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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淘     英雌txt下载     英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血亲圣婚挑三观

    何潘义这一个顶礼膜拜的举动,当场教李曜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自己现在身为平阳公主,应是适应这样的参拜,不该这般后退!

    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李曜趁着后退拉开的距离,自然而然地折下腰身,故作庄重地道:“何二郎不必如此,还请起身吧。”

    何潘义顺从地站起身,已然激动地热泪盈眶。

    见到此幕,何潘仁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道:“看来二弟是真的明白了。”

    说罢,何潘仁朝尚未回过神来的妻子递了个含带提醒之意的眼色。

    何氏一脸羞红地挪步到李曜身前,双臂一展,再合拢至胸前,右手在前,柳腰轻折,双膝弯下,便是行了一个汉家的常规大礼,同时口中恭敬地道:“妾身拜见平阳公主。”

    何潘仁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说起来,当年挫荆初到大唐之时,甚么都不讲究,还是公主派人教她学会了华夏礼仪。”

    李曜啥也不清楚,只得装模作样地打量起何氏来,开口赞叹道:“不错,何娘子倒是愈发美丽了。”

    这何氏的确是一位金发碧眼的美人儿,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五官明艳,却生得一张偏稚气的小圆脸,加之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跟长得像头壮熊的何潘仁站一块儿,显得格外身娇体柔,不堪一推……最关键的是,夫妻二人的年龄貌似差得有点远,以正常的眼光来看,把他们说成一对父女,可能相信的人还多一些。

    接下来,何潘仁出言帮着自家兄弟平复好了心情,便叮嘱何潘义和何氏不许泄露平阳公主尚在人世的消息,二人不用何潘仁提醒,双双以祆教主神阿胡拉玛兹达的名义发誓保守秘密。

    即便如此,何潘仁还是不太放心,当即警告自己的妻子和二弟,若是违背了这个誓言,他会视作违反教规处理,当真是酷到了六亲不认。

    祆教的教规以极其严厉著称,若是教徒违背誓言,亦或者对主神有不敬之语,便要被人抓起来,承受“烙舌”的残忍惩罚。

    四人走出内屋,何潘仁把自己的几位手下统统招到了身边,接着就朝每个人的小腿都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以此作为对他们之前没有阻挡何氏闯屋的惩罚,然后又对其中三人附耳低语,最后口中叮嘱了句:“速去速回!”

    随后,何潘仁看了眼李曜,眉头微微一皱,便又唤来曼儿,往她手里塞了几个铜钱,悄悄说道:“去买个遮身的事物来。”

    曼儿应了声,便出了店铺,返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顶幂篱,然后在何潘仁的建议下,李曜全身从头到脚都罩在了黑色的纱罗内,这顶幂篱显然是专为汉家女子遮蔽容颜之用,远比何氏头上那顶可以露脸的幂篱更加严实。

    待到派出去的人全部去而复返,何潘仁便领着李曜、何潘义、何氏以及几个手下出了西市左西门,来到街对面的钟氏邸店,帮着李曜收拾东西,李曜则想起还未给师父和钟氏兄妹报平安,便写了封信,交给邸店掌柜代为转达,然后就跟着何潘仁等人登上了何府的牛车。

    李曜一坐进车内,就明白了当年何潘仁何以能够聚众数万造反,在外面看不出这辆牛车的车厢有甚么特色,然而车厢内壁却是贴了一层厚厚的黄金,并以各色宝石密密麻麻点缀其上,若用后世的世界主要货币来计算的话,这一车之费,肯定已然上亿。

    不过李曜透过何氏两兄弟的表现也知晓了一件事,这整辆牛车的价值,还是远远比不得她那一包袱的珠宝,毕竟都是她精挑细选带出来的东西,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若是全部卖了出去,那她将有了干大事的本钱,而这也是何潘仁兄弟愿意尽心尽力帮她脱手的主要原因。

    何潘仁的家并不远,就在西市东北角的布政坊,正好与祆祠比邻而居,而且萨宝府则是紧挨在何府另一侧,端的是居家办公两方便。

    何府大门正对坊内大道而开,刚一走踏进门口廊屋,李曜便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异域风情,仿佛置身于西域国度。

    何潘仁带着李曜等人一路行进,府中奴婢纷纷躬身行礼,穿过一片缤纷艳丽的花园,来到一个犹如《一千零一夜》故事中宫殿般的大房子,随着跟随而至的两个仆人捞开房门的玉珠帘子,几位身着艳装,头戴轻纱的美丽胡女便如欢快的小鸟般扑了出来,打头的一个年轻红发女还一边说着粟特语,一边揽住了何潘仁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盖了个香艳无比的红唇印记。

    接下来通过一番侃聊,李曜才晓得,这位看起来非常豪放的红发美人儿姓曹,出身于昭武九姓的河西望族曹氏,是何潘仁为了政治联姻,迎娶的主妻,而何氏同样也是主妻,其身份则令李曜大跌眼镜,竟是何潘仁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不过这还不算完,何潘仁还曾娶过一个妻子,更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那位妹妻去世之后,何潘仁的父亲二话不说,便派人给何潘仁不远万里又送来了一个妹妹作为妻子!

    这……实在太丧失了!

    喔!对了,这种直系血亲的婚姻结合方式,在祆教中有一个非常高大上的名字圣婚。

    即便曾经有所耳闻,可是看到了活生生的范例,李曜觉得自己的伦理三观,仍然遭受了不小的挑战。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平阳公主乃至她老爹李渊,为啥会放心地保护祆教。

    因为只要是正常的汉人,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教义,自然也就不用担心祆教会如佛教那般过度传播了。

    反正这种宗教影响不到汉人的统治,就让胡人自己玩自己的,还能换取他们的好感,维护社会的和谐与稳定,大家皆大欢喜,有何不可呢?

    何家的女人看起来,也就只有何氏一人认识平阳公主,而李曜一身道袍,气质非凡,再加上何潘仁和何氏对李曜表现得毕恭毕敬,其他人都把李曜当作一位身份不低的贵宾,不敢多作打听。

    待到临近黄昏时分,大屋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李曜往门口一看,就见三个年轻男子说笑着迈了进来,不料他们还没有见礼,脸上的笑容便俱都凝固了。

第六十二章 放生池作卖身地

    瞧见自己等候的人终于来了,何潘仁立即挥退屋内包括何氏和曹氏两位主妻在内的所有妻室及仆人,随后向呆立在门口的三个自家兄弟,微微抬手指了指与自己并列坐于首席上的李曜,呵呵一笑,道:“都愣着干甚么,还不快上来参拜公主。”

    三人见到这位女冠的样貌,再听到长兄口中吐出“公主”两字,只觉自己忽然有了一种时光倒流之感。

    由于社会地位有限,迄今为止,他们见过的大唐公主,就只有两个多月前薨逝的平阳公主,而且时间还是数年前平阳公主被人称作“李三娘子”的时候。

    难不成……本朝的公主当中,还有人与平阳公主生得一模一样?

    过了片刻,三个惊疑不定的年轻胡人,方才稳住心神,齐齐上前,面对李曜右手拍胸,左手后扬,躬身低头,依次行了个标准的西域贵族见面礼:“何潘礼,行三,何潘智,行四,何潘信,行五,拜见公主尊驾。”

    随着李曜气定神闲的一声“免礼”,三人各自坐下,何潘仁便将一颗夜明珠适时地摆放在面前的案几上,说道:“今日我将你们唤来,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协助公主把这般的珍宝卖掉。”

    何氏五兄弟之中,年纪最小,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何潘信,一听这话,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转向李曜行了一个坐礼,恭敬地问道:“容鄙人斗胆一问,不知公主尊号为何?”

    何潘仁和何潘义互相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起来,片刻之后,何潘仁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们何家乃胡人,除了心胸宽阔如大地的平阳公主,还能有哪位大唐的公主愿意屈尊来作客……”说着便用最简洁、最生动的语言,添枝增叶地讲述了平阳公主如何假死躲避皇权争斗,如何在终南山出家入道,如何与他和何潘义见面,又是如何想卖掉陪葬的珍宝,以求自给自足过上富庶的隐居生活。

    于是,何家五个兄弟为了保守秘密,终于全部都在平阳公主面前立下了重誓,并改口称李曜为明真。

    至于售卖珍宝所得的利润,李曜当场表示自己愿意与何家五五分成。

    结果一番推却下来,何氏兄弟最终只同意取其两成所得,老大何潘仁甚至阔气地表示自己分文不取。

    只是李曜表示自己要亲自参与西行时,马上就遭到了何氏五兄弟的全体反对。

    当然了,反对肯定是无效的。

    因为李曜断然道:“我意已决!就算你们不让我同行,我亦会自行前往沙州!”

    接下来,关于沙州之行的筹备工作,诸人自是各司其职,很快就分配完毕。

    正事谈完,何潘仁就派人把自家几十号妻室子女全都叫了过来,同时还请来了家中的乐伎,办起了一场颇具西域格调的音乐晚宴。

    “道长,这个是婆罗门飞饼,很香甜的。”

    “尝一尝这康国特产的烤羊羔肉,鲜嫩可口得很。”

    “这是自家珍藏的波斯葡萄酒,还请道长饮用……”

    在何潘仁的指示下,何氏与曹氏主动挨坐在李曜身边,轮番殷勤地给她倒酒添菜,面对聚集了不知多少国家的美味大餐,李曜哪里招架得住,很快便感觉有些饱了,连忙摆手道:“两位娘子,贫道已吃好了。”

    何潘仁笑着打趣道:“道长当年能吃下一整只烤全羊,而今食量倒是变小了哇!”

    李曜没想到平阳公主那般秀丽文雅的模样,居然还曾有过这般大胃女的表现,不由嘴角一抽,连忙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拽文道:“食欲少而数,不须顿多难消,常如饱中饥,饥中饱,多食酒肉,优狂无恒。贪美食令人泄痢。食熟胜于食生,食少胜于食多,此乃养生之正道也。”

    话音一落,何氏便将一份诱人的食物,迫不及待地献到李曜的面前,热切地道:“这‘金粟平’可是世间难得的美味,据说面上这些金灿灿的食材来自极北之地,道长尝一口吧!”

    李曜定睛一看,差点没流出口水来,好家伙,居然是鱼子酱!只得妥协地说道:“好吧,贫道就再吃一点……”

    ……

    ……

    若非李曜酒量平平,早早醉倒,恐怕她的肚皮就要被何潘仁两个娇妻用美食给撑破了,待到李曜醒来,已是次日的午正时分,在几名何府侍女的服侍下,李曜洗了个极不习惯的香花浴,换了身干净的道袍,罩上一顶幂篱,便跟随守候已久的何家老三何潘礼,一起前往西市处理自己在西行准备期的第一个事项买人。

    事实上,作为一个在后世深受人权思想影响的人,李曜心头对于古代的人口买卖,还是感觉有些膈应。

    但她想要组建一支达到自己满意程度的护卫队伍,却不可能在短短三天的准备期内招募到足够的人手。

    于是,她就只有跟着做人口买卖的行家何潘礼走这一趟了。

    奴隶的买卖区域,位于西市的西北角,就在马行的旁边。

    李曜不由一叹,这里正是后来太平公主修建放生池的地方。

    不过这个时候,“放生池”还是一片空地,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帐篷,直教人看得眼花缭乱。

    何潘礼一面跟熟人们打着招呼,一面领着李曜,如同在无数帐篷中穿梭的游鱼一般,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目的地。

    相较那些贩卖女奴的大帐,李曜眼前的这个帐篷明显小得多,那站在帐篷入口的人口贩子一见全身罩在幂篱中的李曜,眼神就变得奇怪起来,又看到立在旁边的老熟人何潘礼,便拱手一礼,对着李曜猥琐地笑了起来:“二位快进来看吧,某这里都是上等货,定保娘子满意。”

    甫一踏进帐篷,李曜突然感觉似乎有数道古怪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便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

    但见这里面有十来只囚笼,每只笼子都关着一个人,俱都生得肌肉虬结,身材魁梧。

    而且……还都是一丝不挂的男人。

第六十三章 宝刀强弓配猛男

    李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正要转身而出,却忽然听得靠近门口一木笼内的男子做起了自我推销:“这位娘子,小子会得可多了,仔细瞧一眼小子吧!”

    李曜睁开眼睛,斜斜地睨了过去,就见此人生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绝对称得上俊朗之相,只是一双色眯眯的眼神,让她心头生出一股厌恶的情绪来,口中却淡淡地道:“你都会些甚么?”

    那人登时精神一振,眉飞色舞地道:“游龙戏凤,鱼翔浅底,高山流水,铁牛耕地,琴瑟合鸣,貂蝉拜月,山羊对树,蟾蜍爬石,半烧鹅腿,隔山打牛,仙人指路,老树盘根,海底捞月,梅树花开……等等,小子不才,这些排忧解闷的技艺,不说炉火纯青,亦是相差无几,最重要的是……”说着还靠在木栏上,把干活的事物骄傲地显摆了出来,那意思不言而喻。

    李曜额角跳了跳,赶紧扭头移开目光,向身旁的人口贩子不好气地问道:“店家,帐内这些壮奴都是甚么来历?”

    见顾客微有不悦,人口贩子只凭经验,便觉自己此前错解了对方的购买意向,心下不由得慎重起来,指着那露鸟汉子说道:“不瞒娘子,这位曾是一位守寡贵女的宠奴,因那位贵女如今准备再嫁,便把他放到鄙人这儿来了。”

    李曜直截了当地道:“此奴于我无用,说其他人。”

    人口贩子指着五位异族男子介绍道:“这位编辫卷发者,乃吐谷浑人,这位满头细辫者,乃突厥人,这位辨发垂后者,乃人,这位耳侧结辫者,乃奚人,这位髡发者,乃契丹人,他们原本皆是战俘,被朝廷赏赐给了有功之臣,不过有些勋贵认为他们既不会耕种,又伺候不好人,便交与鄙人教养一番……以求换些钱财。”

    李曜点了点头,挥手指了指剩下的四位男奴:“这些汉人又是甚么来路?”

    未等那人口贩子开口,忽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冷哼。

    李曜打眼一瞧,就见这是一个生得豹头环眼,颇为英武的昂藏大汉,面无表情地蹲坐在牢笼中,既没有横眉怒目,也没有磨牙凿齿,却有一种威猛彪悍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人口贩子干笑了一声,介绍道:“此奴名叫刘安远,亦是战俘出身,曾是伪王刘黑闼的亲卫,据说是有些本领的,本来他被今上赏赐给了任国公,那位任国公亦想将他转为部曲,可他却不知何故,得罪了任国公府中的家眷,于是就被人扔到了这里。”

    李曜记得在唐初时期,起先战俘都属于官奴,并由司农寺统一管理,皇帝一般会把这些人作为战利品赏赐给取得战功的人,但后来大唐帝国不断对外进行扩张,战事变得非常频繁,唐军战斗减员问题亦变得愈发严重,朝廷便不再把大多数的战俘划为贱籍,而是作为一个重要的兵力来源。

    所以说,刘安远遭受了这样的境遇,只能说有些生不逢时。

    李曜点了点头,说道:“此人先定下了,说说那三位。”

    “好的,娘子!”人口贩子登时眉开眼笑,愈发殷勤地介绍起剩下的人。

    剩下的三个壮汉,一个是急需用钱自卖为奴的,一个是犯罪籍没为奴的,一个本来就是家奴出身的,他们的共同点除了身高体壮,样貌不差以外,还都是人口贩子从达官显贵们的家中收购而来,并会些武艺的人。

    人口贩子刚把帐中的壮奴介绍完毕,李曜便决定买下其中的六人。

    她本来只是打算不要那个自诩器大活好的混蛋,但想到自己西行的路上可能会遭遇吐谷浑人和突厥人的打劫,若是带上他们的同胞,完全是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风险,而她没有要那个奚人,则是因为此奴比那混蛋更加肆无忌惮,居然毫不掩饰地对着李曜自渎起来,简直是天雷滚滚,教人无法直视。

    在长安西市,乃至大唐的任何一个“口马行”,奴隶的买卖与牛马买卖完全相等,皆属于大件货品,因此官府的管理还是极为规范的。

    李曜定下的六个壮奴,全部都有平准署定下的“市估价”,并且还有着非常严密的交易手续。

    同样的,如果买卖双方违反了交易规则,官府的惩罚也是相当严厉:“买奴婢、马牛驼骡驴者,依令并立市券。两和市卖,已过价讫。若不立券,过三日,买者笞三十,卖者减一等。”

    有鉴于此,再加上何潘礼这个人口买卖的行家为李曜保驾护航,人口贩子自是不敢漫天要价,买卖双方谈好价钱后,便一起到西市署办理市券,然后就是找来牙人,立下契约文书,最后钱人两讫,交易完毕。

    ……

    ……

    布政坊,何府。

    六个只穿着犊鼻裤,赤着上身的壮汉,顶着初夏的阳光,在何府后院里整齐地站成一排,俱都是身板坚实,肩宽腰窄,臂膀粗壮,腰背健硕,腹肌块状分明,犹如一尊尊古罗马的人体塑像。

    此时六尊塑像的眼睛正看着同样站在阳光下的李曜和何潘礼二人。

    李曜从何潘礼的手中接过一把横刀,随着“呛啷”一声,长刃已然出鞘,在火热的阳光照耀之下,刀锋却依旧泛着让人感到森寒清冷的光芒。

    曾与唐军多次交手的刘安远,自是最为识货的人,当场就忍不住叫出了声:“百炼钢!”

    李曜对刘安远颔首道:“你说的不错,此刀乃是覆土烧刃,千锤百炼打造而成,虽仿自朝廷形制,却绝非普通士卒的佩刀所能相比,其刀锋能轻易砍穿突厥人的皮胸甲,一柄价值十二贯!”

    李曜放下横刀,又从何潘礼手中接过了一张弓,继续道:“这种角弓,想来你们大多数人都非常熟悉,无需我多作介绍。”说着手臂一扬,便扔给了名为咄地满的契丹人。

    咄地满接住弓,想也不想就拉了个满弦,片刻之后,方才撒放弓弦,一边抚摸弓身,一边用汉话对李曜诚恳地道:“主人,这的确是一把好弓,结实!”

    随后何潘礼给六名壮奴每人发了一张纸条,便听李曜肃然道:“从现在开始算起,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只要你们认真做完这上面所写之事,宝刀,强弓,都少不了你们的!”

第六十四章 西市酒肆会游侠

    起初的时候,刘安远等人来到这个胡人的府邸,并见到摘下幂篱现出一身道袍的女主人,全都是一脸茫然。

    自从他们被人送到了西市的“口马行”,每天都要洗澡,每天都能吃到肉,每天都要接受特殊教育,而且每天总会有一些全身罩在幂篱黑纱之下的女人,肆无忌惮地对着光溜溜的他们评头论足,他们便无人不明白自己将来不再会是普通的健奴,而是极有可能成为贵女们的“面首”。

    对于此,他们都是不甘心的。

    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因时运不济,沦为贱奴已然够惨了,将来还要被女人当作宠物般亵玩,这种人格尊严尽失的日子能有甚么盼头?

    只是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主人竟会是一位女冠,而且还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

    因犯事而籍没为奴的肖元朗,曾经作过几年的游侠儿,交友广泛,可谓是他们之中最有见识的人。

    肖元朗立刻想到了一种自以为合乎情理的可能:便是这位女冠不受俗世羁绊,欲行道家的“阴阳双修”之术,把他们当做修炼的“炉鼎”,以求“得道成仙”。

    当时刘安远等人听得肖元朗说的头头是道,每个人的腹下都不由变得滚烫起来,正准备把男儿气节什么的,扔到天边……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错的非常离谱。

    他们的女主人要的不是面首,也不是所谓的双修炉鼎,而是有能力跟随她一起踏上危险征程的勇士。

    ……

    ……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胡姬酒肆,对于长安城里的大多数男人来说,端的是个美妙的好去处。

    顾名思义,胡姬酒肆不仅有来自异域的美酒,还有**奔放的胡女,她们可不是简单的酒肆女仆,不但会服侍客人饮酒,而且还个个都会轻歌曼舞,相比汉家的酒肆,多了许多香艳与浪漫的情调。

    由于唐初严格实行“坊”与“市”分离的管理制度,禁止酒肆设在坊内,是以长安城中的胡姬酒肆都在东西两市里面。

    而何家老四何潘智开设的“阿何酒肆”,便是西市酒肆中的头一号,虽说其消费水平之高,亦是当仁不让地堪称西市头一名,但依旧挡不住许多豪放不羁的阔少游侠儿在里面饮酒作乐。

    跟何府交待完那六位属于自己名下的壮奴的安排事项,李曜乘坐何家的轻车迅速来到了“阿何酒肆”,刚一下车,酒肆主人何潘智就急急地迎了过来,对李曜悄声道:“今天来的游侠儿可不少,就是时辰得抓紧了。”

    朝廷严禁酒肆夜间卖酒,而此时申时已然过半,距离西市闭门只有一个半的时辰,是以何潘信才会作此提醒。

    李曜点了点头,便跟着何潘智走进酒肆内,尽管酒肆中央的表演舞台上正有两名胡姬在翩翩起舞,然而一个戴着汉式幂篱的女人,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试想一下,衣着鲜艳暴露的胡姬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忽然间,出现了一名头戴幂篱的汉家女子,她那藏在轻纱之中若隐若现的风流身段儿,很容易让人产生出一种欲擒故纵之感。

    李曜眸光飞快地一扫,便将酒肆内的情形看了个大概,就见有一席上的几个年轻男子,俱都一边自得其乐地喝着酒,一边眼都不眨地看着她。

    李曜注意到他们穿着庶民的素色衣服,却都随身携带着各式各样的兵刃,脑海中登时就浮现出了“游侠儿”三个字。

    这时,何潘智当先朝他们走过去,笑着说道:“各位郎君,本店这新到的波斯‘龙膏酒’可还满意?”

    一名额头有道刀疤的少年站起身来,抬手轻轻拨开何潘智,向站在何潘智身后的李曜拱手一礼,微笑着道:“某姓罗,名仁俊,行十五,亦不知这位小娘子,该当如何称呼?”

    李曜笑着回礼道:“贫道法号明真。”

    罗仁俊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就大笑起来:“道长还真是个超凡脱俗之人,某在这胡人酒肆玩耍了这么多次,还是头一次见到我们汉家女子敢走进这酒肆里来。”

    “哦?”李曜故作奇怪道:“如此说来,贫道乃开创先河之人喽?”

    “这就不得而知了,只不过……”罗仁俊端起酒杯,晃了晃,说道:“道长正如这酒肆中新到的美酒,着实教人耳目一新。”说着,他呷了一口酒,又转向何潘智继续道:“说起来,你这酒黑如纯漆,很难看得透彻,罗某饮之却顿觉神爽啊!”

    何潘智笑着说道:“能得罗郎君的赞誉,何某荣幸之至,今日各位的酒食一律免费,随便吃喝,不用客气。”

    话音一落,一名长得眉清目秀的游侠儿,眯起眼睛看着何潘智,玩味地说道:“何四郎,你突然这般大方,该不会又有甚么麻烦事儿,叫我们兄弟几个去解决吧!”

    何潘智呵呵一笑,道:“赵三郎猜错了,大错特错!这一回,可不是我来找你们帮忙的。”

    李曜一面取下了幂篱,一面接口说道:“这一回,是由贫道来给各位指明一条出路。”

    游侠儿们见得李曜的庐山真面目,眼睛不由相继亮了起来,唯有罗仁俊似乎不为所动,用略带自嘲的口气问道:“出路?我等不务生产,又受不得官府的管束,除了干些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儿,你一个出家人能给我们何等的出路?”

    他们这样的游侠儿,都是社会地位处于底层的庶民,在这个重视门第忽略个人的时代,他们只能通过挑战社会秩序,蔑视高门贵胄,获得极其有限的社会名声,无论他们被人传扬得多么神通广大,都无法掩盖他们身份卑微的事实。

    李曜莞尔一笑,缓声问道:“罗郎君可知长安西去沙州多少里?”

    罗仁俊摇了摇头,诚恳地道:“罗某惭愧,自幼未曾出过关中。”说着跟自家几个兄弟碰了个眼神,就见他们全都摇头,竟是无人知晓。

    见此情形,何潘智抑扬顿挫地说出了答案:“西出长安金光门,沿渭水过大震关、州、至兰州,渡黄河,溯乌逆水,翻越乌鞘岭,至姑臧城,再由甘州经肃州、瓜州至敦煌县,全程四千八百里。”

    李曜扫了眼罗仁俊等游侠,忽然叹了口气,故作不解地道:“请你们告诉贫道,从未游走天下河山的游侠儿,何以称为游侠呢?”

第六十五章 领先半步不为癫

    身为唐朝人,罗仁俊、赵三郎等游侠儿都知道“任侠”二字,可他们也很清楚自己并非是那种附带意气,以侠义自任,喜欢匡扶弱小,敢于见义勇为,能够潇洒游走四方的“侠”。

    大多数的游侠儿,其实只是藏匿于坊市之中,游走于大唐律法边缘的市井之徒。

    所谓快意恩仇,无拘无束的生活,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常言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但凡自认为有些武艺的人,谁不想建功立业一番,以期身居庙堂,留名青史呢?

    恐怕也就只有后世的武侠小说和影视剧里的武林高手们才会志在笑傲江湖。

    只是如罗仁俊这般的游侠儿,虽说身手不差,但他们所恃的武艺,却并不适合战阵之法,而且他们不喜管束,加入法纪严明的军队亦未必是件好事。

    除了个别时运极佳之辈,绝大多数庶民出身的游侠儿最好的去处,不过是给那些名门望族子弟和朝廷高官们充当打手和护卫而已。

    罗仁俊自然听得出李曜的弦外之音,不由无奈地笑了笑:“明人不说暗话,我等该如何做好一个游侠,还望道长指点一二。”

    未等李曜有所动作,何潘智便已心领神会,立即叫酒肆伙计们搬来可折叠的座屏,将李曜和这一桌的游侠儿全部围在里面,便是摆成了一个临时雅间。

    一见四面封闭起来,李曜便适时地从袖中拿出一卷羊皮地图,并铺在酒桌上,随后指着长安一带,开口说道:“如今关中愈发欣荣,京畿亦是太平安宁,你们的本事不是用来解决市坊间乱七八糟的恩恩怨怨,就是用来替人解决一些琐碎的利益纠葛,充其量不过是廉价的打手而已……”

    一个长得颇为高大的游侠儿突然拍桌而起,怒道:“你这女子胡说个甚!谁是廉价打手!”

    罗仁俊狠狠地瞪了那高大游侠儿一眼,厉声道:“葛十郎,你激动甚么,听道长把话说完!”

    那葛十郎涨红着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却也只得悻悻地坐下。

    李曜对此完全不以为意,一边用手指沿着地图上的渭水向西缓缓地划过,一边说道:“西出长安过大震关,亦或者出弹筝峡,便不再是太平安宁之地,黄河与乌逆水有水盗,乌鞘岭与焉支山有山贼,甘州到敦煌的大漠有沙匪,这些人当中有汉人,也有突厥人、吐谷浑人等胡人,少则数人,多则上百,专以劫掠过往商队为生,虽说商队一般都有自己的护卫队伍,但多为各商家的奴仆临时拼凑而成,遭遇盗匪时,常常各自为战,反抗的结果可想而知。”

    李曜所说的这些信息,自然都是从何氏兄弟口中得来的。

    事实上,随着丝绸之路渐渐恢复往昔的繁荣景象,河西走廊上的盗匪们也变得愈发活跃起来,在某些必经之地可能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在西市的胡商当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罗仁俊看着地图,沉思半晌,忽然眼睛一亮,认真地道:“道长拿出此舆图的目的,便是为我等寻个用武之地,不知罗某说得对否?”

    李曜摇了摇头,说道:“罗郎君说的没错,但还不够全面,需要稍稍纠正一点,这不是用武之地,而是用武之道!”

    罗仁俊离席而起,向李曜躬身一揖,急切地问道:“此道何解?道长可否以大小方面细说端详!”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教人省心!李曜暗暗点头,曼声说道:“若以大道来讲,便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四面八方皆为你们的用武之道。”说着用手指沿着地图边缘画了一个大圈,随后指尖落在长安的位置上:“若以小道来说,长安便是用武之道的起点与终点,而你们的第一条用武之道,亦是最重要的取财之道,正是长安往返沙州的这一条道。”

    罗仁俊恍然大悟,只觉那舆图仿佛化作了辽阔的山川大地,徐徐展现在了他的眼前,情不自禁地问道:“罗某实在没想到,道长曾说自己乃开创先河之人,竟非戏言!亦不知这个新行业,道长取为何名?”

    李曜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两个字:“镖行。”

    话音刚落,游侠儿赵三郎就跃跃欲试地问道:“这个镖行,听起来颇为刺激,那我等的任务,只是保护商旅不受劫掠吧。”

    虽说这行业听起来既有些危险,又有些辛苦,却是太符合他的口味了!

    李曜说道:“是的,仅此而已。”

    在李曜原来所在的时空里,镖行诞生于清朝,亦叫做镖局,其最主要的业务便是把商队或者贵重货物护送到目的地,可谓是古代民间物流行业的代名词。

    然而,超前时代半步的是天才,超前时代一步的是疯子,如果超前时代许多步的话,当然就变成了刘新第二。

    李曜既然打算将其提前一千多年创造出来,自是需要进行一些改动,以便让其适应这个时代的经济环境,否则步子迈得太过头,不小心违背了社会发展规律,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如此说来,道长便是打算聚集我们这些会武艺的游侠儿,成立一家镖行喽……”

    罗仁俊正跟李曜说着,酒肆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敲锣声,显然是西市关门的时辰到了。

    李曜略一思索,便道:“罗郎君,明日辰时,带着你的同伴到京邑萨宝府门口与我见面,待得那时,我们再继续详谈,可否?”

    罗仁俊爽声一笑:“好!明日我们不见不散!”

第六十六章 千驼浩荡出长安

    太阳高悬,金光灿烂。

    京邑萨宝府的砂场上,蹄声隆隆,尘土飞扬。

    “咄地满,这不是赛马,你莫要使劲抽它,先骑稳了再说。”

    “王十七,上身太过前倾了,挺胸直腰!“

    “车前实,放轻松一些,动作要自然,对,就是这样……很好。”

    “赵三郎,你在作甚!别抱它的脖子,快坐回中间……”

    何家老五何潘信站在场地中央,吼得声嘶力竭,紧张地指导着一群骑骆驼的新手,目光还时不时扫向并肩而行的李曜和罗仁俊两人,眼神中充满了赞赏之色。

    不得不说,功夫底子好的人,学什么都快。

    李曜与罗仁俊各自骑着一头高大的双峰骆驼,一边绕着砂场跑圈,一边谈笑风生,坐得稳稳当当,根本教人看不出他们还是第一次骑行。

    罗仁俊一大早带着五名志同道合的伙伴如约来到萨宝府,李曜便把他们领到府内的砂场上来学习骑骆驼。

    虽说游侠儿们更憧憬未来能够展现自己纵马驰骋的风采,但身为庶民的他们,一来没有骑马的资格,二来长安西去沙州,须得途经戈壁荒漠,而骆驼不但有适应高温和风沙、耐饥耐渴的体质,还兼有寻觅水源、预知沙漠风暴的本领,可谓是他们此行不可取代的坐骑。

    罗仁俊右手持缰,左手拿着一张纸条,向随在身畔的李曜兴奋地说道:“‘晴天’曰‘天高’,‘天黑’曰‘明路’,‘走远’曰‘卜长’,‘走近’曰‘卜短’,‘马’叫‘墙头’,‘骆驼’叫‘扁担’……这些隐语端的是好玩极了!”

    所谓隐语,即是后世俗称的黑话,对于镖行来说,属于必不可少的联系方式。

    罗仁俊手中的纸条,每个游侠儿都有一份。

    同样的,李曜曾经交给自家六壮奴的纸条上的主要内容,也是这些隐语。

    此外,李曜还在每张纸条上向壮奴和游侠儿们注明,只有在启程之前通过她亲自考核的人,才能加入西行的队伍,而考核的项目,便是驾驭骆驼和熟记隐语。

    ……

    ……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西行的日子。

    李曜所谓的考核,无论是六个壮奴,还是同样人数的游侠儿们,自是一个不落的全员通过。

    因为确实没啥难度。

    骆驼脾气温顺,比驾驭骏马容易得多,而李曜所设计的隐语更是郎朗上口,即使是汉语略拙的三个胡人奴仆,也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全都记了个滚瓜烂熟。

    但这并不代表李曜这般安排是多余的,毕竟无论是骑骆驼,还是背诵隐语,都是李曜组建的保镖队伍能否在此行起到重要作用的关键,而此行的成功与否,都将严重影响到李曜未来的命运。

    可以说,李曜发起的这一次西行,其实是想要为她自己搏一条好的出路。

    待到西市大门一开,李曜便带领着全副武装的壮奴和游侠儿们直奔里面的商队集合地点。

    此番西行的商队之中,不仅有何氏兄弟中的何二郎何潘义、何三郎何潘礼、何五郎何潘信,还有十几位与何家关系密切并熟悉河西各地风俗环境的商人。

    而何潘仁因身份关系,无法亲自参与西行,可他这些天也没闲着,按照唐军编制组建了一支多达五十人的护卫队,并由何潘信担任临时队正。

    于是,当全部人员到齐之后,李曜放眼望去,人和骆驼密密麻麻一大片,再一点人头,着实把她吓了一跳,竟然超过了一千人。

    经过一番简短的商议,何潘义毫无悬念地当选为商队的临时首领,然后他在祆教麻葛们不停唱诵的祝福语中,领着这条由上千头驮载着人和货物的骆驼组成的长龙,从金光门浩浩荡荡地走出了长安城。

    因为西市经营时间的限制,商队的出发时间一般都在下午,是以他们第一个落脚点是县城外的何氏别业。

    未至黄昏时分,商队迎头遇上了一支华丽的仪仗队伍,身在队伍首位的何潘义一眼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赶紧命令整个商队离开驿道,避到路边数丈开外。

    李曜心中好奇,躲在坐骑身后,朝那队伍悄悄地望了过去,就见走在仪仗队伍最前面的是三十名骑士,他们整齐地排列成六队,每队五人,队首骑士分别举着绘有狮、虎、豹、雀、鹰、鹿六种动物图案的旗帜,其他卫士则腰配长刀,身背弓囊,眼睛俱都扫视着路边的人们,生怕出现什么异动。

    在骑士们身后,则有十数名身着紫、绯、绿、青等各色圆领袍服的官员,骑马行走在一辆极其豪华的马车前面。

    李曜一见那马车上华丽的车饰,就知道马车的主人,正是那个不久前把她吓得赶紧离开宗圣观的太子李建成。

    辨识出了对方的来头,李曜赶紧收回了目光,在脑海中努力回想近期的史料,心中暗暗思忖:“记得师父说太子会在宗圣观住上七日,如今提前返回长安,恐怕就是为了近期吐谷浑寇边之事吧,亦不知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行程……”

    待得对方全员通过之后,商队又继续前行,李曜骑着骆驼来到何潘义身边,低声问道:“何二郎,听闻最近吐谷浑侵犯洮、岷二州,我们过大震关的时候,会不会因此受堵呢?”

    何潘义略一沉吟,认真地道:“道长所说的事情,何某也听说了,不过道长莫要担心,除非吐谷浑人能攻破岷州之后的渭州,并威胁到州,大震关才会关闭,想来不久之后,朝廷就会派出一员能征善战的大将去反击吐谷浑人吧。”

    李曜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言。

    是啊!那一员能征善战的大将,可不就是平阳公主的驸马柴绍吗?

    李曜记得吐谷浑人被柴绍打败之后,不到一个月就向唐朝廷俯首称臣了。

    当然了,那已经是七、八月份的事情,而现在四月份还没过完,因此她不得不关注一下战事的影响。

    商队抵达何氏别业时,天色已黑,李曜不得不与一千多人外加上千头骆驼挤在这处庄园里睡了一宿。

    而何潘义却是一宿没睡好,毕竟他不是先知先觉的穿越者,此前被李曜那样一问,嘴上虽说得轻松,其实心头还是有些打鼓的。

    是以次日卯时,天空还未完全放亮,何潘义便不顾某些瞌睡虫的抗议,抓紧时辰带领商队继续向西前行。

第六十七章 光天化日请自重

    《罗马典故》中有句“条条大路通罗马”,然而在这个时代,古罗马城连同与之相连的条条大路,早已化作了历史的遗迹。

    放眼整个人类文明世界,大唐帝国关中地区的陆路交通系统,毫无疑问是同时代最为发达,亦是最为完善的。

    当然,这一切首先还得归功于所谓“好大怠政,肆行劳神”的隋炀帝。

    他在位期间,为西京修建的八大主道以及无数条支道,无一不是路面平整坚实,而且当年在道路两旁所栽下的各类树木,到得如今已是浓荫如盖,生机盎然,或许“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句话,便是这位前朝末代皇帝一生的真实写照。

    李曜所走的道路自是一条极宽的主道,再加上唐朝“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的强制**通法规,即便是他们这支多达千人的骆驼商队,一路行来也没有造成后世“喜闻乐见”的拥堵现象,是以在商队首领何潘义的督促下,诸人胯下的骆驼几乎走出了最快的速度,只用了两个白天的时辰便赶到了距离长安三百五十余里的虢县。

    虢县虽非岐州的治所,却因位于关中与河西地区商贸往来的交通要道,成为了大唐最为繁荣的县城之一。

    只是对于当地依靠道路致富的人们来说,像李曜他们这般庞大的商队,也是难得一见,自该上前热情相迎。

    于是乎,县城内所有的客舍和邸店,乃至价格最低廉的骡马店都住满了人和牲畜。

    而李曜与何潘义等商队核心成员,则当仁不让地住进了县城里最大最豪华的邸阁。

    毕竟,骑骆驼比不得坐牛车舒服,还是挺耗体力的,所以李曜吃过晚饭,在贴身婢女的陪伴下,洗了个战斗澡,便倒头睡下了。

    说起来,那何潘仁对李曜可谓是关怀备至,为了让李曜在路上得到较好的照顾,竟然送了两名婢女给她。

    李曜当时本想婉拒,可她想到自己扮作平阳公主,若不答应下来,会显得不太合乎情理,故而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翌日一大早,李曜在邸阁大堂中吃完早餐,正要跟着何潘义等人一起上路,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这位女道,暂且留步!”

    李曜转身一看,就见这人年约三十有余,头戴黑纱幞头,穿一袭绯色圆领袍服,腰系金带,这一身服饰打扮,至少是一个五品的官儿,显然比这虢县县令的品级还高。

    李曜向对方恭谨一礼,应道:“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中年官员细细打量了李曜一眼,随即又兀自摇了摇头,这才一挥手,说道:“本官识错人了,你走罢。”

    摆什么官架子,简直莫名其妙!李曜暗暗翻了个白眼,便在何潘义等人的招呼之下,快步出了邸阁。

    待得李曜的身影消失之后,中年官员望着大堂门口,忽然很没形象地使劲揉了揉了眼睛,口中喃喃自语道:“各个都说平阳公主是本朝数一数二的美人儿,谁知除了有长得像她的女众,居然还能遇见长得像她的女冠,且姿色竟都是不差的……真是天下之大,无所不有啊!”

    中年官员刚叹了口气,就听得身边传来一个声音:“三宝,你一大早的,在为何事而叹呢?”

    原来这中年官员正是岐州别驾马三宝,而他身边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岐州刺史柴绍。

    马三宝拱手一礼,笑着道:“下官方才见到了一个长得极像公主的女子,还以为那位兰娘没做成比丘尼,转投玄门作了女冠呢!”

    柴绍一听这话,心头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她人在哪里?可否领我前去一观?”

    马三宝温言道:“大将军莫急,那女冠好像是昨晚那支大商队的随行者,这时应该还未走远。”

    “我知道了。”

    柴绍点了点头,随即把手指含在嘴里,打了声响亮的呼哨,不多时一名身着劲装的男子便牵着一匹青骢马出现在了大堂门口,柴绍疾步上前,纵身一跃,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马鞍上,然后双腿狠狠一夹马腹,独自向县城西门狂奔而去。

    李曜骑着骆驼走在队伍的中间,忽然听得一阵马蹄疾响,似乎直冲自己而来,还未来得及回头看个究竟,只觉一阵劲风吹过,便发现她已然被人挡住了去路。

    但见此人头戴紫色幞巾,身着紫色圆领袍服,腰系玉带,足蹬锦靴,年约三十四五,生得眉英目朗,鼻梁高挺,三绺长髯,面如冠玉,骑在一匹高大的青骢马上,显得雄姿勃发,英气逼人。

    这般形象已经无法用相貌堂堂来概括了,李曜很清楚地听到身边两个婢女的呼吸声顿时加重了不少。

    只是此人一双剑眉之下,目光如炬,透着一种难以言状的火热。

    李曜心中一凛,自己被这个人拦住,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柴绍骑在马上看得眼都不眨,半晌之后,抿出一丝微笑,问道:“你的法名叫甚么?”

    李曜连忙下了骆驼,躬身一礼,恭敬地道:“贫道法号……明真。”

    一听到这个名字,柴绍立刻变得激动起来,竟是跃下马来,一把捉住李曜双臂,问道:“再说一遍,你叫做甚么?”

    事发突然,李曜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推开柴绍,后退两步,沉声说道:“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还请阁下自重!”

    这时,走在商队最前面的何氏三兄弟都发觉到身后的队伍中出现了异状,何潘义便叫五弟何潘信过去查明情况,结果何潘信一眼就认出那穿紫色衣袍者的身份,又正好看见对方捉住李曜的双臂,心头不由大震,赶紧跑回两位兄长身边,紧张地道:“二哥,三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明真道长,她……她……她被抓了!”

    何潘义和何潘礼俱都心头一紧,齐声问道:“你慢些说,是何人抓了道长?”

    何潘信咽了口唾沫,回身指了指,放低声音,说道:“是柴驸马,柴大将军!”

第六十八章 相逢亦不敢相识

    岐州是个好地方,紧邻京畿,经济繁荣,百姓富庶,无盗无匪,太平安宁。

    柴绍习惯了征战沙场的戎马岁月,担任岐州刺史不过月余,心头便生出了一种错觉,觉得平阳公主生前对他做出这般安排,其实是教他变相地致仕,到此地提前养老来了。

    柴绍执槊冲锋,排兵布阵的本事,当然是有口皆碑,绝对称得上当世良将。

    可如今的柴大将军,却弃武从文,跑来管理地方民政,说他才疏学浅都是轻的,根本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于是,柴绍索性一股脑儿的,把自己本就不多的活计全都甩给长史去做,而他本人则以考察民情为幌子,带上他曾经的贴身伴当,当前的佐官马三宝在岐州各地游逛起来。

    因为柴绍是出来“体察民情”的,自然需要“身入”民间,故此他每到一处,并没有去享受驿馆有限的免费服务,而是自掏腰包住进了豪华的邸店客舍。

    本来柴绍和马三宝也是昨日才来到了虢县,谁知他们会正好与李曜在同一天住进了同一家邸阁,马三宝又好巧不巧地撞见了李曜,而柴绍也跟赶巧似的,问起了马三宝,于是便有了此前刺史纵马追女冠的场面。

    诚如马三宝所言,女冠有着一张几乎与平阳公主完全相同的容颜,再加上女冠居然还有着与平阳公主相同的道号,柴绍的脑袋就控制不住地发热起来,若不是刚才他被女冠推了个趔趄,让他稍微清醒了些,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柴绍问道:“你这‘明真’是何字组成?”

    李曜答道:“日月之明,真实之真。”

    柴绍努力稳住心神,摊出一只手,以不可忤逆的口气说道:“请将度牒拿来一观。”

    李曜心中不由暗骂一声,手上却乖巧地递出了自己的度牒,柴绍接过度牒,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收敛起咄咄逼人的气势,对李曜一本正经地说道:“你长得很像我妻。”

    我勒个大叉!这么狗血,这么厚颜无耻的搭讪话语,这货也说得出口!李曜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但旋即恢复了平静,对柴绍盈盈一拜,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若无疑问,还请阁下将度牒还给贫道。”

    柴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赶紧把度牒交还给李曜,随即干咳一声,板起面孔,用沉稳而有力的声音教训道:“你这个女冠,不过才十六的年纪,竟敢跟着这些商人混在一起,难道令师尊平时不曾管教你么?”

    李曜说谎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答道:“不瞒阁下,贫道正是奉吾师尊之命,前往河西修行悟道。”

    “哦?是吗?”柴绍思忖着捻了捻胡须,复又打量了李曜一眼,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嘴脸,打着官腔说道:“本官乃岐州刺史,你虽非本官治下子民,但本官还是希望你能知难而返,莫要踏上险途,以免毁了名节,失了性命……”

    啊?李曜听到“岐州刺史”四个字,整个人都惊得呆住了,原来这个无比讨厌的家伙就是平阳公主的驸马柴绍!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平阳公主死后,柴绍就成了岐州刺史,而且还至少当了两年以上。

    “小女冠,你倒是胆大得很,本官与你说话,竟敢发呆,真是岂有此理!依本官之见,还是教那宗圣观派人把你领回去才是!”

    忽听柴绍语气大变,李曜登时醒过神来,就见柴绍突然抓向自己的手腕,想也不想便迅速一闪,柴绍抓了个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再看向李曜的目光中多了一种颇觉有趣的意味,竟是笑了:“小女冠,你倒还挺灵活的……”说着又明目张胆地抓向李曜。

    无论是罗仁俊、赵三郎等血气方刚的游侠儿,还是刘安远、咄地满等护主心切的壮奴,虽说都想上来帮李曜的忙,但他们见到急色之人竟是一位紫袍大官,却也不知该如何出手。

    毕竟他们与紫袍男子的地位等级相差实在太远了,谁也不想没明白状况,就因僭越了大唐的尊卑规矩而受到律法的严惩。

    而何氏兄弟三人就更拿不出办法了,何潘礼与何潘信都在柴绍麾下当过兵卒,自是相互认识,何潘义受此牵连,亦是不敢出面,他们认为出现当前这个状况,说不定平阳公主已经被柴绍认了出来,更何况那两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其他人根本没有参合的资格。

    “难不成自己要跟柴绍大打出手一场,然后亡命天涯?”

    “难道说自己的西行计划,还未走出关中就要全部泡汤了?”

    李曜现在心头可后悔了,因为她此前嫌原来戴的幂篱不适合骑行,就在途中自行换了一顶可以露脸的昭君帽来戴,这下子骑行倒是方便了,却想不到她会惹到这么个要命的大麻烦出来。

    正当李曜暗暗叫苦之时,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就见那位在邸阁中见过一面的绯袍男子远远的呼唤道:“大将军,圣旨来了!速去虢县衙门接旨!”

    一见来者是马三宝,柴绍心有不甘地收回了手爪,纵身骑上青骢马,最后似有不舍地看了眼李曜,口中还吐出了一句教李曜心惊的话:“小女冠,本官会派人一直跟着你,哼!”说罢,便策马扬长而去。

    危机暂时告了一个段落,李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管那柴绍是不是真的会派人来盯着她,她都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何氏兄弟看到柴绍跟李曜聚而又分,形同陌路,并没有出现他们想象中夫妻相认的场面,赶紧来到李曜身边,询问事情的起因,李曜将自己如何遇到那绯袍男子的事情一说,何潘礼就一拍大腿,说道:“那人是马三宝将军,一定是他跟柴驸马说了甚么,柴驸马才会这般拦住了道长。”

    何潘义叹了口气,悠悠地道:“何某观他们二人,应该都没有认出道长,否则不会是这般表现,但柴大将军毕竟是道长的……何某实在不明白道长为何相逢亦不敢相识,要对他隐瞒身份啊。”

第六十九章 改头换面混过关

    “时候未到。”

    这四个字,是李曜唯一能用来搪塞别人的理由,只是这个“时候”,李曜希望永远不会到来。

    而李曜的话,落在何氏兄弟的耳朵里,自然成了另外一种与李曜心中所想大相径庭的意思。

    一个堂堂的大唐开国公主,如果不是关乎生死,岂会吞药假死以求自保。

    一个做了妻子和母亲的女人,如果不是自身所涉及之事干系重大,又岂会连自己的结发夫君都不敢相认。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氏兄弟心中对李曜这般做法的不解,已然转化为对平阳公主现状的担忧,再看到李曜骑着骆驼急匆匆地奔到了队伍的最前头,眼神中俱都情不自禁地带上了同情之色,便赶紧吆喝着商队继续上路。

    然而,尚未走出虢县,李曜就发现商队多了三个随行之人。

    这三人很好辨认,因为他们骑得不是骆驼,而是骏马。

    再一看他们三个的打扮,俱都头戴乌纱幞头,身穿淡黄色圆领袍,足蹬短皂靴,腰挎横刀,马鞍上挂着弓囊,显然是有官职在身,虽说品级都很低,却也不是普通的百姓敢随便招惹的人。

    而且,这三人自出现之时起,就一直跟在了李曜的身后,距离从未超过十步。

    很显然,他们都是专门来监视李曜的人。

    果然不是善茬!李曜一想起柴绍最后说的话,就恨得直咬牙。

    按理说,那柴绍一口一个“小女冠”,应该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长得像平阳公主的小姑娘才对。

    可非亲非故的,柴绍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派人来纠缠她呢?

    李曜虽然不知柴绍对她有着怎样的不良企图,但这三个监视者,已然让她感到如鲠在喉……

    就在李曜和柴绍制造的风波成为别人谈资的两日之后,何潘义带领的商队终于抵达了西行的第一个关隘:大震关。

    大震关筑于陇山西麓,为逾越陇山的必经之道。因为朝廷与吐谷浑的战事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出入关的人已经变得非常少,所以守关的士卒很快就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这支庞大的商队上面。

    负责商队公验的人,是一名唐军校尉,大概三十多岁,何潘义一见到他,连忙翻身下了骆驼,赶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一礼,笑呵呵地道:“今日何某可要劳烦渠校尉辛苦一番啦。”说着在递出商队出行手续的同时,还悄悄把一个小布袋塞到了对方的手里。

    那渠校尉将布袋不着痕迹地藏在身上,随后朝何潘义身后的商队打量了一番,这才说道:“何二郎,你难道不晓得朝廷正跟吐谷浑蛮子打仗么……这个时候,还敢带商队去河西,你倒真是个玩命的人啊!”

    何潘义叹了口气,说道:“何某何尝不晓得,可本朝建立以来,有哪年不打仗?不说别的,去年这大震关都让突厥人给攻陷了,当时关隘破成那样,连一条能让骆驼通过的路都快没了,可咱们这些商人还不是照样往来做买卖,这都是莫有办法的事,生活不易啊!”

    渠校尉白了何潘义一眼,道:“朝廷已经下令,严禁铜铁重器物过关,你们这人和货还是会受到仔细查验的,若有事物被没收了,莫要怪本校尉没打招呼……”说着又看了看关隘城门下那条骆驼长龙,继续道:“虽说现在才午时,但你们的人数实在太多了些,今日未必能让你们通过,因此你还须得早早安排人手在关口外安营扎寨才是。”

    何潘义咧嘴一笑:“但请渠校尉放心,何某懂的。”

    两人正说话间,那三个疑似柴绍下属的人,已然大摇大摆地过了关,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打算马上离开,而是把坐骑交给了守关的士卒,住进了关城之内。

    李曜一瞧见那三人消失,便赶紧利用这段没被人监视的空隙时间,依从何潘义的安排,把自己那些已然改头换面的珍宝,仔细清点检查了一番,然后再将其悄悄混入何氏兄弟买卖的货品之中。

    因为渠校尉收了何潘义的好处,自是对查货的士卒们作了交待,士卒们拉拽货囊的动作都是温柔而谨慎的,生怕打破了器皿之类的东西。

    这支达到千人规模的商队的货物着实不少,士卒们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全部摆放在了关道上,前前后后铺了一里多长,再加上公验时还须得查验男女人口以及牲口,如此一来,查验的时间可不是一般的久。

    直到太阳西斜,才轮到李曜接受检查,那负责查验的士卒本已疲惫不堪,一见李曜是个漂亮的女冠,顿时来了精神,一双眼睛在李曜身上扫来扫去,恨不得瞧出一朵花来,许久之后,方才搓了搓手,故作奇怪地道:“你怎地会跟胡人商队一起行走,某看你不太像个女冠啊。”

    一听这话,李曜的娥眉不由蹙了起来,随即腰杆儿一挺,拿出度牒,朝对方一递,傲然道:“自己看吧!”

    事实上,这个时代远行的商队并非全部是由商旅组成,学者、宗教人士、匠人、画师、乐工,甚至诸国使节和官员为了安全和方便也常加入其中,因此这个士卒纯粹是没事找事。

    那士卒接过度牒,瞅了一眼内容,脸上登时一僵,赶紧收回了占便宜的心思,神色变得恭谨起来,拱手歉然道:“原来是宗圣观的女道,某刚才失礼了,还望勿怪,勿怪啊……”

    就在这时,附近响起了一个惊奇的声音,李曜不由循声看去,就见一个检查货物的士卒手指捏着一颗涂黑的南海珍珠,凑到眼前一边看,一边向何潘信问道:“这黑乎乎的是个甚么事物?”

    何潘信笑着道:“此乃雕刻之物,你仔细看看,这上面的花纹多精细啊。”

    士卒拿着有些爱不释手地道:“哎呀,还真是细致,这么小的玩意,竟能刻出个佛陀。”

    那士卒放下珍珠,又要去把玩同样经过特殊伪装的夜明珠,何潘信见状,未免节外生枝,便不动声色地朝那士卒手中塞了一把东西。

    士卒愕然地看了眼何潘信,旋即表情就恢复了正常,随后只是粗略了翻了一翻,便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第七十章 集思广益寻对策

    酉时未过,整个天穹就如同侵染了黑墨,开始变得沉暗起来。

    毕竟大震关设在高岗,地势险峻,摸黑走关道还是挺危险的。

    负责查验商队的士卒们,趁着天色尚有余光,迅速把未过目的人畜和货物直接登记在册,便草草收工返回了关城。

    而商队诸人则赶紧将货物重新收拾回行囊,然后跟着熟悉路况的引路人前往关隘附近的野地里宿营。

    其实早在下午的时候,商队首领何潘义就派人在距离大震关数里外的一处山坳扎好了营地,这是一块很大的平地,而且背风背阴,近处还有两条溪涧,人畜可分开汲水,选址可谓是极具用心。

    本来行商在外的人,各种恶劣条件都须得适应,若是以往的话,何潘义定然会让整支商队在关道旁直接露宿,最多随便搭些能够遮风挡雨的帐篷就行了,可他考虑到李曜毕竟是位金枝玉叶的大唐公主,不说摆出甚么与之身份相符的排场,最起码也要让公主少受些风餐露宿之苦,于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营地的布设在各个方面都尽力做到周全。尤其是李曜所在的帐篷,不但在里面摆放了许多方便休憩梳妆的陈设,还让人在外围设置了一圈碧绫布障,以防他人偷窥。

    由于山中夜晚寒气袭人,待得所有人打理好各自的帐篷,何潘义便让人在营地的中央空地上点燃了许多篝火,行商和随行的奴婢们见状,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篝火堆旁,一边取暖闲谈,一边就着酒水吃着干粮。

    未等人们酒足饭饱,营地中忽然响起了清脆动听的胡琵琶声,随后就是“咚咚咚”的三记手鼓声,何潘义大手一挥,数名随行的何家美婢纷纷跃入众人的视线,在空地上跳起了西域最为流行不衰的拓枝舞,那柔弱无骨的身段儿,还有那美目含春的小模样儿,端的是亚身踏节鸾形转,背面羞人凤影娇,生生把许多男人的魂儿都勾走了。

    看到整个营地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李曜与何氏三兄弟,以及刘安远、咄地满、罗仁俊等人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李曜的帐篷中。

    一见该来的人都到齐了,李曜向何潘义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在关城里的时候,有没有问到那三人的来历呢?”

    何潘义点了点头,说道:“我从看过他们文牒的守关校尉口中得知,这三人的确是岐州柴刺史的下属,都是些武散官,分别是仁勇校尉李翰思,仁勇副尉黄元良,陪戎校尉薄峻,不过他们前往河西也确实有公事要办。依何某之见,他们并不是柴刺史特意安排来监视道长的人,可能只是顺路。”

    “何二郎此言差矣!”

    李曜摆了摆手,冷哼一声,说道:“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他教这三个顺路之人特意来监视我才对。”

    何潘礼接口道:“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道长,不知该不该讲。”

    李曜道:“何三郎但说无妨。”

    何潘礼答道:“不瞒道长,何某在军中效力时,曾与其中一人做过同袍,只是如今各自的地位不同,不敢与他打招呼。”

    “哦,还有这事?”李曜心头一怔,问道:“不知是其中的哪位?”

    何潘礼说道:“三人当中品级最高的仁勇校尉李翰思,按理说……”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他应该算得道长的熟识之人。”

    李曜目光微微一闪,道:“难怪贫道看到那人,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到这时都想不起来。”

    何潘礼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道长,他可是做过道长的亲兵啊,怎地就忘了呢?”

    李曜理直气壮地道:“亲兵怎么了?贫道可记不住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

    听到这话,何潘礼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柴驸马的形象,两相比较之下,顿觉无言以对,而李曜的壮奴们,则纷纷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

    李曜麻利地转移了话题:“贫道被这三人一直跟着,感觉行动甚为不便,既然现在搞清楚了他们的来历,还请大家说说应对之策。”

    壮奴中的人阿勒根狠狠一捶手掌,杀气腾腾地道:“主人,某去宰了他……”

    “他们”的“们”字还没脱口,旁边的契丹人咄地满已经一巴掌拍在了阿勒根的脑袋上,恕其不争地道:“我们是主人的奴仆,你以为打杀了人,主人就脱得了干系么?”

    游侠儿葛十郎嘿嘿笑道:“此事还不简单,趁他们不备之时,各个来记闷棍,全都敲得晕了,再捆绑起来,扔到犄角旮旯里,待他们脱得身来,咱们早就走得没影啦!”

    “你这一招亦不可行!”何潘义摇了摇头,反对道:“袭伤大唐武官,可不是桩小事,如今朝廷总得来说,还算政治清明,你千万别把官府当作只吃闲粮的,他们根本莫需多大工夫,就能查出是我们所为,你这个主意让咱们一下子撂倒三个,按照大唐律令,到时候把我等判个绞刑都算是轻的。”

    葛十郎脸色顿时白了几分,似乎不敢再说话了。

    何潘礼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某倒有个主意,只是那个了些……不知……道长能否接受。”

    李曜纳罕道:“甚么那个了些?只要是个有用的办法,说来一听又有何妨。”

    何潘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银瓶,低低地说道:“这是波斯的一个特产,呃……可以让服用者产生幻觉。”说着,他还神经质地笑了笑:“嘿嘿嘿……某常用它来对付不老实的奴婢,见效得很,对付他们三个,这一小瓶简直绰绰有余。”

    话音一落,其他诸人无不变了脸色,尤其是壮奴们看向何潘礼的眼神全都变得不太好了,亦不知他们有没有尝过这波斯特产的滋味。

    何潘义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对何潘礼一脸沉痛地说道:“三弟,如果你想在大唐有个善终,就赶快把这人的玩意找个地方扔了,以后也莫要用!”

    何潘礼扫了眼游侠儿和壮奴们,见他们瞧着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善,马上将小银瓶收了起来。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游侠儿罗仁俊,忽然开口说道:“某以为,最好的办法是抓他们的把柄,让他们犯错,犯大错!”

第七十一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把柄……犯错……”

    这可比杀人、敲闷棍、下药什么的,听起来安全和靠谱多了!

    李曜心中怦然一动,不由好奇地道:“何为把柄?又该如何教其犯错呢?”

    罗仁俊沉吟了半晌,这才耐心地说道:“这需得从柴驸马的身份说起,他不仅是岐州刺史,还是是掌管卫府的右骁卫大将军,如果他以刺史的身份,向其他州传递公文,只需派出驿使即可,然而那三个越过州境办差的人,竟都是有品级的武官,这说明他们出来办的公务必然与战事有关!

    如果我们能想出个办法让他们麻痹大意,在差事上犯些不该犯的严重错误,并且这些错误只要我们不公开,便能得到完善的弥补,并非是毫无挽救的余地。

    当然……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要让他们为了完成差事,就不得不依靠我们!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不敢再把心思放在道长身上了。”

    这个游侠儿的胆子就是大!李曜已然会意,故作郑重其事地说道:“若是耽搁了朝廷的军机之事,恐怕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这个主意,简直就是教人在火中取炭啊!”说着,她微微一笑,话锋突转:“只不过,贫道观罗十五郎如此从容,想来已经成竹在胸了,不知罗十五郎有何妙策,可让那三个武官麻痹大意,还请为贫道指点迷津。”

    罗仁俊不假思索地道:“只要我们能知道他们办的是甚么差事,应该就不难解决。”

    一听这话,前汉东王亲兵刘安远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只听他中气十足地说道:“他们这差事不难猜!在虢县的时候,某就听得那位官员唤柴绍……柴大将军回去接圣旨,便知道朝廷要让他去带兵打仗,某当时就在想,这柴大将军要打谁呢?后来某一看到这三个跟咱们顺路的家伙,马上就明白了,原来是去对付吐谷浑蛮子,反正不会是突厥人……”

    李曜插口提醒道:“只说他们会办甚么差事就行了。”

    “是的,主人,其实某正要说到了,你看他们骑得驿马都是最好的驿马,跟某当年骑得战马也差不多了,可他们却跟着我们商队慢悠悠地走在一起,这说明甚么?”

    这说明甚么?这说明你一个好好的威武大汉,谁知竟是个话痨!李曜的额角不由跳出个十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催促道:“咳!别卖关子,快说重点!”

    听到女主人的音量拔高了几分,刘安远老脸一红,不敢再继续嗦,赶紧说出了自己的答案:“这说明柴大将军作了大总管,他们应该是奉命前去河西各州视察并督促调发征行之事。”

    何潘义目光闪动,显然明白了什么,呵呵一笑,说道:“若是如此,他们身上都会带着柴驸马下发的传符和文书。”

    游侠儿赵三郎接口问道:“若是他们不小心把传符和文书丢失了,会怎样?”

    身为商队护卫队队正的何潘信开口答道:“若是平常的普通文书,他们一般只会挨上几十大板,最严重也就是徒一年,可是现在,如果因为他们未能向各州县传递大总管下发的文书,而各军府又未能做好备战和征调之事,那个“乏军兴”的罪名便要扣到他们的头上,莫说是否会贻误军机,只凭这一条罪名,就会被朝廷处以斩首之刑,剩下的问题,就是该如何教他们麻痹大意了。”

    唐律规定,但凡影响到临阵征讨的过错,不论是否故意,一律都会处死,可谓军法如山,严苛至极。

    何潘义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淡笑着道:“能让男人麻痹大意的事物,其实不外乎就那么几样,而我们这里全部都有,亦不知道长拿定主意了没有。”

    听得众人的发言,李曜渐渐理清了思路,曼声说道:“贫道已知晓该怎么做了。”

    ……

    ……

    天边旭日初升,大震关及附近的关道上便热闹了起来。

    在渠校尉的帮助下,何潘义很早就顺利地拿到了公验,然后带领商队朝着州的治所清水县的方向进发。

    李翰思等三个武官毫无意外地从关城中跟了出来,继续尾随在李曜的身后。

    出了大震关,没走多久,忽然有胡姬唱起了西域的民谣,紧接着又有琵琶声响起,动听的歌声和乐器声,很快就引来了许多人的前呼后应。

    随后,几名骑着骆驼的美艳胡姬渐渐地聚到了李翰思等人的身边,虽然她们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举动,但李翰思等人眼中突然出现了这么多的曼妙身姿,耳朵里听到的全是清亮的歌声,很快就心猿意马起来。

    胡姬们再接再厉,又轻车熟路地抛了几个媚眼,李翰思、黄元良、薄峻三人登时感到浑身酥软,当场就把柴大将军交待的盯人任务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居然主动找胡姬们搭讪起来。

    商队行至清水县时,正是下午最热的时辰,李翰思三人跟胡姬们聊得太久,扁囊里的水也喝完了,只觉口干舌燥,而且他们一看到胡姬们年轻娇俏的脸蛋、柔软的腰肢、圆润的翘臀,骑行时起起伏伏的丰满胸脯,还有泛着香汗的光滑肌肤,小腹便不由自主地热烫了起来,他们的人还骑在马上,小弟弟却已然跃跃欲试,似乎整个身子都变得无比干燥了……

第七十二章 恋色迷花不罢休

    清水县位于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东临陇山,西傍渭河支流,素有“关陇要冲”之称,可谓是个经济繁荣,人口兴盛的大县。

    然而,清水县的城池虽然不小,却是无法完全容纳下何潘义的千驼大商队。

    因为在距离县城十数里的汤浴河畔,有一处很大的温泉,而且距离驿道也不是很远,所以当地人因地制宜,将大多数的邸店、客舍,以及酒肆,都设在了温泉的附近,并纷纷引入天然泉水作为浴场,以便过往旅人行商在解决食宿问题的同时,还能泡一泡温泉消除疲乏。

    李曜所入住的客舍,名叫“夏泉阁”,据说地盘还是原来胡夏皇帝赫连勃勃的行宫所在,主人更是当地豪族,跟昭武胡人何氏兄弟有着一定的交易来往,是以成为了李曜等人歇脚之地的不二之选。

    夏泉阁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土豪的气息,自然消费不低,紧随在李曜和胡姬身后的李翰思三人,却也趾高气扬地住了进去。

    若是平时,只凭他们这种低级武官的俸禄,显然是要掂量下自己的腰包……可柴大将军大方啊,出发前特意交待他们无需住驿馆省钱,李曜住哪里,他们就必须住哪里,然后豪气干云地一挥手,给了他们一人三十贯开元通宝的盘缠,一路上压得胯下马儿都好似在叫苦,哪还用担心钱的问题。

    他们都是从普通的士卒,经历了战阵上的无数生死,才混到了如今这官身的人,早就养成了及时行乐的习惯,有了钱就想马上用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再把多余的精力统统发泄到女人身上,让自己每天都活得快活。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很想买下一个美丽的胡婢,带回去好好享受。

    距离吃饭的时辰还早得很,而且又出了一身的热汗,自是需要先去好好洗浴一番,李翰思三人在扭腰摆臀的胡姬们背影上贪婪地剜了一眼,又猛地灌了好几碗凉水,稍微压了压身体的燥热,这才依依不舍地走进了男子浴场。

    跟一群胡子叭髭的大老爷们泡澡,着实无趣得紧,是以李翰思三人速战速决,不到一刻钟就洗了个干净,可是他们怀揣着期待的心情,在浴场门口附近等了很久,等到天都快擦黑了,也没见到李曜和胡姬们从女子浴场中出来,却又不好意思向浴场的伙计询问这些女子的去向,便认为对方可能比他们洗得更快,只得到客舍大堂去寻觅佳人的踪迹了。

    这时,客舍大堂中不断传出叫好声,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李翰思三人不由心生好奇,踮着脚尖往里一望,就见一个头戴幞头,身着素色圆领袍服的汉人男子在一座绨素屏风上挥毫作画,另有一个头戴卷檐毡帽,身着翻领袍服的胡人男子手拿刻刀雕刻着一小块木料,而在这二人面前端坐着一位性感丰腴,笑靥如花的年轻贵妇,竟像是在比斗技艺。

    李翰思三人都是粗人,一门心思扑在了寻找胡姬上面,对这种雅趣完全不感冒,于是他们叫来跑堂伙计,找了个门口视野不错的雅间喝酒吃饭。

    过了许久,李翰思三人都快要吃饱喝足了,大堂中的较量这才终于结束,几位看起来很懂门道的胡商纷纷站出来,轮番对屏风上的画作和已然拿在贵妇手中的木雕做出点评。

    李翰思三人不懂那些条条道道,只觉两件作品看起来确实挺惟妙惟肖的,就像真人一样,而且他们三人还听出来了,那疑似画工的汉人男子和疑似雕工的胡人男子斗了个平手,最后那贵妇人的夫君还非常开心地向那两个比试者各送了两匹绢。

    呵呵,真是可喜可贺……个屁啊!

    话说这该死的客舍,难道夜间没有歌舞表演吗?

    传说中的胡旋舞、拓枝舞、绿腰舞呢?那些跟他们挠首弄姿的胡姬呢?

    她们到底跑哪去了!难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么?

    李翰思三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如同饥渴的恶狼,扫视着大堂中每一个女人的脸,竟是没有一个看得过眼的,他们让那群小妖精撩拨了整整一个白天,害得他们的脑子里全是俏脸蜂腰圆臀大胸脯……岂有此理!简直都快把人憋疯了!

    “嗯~噢~嘶~”

    就在李翰思三人百思不得其解,胯下硬得发疼无处发泄的时候,在一处热气腾腾,周围都是石砌而成的大浴池边上,李曜正披着一件轻薄的小衣,趴在一张有着精美雕饰的石榻上,享受着娇滴滴的贴身婢女萱儿祖传的按摩手艺。

    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李曜曾经跟着长腿师姐静云在终南山楼观台附近泡过两次原始的温泉池,但那是在山间野外,一无遮拦,二无人看守,每次都洗得提心吊胆,生怕发生类似于后世的游戏影视角色被人用眼睛甚至更过分的部位占便宜的偶然事件。

    而这一回,李曜终于正儿八经地地享受到了档次高端的古代温泉浴,可以一边泡澡,一边饮小酒吃美食,端的是洗得舒心极了。

    按摩完毕,萱儿将一杯鲜红的葡萄酒递到了李曜的手里,李曜轻摇酒杯,嗅了嗅酒香,呷了一口,仰头望着天空中皎洁的冰轮,淡淡地问道:“茴儿,那三个武官,今天看完那场表演了吗?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没乱来吧。”

    一个婀娜妖娆,金发碧眼,穿着单薄艳丽的胡姬跪坐在浴池的入口,强忍着笑意答道:“回禀主人,刚才何郎君派人来报,他们看完了,现在已经离开大堂,应该是回房了,表现一切正常……”

    这名叫茴儿的胡姬,正是李曜的另一名贴身婢女,她刚说到“正常”两字,肩膀就是一阵耸动,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然是知道了很有趣的事情。

    李曜唇角勾出一丝弧度,对茴儿颔首道:“你们今天做得很好。”说着从石塌旁拿起一个盒子,当着萱儿和茴儿两人的面,打开了盒盖,里面竟是六颗红宝石。

    萱儿和茴儿看到盒中的宝石,眼睛登时都放出了异彩,却也只得吞了吞口水,就赶紧收回了目光。

    李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如果你们明天还能做得同样好的话,还可以看到更有意思的事情,而且只要一切顺利的话,你俩以及你们的四个姐妹,每个人都会得到一颗宝石。”

第七十三章 尚未行乐即生悲

    李翰思三人一夜都没睡好,他们算是见识了文雅人真正的雅趣。

    昨晚李翰思三人返回房间的时候,隔壁隐约传来了哼哼唧唧的奇怪声响。为了听得更清楚,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出房间,悄悄附耳于隔壁的房门之上,就听见房中人似乎正在享受鱼水之欢,一会儿哼着艳曲儿,一会儿吟着风流诗辞,端的是邸深人静快**,心絮纷纷骨尽消。

    可当李翰思三人正脸红气粗,不由自主抓着裤裆的时候,一个从房廊上路过的人忽然对他们大喝了一声,吓得他们齐齐一惊,竟然不慎把房门给推开了,就见里面行周公礼的人正是那对获得屏风画和木雕像的贵人夫妇,结果不言而喻,李翰思三人自是理亏,只得给人赔礼道歉。

    谁知隔壁这对夫妇受了他们一阵无端打搅之后,居然淫心又起,再起**,那娇腻的呻吟声从若有若无,逐渐变得愈发激昂,亦不知战得如何昏天黑地,直闹得他们实在受不了,只得纷纷自行动手解决……

    所以,李翰思三人心中对胡姬们充满了怨念,就连清早出发时的表情都是扭曲的。

    当以茴儿和萱儿为首的胡姬们依如昨日,复又叽叽呱呱地出现在了队伍之中,李翰思三人强忍着扑过去将这群磨人妖精就地正法的冲动,一边骑行,一边顶着黑眼圈故作热情地关问胡姬们昨晚休息得如何,旁敲侧击打听对方究竟是如何在浴场消失的。

    很快,让李翰思三人想破头也无法得知的答案,便从茴儿的口中揭晓了:“各位郎君,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那家‘夏泉阁’在女子浴场后面有只供女客宿住的阁房,里面供给吃食,且奴与姊妹们还须得去伺候女主人,自是不用出来了。”

    李翰思三人故作恍然之色,打着哈哈,却暗暗咬牙,下定决心要找个机会金枪鏖战三千阵,教这些故意在大爷面前搞欲擒故纵的胡姬们,尝尝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的滋味儿……

    相比天下最繁荣兴旺的关中地区,陇右就显得地旷人稀了,虽说商队诸人在条件优渥的‘夏泉阁’得到了最好的休息,但受限于骆驼行走的速度,从日起到日落,前行了整整一个白昼,距离下一站成纪县仍然尚有三十里,何潘义眼见天色将,再继续走已是不行了,便教众人在驿道附近的旷野上就地扎营。

    正如此前在大震关附近宿营一样,营地中央腾出一片空地,并在空地上点燃了数十堆篝火,不多时篝火旁就响起了乐曲声和歌声,人们一边吃着酒食,一边欣赏胡姬们的表演,怡然自乐。

    “这六个胡姬,我们三人今晚务必均分了,上!”

    李翰思三人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商队聚会,显得格外兴奋,见到商队中有不少男子踊跃上前与胡姬们同台表演舞蹈,终于按捺不住躁动的情绪,提起酒壶,凭着自己比常人更加强壮的身躯,两三下挤开碍事的人,在各自看中的猎艳目标面前,似模似样地跳起了胡腾舞。

    胡腾舞,也称“醉舞”,早在北朝就传入了中原,以朴实的蹲、踏、跳、腾等动作为主,加之许多人习惯一边饮酒一边跳舞,故而在隋唐的好酒之人当中风靡一时,李翰思三人虽然跳得不够专业,动作多属即兴发挥,可唐军猛士们自带刚猛彪悍的气质,却正好契合了胡腾舞展现男儿阳刚之气的初衷。

    在激烈奔放的曲乐伴奏下,李翰思三人跳得酣畅淋漓,竟然与舞技出色的胡姬们斗得不分高下。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随着曲终舞毕,酒足饭饱,商队中大部分的人便纷纷钻入各自的帐篷,为明日的旅途积蓄精力,而另外少部分的人则认为自己还有着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

    李翰思三人因为跳得太忘我,不知不觉间喝光了各自的壶中酒,脚下虽有些飘飘然,却是无心睡眠。

    借着酒力和色胆,他们三人各自出击,一手拎住一名胡姬的玉臂,拉到自己的身边,本想使些软硬兼施的手段,却迷迷糊糊地发现怀中的美人儿竟然都主动迎合,温柔款款地搂紧自己的手臂,甚至还用自己的酥嫩在他们的胸膛上蹭了蹭。

    李翰思三人自然是大喜过望,只是在这营中行那露水夫妻之事,多有掣肘,怕是很难尽兴,于是他们东瞅瞅,西瞧瞧,一时间没见着个适合欢好的地方。

    最后,李翰思三人在胡姬们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偷偷摸摸地来到远离营地的一处土丘下面,这里刚好背着营地,只要不制造出太大的动静,营地中的人是不会听到的。

    天边弦月高挂,漫天星光闪烁,地上芳草萋萋,晚风拂面,清香扑鼻,可谓是幕天席地,恩爱野合的良辰佳地。

    胡姬们缓缓取下纱巾,再缓缓地脱去织锦短衫,露出美艳迷人的香肩雪肤,此种情形当真是道不尽的魅惑,惹人蠢蠢欲动。

    李翰思三人早就饥渴难耐,**一刻值千金,哪里还会多等,腰带一抽,衣裤一解,脱了个精光,便如狼似虎一般,纷纷扑向了衣带渐宽却迟迟没有把蔽体衣裙脱下来的胡姬们。

    恰在此刻,李翰思三人忽然听得附近有弓弦声响,随后就是“笃笃笃……”数声利箭插进地面的声音,有一支几乎擦到了李翰思的小弟弟,惊得他雄风顿失,大叫夺口而出:“啊!有贼!”

    然而,他们却俱都是酒劲上头,反应迟钝,视线模糊,一时间想逃也辨不清东南西北。

    当然了,胡姬们都是清醒的,她们才不管这三个大汉还都是一副赤条条的模样,一把拽住他们的手,就头也不回地往营地的方向拔足狂奔。

    李翰思三人跟着胡姬们仓皇逃跑,身后不断有箭落下,从土丘到营地,不过二里的距离,却仿佛变成了千里之遥。

    亏得营地里突然冲出一票人,一边张弓搭箭朝土丘方向回击,一边将李翰思三人和胡姬们全都拉上了骆驼,这才安全无恙的回到了营地。

    李翰思三人清醒之后,从营救者口中打听到他们丢弃在土丘上的衣物中的传符和公文,皆已遗失,一个个不由悲从心来我们死定了。

第七十四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

    次日商队启程之后,李翰思三名武官并没有跟着商队一起走,而是骑马跑到那土丘附近搜寻失物。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花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距离土丘数里外的旷野上找到了丢失的一身行头,衣袍、俞石带、幞头、靴子、犊鼻裤被人扔了一地,最后还发现了公文,疑似大部分都被人如同泄愤般地撕成了碎纸,仅有一张幸运地保存完好,至于原本贴身藏好的传符,则是一个也没有见到。

    显而易见,如此这般肯定改变不了他们未来的悲惨结局,李翰思三人愤懑至极,恨不得将那些偷袭他们的贼人千刀万剐,才能发泄胸中的恶气。

    不过现在李翰思三人可拿不出半分心思去找踪影全无的贼人报仇,没有人喜欢坐以待毙,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仁勇校尉李翰思是个从军多年的老兵,他当年之所以会先后成为平阳公主与柴大将军的亲卫,不是因为他有着多好的武艺和悍不畏死的勇气,而是因为他会识文断字。

    虽说他只是幼时读过书,既不会吟诗作赋,也没不会写锦绣文章,算不得什么文人,可他学习能力比较强,长期在柴大将军身边耳濡目染,便把常用的公文格式都熟悉了下来,到后来柴大将军知道之后,为了图省事,就时常将一些公文教给他起草代劳了。

    正如此番任务,由于事起仓促,柴大将军直接给了他一摞盖了公章的空白文书,并口述了公文的大概内容和些许要点,便教他自行填写了事。

    于是,李翰思冥思苦想半晌之后,看到自己亲手书写的这张文书上的大红章印,灵台不由顿时一清。

    自救之法,总算被他想出来了。

    ……

    ……

    “主人,他们应该不会再跟上来了吧?”

    经过昨晚一番刺激的经历,婢女茴儿骑在骆驼上,悄声问向近旁的李曜,语气虽带着些许担忧,但脸上却洋溢着满满的兴奋之色。

    李曜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优哉游哉地答道:“如果他们脑子没坏掉的话,就一定会来找我们。”

    李曜可不相信柴绍会派三个蠢笨如猪的人出来办事,为了对付他们,她不但聚众商议对策,而且还派人暗中观察了一阵之后,这才制定出了相关的具体计划:其实只有两招,一是色诱,二是财惑。

    李曜曾经做过男人,同时也是一位冒险分子,她能够看出那三位唐军武官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甚至可以大致猜出他们的生活习惯和思维观念。

    当初发现他们用色眯眯的眼光看她身边的婢女之时,她就觉得美人计肯定有戏,而最后的事实也证明,第一招就直接达到了目的。

    这次茴儿和萱儿等六名胡婢可谓是居功至伟,正是她们的卖力表现,才使得李翰思三人色迷心窍,糊里糊涂地钻进了她的圈套。

    在执行计划之前,李曜招来六名胡婢,说李翰思三人天天紧盯着自己,欲行不轨之事,要她们好好整治对方一番。

    毕竟女人都有羞耻心,虽说胡婢们本就以色侍人,可若是换作她们,被三个龙精虎猛的昂藏大汉老是盯着不放,那也是相当害怕的,再加上李曜许诺加以赏赐,所以她们当时全都一口答应了下来。

    只是茴儿等胡婢没有想到李曜是这般大方,居然给她们每人赏赐了一颗红宝石。

    当然了,这些宝石不过是珍宝商何二郎何潘义提供的普通货色,都是夹杂着粉色的廉价红宝石,李曜原本打算用来对付李翰思三人,可后来觉得第二招用不上了,便直接分给了六名胡婢。

    在隋唐时期,奴婢作为主人的个人财产,却也通常有着自己的私房积蓄,对于一名地位卑贱的胡婢来说,即使再差的宝石,也是一笔大财富,而何潘义对此更是毫无意见,因为打赏奴婢也是他惯用的驭人手段,简直再正常不过。

    茴儿与李曜正谈话间,忽然听得马蹄声响,回头一望,茴儿不由失声道:“主人料事如神,他们真的赶上来了呀!”

    果不其然,李翰思三人凭着马儿的速度优势,成功地追上了商队,不过他们并不是来找茴儿等胡婢的麻烦,而是如同火烧屁股一样,直接冲到了队伍的最前头,跟商队首领何潘义商量事情去了。

    为了避免遭受军法处置的厄运,李翰思一咬牙,便把柴绍柴大将军交给他们办理的公事和私事,以及无故与商队随行的缘由,统统都如实交待了出来。

    原来,柴绍要求李翰思三人在能够保证按期顺利完成公务的前提下,至少腾出两人来专门保护一名叫做明真的女冠,直至对方返回关中为止。

    起初李翰思对此不太理解,可他一听柴大将军提到明真的样貌神似新故的平阳昭公主,便立刻明白了顶头上司的用意。

    自柴绍在岐州上任以来,他的府中就新添了几位美婢和舞伶,李翰思注意到她们都有个共同点,便是相貌或多或少都带有平阳公主的特征。

    对于此,他和一干亲卫们都认为柴大将军这是在缅怀亡妻,只是方式方法有些特别罢了。

    一听之下,何潘义立刻做出了惊讶的表情,说道:“何某曾经听闻今上下诏,公主薨逝,驸马必须服丧三年,而且未经天家允许,亦不可再娶妻,柴大将军这是在作甚呢?”

    大唐皇帝定下的这般规矩,确实是害苦了唐朝现在以及未来的驸马爷们。

    服丧三年,就意味着三年不能歌舞娱乐,更不能近女色,跟做僧人没啥区别。

    柴绍还好,虽说平阳公主薨逝得早,但最起码有了子嗣,殊不知后来无儿无女,一世鳏夫的唐朝驸马爷也是大有人在。

    可根据李翰思所说,柴驸马显然没有当做一回事,至少没把服丧当回事儿。

    其实何潘义心头不只惊讶,还有些啼笑皆非。

    谁能想到柴大将军相中的对象,居然依旧是他的结发妻子,这实在是太奇葩了!

    李翰思干笑一声,解释道:“依李某之见,柴大将军断然不会再娶妻,只是想和明真道长交个朋友,并无恶意。”随后也不再犹豫,说出了自己的本意:“实不相瞒,李某向首领坦言这些,实则因我等遇到了些许麻烦,还望首领帮个忙。”

    何潘义颔首道:“李校尉莫要客气,请讲!”

    李翰思瞧了瞧身边左右之人,低低地道:“咱们先寻个方便的地方再说。”

    何潘义心领神会,两人一起离开队伍,来到路边偏僻之处,李翰思这才继续说道:“李某三人亡失传符和公文,希望能借你的画工和雕工一用,顺便备齐材料,不知可否?”

    何潘义故意楞了楞,半晌不作答复,李翰思一见,不由急了:“只要首领答应帮下这忙,将来李某这条命就归你了,而且另外两个弟兄也是这个意思!”

第七十五章 千金一诺 信义如山

    何潘义叹了口气,诚恳地道:“何某虽为商队之首,此事却做不得主啊。”

    李翰思好歹曾是平阳公主的亲卫,更何况事情的起因,毕竟源自平阳公主的驸马柴大将军,何潘义可不敢越俎代庖。

    李翰思讶然道:“啊……此话怎讲?”

    何潘义深深地看了眼李翰思,郑重其事地道:“何某就跟李校尉实话实说吧,常言道钱债易还,人情债难偿,明真道长于何某一族有过大恩德,怕是累及子孙后辈都难以相报,而你们三人一路盯随明真道长,又尝试与她的婢子做出暧昧之事,此番种种行为已经让她颇为羞恼,故此你们想要欠下这个人情,亦合该去找明真道长,若她能原谅你们,并答应帮此一忙,何某绝不推辞,定然全力相助。”

    李翰思把牙一咬,重重点了点头,向何潘义抱拳道:“多谢何首领指点,李某这就去见她!”

    说罢,李翰思朝守候在附近的同伴黄元良和薄峻招了招手,随后三人拔马一齐向李曜奔去。

    茴儿听得熟悉的马蹄声又近了,一想到昨夜之事,不由感到有些心虚,悄悄用手指了指身后,对李曜低声道:“主人!主人!那三个登徒子这一回……好像真的是冲我们过来了。”

    李曜老神在在地道:“莫要惊慌,他们本来就该来找我。”

    李翰思三人到了李曜近前,面带羞惭地道了个歉,待得李曜表示原谅之后,李翰思便把自己方才向何潘义求助之事又向李曜复述了一遍。

    李曜听完,亦不想为难他们,便缓声说道:“三位校尉所求之事,贫道已完全了解。待得抵达成纪县,你们可直接与何首领商讨具体事宜。不过你们说要以命相报,却是不必了,只需你们记得自己欠贫道一个人情即可,而且相关的财物消耗和工钱,你们将来亦须得补给何首领,何况如此行事,总会冒些风险,想来你们也不会在事成之后,短了他人的好处吧。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若无特殊状况,你们不可再出现在贫道的附近,以免引得他人误会,至于何为附近嘛……便是贫道能够看到你们的地方,懂了吗?”

    李翰思三人齐齐抱拳,异口同声应道:“请道长放心,我等自是省得。”随后朝着队伍的最前方疾驰,很快就消失在了李曜的视线范围之外……

    成纪,作为陇西李氏的故里之一,由于饱受数百年的战乱之苦,多次惨遭毁灭性的破坏,加上朝廷近年一直在考虑迁移合并事宜,以致于发展至今,整个县城一共才只有千余户人家,人口还不及长安的一个坊。

    县城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家客舍和酒肆,当然没法满足整支商队的住宿,不过他们今日的目的地其实是伏羌县,而在成纪短暂歇脚,只是为了方便何潘义给李翰思三人在半道上约定的地方碰面而已。

    何潘义只带来了自己名下的两个“作人”,其中一位名叫宋昌尘,是一个在敦煌安家落户的汉人画工,而另一位名叫石拔尔,则是一个雕工,前者是何潘义长期雇佣的良民,后者则是依附何家的一石姓昭武胡户子弟,而且两者正是按照雇主的吩咐,在夏泉阁大堂中同时展示技艺的人。

    李翰思三人显然在商队中见到过宋昌尘和石拔尔,也正是因为李翰思能够想到这两个人,这才找到了自救的办法伪造文书和传符。

    为了不过多耽搁赶路的时辰,双方很快就谈好了相关事宜,接下来何潘义便派人在成纪县搜罗了一叠黄麻纸和同样数量的文书封皮,以及三块铜料,然后连同李翰思三人提供的一张文书原件和手绘的传符图样,分别交给了宋昌尘和石拔尔。

    只耗费了不到一个时辰,宋昌尘和石拔尔就完成了各自的任务,虽说慢工出细活,但看起来这活计对他俩来说,貌似没有半分难度。

    李翰思三人拿到成品之后,仔细一验对,不由惊喜过望,因为无论是带章印的空白文书,还是铜制的传符,除了比失物显得更新一点之外,看起来都是毫无破绽,根本找不出任何作伪的痕迹。

    然而,李翰思三人却不知道,他们现在得到的所谓“伪制品”,其实就是他们的失物,不过是进行了一些翻新处理而已。

    若是重新制作并达到这般效果的话,宋石二人再花数日时间,都未必能够完工。

    此番大难得以轻易化解,李翰思三人竟然感动到差点落下泪来,他们都不是看重钱财之人,只留了些许盘缠,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余下的钱财强行塞给了何潘义,并委托何潘义带话给李曜,然后纷纷跨上驿马,直奔他们的任务目的地而去,至于柴大将军交给他们干的私活,自是再也不会管了。

    ……

    ……

    “李校尉说,千金一诺,如果道长要他们还人情,尽管找他们就是,他还说信义如山,还债就得还清,不管道长怎么想,他们都不会把命当成自己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前往伏羌的路上,何潘义把李翰思的原话一五一十地转达给了李曜,他的面上尽是得意之色,似乎间接享受到了这种把人整得团团转,还能得到对方感激所带来的乐趣。

    可李曜听了之后,心头却非常不自在,甚至有些负罪感。

    千金一诺,信义如山,这八个字犹如大山般压在了她的心头上。

    李曜看得出来,柴绍麾下这三个校尉虽说好色了一些,却都是性烈如虎,直来直去,把信义看作比生命还重要的汉子。

    从某些方面来讲,她还是很欣赏这样的人。

    可她却没有自信能做到这一点,至少目前看起来有些困难。

    对于她来说,理想最为重要,而她实现理想的前提,就是让自己活得更长久。

    她是发自内心地不喜欢扮作平阳公主,可她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

    因为要想达到目的,除了能够让自己很好的生存下来,还须得学会走捷径才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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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雌介绍:
李曜穿越初唐,阴阳倒转,变身已被盖棺下葬的平阳昭公主。惊世骇俗的遗言,隐讳不明的死因,残酷血腥的皇权争斗……在这风云激荡的时代,原主的命运已被历史的巨轮无情碾过,而国祚289年的大唐王朝却才刚刚拉开了帷幕。天可汗李世民踩着玄武门的血迹,开创贞观之治;唐高宗李治稳扎稳打,拓疆万里;女帝武则天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唐明皇李隆基建立开元盛世,将神州的封建社会推向历史巅峰……然而这些天下之主,却也给后世子孙留下了许多历史隐患,最终大唐山河破碎,长安盛景不再。面对未来跌宕起伏的历史轨迹,神秘的穿越客决心走出一条完全属于自己的路,去缔造一个改变华夏文明命运的英雌传奇。Q群:439545048英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英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英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