追了出去。安阳也来不及再多想,见母亲不肯跟她走,她只好提醒母亲保护好自己,安全最重要,就赶紧提起裙摆独自向后院奔去。
她有预感,家里要出大事!安阳刚刚跑到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处,就听到身后杂乱的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惊得差点将自己绊倒。不出她所料,一群手持刀剑的蒙面人正往院子里冲。
速度太快了!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向母亲方向望了一眼,她拔腿狂奔。她的心在滴血,她担心母亲啊!
但怎么办?就她的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是这些孔武有力的黑衣人的对手?她非常清楚不能义气用事。
但愿那些人有点儿人性,不要伤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边跑边在心中祈祷!
一路狂奔,七拐八拐,安阳一口气跑到司马靖所在的芦苇边。
她一把抓起闭目晒太阳的男孩儿。来不及多说,拖着他边跑边告诉他外面的状况。司马靖迷迷糊糊被她拽醒,脑袋还有些懵。
他们想回房间的地窖已经不可能了。这里除了这片不算大的芦苇荡没什么地方好躲藏。
安阳拉着司马靖一边往芦苇荡里钻,一边回忆这附近可能藏身的其他地方。
她突然看到他们平日玩耍的凉亭。记起那个凉亭下有一个小小的坑洞。
他们玩捉迷藏时藏过,地方很小,只能勉强藏一人,但甚是隐蔽。
一想到平时父母的嘱托,不止一次提到一定要护这位大哥哥周全。
安阳就猜到他的身份一定不一般,否则父亲不会把他藏到自家后院。
她来不及想太多,开口就问,“那些人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司马靖没有再隐瞒,微微点头,“应该是吧!这次怕是要连累你们了。”。他的手很冰,一定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相对司马靖,小安阳要更冷静许多。她已经听到了外面凌乱的脚步声,芦苇荡不是很大,隐隐约约总能看到些影子,两个人根本藏不住。
危机时刻她已经有了决断。“你把外袍脱下来。”。不是提议而是命令。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样的安阳,司马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神情严肃,容不得他反驳!
看司马靖愣愣地没动,安阳也不跟他继续废话,直接把自己身上的外裙脱下来塞司马靖怀里。
司马靖还在愣神,安阳已经七手八脚扯下他的外袍套自己身上了。
“你要干嘛?不可以!”司马靖终于回神,急了!
安阳不理他,快速给自己挽了个男孩子的发髻。拉着司马靖快速移向靠近芦苇荡的凉亭。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哭喊声、惊叫声、拉倒崩塌声此起彼伏。
他们刚刚靠近凉亭,已经有几个持刀黑衣人冲进了后园,提着刀到处搜索。
还好后花园足够大,凉亭前的芦苇和树木帮他们争取了一点儿时间。
安阳他们匍匐着挪到坑洞附近。她把司马靖按进去,上面盖上晾晒在一旁的药草。
司马靖不肯,“你躲这里!我来对付他们!”。
安阳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他们那么多人,你认为你行吗?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也不要辜负了我们的付出!
记得藏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否则你就是对不起我们为你做的一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切记!”
司马靖沉默了!他知道他还没强大到可以护住他们。而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儿面对如此危险居然能临危不乱,思路如此清晰,他彻底折服了!
“现在只能各凭天命了!能保一个是一个!”安阳小声补充一句。
说完刚想挪回芦苇荡,司马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轻生道,“你也进来吧!我们挤一挤”。
安阳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洞穴,皱了皱眉头。那么小的地方哪里挤得下两个人,一个人都有些掩盖不住。
“嘘!别动,这里也不安全。那边还有地方躲。不要管我,千万别出来,各凭天命吧!”。
还是那句话,司马靖一呆。她说的没错。这种时候以他们的微弱能力,根本没法保护彼此,可不就是各由天命。
可她把相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留给了他,她怎么办?
想到安阳前面说的话,司马靖没再坚持,他要留着这条命报仇!
他还没有手刃仇人,他不能死!抬手收拾头上的伪装,咬了咬牙闷声道:“你一定要小心!”
安阳没有回答,而是猫着腰往芦苇荡挪。
可能是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黑衣人。他们拎着寒光闪闪的钢刀向这边搜过来。
安阳刚钻进芦苇荡,就被发现了,“那边有人,快!”一声高喝。
几个黑衣人齐刷刷向这里飞略过来,安阳一身冷汗。
看来芦苇荡是藏不住了!她急中生智,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河边。
就在安阳快要接近清水河时,一支利箭划破长空,直直射入她的后背。
一阵剧痛袭来,安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黑衣人速度太快,已经快到自己身边了。安阳咬了咬牙,心中暗道:不能让他们抓到,否则立青哥哥就危险了!
她鼓起最后一点儿勇气,快速爬起来,奔向清水河。好在她离河已经很近了,在黑衣人靠近时扑进了河里。
她水性不错,忍着剧痛,拼尽全力向河中间游去。
就听见后面黑衣人大喊,“十三皇子在这里!”更多的黑衣人冲了过来。
安阳听到他们的喊声身子一僵。
十三皇子?难怪父亲对他那么客气。万一在这里出了事,怕是全家都要被降罪吧!
安阳暗自庆幸自己跟他换了衣裳,否则怕是不会把注意力引到她这里来吧!
好险!不过现在自己更险!安阳拼命地向河下游也就是司马靖藏身的反方向游。
黑衣人没有下河,就在岸上向她射箭。安阳不傻,她自然不会直线游走。
利箭在耳边呼呼划过,安阳已经顾不上后背的疼痛,拼命地向下游游去。游到那片荷花旁时,她的体力已经明显不支了。
在大片荷叶的遮盖下,她巧妙地脱了外袍,将一个上午挖出来绑在荷叶下冲水的大莲藕裹在衣服上,让衣服顺水漂走。
安阳借助大片连接在一起的荷叶,屏息躲在叶片下,看着顺水漂走的外袍上又多了两支利箭,她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就在她快支撑不住时,府兵终于回来了。
她听到了刀剑碰撞的声音,但她再也坚持不住,慢慢合上了疲惫的双眼。
第五章 祸不单行
安阳再次醒来已经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对面坐着平时伺候她的小丫鬟萍儿。萍儿眼睛红肿的厉害。安阳感觉嗓子剧痛,后背也随着马车的颠簸一阵阵钝痛。
她吃力地抬了抬手臂,示意萍儿靠近点儿。萍儿看到小姐醒了,眼泪立刻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快速蹲到安阳身边。
没等安阳开口,萍儿已经泣不成声。趴在安阳身边大哭起来。
安阳无力地闭了闭眼,一种不详的预感再次浮上心头。她没有急着追问,问了也无法改变现实了吧。两行清泪轻轻滑落!
过了好一阵,萍儿终于停止了哭声。
断断续续讲述了当天的经过。四天前的那一场浩劫,不仅安阳受伤差点没命,安阳的母亲、外公、舅舅和弟弟无一幸免。
在顾进他们出府后不久,就有人用他们被围困的消息骗走了府中守卫,这个安阳是知道的, 当时她就在母亲身边。
然后大批黑衣人横扫顾府,见到人就杀,尤其是年轻男子。萍儿十七岁的哥哥也惨遭毒手。
等管家带人赶到十里坡时才发现上当了,根本没有看到顾进他们,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至于锦娘派出去追的门房则不知去向。
他们猜到中计了,赶紧转身往回赶。却在途中遭遇弓箭手伏击,死伤惨重。
待他们突破重围赶回府时,府中已经血流成河。锦娘早已经躺在血泊之中,没了气息。
上百的黑衣人还在大肆翻找屠杀,几乎所有男丁全部遇难,连厨房的胖李都未能幸免。
后来还是大将军得到消息,带着军队赶来才彻底击退敌人。至于安镇远是怎么得到消息的,萍儿也不清楚。后来他们在河里打捞那件外袍时发现了安阳。
本来已没有了气息的小安阳居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外公他们呢?”安阳止住悲声问。
“老爷,少爷和小公子他们的尸体在野猪林被找到的。”萍儿哭得哽咽。
安阳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顾家没了,安家也毁了,这是一场阴谋。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萍儿不知道十三皇子的下落。她当时躲在安阳房间的密室里逃脱了升天厄运。
此刻他们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
安阳本不想离开,她想报仇!她想知道到底是谁出卖了他们。但她此时的身体实在羸弱,她只能躺在马车上什么也做不了。
每日以泪洗面,她变得沉默了。她的家人都是那么善良,外公还是救死扶伤的神医。居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居然还没抓到凶手!
在后来的旅途中,她得到的了十三皇子也被杀死的消息。
她的心揪得更紧了,十三皇子还是死了!他们全家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还是没能保护好他。
父亲会不会受到牵连?安阳偷偷替父亲捏了一把汗。
好在开始传出的父亲受伤的消息是假的!安阳暗暗庆幸,否则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路上走走停停,一个多月以后终于到达了将军府。安阳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一路上她看着外面或繁华或荒凉的风景,心中满满都是苦涩。
京城终究还是到了,这个母亲一辈子都不曾踏入的将军府,她居然有一日踏入了。
这也是她和母亲的家啊!是父亲浴血奋战得来的,却住着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还有每年皇上的赏赐也基本都便宜了那个女人。
那些本来应该属于他们的荣耀也都被那个女人占尽了吧!
安阳百感交集,她不想面对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实在是不想。
所以在进城之前她故意淋了一场雨,让自己成功的病倒了。
她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把她送回来,她完全可以留在青山城。她可以继承外公的遗志,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者。他不会给父亲造成负担的!
可父亲却执意将她送了回来,甚至都没等她醒过来就上路了!
萍儿说将军要带兵打仗,他不放心她。而且顾家已经没了,她实在是无处安身。可是,回到这里真的就安全了吗?安阳很是怀疑。
果然安阳入住将军府并没有得到什么厚待。
由于安阳病着,所有参拜夫人之礼都免了。安阳连这位郡主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随意丢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再无人问津。
安阳也乐得清闲,这样正合她意。小院靠近将军府后围墙,离大门很远。旁边有一个角门,刚好方便她和萍儿出入。
安阳在这个不算很大的小院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每天除了送饭来的两个丫鬟居然没见到任何人来骚扰。
路上护送她们的护卫都被安排在了外院,后院就只有安阳和萍儿两个人。
安阳无法理解这位当年他们还在千里之外,就百般折腾的南华郡主为什么没有对她下手?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由于还未能走出家破人亡的打击,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安阳沉浸在失去亲人得痛苦中,萍儿也没比她好多少!毕竟她唯一的哥哥也不在了,她大多数时间都是躲到院子里抹眼泪。
直到有一天黄昏时分萍儿惊慌失措地从外面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那个……那个司少爷被……被……”她手胡乱指着外面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别急,慢点说!”安阳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萍儿不是莽撞的姑娘。她比安阳大半岁,跟了安阳已经很多年了。
她和她哥哥是安阳八岁那年从青山城恶霸手里救回来的。后来一直跟在身边,情同姐妹。萍儿做事一直稳妥,从来不曾出现过如此慌慌张张的样子。
安阳把手里的茶水递给她想让她缓一缓。她一把推开,拉起安阳就往外跑。
“他……他被蛇咬了,毒蛇!快......快不行了!……”
“他?谁?司少爷?哪个司少爷?”安阳懵了,十三皇子吗?不可能,他不是死了吗?
她还为他伤心到现在呢!怎么又出现一个司少爷?
萍儿也不解释了,或者说是急得没时间解释。拖着连鞋子都没有穿上的安阳跑出屋子。
当安阳看见斜靠在她的窗棱边的司立青时惊呆了!哦!不,应该是十三皇子司马靖!他脸色发青地靠躺在她房间的窗台旁,胳膊上正往外冒着乌黑的血水。
真的是他!他还活着!她拿自己的命赌回来的他还活着!安阳眼睛湿润了。
哦!不,他要死了!看得出他现在状况很不好,如果再不及时采取措施他就真的没救了!
可是现在手上没药啊!安阳暗骂一声见鬼。
她立刻吩咐萍儿赶紧去请南华郡主。就算南华郡主再刁蛮霸道,她也不敢不管吧!毕竟是皇子,如果死在将军府她也脱不了干系。
安阳上前扶起司马靖,她的心沉了下去,伤口处的血的颜色让她一惊!
“竹叶青?但这里没有竹林,怎么会有这么毒的蛇?”
没时间给她细想,时间就是生命。安阳顾不得那么多,俯下身就开始给他吸毒血……
第六章 香兰不见了
再后来的事安阳就记忆模糊了。她只记得自己很饿,很想吃东西。她模模糊糊记得父亲来过,十三皇子来过,记忆中最多的还是饿,好想吃东西啊!
哦!还有个叫大小姐的经常来给她肉吃。一次就是满满一大碗,全是肥肉。好香啊!
萍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不见了。她记不起来,头总是很晕很晕,看到什么都是香喷喷的肉,好想吃。
她不是没有记忆,只是不能控制自己,头很晕,不会思考。
早些时候,她记得十三皇子会经常来看她。十三皇子每次来看她,那位叫大小姐的都会跟过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在她吃肉的时候来,她好想跟他说话,但她饿啊!
她想吃饱了再拉着他说话,告诉她有人杀死了她的家人。可是他总是不等她吃完就走了,甚至还经常抢她的肉不给她吃!
其实她实在是太饿了!太想能吃饱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没办法吃饱。总是饿得看什么都想吃。
就算她很想司马靖能多留下来陪她一会儿,哪怕一小会儿!可当她看到吃的东西的时候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安阳回忆着这几年自己的糊涂生活。现在她当然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下药!有人给她下了药!她被控制了神智!如果她清醒着,这种毒她自己都能解,可惜人家一直没停止过给她下药,让她一直就没清醒过。
这个将军府里除了南华郡主和那位本不该存在的“大小姐”还能有谁这么恨她呢!
她慢慢回忆着能记起的一切,似乎最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位大小姐和十三皇子来看她了。但每天一碗大肥肉从来没间断过。
她身边的丫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但最近跟在身边这个不声不响的瘦巴巴的香兰,她好像有些印象。
她好像是刚回来时给她送饭的那个女孩。
............
安阳抬头望了望已经偏西的太阳,还是没有人进来。她的思绪终于被拉回到了眼前。她不禁冷笑了一下。
在出嫁前的几日,香兰不再给她一大碗肉而是倒掉一大半,再给她一两个馒头。开始的时候她还和香兰抢过,但香兰就是不给。她似乎还因此打伤过小丫头。
再后来她开始没那么糊涂了,香兰也开始跟她说说话了。
她似乎没再那么饿了,那个叫香兰的小丫鬟每餐给她偷偷塞个馒头。她肉吃的少了,才记起以前每天只有一顿白肉。难怪她会那么饿。可是小丫头却越来越瘦了。
她的头脑似乎也没以前那么晕了。自己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自然不敢再吃那些有毒的肉。
香兰很少说话,但还是在没人的时候告诉她,她要嫁给靖王做王妃了。还是圣旨赐婚!
这个消息让她有些震惊,司马靖不是已经很久不曾来看她了吗?居然还会娶她?
安阳没心思考虑司马靖的事,她更想知道父亲的状况。香兰告诉她,父亲就在她帮十三皇子解毒受伤昏迷时回来了三天。
他本来是来送十三皇子藏身的,却不想安阳和司马靖双双中了蛇毒。
外面十三皇子被刺杀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十三皇子却安然藏在将军府。
这算不算灯下黑?安阳觉得好笑。
当时父亲直接进宫向皇上请罪去了。所以才有了十三皇子偷偷来看她,却不巧就出事了。
在她毒解得差不多时,父亲看她已无生命危险了,就急急赶回边关了。
这些年由于边关战事吃紧,后来一直没回来过。
十三皇子在将军府住了一年或者说是藏了一年,就被父亲派人悄悄接走了。
小丫头说十三皇子跟安佳音感情很好。在将军府中时两个人几乎天天在一起。安阳听了不禁冷笑,十三皇子还真是有女人缘!
安阳无法理解为什么皇后娘娘宠爱的亲侄女会把十三皇子藏在自己身边。难道不是皇后娘娘想杀十三皇子?是她猜错了?
再后来就是听说十三皇子立了不得了的战功,被称为战神。更被皇上封为靖王。
安阳听到这些时撇撇嘴,应该是父亲安镇远故意为之吧。
但他还能记得他们的好,记得她对他的情意,她还是有些感动的。既然是赐婚,她是无权选择的!虽然她不想和安佳音一起嫁给靖王!
安阳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敢给她下药了,还留着她的命?难道是父亲做了什么妥协?
但父亲应该不会想到她们母女会用这样的方式坑她吧!安阳轻轻叹息。
不可否认,她和十三皇子是彼此倾慕过的!至少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刚听说要嫁给他时真的很高兴。
安阳看着铜镜中胖得跟大个馒头一样的脸,她有些崩溃!但减肥不是一天就能减下来的。
小丫鬟把自己的餐食节省下来偷偷带给她,本就清瘦的她更加消瘦了!安阳看得非常心疼。
“小姐,你不吃肥肉的事千万别被他人发现了!否则我们怕是连将军府都出不去!一切等嫁入王府再说,相信王爷会为小姐做主的!”香兰说这话时眼中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
小丫头是真的同情她、可怜她的,她又怎么不明白。
她虽然没能亲自接到皇后娘娘颁的赐婚圣旨,但她还是知道靖王同时迎娶的安佳音只是侧妃。
尽管只是侧妃,安阳心中仍然有些接受不了!但想到也许靖王并不知道安佳音母女害她!
何况还是赐婚,她无法拒绝。她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怨气。等待嫁入王府再说。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婚当晚靖王居然撇下她这个王妃去了侧妃的院子。如果她还是那个傻子也就罢了!可她现在不傻了,她还指望靖王帮她讨回公道呢!
这才有了那日她一脚踹开房门去阻止他们洞房。不想,靖王竟没等她解释,上来就是一脚。把她踢得当场晕了过去。
她还能不明白吗?她还能指望靖王帮她出头吗?
果然皇家人都生性凉薄!只知索取,等他回报,简直就是白日做梦!也许在他们眼中,普通百姓就如蝼蚁,命如草芥。替他们去死去拼搏,那是理所当然吧!
安阳好看的嘴角勾了勾,”这个仇我就先记下了!”安阳咬了咬牙。
安阳想得出神,突然打了个机灵,她想到了香兰:不对啊!香兰呢?她醒了这么久,怎么没看到她?别人不来正常,香兰不会,除非……
安阳已经不敢再往下想,她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头上的疼痛和无力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向外院跑去。
院子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踉踉跄跄跑出小院,终于在花园拐角处看到一个洒扫的仆妇。安阳一把抓住那人,“王爷在哪?”
那仆妇俨然被她吓了一跳,随手一指,“王爷住东院,咱们这里是北院。王妃要找王爷要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角门出去再左拐。”
安阳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她只知道此时的她非常虚弱,那么远!她能撑到吗?她有些迷茫。
那个仆妇眸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扫地。安阳惦记香兰,扶着旁边的一棵柳树。“嬷嬷可知我的陪嫁丫鬟香兰去了哪里?她可还安好?”。安阳问。
妇人扫地的手为之一顿,她没想到这位不得宠的傻王妃居然是要找她的丫鬟,不是去找王爷吵闹?不由得心中感动,有这样的主子就算不得宠又何妨,值得付出。
妇人看她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她是负责这一带洒扫的,怎会不知这位王妃已经昏迷了多久!除了晕倒那天有大夫来过一次,可是就没其他人来看望过了。
她也是偶尔去添些炭火。这都三天了,她应该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吧!看她那么虚弱,怎么挨得到东院。
妇人动了恻隐之心,她放下扫把,上前扶住安阳。“王妃,老奴没看到过您说的丫鬟。您这身体怕是走不到东院。不如这样,您先跟奴婢去旁边凉亭歇脚,奴婢去给您端杯热茶来?”
安阳感激地点点头,“有劳嬷嬷了!”。仆妇把她扶进凉亭就快步离开,很快就端着一个茶盘回来了。不仅端来一壶热茶还有一盘算不上精致的点心。
“老奴屋里没什么好茶,更没什么像样的吃食。如果王妃不嫌弃,就将就着用一些?”
妇人看上去年纪不小,少说也有五十岁了,满脸皱纹,看上去倒是和善的很。
安阳道了一声谢,因为惦记着香兰,哪里还顾得上形象,狼吞虎咽,一会儿就被她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妇人一直面带微笑,一脸慈祥地看着她吃,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看着外面玩累了的孩子回来大口狂吃。
安阳吃饱喝足一抬头,刚好对上妇人温和的目光。
安阳一,脸刷一下红了“嬷嬷见笑了,我实在是太饿了。多谢嬷嬷!”
“王妃客气了,您都昏迷三天了,实在让人心疼。您的事老奴也听到了一些,很多事能不争就不争了吧!不管怎么说您也是正妃。毕竟……”妇人还想再说什么,似乎有些顾虑就没再继续。
安阳感激地看了一眼她。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她给不起任何人任何承诺。“安阳记下了,多谢嬷嬷!我还要去救我的丫鬟,先告辞了!”
安阳起身,向妇人深深一揖。这个动作可把妇人吓坏了,赶紧屈膝要跪,却被安阳一把扶住。
安阳不再多说,转身就走。却不知这一切都被不远处树上之人看得真切。
那人几个飞略,便消失不见。
第七章 靖王的心事
安阳昏迷的几日,其实靖王也不好过。很多事他不得不重新考虑。本来回京就不久,根基未稳,各方势力暗潮涌动。
偏偏这个时候皇上却逼他成婚。他才刚刚弱冠,本想再等几年。
被逼无奈他提出钟意大将军之女安佳音,有意迎娶她为王妃,并提出安阳为救他受伤变成现在的样子,愿意接进府中护她周全。皇上当然不会拒绝。
当年大将军安镇远带着十三皇子悄悄进京后直接闯进宫面圣。
他屏退众人后,大将军将当时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事无巨细地讲给了他。
二人足足谈了三个多时辰,最后决定让司马靖假死继续藏匿,待他羽翼丰满有了自保能力之后再接其回宫。
现如今自己宠爱的儿子不负众望,不仅能力出众,战功赫赫,还能知恩图报,有情有义,他这个做父亲的当然高兴。
立刻招皇后商量,最后由皇后拟旨赐婚。谁曾想皇后因为侄女背叛心存记恨,竟然故意将二人身份互换。
司马靖虽然觉得如此有些对不住安佳音,但圣旨已下实难更改!
要知道当年安佳音对他一见钟情,极尽呵护。要不是她,他在将军府又岂能过得那么踏实。
虽然南华郡主为了安镇远的承诺不会主动出卖他,但也不会让他过的那么舒服。
至少她可以通过其他手段让他在将军府的消息传出去。但是这一切都因为安佳音这个南华郡主捧在手心里的唯一的宝贝女儿,不得不作罢。
不得不说,安佳音长得真是不错,眉目含情,粉面香腮。再加上端庄有礼,一副大家闺秀的仪态。
虽然容貌上与安阳有至少七分相似,但气质决然不同。一个温柔甜美,一个活泼可爱。
尽管曾经那抹荡漾在绿树间的红霞是他心中抹不去的惊艳,永远不会褪色的风采。但这样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孩儿如今却变成了满眼贪色,流着口水,狼吞虎咽吞食肥肉的胖妹。
他不是没痛心过,但他有什么办法呢?他也曾努力尝试过抢下她手上的肥肉,那让人看着就作呕的肥膘。可是她却疯了一样扑过来抢,甚至还狠狠咬住他举高肉碗的手臂。
这几日他不止一次撩起袖子看那被她咬出的伤疤,深深的齿痕让他的心忍不住抽搐。
他的心在一次次努力失败后慢慢凉了,他没办法把眼前的目光呆傻的胖妹和他心中的那个九天仙女般的女孩儿合二为一!
他心中最爱的女孩没了,真的没了!好在她还有一个跟她样貌相似的妹妹!这算不算上天的恩赐了?
王妃之位被阳儿暂时占了,但他没有提出异议。
他相信佳音也不会计较,那个女孩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姐姐。佳音是知书达理的女孩儿,以前对阳儿不也是很好吗!
让他心中不爽的是,靖王府的丹阳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破败了?
这还是他在大婚那日去送受伤昏迷的安阳时才发现的。
他分明记得建造时,亭台楼阁无一不是他亲自督办的。这里怎么看都不是当年他亲手打造的那个幽美精致的小院。只剩下那块他亲笔题的牌匾。
最近他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其他。两个月前赐婚圣旨下达后,他便把王府提前交给了安佳音。
看来这应该是她的手笔。这绝对不是他选址的丹阳苑,而是堆放杂物的闲置院子,只是把他题字的院名搬了过来。
难道佳音疯了?难道她认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来丹阳苑?靖王越想越觉得头疼。
这个佳音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温婉善良的佳音吗?
大婚那日安阳说的,她不是落水傻的,而是被毒蛇咬的,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阳儿这些年一直被人下药控制着?与其这么麻烦为什么没有直接要了她的命?
佳音那么单纯善良,真的会是她下的药吗?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太多匪夷所思,他突然不想见佳音,很多事他必须先弄明白。
所以他这几天一直回避安佳音,也暗中派人监视丹阳苑和芙蓉居的动向。
每每回想起大婚那日,要不是安阳突然出现,他和佳音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圆房吧!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他踹安阳的那一脚实在是让他寝食难安。要不是他和佳音当时已经衣衫尽褪,他又岂会那般动怒,想也没想就给了她一脚。
不想这一脚竟然直接将她给踹晕了过去,等他穿好衣服打算去扶她起来时,她偏偏这时候自己醒了。
她那愤恨的眼神让他无法忽视。她该有多恨他,才会那样盯着他。
司马靖想得头痛,他不敢想,如果她不傻了,或者说她一直都是装的。她会怎样对他?他又该如何待她?
他本来打算等上三年,以安阳无所出为由,向父皇请旨将佳音扶正。也正因为如此想法,他才在那日毫不犹豫地去了侧妃房内,谁知安阳竟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当时被气昏了头说出的那些绝情的话她会怎么想?他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头痛欲裂啊!头痛欲裂!司马靖捂着头烦闷不已。
突然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和声,“王妃您等等哎!您等等,老奴这就去禀报,您别急!您等等哎!……”
第八章 死结
坐在书案前发呆的司马靖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呼声吓了一跳。他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个王妃,毕竟府里的下人管安佳音也称王妃,门已经被大力推开了。
那刺眼的一抹红衣让他心里一缩。还是三天前的嫁衣。对,就是那身大红嫁衣。
她昏迷了三天,除了每晚他悄悄潜进去替她换药喂水,园子洒扫的婆婆帮她添置一些炭火。再无其他人去看过她!
当时给她诊治的太医说她伤了头部,不能随意搬动要静养。
当时他看着满屋的陈设忍了又忍还是没敢动。她醒了如果真的不傻了,心中会不好受吧!
司马靖心虚地看了一眼满脸怒容的安阳。她脸色苍白,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嘴唇干裂得厉害。
想着昨夜还发着高烧的她,现在居然能如此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的书房,他是说不出的惊讶。
“阳儿!”他试探地小声唤了一声。
“靖王爷,我的丫鬟香兰在哪里?请你把她还给我。” 安阳的语气极为冷淡。
她居然叫他靖王爷,司马靖的心一抽,这是连哥哥都不肯叫了?她就那么恨他吗?
司马靖脸色随着她的一声靖王爷,立刻失去血色。
他的阳儿妹妹真的不傻了!他这么多年最大的梦想就是哪一天他的阳儿妹妹清醒过来,不再只知道吃肥肉,就算不能大好,只要能认得他,叫他一声立青哥哥也好啊!
如今真的梦想成真了!她不傻了,但她不叫他哥哥了,跟他疏离了,或者是恨他了吧!
他起身,欲扶安阳坐下。不想安阳一个侧身,避开他的触碰。司马靖手一僵,心口一阵闷痛。“阳儿!可是还在怨恨立青哥哥?”司马靖声音暗哑。
就因为他大婚之夜没去她的屋子?还是因为他那一脚?他有心道歉,但又实在有些拉不下那个脸。
司马靖眼中蒙上一层雾色,心口闷闷的难受。他是如此的后悔,但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历史不会重演,时间不会倒流。
他能说他后悔了吗?呵!就算他说了,她能原谅他吗?看样子有些困难吧!
“阳儿,你听我解释!我……”。“不必费心解释!没必要!”司马靖话还没说完就被安阳打断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我的丫鬟,请你把她还给我。”
安阳的冷漠决绝让司马靖整颗心都抽搐了起来。她的眼中不带一点儿温度,是那样的凉薄。
他不是没想过安阳会生气,但没想到她会如此绝情,居然连解释都不想听。
他早就该想到,以安阳的性格,眼中又怎会揉进一点儿沙子。她又怎会轻易原谅他。
她不是软弱的安佳音,她是坚韧倔强的小老虎。
她何时认输过?不论是习武、游泳还是学习诗书功课,哪一样不是拼尽全力!
如今她所遭受的一切她又怎会轻易的说一声算了!
司马靖脸色更加苍白了,他紧抿着唇,盯着安阳的眼睛微微泛红。
道歉的话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靖王爷,我再说一遍,把香兰还给我。”
安阳看他的眼神不夹杂半点儿感情,在她躺在那个冲刺着难闻的霉味的破败小屋时,她就已想清楚了很多事,她没必要再听他那些苍白无力的辩解。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冠冕堂皇的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敷衍!
感情这东西谁能说得清,既然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她,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该放弃的终究是要放弃的!哪怕是万般不舍。心痛的只有放不下的一方吧!
她安阳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她现在只想保护好她在乎的人,其他的无所谓了!
爱情这东西不比其他,丢了就是丢了!心再痛也要放下,覆水难收的道理她懂!
“我不是来听你辩解的!我只想知道香兰好好的!请王爷不要误会,我不会再打扰你和你的心上人恩爱!
也请王爷高抬贵手,把香兰放了!我不希望她有事,她是无辜的!”安阳看他一直不说话,压下心底的不适,放缓了语气。
其实谁又能知道外表坚定强硬的安阳此刻心中有多么痛苦煎熬!
过了好一会儿,司马靖捂着胸口的手才缓缓放开。“阳儿,你必须先听我解释。”他抬起右手轻轻揉了一下太阳穴,示意安阳坐下来慢慢听。
安阳无法,毕竟香兰还在他手上,她不得不配合。她在书案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却是一阵一阵不断席卷而来的酸楚。司马靖也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招手,身边的青峰附身过去,就见他在青峰耳边吩咐了几句,青峰别有深意地看了安阳一眼,快速离去。
司马靖亲自给安阳倒了一杯茶,递过来时手有些发抖。
“阳儿,那日的事是我不对,是我一时冲动了。至于你的丫鬟,我已经派人去领了。她很好,你不用担心。”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安阳的表情,安阳没有看他,美眸下垂,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知道你病着的这几年,我有多担心吗?我没有一日不盼着你好起来,但一晃三年多过去了,你的病一直没有起色。”
司马靖顿了一下,“其实我以为你……好不了了!所以父皇逼我成亲,我才娶了佳音,并把你也接来王府,方便照顾。
不想上天眷顾,你的病好了!我真的很高兴,真的!”司马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阳儿,不要怪立青哥哥娶了你妹妹。她这些年对我也算有情有义!要不是她和郡主,我恐怕也没这么顺遂过活!”
这话听在安阳耳里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有情有义?且说我如何?那我父亲,母亲,外公,舅舅,还有走时只有九岁的弟弟就是无情无义吗?这样蹩脚的借口真的有必要说出来吗?”
安阳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我不想跟你讨论什么恩恩怨怨!你们两情相悦,你娶她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我只想讨回她欠我的。我这些年要不是被她们母女下药,我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这是我和安佳音的私事,我希望王爷不要插手。还有萍儿,我还要让她给我一个说法,萍儿哪里去了?她们把她怎么样了?
安佳音我是一定会去找她的。这个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参与,否则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安阳的声音越来越压抑,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
萍儿怕是凶多吉少了吧!毕竟这么久过去了,她一次都不曾出现过。只要她安阳还有一口气在,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司马靖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如纸,而是面如死灰。他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他的解释苍白无力。他觉得有一块千斤巨石压在心口上,呼吸越来越困难!
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对安佳音到底是什么感情,感恩大一些吧!还有就是她的那张脸实在与当年的安阳太像了!
她在他心中更像是昔日安阳的影子!但安佳音在他面前的小鸟依人,乖巧体贴,又是安阳所不曾有的。让他放弃安佳音?那他也做不到。
尽管安阳站在他面前时,他的心总是能立刻被填得满满的,哪怕今时今日的安阳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仙人之姿。
他的心揪痛得厉害,安阳说安佳音母女害她呆傻,他现在是信的。
毕竟南华郡主与安镇远的事人尽皆知,这种后院的腌事他在皇家长大的人当然比常人更能体会。
这是一个死结,她们姐妹的仇恨怕是没那么容易化解,可让他放弃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他又实在做不到!
第九章 香兰出事
正当二人大眼瞪小眼胶着的时候,安阳觉得眼前一阵风飘过,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司马靖面前,在他耳旁嘀咕了点儿什么。
司马靖面部一僵,声音拔高了几分,“丢了?怎么可能?我不是让人把她救出来,关在清河院了吗?”
“青峰大人正在带人收查,院子里有打斗过的痕迹。”那人偷偷瞄了一眼安阳小声道。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警觉的安阳还是听到了。
她不傻,很明显他们说的人是香兰。一个丫鬟而已,是谁这么处心积虑要对付她?安佳音,一定是她!安阳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她。她这是想杀人灭口啊!
“香兰出事了?安佳音在哪儿?我要去找她!堂堂靖王府警戒如此不堪吗?”安阳不是有耐心的人,她不相信这种事他这个王爷居然一点儿不知道。演戏给谁看?心中怒火烧得更旺了,压都压不住。
靖王感到很无辜,他是真的冤枉。想他开府不到一年,府里可信任之人还真不多。各方势力怕是没少安插人手进来。
居然有人在他府中打斗夺人,他都一点儿消息没收到。
就算王府大了点儿,那么多巡逻的府兵干什么吃的?看来侍卫需要换一批了。
当然这是他心里的盘算,现在眼前炸毛的小刺猬可怎么捋顺还真是有些伤脑筋。
”别急,青峰在查。居然有人敢在王府劫走一个丫鬟,这件事本王一定会彻查到底。阳儿放心,香兰不会有事!本王现在就派人去找,一定把她找回来!”
靖王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满脸厉色。难道他司马靖是这么好欺负的吗?居然敢把手伸到他的府邸,他看来是平时示弱过头了。
“来人,把王妃先送回去,再把管家和侍卫长给本王叫过来。”
他负手而立,俊美的脸上冷若冰霜,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司马靖,安阳第一次见到。他冷厉的眸子,挺拔的身姿,不怒自威,与刚才那个温文尔雅,恬淡平和的翩翩少年郎完全判若两人。
安阳的心漏跳了一拍,她的心再一次沉沦。这样英气逼人的男子,难怪安佳音也不肯放手,宁愿屈尊做侧妃也要嫁过来。
战场上杀伐决断的战神王爷,此时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脸上不再有一丝柔情。
他态度坚决,语气冷漠。身边的夜鹰也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跟在王爷身边三年了,是跟着他一起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王爷大部分时候都是平易近人,温良文雅的,像现在这样还是不多见的,除非决定大事的时候。
他不敢怠慢,立刻应了一声,“是”。向安阳打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阳本来没打算走,却莫名其妙不受控制地跟着夜鹰出了书房的门。夜鹰随手把门关上,招呼一旁的丫鬟送安阳回去。
刚走出门她就后悔了,她还没找安佳音算账呢,怎么就出来了?
被他的气势吓的?不应该啊!她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啊!有心想回去,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着的深棕色木门,终究还是放弃了。算了,先回去等吧!但愿他不要让他失望。
第十章 丹阳苑
香兰的失踪确实蹊跷。按理说一个丫鬟,就算是知道了主子的秘密,悄悄棒杀了就是了,怎么会有人抢?
安阳百思不得其解。刚回到那个破败的院子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管家钟博带着一群丫鬟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
一进门就齐刷刷跪了一地,“奴才有罪,是奴才治下不严,管理疏忽,让王妃受苦了!请王妃责罚!”钟伯一边说一边不住叩头。
安阳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当时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起管家,“老伯这是何意?”
刚刚被扶起的管家一听“老伯”,吓的腿一软,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后面刚刚爬起来的一排奴才被他的举动吓的一个哆嗦,也都扑通通跟着跪了回去。
“王妃折煞老奴了,奴才是王府的管家钟博,博览群书的博,您叫奴才名字便是。”
“呵呵!”安阳一听没忍住笑了,暗道,钟伯和老伯有啥区别?这是嫌把他叫老了?看老头肥硕臃肿的身材,应该五十开外了吧!不过看上去还是很精明的样子。应该是外圆内圆的家伙。
“钟伯所来何事?”安阳不想再跟他客套,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虚礼,不是真心的客气何意!“王妃恕罪,奴才奉王爷之命请王妃移驾丹阳苑。这里不是丹阳苑,是奴才治下不严,下人把门匾弄错了。”管家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声音颤抖。
“呵!还真是治下不严!”安阳冷笑,“不过无所谓,一个暂居之所而已。不必那么麻烦,就这里吧!”。
管家一听傻眼了,不换?什么意思?什么暂居?
管家不傻,自然明白她的意有所指。
扑通一声又跪了,可怜他一把年纪,今日这一跪再跪,怕是明日要爬不起来了。
“王妃恕罪,就看在老奴初犯,请王妃高抬贵手,饶恕奴才的无心之失吧!还请王妃移驾!王妃……”这一次直接以头抢地,不肯起来了。后面呼啦啦跪倒一片。
安阳扶额,看样子他们是铁了心了。算了,搬就搬吧!对她来说哪里都一样。虽然她不相信这是管家的错,但主子犯的错总要有人承担吧!
从大婚之夜靖王踏进芙蓉居,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留恋。既然他的心中装着别人,她又何必强求!强扭的瓜不甜!但安佳音的劣行她也没打算替她瞒着。
现在她只想找回香兰,如果可能最好是连同萍儿一起找到,然后就与靖王,不,皇家一拍两散,一别两宽。不过如果两个丫头要是能安全回来最好,否则这个仇她一定要找安佳音报的。
只要她的两个丫头安然无恙,她自己的仇倒是可以暂时放放。毕竟那个害她痴傻的母女也算是他父亲的妻儿,她就算再不愿意承认,那也是事实。
杀她们嘛!她还有些下不了手啊!母亲、小弟和外祖父家的仇虽然没查到证据,但很明显跟皇家人有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天下都是他司马家的!想报仇怕是比登天还难吧!
安阳的心是悲凉的,有仇不能报,何其不幸!
若是母亲弟弟和外公家的仇能报了,哪怕是讨个说法也好!至于她自己的就算了吧!安阳这样想着。什么司马靖负她,安佳音坑她的,那都是无关性命的小事了。
安阳倒是想的明白,她要想办法找皇上讨个说法,哪怕不能真的手刃仇人,也要让他们得到惩罚!哪怕那个惩罚很小!因为她不相信皇上会为了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真的杀了他的妻儿。
但总要讨个说法才行!大仇得报之日,就是她安阳离开之时!从此天涯两隔,永世不见。
与其冤冤相报,她选择相忘于江湖。
既然心中有了打算,心就没那么恨了。该说的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她就离开。永远忘了那个暗恋过的少年。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他不再是她心中在意的,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那个人了。
她为他失去了太多,但不能再一次失了心,她一定要守好这颗刚刚得到解放的心。
安阳没再难为他们,直接起身跟着他们去了西院。
刚刚来到丹阳苑门口,就看到几个小厮正在挂牌匾。黑色金边“丹阳苑”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张扬恣意。匾额的背景居然是一条红火的飘逸裙摆,“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安阳心中腹诽,不由多看了一眼。
踏入园内,亭台水榭,奇花异草美不胜收,和她醒来时所处的院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再往里走,一条不算特别宽的小河映入眼帘,河两岸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片高高的芦苇,河面上近岸处是一片片荷花。
现在接近中秋,不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只有偶尔几朵荷花傲然绽放,大片的荷叶铺在水面上。
河水很清澈,依稀可见游来游去的小鱼。不是刻意养殖的那种,都是野生的。
芦苇最茂密的地方旁边有一个八角凉亭。再往前是一排排大树,最高大的两棵中间居然拴着荡秋千的绳子。
安阳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哪里是丹阳苑,这是青山城顾府的后花园。他司马靖什么意思?怕她忘记了她家人的惨死吗?不知道这是她不敢触碰的伤痛吗?
第十一章 入住丹阳苑
安阳转身,头也不回就跑。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她本来以为她可以放下,但当她看到旧时风景时,她知道她错了。
如此血海深仇足以让人失去理智,这样的仇怎能不报?杀母杀弟之仇,灭门之恨!
皇后也不行,她要报仇!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管家和一众下人被她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
“王妃……王妃您慢点儿,您等等老奴!王妃……”可怜胖乎乎的老头,在后面扭着大屁股累得气都喘不匀,还不忘回头交代身边的小德子去通知王爷。
小德子应了一声“是”就急匆匆向书房的方向跑去。
安阳一路狂奔回到那个荒凉的后院,扑倒在床上放声痛哭。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像开了闸的洪水势不可挡。
等靖王急急赶到时,安阳已缓缓止住悲声,肩膀不断耸动着抽泣。
靖王立在床头不知如何规劝。他的不善言辞再次把他置于尴尬之地。
他能说什么呢?劝她不要难过吗?如果她还是那个傻子,也许她真的不会难过,甚至可能会觉得回到家了,会很开心。但现在她好了,她不需要任何环境刺激就能记起一切了。他能说他的良苦用心是为了能让她记起从前,从痴傻中恢复过来吗?
其实若不是安阳从小学习医药,经常尝试各种药草,对很多毒有一定抵抗能力,就算停了安佳音给她每日服下的致使她神智不清的药,怕是也没办法能彻底恢复正常了。
所以司马靖修建丹阳苑时是考虑到她能尽快适应新家,不要疯傻的更严重。当然也带着一点点希望,盼着安阳能触景生情,情况能稍有好转。
万万没想到她好的这么快这么彻底,而且看到丹阳苑反应如此强烈。
他错了吗?他不知道。
“阳儿……”他弱弱地叫了一声,“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就让人拆了?”
安阳整理了一下情绪,声音沙哑,
“不必!”
既然他让她不要忘记那她就记着吧!时刻提醒她不要忘了这血海深仇不是挺好吗!
可她要报仇就要利用现在的身份,否则她如何报仇?如何接近皇上?她的仇人是皇后是吧?她思量片刻,心中有了计较。
“司马靖,当年杀我家人的是谁?这些年你可查清楚了?”安阳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但还是想听一听司马靖怎么说。
毕竟皇家关系复杂,万一报错仇可就不好了。当然她现在还没有报仇的能力。
司马靖一愣,安阳居然对他直呼其名。
他动了动唇,沉默片刻。“阳儿,仇我一定会报,你不要参与。这不仅是你的仇,更是我的,是我害他们枉死,自会替他们讨回公道!”他语气坚定,目光深邃。
“来人,把梧桐居收拾一下,接王妃过去暂住。”靖王回头对外面吩咐。管家领了旨意赶紧着人要去清理梧桐居。梧桐居是东院王爷的院子旁边一个小院,本来是打算用来招待将来的门人和贵客的,现在只能暂时用一用了,毕竟其他很多院落都还在兴建中,尚未完工。
安阳犹豫了一下,毕竟这里实在破败了些,不太适合人居住,何况还是朝北的屋子,马上天气就转凉了,怕是不会太好过。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要慢慢筹谋。
“不必!我就住丹阳苑!”安阳红肿着眼睛语气倒是坚定。
靖王微愣,“你不是……”他想说你不是不喜欢?不愿意触景生情吗?为何还要去住?但他没敢问出口,毕竟二人现在关系微妙,之前的种种让二人似乎都不敢触碰对方的雷区。
安阳没有理他,她猜想司马靖不愿意告诉她当年的事到底是谁干的,或者他还没查到。
她起身擦了擦眼泪,抬步朝丹阳苑走去,她背挺得笔直,步履稳健,一副决绝凛然的样子,让后面跟着的靖王莫名感到压抑。当年多么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女孩,就因为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是他对不起她,可她还能原谅他吗?他的心在抽痛!
他突然不想让她住进丹阳苑了,他有些害怕。他不知道他怕什么,就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阳儿!”他快走几步追上安阳,“先住梧桐居,我让人重新整理一下再住回丹阳苑……”
“丹阳苑不是给我住的吗?”安阳转身,眼中没有一丝温度,还是那样冷冰冰的。她的冷漠让靖王本就抽痛的心直接窒息。他的脸色一定很惨白吧!他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
“阳儿,我本来以为那样的环境也许能有助于你恢复,现在不需要了,所以……”
“不,现在更需要!我很喜欢丹阳苑,不用变,就这样很好!”
说完不再回头,快步离开。
靖王站在原地很久,终究没有勇气跟上去。其实每一次进入丹阳苑他都心情沉重,那里虽是精雕细琢,美不胜收,但却让他心中莫名悲凉。
安阳住进丹阳苑就再也没有出来,她躲在精致豪华的寝殿里一躲就是五天,不见任何人。司马靖来过几次,安佳音也来过,都被门口守着的丫鬟请回了,说是王妃吩咐的,除非有香兰和萍儿的消息,否则不见任何人。
第十二章 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安阳把这些年的所有事情都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安家不论在京城还是西北似乎都根基不深。
顾家以行医为生,也不曾参与国事。要想知道当年幕后之人和揪出当年府中奸细,看来还是要从司马靖入手。
让她最想不通的是,父亲一走就三年多未归,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就连仅存的两个女儿出嫁这么重要的事,他也只是一封书信而已。要说父亲不疼爱自己,安阳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青山城的点点滴滴安阳记忆犹新,父亲慈爱的目光让人无法忽视。他对她的宠溺甚至超过弟弟。
再过两个月就整整四年了,他居然一次都不曾回来,一定有事。报仇虽然重要,但现在最重要的怕是西北,她得想办法把这件事先弄清楚了。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不能再有什么闪失!
安阳从最初几天的情绪失控中慢慢平静下来后,这两天一直在考虑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安佳音虽然可恨,但毕竟没有伤她性命,现在不是跟她玩宅斗的时候,或者将来也不会吧!毕竟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何况她回想成婚那日司马靖看她的狠厉眼神,她当年少女萌动的心也就凉的差不多了。不是自己的何必去抢,放手不好吗?
虽然心会痛,至少放手了痛的是一个人,否则怕是两败俱伤!
她喜欢的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不是现在的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靖王爷吧!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这样也许她的怨恨会少些。
她不断提醒自己,”救命之恩不需要以身相许,何况她们家救他是他们作为臣子的责任。”她不想用这个来威胁他。他既然不爱她,她又何必强求。
总有一天他们会一别两宽,永不相见。
她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以便能理智的与他谈谈。
香兰失踪到现在都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安阳一直担心不已。那个善良瘦弱的女孩是被她牵连了,她满满都是愧疚。
安阳每天都会为她祈祷,但愿她平安无事。
萍儿的事怕是必须要找安佳音了,虽然她现在真的不想见到她。
安阳这几日来第一次走出屋子,看了看有些西斜的太阳。这个时间司马靖应该下朝了吧!
“夏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安阳回头问站在身后不声不响的女孩。女孩看上去比安阳大上一两岁,个头不低,身材苗条,瓜子脸,琼鼻小口,美中不足就是单眼皮狭眸显得眼睛小了些,但仍不失为一个小家碧玉。
这是司马靖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被他安排来照顾她。
夏荷话不多,安静,对她也算恭敬。这对安阳来说已经足够,她现在身边一个自己人都没有。她也不想有,这样她就不用担心有人利用身边人威胁她,将来走时也会无牵无挂。
这正是她想要的,想想自己这几年在京城过的日子,身边人一个一个地都遭了殃。她从青山城带来的护卫估计也没得好吧!说不恨,那是假的,谁能做到呢?但现在她没有办法考虑这些。她有更紧要的事要做。
“回禀王妃,申时刚过。”夏荷回屋看了一眼计时沙漏答到。
“王爷可回来了?”
“奴婢不知。应该还没回吧?王爷这几日回来都是先来咱们院儿的,今日还不曾来。”夏荷偷偷窥了一眼安阳。
安阳眼角余光刚好看到她的小动作,不禁莞尔。
这些天司马靖确实每天都来,但安阳不想见他,都让夏荷回了。
看来夏荷误会了,以为她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她不想解释。
“去着人请王爷来一趟,我有事要与他商谈。”安阳转身回屋。
夏荷出去唤了小丫鬟后就跟着安阳回了主卧。“给我梳妆!”,安阳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圆圆的脸蛋,安阳心里不是滋味,哪个女孩不喜欢漂亮?可现在的自己,虽没了以前的痴呆,肉嘟嘟的脸蛋有些娇憨,算不上丑陋,但因为安阳以前过于出众的样貌,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是她能接受的。
她无奈地闭上眼睛,任由夏荷帮她梳头,只吩咐了一句,不要施粉。
她虽然清醒后一直努力节食减肥,似乎收效甚微。看来要把锻炼提上日程,以现在的身体素质怕是什么都做不了,走几步路都喘,何谈报仇!
过了大约两炷香的功夫,小丫鬟禀报说王爷回来了并且直接往丹阳苑来了。
安阳来到前厅,就看到司马靖一身暗紫色官袍,金冠玉带,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怒自威。
与当年第一次见面时的疏离防备不同,整个人看起来清冷高贵,底气十足。
安阳不禁冷笑,地位不同了,果然人也变了不少。再不是那个乖巧的跟个小白兔一样,每天跟着她们姐弟嬉戏玩耍的大哥哥了。
也许以前是因为落魄强装的吧!自己居然被他当年温和的外表给骗了,他哪里是好相与的人?那样子一看就是冷漠狠绝之人。那她今天约他来是对还是错呢?
安阳犹豫了。
“阳儿……”司马靖看到安阳进来,一身粉色罗裙,梳一头简单的流云髻,只别了一根碧玉发簪。虽然体态微胖,但圆嘟嘟的小脸蛋未施粉黛,却眉眼如画。本就生的白嫩,加上偏胖,更是如剥了皮的鸡蛋一样粉嫩晶莹。虽没有从前的甜美娇俏,顾盼生辉,依然不失艳色。尤其是那水灵灵的如黑硕石般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滴溜溜地看着他。似乎有些犹豫。
司马靖眼中满满都是宠溺和疼惜,还哪有刚才的冷冽。安阳都以为刚才是自己看错了,甚至有些恍惚。
司马靖已经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阳儿……你终于愿意见我了!”他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
安阳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司马靖。张了张嘴,愣是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司马靖看她这个样子,更是心疼不已。一把将她按进怀里,右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就跟当年一样,每当她与弟弟吵架受了委屈都会被司马靖如此呵护。
虽然只有短短一年,但他们三个孩子感情真的好。现在小东旭没了,就只剩他们俩了。
安阳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低声啜泣。“立青哥哥!”
她终于叫出了那个藏在心中已久的名字。而此时的司马靖听到这声久违的立青哥哥,更是激动不已,同样泪眼朦胧。
他无法忘记她的好,她的甜美,她的呵护,她陪他走过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她早已经刻进他的骨血,他不能没有她,哪怕她傻了,但他还是把她接回了自己的府邸,要一辈子守护着她。
天意弄人,他毕竟羽翼尚未丰满,没能保护好她。
她居然被自己亲妹妹陷害,而他居然还因为她妹妹那张与她相似的脸而爱上了她。
现在她好了,却让他陷入两难境地。谁又能知道他的苦闷!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爱?怕是他自己都没法给出答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二人同时抬起头转身。
第十三章 靖王遇刺
“安阳!……你个不要脸的,居然敢勾引靖哥哥!”安佳音暴怒地瞪着安阳二人。而此时安阳仍在司马靖怀里。
司马靖被突然出现的安佳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手,后退了半步。
这个小动作让安阳瞬间清醒过来,她怎么突然糊涂了?
这不是她的立青哥哥,立青哥哥早在她出事时就死了,站在这里的是靖王,是安佳音的情郎才对!
多么讽刺,她差点儿被他虚伪的外表再一次欺骗。
安阳收起心中的酸涩,向前迈了一步。“哎呦!我以为是谁,是侧妃啊!我就勾引王爷了,你能怎么着吧!”安阳鄙夷地凝着她。
司马靖也被刚才自己莫名的心虚吓了一跳,他又没有做贼怕什么?
但听到安阳的话,心中一痛。看来阳儿误会了,怕是他百口莫辩了。刚刚缓和的关系瞬间降到冰点。
再看安佳音不禁带了几分怒意,“佳音,你来做什么?”
安佳音看到靖王对她这个态度,立刻委屈的眼泪汪汪,几步来到司马靖身旁,双手抱住司马靖的胳膊,“靖哥哥!你怎么可以抱她?她这个傻子和她娘一样不要脸……”
安阳抱着手臂本来想看热闹,没想到这个小蹄子居然敢骂她娘!
她娘冰清玉洁,与大将军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不要脸的是她安佳音的娘才对。
安阳怒不可遏,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甩过去,“给我住口!不要脸的是你和你娘才对!当年你娘厚颜无耻,死皮赖脸,寻死觅活要嫁给我爹谁人不知!你倒是像极了你娘,颠倒黑白!蛇蝎心肠!”
安佳音脸上瞬间出现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安阳用了全力,这一巴掌她早就想打了。坑害她的仇她一时报不了,先收点儿利息。
安佳音被打蒙了,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只有她打别人的份,谁敢还手打她?
这一巴掌果然是重了些,她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安佳音不顾一切地要扑过去。司马靖也傻眼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看到安佳音疯了一般扑过去,他一把将人扯住,拖了回来。
“佳音!”他把她按在怀里,低头看了看红肿的脸颊,有些心疼。此时安佳音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阳儿,你……”司马靖抬头看着安阳,安阳正斜斜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那眼里满满都是鄙视,怎么看着有些痞痞的样子?看的司马靖头疼。
“她怎么说也是你妹妹,就算她有错,你也不能下手这么重啊!”
司马靖有些生气。
“哎呦!这是心疼了?
我说靖王爷,你也知道她有错啊!她连我娘都敢骂,这样的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管教还有错了?如此不知礼数,也不知道南华郡主是怎么教养她的。
这就心疼了,她给我吃毒药的事我还没跟她清算呢!你这么护着她,怕是到时候会心疼的掉眼泪了吧!赶紧给我滚远点儿,别在老娘面前秀恩爱!”,说完安阳拍拍手,头也不回扬长而去。那挺拔的脊背让司马靖眼睛酸涩。
……
次日天蒙蒙亮,外面飘起了蒙蒙细雨,算不上大,但毕竟一场秋雨一场寒。司马靖不禁瑟缩了一下。昨夜因为安佳音闹个不停,几乎没怎么睡,好不容易安抚住不闹着回将军府,天也快亮了。他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穿戴整齐去上朝。今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骑马,而是坐了马车。
此时已经入深秋,再加上时间尚早,路上的店铺都没开门,偶尔有几家铺子门口挂着气死风灯,在冷风中摇曳,片片落叶夹裹着秋雨随风乱舞。更显得深寒恐怖。
车行至入宫必经的窄巷街时,突然巷道两旁冲出很多黑衣人,他们手持刀剑将靖王车驾团团围住。小德子一看这阵仗吓了一跳,光天化日,不,天还没亮,但也是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胆敢明目张胆地行刺王爷,这胆子得有多大!
“保护王爷!”小德子一声大喝,车里迷迷糊糊的司马靖突然惊醒。刺客?这是第几波了?他回京一年不到,居然被截杀数次,城防营都是吃素的吗?
他怒不可遏,一定要抓出幕后黑手,否则他难得安宁!
他一愣神的功夫外面已经厮杀起来。他撩开车帘往外望去,对方人手不少,看不出武功什么路数。看来又是江湖中人,而且功夫都不低。
一次比一次难对付了。今日他带的人不多,看这样子似乎想快速结束战斗也没那么容易,最可恨的是每次城防营的人都不能及时赶到。
司马靖不是没有怀疑过,为此皇上还更换过三次城防营统领,一年之内更换三次已经是前所未有,但结果都是一样。
司马靖冷眼观察外面战况,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出手,毕竟衣冠不整不宜上朝。但看今日这战况想不出手怕是走不掉了。
眼看着小德子被两个黑衣人缠住,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他从车壁拔出宝剑,看准机会飞身而出。宝剑出鞘,寒芒毕现。两个黑衣人怕是只感觉到眼前一亮就身首异处了。
靖王的战神之名并非徒有虚名,他剑花翻转,如游龙走蛇,瞬间战事逆转。
那群黑衣人也不恋战,一看不敌,转身就跑。
司马靖挺剑而立,也不追,看着一地尸体有些烦躁。这些人明明知道不是对手,却仍不死心。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本事,居然能豢养这么多高手。
果不其然,打斗结束了,一小队城防营的人跑步赶了过来,为首的将领有些面生,司马靖看了一眼也没在意,毕竟城防营人手不少,他也认不全。
那人来到靖王面前一抱拳,“王爷恕罪,卑职救驾来迟!”
靖王低头看他一眼,突然他手一抬,司马靖暗叫一声不好。
但因为二人离得太近,司马靖又没防备,想退开已经来不及了,一股灰白色粉末直冲面门而来,司马靖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却中了招,一阵强烈刺痛袭来。司马靖大呼一声,就感觉有劲风袭向咽喉,他赶紧侧身低头堪堪躲过,抬腿就是一脚,就听砰地一声,估计是被踹飞了。
这时候身边护卫已经反应过来,快速聚拢将靖王护在中间。就在这时,逃掉的黑衣人居然又回来了。司马靖眼睛看不见却能感觉,此次是前所未有的危险。
“小德子,是不是刺客又多了?烧房子,点火,快!”护在王爷身边的小德子倒是机灵,一听就明白了,赶紧冲到路边,把路边一家绸布店的灯拿下来,一脚踹开店门,把店给点了。
一屋子的布遇到火就着,借风串得飞快,瞬间整条街都被照亮了,黑衣人中突然响起一声口哨,所有人瞬间撤得干净,然后就看到一大队人马朝这边冲了过来。
第十四章 缓和
安阳也是一夜未睡好。司马靖维护安佳音的画面不断重现在睡梦中,
这一夜她不是梦到安佳音依偎在司马靖怀里朝她挑衅,就是梦见青山城那一日的惨案。昏昏沉沉的折腾了一夜。
早上夏荷进来两次了,安阳一直没有动,安阳不是没有醒,隔着纱帐她看到夏荷进来又出去,她也懒得理会。她盯着床顶上的雕花,眼睛都懒得眨一下。听着外面不大不小的雨声,心中实在不好受。
眼睁睁看着当年自己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人维护别人,换了谁能过得了自己心中那道坎?说放弃吧!可放弃要是那么容易,世上又哪来那么多痴男怨女?
她面无表情,心却在流泪。多少次她劝自己,放弃吧!一别两宽,回到起点。就当从来没见过!但真要放手太难了。
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快乐的生活在青山城,父母兄弟,其乐融融。舅舅应该也成家立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吧!
有些事不敢想,一想就会让人掉入仇恨的深渊,不能自拔。
安阳闭上了眼睛,不敢睁开,她怕自己不争气,再哭出来。
就在这时,夏荷突然慌慌张张甚至是有些狼狈地跑进来,礼也忘了施,不顾安阳是否还睡着。
“王妃,不好了,王爷出事了,快!”说着上前帮安阳打开帐子,抓起衣服就往她身上套。
安阳被她吓得不轻,平时那么稳当的一个姑娘今日如此慌乱,一定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安阳一边穿衣一边问。
“王爷上朝路上遇刺,现在眼睛看不见了。怕是不好!”
安阳整儿人一颤,看不见了?瞎了?那可如何是好?
安阳心中急切,鞋都没来得及提就冲了出去,“王爷在哪儿?可有传太医?”
”在前院清风阁,已经差人去请了!”
一路狂奔,等赶到清风阁时太医已经到了,安阳一愣,居然比她们还快?但安阳也没细想,毕竟时间紧迫。她看到那个太医正端着一盆清水进屋,她赶紧追了过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司马靖满脸灰白色粉末,眼角挂着血迹,狼狈至极。他嘴唇泛青,手紧紧赚着软塌的床单,看得出他的隐忍。
就看那太医先一步进屋,拿起瓷碗舀水要给司马靖洗眼睛。安阳一脚刚跨进门槛,吓的差点摔倒。
“住手!”
一声娇喝!
太医一回头,看到安阳,立刻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盆水端起来向刚刚仰面躺下的司马靖脸上泼去。
司马靖听到安阳的喊声,立刻一个转身,一盆冰水悉数洒在他的后脑勺上。还没等司马靖起身,太医手上一把雪亮的匕首已经直奔他心口插去。
还好小德子眼疾手快,震飞了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控制住了这位神秘太医。
安阳跑到床前时,脸色惨白如纸。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哪怕是当年直面死亡,她都没这么怕过。
她顾不得其他,一把搬过司马靖,看了看他脸上的粉末,拿帕子粘了一些放到旁边的水碗里,里面的水立刻产生许多气泡,还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安阳凑过去仔细闻了闻。
”快去拿菜油,越多越好,还要解毒丹!”她急切地吩咐小德子。
小德子赶紧把那个太医交给旁边的护卫,转身跑了出去。菜油别人找得到,但丹药只有他知道在哪儿。
安阳记得当年她们在青山城时,顾进提炼的解毒丹给过司马靖几颗,但确实不多,她有些担心,不知道还有没有了,现在如果临时炼制怕是来不及。
幸运的是司马靖居然没有全部用完,还留了最后一颗,这种石灰粉拌百虫毒,真是一个不留神就中招了,还好救治及时,险险捡回一条命。
忙活了大半天,安阳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司马靖眼睛受伤,被蒙上了包药的布条。“还好夏荷来得及时,不会有大碍。”
安阳抬手擦了一把汗。直到这时安阳才发现大冷天自己居然出了一身汗。
一条带着香气的丝质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安阳一愣。抬头看到的居然是安佳音那带着五指印的脸。
安阳僵在了原地,这是几个意思?昨天打的跟仇人似的,今天递她手帕?受虐狂吗?
安阳尴尬地看着她,没有接。她一把将帕子塞安阳怀里,“别误会,是为了你救靖哥哥!不是夏荷来的及时,是你来的及时。”她红着脸一口气说完,背过身去。
安阳抿嘴笑了,不管是不是因为她救了她的靖哥哥,这个情她受了。
只要萍儿和香兰没事,她愿意原谅她对她做的一切了。其实安阳也没打算把她怎么样,毕竟她也是父亲的女儿,再可恨她也不忍心杀了她。那样父亲会难过吧!安阳想着。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啊!”安阳笑着拿起来擦汗,“既然你来了,那你的靖哥哥就还给你,你来照顾吧!
夏荷,我们该回去了!”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司马靖。司马靖本来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冷了下来,唇角下弯,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安阳抿唇,这是不高兴了?哪里又得罪他了?不是都知趣地给他们让地方了吗?还不高兴是几个意思?难道还想让她看他们秀恩爱?无耻!安阳心里骂了一句。
安阳冷冷地撇了他一眼,带着夏荷快速离开,把心中的酸涩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第十五章 往事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司马靖受伤已过去六日。安阳躲在自己的丹阳苑一次都没有出来,更别提去看望这位王爷了。
安佳音倒是每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沾着他,端茶倒水,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司马靖却莫名的烦躁,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烦。不是一直很喜欢安佳音吗?为什么现在莫名的不想她缠着他?
而安阳居然一次都不曾来看他,让他心中实在不是滋味。他受伤的时候他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和担心。但为什么一切都像是做梦,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了吗?
司马靖眼睛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刺杀的事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结果。这次那一队假冒城防营的贼人死的死逃的逃,刑部都派出几波人马也毫无进展,那个“太医”在被带下去不久便服毒自尽。所有线索都突然中断了。
司马靖虽然心中有气,但也不好发作。自己手上没有可靠之人啊!他郁闷的不行。
好不容易哄走了安佳音,他踱步走出寝殿。天空昏暗,冷风飕飕。看来这是要入冬了。
“王妃近几日在做什么?”他回头问小德子。
小德子一愣,扭头看跟在后面的管家。钟博也是一惊,刚想说不是刚走吗?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王爷问的是那位。
“回禀爷,王妃最近闭门不出,倒是让人取了很多书过去,许是在观书吧!”管家偷偷瞄了一眼自家王爷。
“看书?都是些什么书?”司马靖心中暗骂,”他都这样了,她还有心思看书!”
这下管家傻眼了,“奴才失职,奴才一心都在王爷身上,实在没在意这些。只是她派丫鬟来说要拿些书,奴才就让人领那丫鬟去书阁了。奴才……”
“你的确失职!”司马靖气得一拂袖,转身回了里间。
管家吓个半死,没想到这么点儿小事儿王爷竟发了这么大的火,王爷不是不在意这个挂名王妃吗?
她大婚之日被王爷踢伤,都没看王爷在意。后来虽然换了院落给她,也不曾在她那里过夜过。
钟博原来是皇上身边的人,自然喜欢察言观色。在他看来王爷对王妃还不至于那么好吧?虽然后来王爷有心弥补,但也不会有多上心,还不是每天陪着侧妃?今天这是怎么了?
胖老头赶紧跟进去,扑通一声跪倒,“王爷恕罪!”
司马靖不耐烦地摆摆手,”退下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实在烦躁,索性起身,“小德子,更衣!”
小德子赶紧跑过来服侍他更衣穿戴,“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司马靖没理他,起身往外走。小德子赶紧拿了大氅追上去给王爷披上。
司马靖状似漫无目的地走,穿过抄手游廊来到西院。西院布局比较特殊。
正西是丹阳苑,司马靖当时建府时考虑安阳痴傻,怕被下人私下欺负,便把给她准备的院落放在了最靠近自己的位置。
南面是芙蓉居,有门与前院相连,不用穿过主道进出前院,那是给安佳音准备的。
再里面西南方是一些小的院落,还在兴建中。
丹阳苑北面就是百合园、娴雅院等预留给未来的夫人侍妾居住的小院子。
毕竟作为一个王爷不可能只有两个女人,就算王爷自己不娶也少不了别人送或强塞。
再里面是一些下人居住的院子及厨房,浣衣坊等。还有一些尚未竣工的偏院。
丹阳苑西面也不靠近王府院墙,还有一些下人府兵居住的院子,但是有一道高高的围墙与丹阳苑隔开,只留两个小门出入,平时都是上了锁的。
整个布局很明显,丹阳苑被围在中间,并且最靠近王爷的寝殿。小德子以为王爷要去找安佳音,赶紧前面引路,“爷,王妃在这边。”
司马靖皱眉,”王妃不是住丹阳苑?”
小德子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赶紧拐弯。
当小丫鬟跑进来禀报说王爷过来了时,安阳斜靠在塌上正沉浸在一本医书里,她猛地抬起头,“他不在他的屋里休息,来丹阳苑做什么?不会是这些天没去请安来兴师问罪吧?”安阳腹诽。
她刚要起身,帘一撩,司马靖已经大马金刀地走了进来。安阳皱眉,这人怎么可以如此随意就进了她的内室?她心里虽然不爽但还是忍了。
赶紧把书放下起身行礼,“给王爷请安!”
“嗯!免礼!”司马靖看她居然主动给他行礼,唇角微微扬了一下,又赶紧不露声色地抿紧。
“王妃好大架子,本王受伤多日竟不前来伺疾!”司马靖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样子。
“王爷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安阳抬眼凝他。心中暗骂,“这个可恶的家伙,她还没找他算账,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简直找抽!”
“我看王爷气色不错,也不像有什么大毛病。你的侧妃妹妹居然没跟来?”。
“王妃这是吃醋了?”司马靖突然哈哈大笑。
安阳被他这个德行气得不轻,不想理他。
转身往塌上走去,“如果王爷无事还是请回吧。我这里可没什么您想要的。”
“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本王的?”
安阳被他一问,顿住。没有吗?有,而且有太多!既然他今天特意赶来,那就更好了,她得赶紧把握机会与他谈谈。
“有,而且很多。王爷,不如我们外间谈话。请王爷移步,民女稍后就来。”
“民女?我的王妃,你不会是忘了你的身份吧?”司马靖有些恼怒。
“咳咳!”安阳尴尬,毕竟自己刚才还挖苦安佳音的身份。现在她要跟他谈正事,难得的好机会,她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不过一个称呼而已,王爷何必介意!”安阳尴尬地笑笑。
司马靖心情稍霁,抬腿走了出去。
安阳拍拍胸脯,“淡定!淡定!为什么一遇到他就淡定不起来呢!”安阳有些郁闷。
她简单整理了一下,穿上外衫,刚才在内室,她只穿了里衣,繁琐的外袍被她脱在了一旁。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闯进来。
安阳来到外间,让夏荷上了茶就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司马靖看了看她,有些不自然。当然这是司马靖自作多情了。
安阳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王爷,有些事我还想请教王爷。”
”你说!”
“当年青山城屠杀一事后来可查出元凶?”
司马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那不仅是她安阳不愿回忆的往事,同样也是他司马靖自今都无法接受的,不敢想的过往。
顾家一百多具尸体他是亲眼所见,那么多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那时才只有十六岁,不曾见过那样惨烈的场面,
虽然后来他久经杀场,尸横遍野也能无动于衷,但那一次是他不敢触碰的噩梦。
司马靖沉默了好久,再抬眸,满眼的愧疚。
安阳明白了,他没有证据。如果说他不知道是谁干的,她是不信的。
“阳儿,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有了能力,我不会放过他们。”司马靖眼神坚定。
安阳默。
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心中的不适,“那后来发生的事王爷可否告知?”
…………
原来安阳被送回京之后,他们在青山城经历了很多事。
司马靖把当年安镇远赶到杀退那些杀手后,赶紧一边追查顾府被收买的内奸;一边寻找顾进他们的下落。最终找到的却是他们的尸体;府中顾进的药库被搬光;所有钱财被洗劫一空;直到后来安镇远血洗青云寨等等都仔仔细细跟安阳讲了一遍。
最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内奸居然是萍儿的兄长。最后被他所效忠的青云寨寨主杀人灭口。
从活捉的黑衣人那里得知他们是青云寨的山匪之后,安镇远连夜带人剿灭了那批山匪,活捉了寨主王大奎。
从王大奎口中得知江湖上有人出巨额赏金悬赏十三皇子人头。最后悬赏令被青云寨夺得,才有了顾府惨案。但可惜的是悬赏之人神秘失踪,没有留下一丝线索。
司马靖后来被安镇远偷偷送回将军府也是因为那个神秘的悬赏令。
他不敢冒险把他继续留在身边,借用了那些黑衣人传出的十三皇子已经被射杀的假消息,假意回京请罪把他藏在将军府。
十三皇子已死的消息被皇家人确信之后,江湖上终于平静了下来,之后安镇远又悄悄派人接走了司马靖,那时安阳已经被安佳音下药一年有余。
大将军得知安阳傻了的消息后似乎瞬间老了十岁,司马靖想起当年的情景又一次红了眼圈。
那个时候司马靖就发誓一定要强大起来,保护好身边人。太多太多关心他爱护他的人为他付出了沉痛代价,他没有理由不拼命,没有理由不自强。
这才有了后来的战神王爷。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安阳已经不记得自己哭湿了多少条巾帕,夏荷敲门进来点了蜡烛,二人才发现房间里已经一片昏暗。
夏荷偷偷瞄了一眼都红着眼眶的二人。“王爷王妃可要传膳?”
司马靖终于回过神来,“几时了?”
“回王爷,已经酉时三刻了。”
司马靖本没什么胃口,这些年每次想起往事,他都食不下咽。但看看哭成泪人儿的安阳,心疼的不行。想着如果自己不吃,她怕是也不会吃了吧!
硬着头皮抬了一下手,”就在这里摆膳吧。”
他起身来到安阳身侧,一手搭在安阳肩上,“阳儿,很多事还要等着我们去做,不要太难过,身体要紧!仇我们一定会报!”
这时丫鬟端着晚膳进来,安阳擦干眼泪。她实在吃不下,“王爷恕罪,阳儿实在没有胃口!就不陪您用膳了!”她声音沙哑得厉害,起身要走。却被司马靖一把揽进怀里,“少用一点儿!身体要紧!”
安阳被他吓了一跳,”王爷!”
司马靖不管她,直接舀了一勺粥送到她的嘴边,旁边的夏荷吓的赶紧低下头。
安阳无法,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驳了王爷的面子,只好抬手接汤勺。司马靖却避开她的手,等着她张嘴。安阳红着脸接了这勺肉粥,心砰砰直跳。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丫鬟,小丫鬟低着头根本没反应。这让安阳安心了不少。
她动了动身子想从司马靖的身上起来。司马靖突然坏心思地把他往下按了按,根本没打算让她起来。安阳有些怒了,“王爷……”她咬牙蹦出两个字。
司马靖当然知道她的想法,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阳儿,你要吃什么?本王给你夹。”
就在这时,小德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到坐在王爷怀里的安阳,突然一个急刹车,钉在原地,
瞪圆了眼睛,还很夸赞地揉了揉。他的这个小动作成功把安阳逗笑了,”噗嗤!”
小德子被王妃的一笑吓得打了个冷战,“咳咳!王爷,请您移步!”他深深给王爷一揖。
“小德子,你好大的胆子,看到王妃不知道行礼吗?”,司马靖故意吓唬他。
小德子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了,“王妃万福!”,赶紧给安阳见礼。
“好了好了,别吓唬他了,上次要不是他反应快,你还不知道躲不躲得过那一刀呢!”
司马靖收起了作弄小德子的心思,看安阳已走出了情绪低谷,就起身随小德子出了正房。
安阳猜到是安佳音作妖了,也就没再理会,自顾自喝起刚才那碗肉粥来。果然司马靖急匆匆离去,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
这一场寒潮直接把京城送入了严冬。外面北风呼啸,室内生着碳火,烤的暖暖的。安阳醒来懒得梳妆,恹恹地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年接连不断发生的怪事。好巧不巧地都发生在秋天。怎么都是在秋天?难道秋天是她的劫?以后到了这个季节要格外小心才行。
她正想得出神,夏荷一掀帘子走了进来,她身上带着一股寒气,把安阳的思绪瞬间扯了回来。“王妃,您要起了吗?奴婢服侍您洗漱吧!”说着就来到了床前。
“你这是从哪里来,带着这么浓重的寒气。
快去烤一烤,可别冻坏了!”安阳好心提醒。
“哎!”夏荷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侧妃娘娘又闹着回娘家,南华郡主在王妃出嫁后就去护国寺礼佛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她却三天两头闹腾。
摊上这个主儿,王爷也真是不容易!”
安阳莞尔,也许司马靖就喜欢她这个样子呢!
看来这个小丫鬟也是喜欢司马靖的吧!对他的事如此上心。
自上次司马靖来看望她那次长谈之后都快大半个月了,安阳再没看见司马靖。据说最近朝廷上出了一些事情,他很忙,每日早出晚归,连休沐都取消了。
南华郡主这些年过得也是憋屈。夫君常年不归,娘家也不太平。几个侄子没一个有出息的,据说她的父亲也就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兄长这几年接连犯错,不断被贬被罚。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当今太子乃皇后嫡子,外家势力渐颓,他的拥护者自然就少了许多,好在太子妃乃丞相嫡女,丞相在朝中地位卓然,否则他的太子之位怕是坐不长久喽!
当今圣上子嗣本就不多,能活下来的就更少。皇子区区不过五人,还有两个未满十岁。
成年的三个皇子中,太子排行第二,主管户部。
七皇子比司马靖大一岁,乃庞太师外孙,母亲庞贵妃更是多年盛宠不衰,是当今夺嫡的强有力对手,主管吏部。
司马靖母妃已故多年,外家以通敌罪被灭门。虽得皇上宠爱,却是最无根基的,主管刑部,还是个得罪人的差事。自然也就不太有人拥护。但就是如此还不得安生,皇家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啊!
安阳想着想着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这些事都是安阳从下人那里打听来的,主要来自夏荷。她想在这暗潮汹涌的漩涡中活下去,就必须了解一些现在的局势,何况她还有天大的仇未报。
“对了,王爷在忙些什么?你可知晓?”
“这个奴婢不知,只听说与太子有关!”
“今日王爷没上朝?”
“王妃您忘了?
今日本是休沐的日子,要不是王爷忙,自然是留在府上休息的,可是王爷不得闲啊!
侧妃不知道体贴,还要惹王爷心烦,真是的!”
夏荷看来是真的心疼了,平时话那么少的一个人,居然说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话。
“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算了,要是让有心人听去,你怕是要吃大亏!”安阳笑着提醒她。
夏荷一听立刻警醒,赶紧周围扫视了一圈,看看没人,才拍拍胸口,算是安抚了一下刚才紧张的心情。
“奴婢知错了,以后一定注意!”
“嗯!
去准备热水吧!我要洗漱了!”
安阳说着起身。
“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算了,要是让有心人听去,你怕是要吃大亏!”安阳笑着提醒她。
夏荷一听立刻警醒,赶紧周围扫视了一圈,看看没人,才拍拍胸口,算是安抚了一下刚才紧张的心情。
“奴婢知错了,以后一定注意!”
“嗯!
去准备热水吧!我要洗漱了!”
安阳说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