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深渊凝视
聂凡突如其来的发声顿时引起场中所有人的目光，樊大叔苦着脸看过来，眼眶里流露出忧虑之光，而白浮屠的面容上也有些错愕，似乎没想到畏缩如鼠的土著当中还敢有人说话。
“樊大叔年纪大了，山路走得慢的很，鬼哭渊的位置我也知道，我带你们去！”
聂凡面色涨红，似乎是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倒也符合小小凡人的畏惧之心。
“铁娃子！”
樊大叔喊了一声，一双老眼霎时浸满了浑浊的老泪。
“樊大叔，都快晌午了，春盛哥还等着你回去做饭呢，我跟仙人走一趟就回来，没事的。”
聂凡咧着嘴憨憨笑道。
无镜大师淡淡道，“也罢，有个人领路就行，浮屠剑仙，就他吧！”
白浮屠点了点头，他也不会刻意与一个凡俗老人为难，冲聂凡道，“你好好带路，事成之后自然会奖赏你。”
三家合议之后便悉数启动正式向白雾山进发，白浮屠召唤人字剑载着剑仙山的弟子头前开路，宇都宫和正气盟也都被无镜大师和宇文惑施法御空而去，聂凡跟在白浮屠身边为他指路。
约莫过了半刻钟，周遭白雾漫漫，十米之外肉眼便难看清，飞剑遁行得越来越慢，时不时就有凶兽嘶吼之音从身下传荡而来，白浮屠更要分心提防雾中可能突然出现的偷袭。
起先还算安稳，越到深处，一**凶兽猛禽陆续袭来，都被白浮屠尽数斩杀，耽误了好一番工夫。
“还有多久？”
白浮屠望了一眼身旁战战栗栗的聂凡。
聂凡双手捂着眼睛不敢看向地面，听到白浮屠的问话才稍稍露出指缝查看地势，而后道，“前面再过两座峰，淌过蝴蝶谷之后便是鬼哭渊的地界。”
白浮屠眯着眼道，“这一路上凶兽起伏，平日里你们怎么能进得来？”
“仙人有所不知，白雾山的凶兽都有自己的地盘，一般来说只要我们不越界它们就不会主动出来伤人，而凶兽的地盘之间都不是紧挨着的，中间会有间隔，我们进山走的便是这些路，不像仙人们都是横穿过来的，几百年来村子一直在壮大，光靠山脚下的药草很难再养活所有人，只能向更深处去采药，这些中间路都是我们村子里的先辈们一代代摸索出来的。”
聂凡似乎生怕自己的回答不够细致，连根带底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白浮屠这才安心颔首。
如聂凡所说，过了两座峰之后，白浮屠又领着众人穿过狭窄的蝴蝶谷。
出谷之后眼前一片迷蒙，能见度比开始更是糟糕，三家协议之后眼看鬼哭渊近在咫尺便决定徒步前行。
聂凡跟在队伍当中，只不过慢慢地一点点被落下，气喘吁吁，似乎体力消耗得严重。
白浮屠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这就是鬼哭渊！”
聂凡已经走在队伍的中游，若非剑仙山弟子刻意跟随，聂凡早就脱离了队伍，此刻队伍都停顿了下来，摆在他们面前的一座深不见底白雾氤氲的悬崖峭壁。
望不见底，也望不见对面，似乎大地从这里被切断了。
“仙人，我们采药人一般就只能走到这儿了。”
聂凡指着深渊道。
白浮屠冷着脸道，“你们所说的鬼河呢？这里大雾遮天，那个老头又是怎么看见的？”
聂凡回道，“樊大叔说的鬼河应该在深渊底下吧，仙人可能不知道白雾山的怪处，临近夜里，这里的大雾便会散去，那时候就能看见鬼哭渊的面貌了。”
“还有一个时辰！”
白浮屠心算后道。
三家队伍各自歇息，白浮屠和无镜大师宇文惑另行密谈。
聂凡似乎百无聊赖，四下张望起来，过了会儿他站起身来向着峭壁的西北角独自行去。
片刻之后便脱离了队伍的范围，聂凡站在峭壁之上，眼底下是令人心生畏惧的无尽深渊，他弯下了身子，伸出手。
“你在做什么！”
蓦然间，身后传来白浮屠冷厉的声音。
聂凡似乎被惊了一跳，他吓得直接转过身子，伸出手掌，上面攥着一颗药草，还结着豆粒大笑的殷红果实。
“禀…禀告仙人，我在采药，鬼哭渊这种地方我也只来过一两次，但这里生长的药草品种最是珍贵，我…我想采一点…”
聂凡说话时也结结巴巴。
白浮屠盯着聂凡手中的药草顿了片刻，“别掉下去了。”
说完白浮屠便转身离去，留下聂凡抚胸喘气。
白浮屠心中最后的一丝怀疑也被掐断。
时间过得很快，如聂凡所说，笼罩在鬼哭渊的大雾在将近入夜的时候一点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散，雾气涌动，似乎在鬼哭渊的深处有一口漩涡将茫茫大雾吞噬而尽。
“快看！”
所有人都站在峭壁旁边，睁大着眼睛，似乎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
“真的是鬼河！”
深渊底下躺着一条逆流而上的黑色大河，足有千百丈长，河水泛黑，幽邃得令人沉沦，静静流淌，无丝毫水花激荡，河头河尾似乎凭空出现，却又生生不息，不知其源，亦不知其止，宛若通向另一端的时空。
不知不觉中，鬼哭渊大雾散尽，星光开始点缀夜空，异样的璀璨，照耀得鬼哭渊明晃晃一片。
“看来我们追查到的线索没有错，他果然藏在白雾山！”
白浮屠和无镜大师宇文惑相视一眼俱是颔首。
“进去吗？”
无镜大师看向鬼河。
宇文惑道，“事已至此难道还能半途而废，就算你宇都宫不想取回镇宫玉册，我正气盟的玲珑石也决不允许流落在外！”
“此次合你我三家之力入白雾山，有言在先各取所需，两位可不要忘了！”
白浮屠提醒道。
三人各怀心思，眼前的鬼河都和各自宗门有莫大关联。
“趁着夜色白雾消歇，尽快入河！”
三家整顿之后，白浮屠三人也开始安排三宗弟子入河事宜，各自施展神通裹着弟子门人纵身掠向鬼哭渊，最后炸破鬼河投身而入。
唯独聂凡一人被无情地丢弃在崖边，他走近深渊，凝视着深渊，望向眼前这对凡人来说无异于死地的绝境。
而深渊似乎也在凝视着他。
聂凡嘴角掀动，突兀出声道，“你都看着啊…”
第216章 名画，张氏祠堂
星夜之下，聂凡含着笑望向鬼哭渊，似乎在和这座深渊浅声交谈着，但没有任何回应，随着白浮屠等人坠入鬼河之后，黑色潮流重归平寂，依然紧紧地流淌着。
下一刻，聂凡放开怀抱身子前倾，而后直接扎进了深渊。
白浮屠等人在黑暗的沉沦中走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站在了另一片天地间，一座与鬼哭渊生不起半分联系的世界。
这里光辉明堂，山水伴生，俨然一处世外桃源，小峰层起，沟壑连连，青木绿树遍地开花，如画中笔墨勾勒点缀成的。
更引人瞩目的是，在这片神奇的空间内也流淌着一条漆黑如墨的大河，与众人之前在鬼哭渊上所望见的那条似乎找不出一丁点差别。
而到了最后，白浮屠等人也将目光锁定在这片世界的中心，那里浓雾缭绕，但隐隐约约可以看得见一座庙宇殿堂的模糊轮廓，还有从雾中伸出来的一方檐角，上面趴着一只形似蟾蜍却是狮头的小兽雕塑，此刻正张着嘴双目空洞地望向这片世界的远方。
“剑宗！”
白浮屠心神剧震，一时间都顾不得遮掩面色，剑仙山这三十年来的心血终究没有白费。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方世界应该便是当年张苦禅留下的那副绝笔之作所造出来的画中空间吧…”
宇文惑目光微微迷离，似乎有所追溯。
张苦禅这个名字一落地，无镜大师提拿拂尘的手指禁不住轻轻一颤，顿了会儿才吐息道，“正是那副张氏祠堂，若非浮屠剑仙破了画外禁制，就算我们追查到那人的行踪，也只能和他隔岸相望。”
“当初白雾城凭空出现，我宗便有所怀疑，这些年宗内更是布谋许久，但一直按兵不动，便是等待有朝一日能够将那忤逆之人擒拿住，如今万事俱备合我三家之力深入白雾山绝不容许有所差池。”
白浮屠见到小兽雕塑之后愈加坚定心志。
宇文惑颔首，而后看向浓雾当中的殿堂道，“那座庙堂应该就是张氏祠堂吧。”
白浮屠冷声道，“当年张苦禅临终遗言，非是张氏族人若有闯入者必遭灭顶之灾，我倒要看看他如今尸骨都未能保留，就算当初挂着海王阁客卿的名号，又能奈我何。”
“自张苦禅死后，这副张氏祠堂便下落不明，再出世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是被其遗腹子掌控在手中，但也只是匆匆一瞥，很快便由随着张…那人的消声觅迹再次不知所踪，如今竟然是藏在这白雾山中。”
无镜大师摇头叹息，张苦禅与宇都宫剑仙山正气盟三宗有世仇，个中恩怨难以洗清，此人可谓绝顶奇才，幼时出走东海，六十年后归来之时已是海王阁客卿，海王国当世阵法禁制道冉冉升起的新星，尤其是一手丹青化玄玄的绝技简直令人惊叹，可惜最终的结局还是逃不过宿命，他的死虽然不是三宗直接出手，但也难以理清剪断。
“这一次可不会再让他逃掉！”
白浮屠当先而起，人字剑开路向庙宇所在之处疾驰而去。
无镜大师和宇文惑也收敛心情渡空横掠，其后三宗弟子门人紧紧跟随。
聂凡眼前重开光明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处于一座奇妙空间之内，他心生戒备，打量着四遭，眉头渐渐皱起，到了最后目光落在了远处的黑色鬼河之上。
“鬼河？”
聂凡心头微微一顿，眼前这一幕有些出乎意料，他念头纷至。
“前世我也只知道宇都宫紫怨得到雾兽遗泽，其中究竟我也并不详知，只听宇都宫紫怨说过雾兽并非是兽，而是一个与三宗有莫大关联的人。”
正气盟剑仙山宇都宫三宗对这次行动封锁严密，外人根本不知晓，聂凡虽然拥有一世先知的能力，但也不可能事事通晓。
“那个是…”
蓦然间聂凡瞳孔一缩，他望见了白雾当中的那座庙宇，还有檐角趴着的那只小兽。
“吞剑怪！”
聂凡惊呼出声，小兽的形状面貌活脱脱与东海三大灵种之一的吞剑怪分毫无差，只是个头缩略了千百倍而已。
“剑仙山的丰碑雕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吞剑怪与宇都宫的大德鼋五毒门的圣兽合称三大灵种，眼前这座雕塑可并非寻常塑像，而是吞剑怪的千年遗蜕，可以说是吞剑怪的另一幅肉身躯壳。
吞剑怪居于藏剑池底，千年来剑仙山无数先辈都将自己的传承名剑投入其中，这些名剑都承载着各自主人的参悟一生的剑道真谛，无一不是在为吞剑怪喂剑养剑。
吞剑怪的遗蜕乃是其吸取万千剑道蜕落的剑意实体，更是剑仙山人人信仰的剑道丰碑！
“宇都宫紫怨！”
聂凡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到宇都宫紫怨，只有她才能接近雾兽。
而且在未进入黑色鬼河之前，凭借天神功的妙处他便隐约感受到自己与白浮屠等人的行迹此地的主人早就有所觉察，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注视之下展开。
聂凡敛息向着庙宇摸索过去，那里似乎已经弄出动静，原本平静如水的雾海此刻也翻滚涌动起来，时而爆发，时而收拢，而雾海当中的那座庙宇的真形也一点点显现出来。
慢慢地更近了，聂凡已经能看到白浮屠这些人，他将自己的气息压制得几近于无，抬头望去，远空之上，无镜大师手挥拂尘将漫天的雾海打散，宇文惑袖口大开，鲸吞一般将滚滚雾气吸噬而尽。
白浮屠双手负在身后踏剑而立，冷冷注视着任凭雾海激荡依然岿然不动的庙宇，他身后的剑仙山弟子操控剑阵，雾海之中百剑穿梭搅动，无一处可得平静。
而在雾海边缘，庙宇之外，一个中年模样的汉子正双手插袖目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切，汉子面目粗犷，形象朴素，倒是与世俗的庄稼汉无异。
白雾终究散尽，庙宇也再无遮拦显露在所有人的面前，是一座平平无奇的祠堂，青砖红瓦，无任何夺目的光彩，只有中间横着的那块匾额稍稍亮堂些，能够让人看得清上面书着的四个字。
张氏祠堂。
“张凌仙！”
白浮屠朝着祠堂奋身呐喊。
远处的聂凡双眸一缩，这个名字一出来，他终于知道吞剑怪的遗蜕为何会在这里。
天地人三字剑之外，仙剑，张凌仙。
第217章 仙剑，张凌仙
三剑当中，地字剑邓一鸣于金刚宗一役中莫名身殒聂凡这一位神秘魔头手上，人字剑依旧行走世间，天字剑深藏剑仙山不露锋芒，但昔日绽放的光芒仍然横亘当世。
相对于天地人三剑享誉东海而言，仙剑之名，早在数十年前便消弭于世间，甚至在剑仙山一脉当中都成为禁忌，岁月浪潮前赴后继，这一位仙剑名号的主人，更是在东海的修行界再也听不到半点风声。
张凌仙，号仙剑，无骇人事迹，但是单凭仙剑二字足以臆测当初他在剑仙山剑修一辈当中的风姿。
与天字剑洪太阳同年入门，同榻修行，同拜一师，又同时从无数剑修门人中脱颖而出，后者如今已是东海第一高手，一身剑道造诣超凡脱俗，更是得到上一任山主遗言相赠，先贤丰功伟绩，唯尔望其项背，剑仙一脉足矣。
相比之下，张凌仙则要显得籍籍无名，除了名号惊人的仙剑之称，似乎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傲人战绩与光鲜履历。
但是，若是说没有后来判出剑仙山那件事，张凌仙才是上一任山主最为满意的继承人！
洪太阳，曾几何时也只是除他之外的备选而已。
“他是吞剑怪选择的传人，所以遗蜕才会在他手上。”
聂凡终于知道雾兽的真面目，他望向祠堂前立着的那位粗汉，摇了摇头，此人修为气度和传闻中的仙剑相差甚远，他的目光直接越过看向祠堂深处。
“主人得悉昔年旧友来访甚为欣喜，特来让小的出来恭迎。”
三家高能齐齐出手，粗汉须发乱晃，但仍是镇定自若拱手高声呼道。
“张凌仙，出来见我！”
白浮屠无视粗汉，仍是直直望向祠堂，“你没有资格拥有剑宗遗蜕，若是你还念当年学艺之情，就随我回山请罪。”
“张凌仙，当年苍生棋会你伙同宇都宫弃徒盗走我宗玲珑宝石，我宗苦寻数十年，今日要与你做个了断！”
宇文惑也逼近而来。
听到宇都宫弃徒这份字眼，无镜大师眉目微皱，但还是没有出口反驳，只望向祠堂叹道，“蓝如既已…死去，只要张施主答应归还本宫玉册，我宫也不愿再和张施主多结怨隙。”
三位高能都向祠堂的主人开口。
好一阵寂静之后，祠堂深处才传出来连连笑声，听进耳中令人顿觉悲戚神伤。
“剑宗遗蜕…”
“镇宫玉册？”
“玲珑宝石！”
“若是这些能够换来一切重新开始，我还给你们就是了，但…不可能啊！”
祠堂里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一股无法抑制的悔恨与愤怒激荡其中，到了最后又流露出浓郁到驱散不尽的凄惨伤感。
“哼！你隐瞒身份拜入山门本就存心不良，这一切苦果都是你自己酿成的，怪不得任何人！”
白浮屠将自己的痛恨宣泄得淋漓尽致，单纯的背叛根本不足以让他如此恨之入骨，但当初张凌仙近乎弑师的行径已然让他将数十年同门之情一刀斩断。
“存心不良？呵呵…”
一声冷笑尽显张凌仙的不屑。
“你三宗逼死我父，我投身剑仙山以图报复在你们看来罪大恶极，但我张凌仙却觉得天经地义！”
祠堂门口风声呼呼，下一瞬粗汉身前蓦然多了一道白色身影。
白衣飘摇，形神萧索，但仍然可以看得出当年那番丰神俊朗的痕迹，黑发如瀑垂落背后，双目湛然若神，奇光暗含。
唯独欠缺的，是个独臂人。
张凌仙站在那儿，凌然若仙，直视白浮屠，他的右袖管随风飘荡，但也难以折损他的风度。
“我就是要宇都宫金顶再无天光，就是要苍生棋永永远远成为死局，就是要将剑仙山填了藏剑池！”
张凌仙掷地有声，他的气息也在眨眼间爆发到极致，令场中所有人都不能直视于他，一些实力不济的三宗门人更是被压得喘不过气。
白浮屠声色俱厉，“你的一切都属于剑仙山，就连你引以为傲的剑道都是剑仙山给的，你有何资格说这些话！”
“这么多年的山门情谊都是假的吗？”
白浮屠指着张凌仙道，“即使当初你的身份暴露了，师尊他老人家也没有放弃你，甚至有意立你为山主，你背叛宗门也就算了，何以忍心往他心口递上那一剑？”
白浮屠再无剑仙风范。
曾几何时，面前这人是他最为仰慕的师兄，是他一直立为标榜的那块丰碑，然而这一切都在他眼前被张凌仙无情推倒。
他禁不住想起当初自己刚刚进入山门的日子，胆小怕事的他没少遭到同门欺凌，但每次都有那道在他眼中高大到足以遮挡一切风雨的身影为他庇护，这一切的美好都已不复存在。
即使如今他已经是剑仙山三字剑，是东海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往日的种种画面仍然盘旋在他的脑海深处。
这让他感受到的是深深的自责，是对自己最大的痛恨，明明就是眼前这个罪恶滔天的人毁掉了自己的美梦，这份恨意日夜发酵，对自己，对张凌仙同样彻骨。
苦苦追寻这么多年，白浮屠想要将当年那句还没来得及的质问说出来。
“我还给他了！”
张凌仙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右臂自嘲一笑，“他千不该万不该对小如出手…我欠她的太多了，这辈子都没办法偿还。”
白浮屠瞪大眼睛，他想起当日那一幕，眼前这愚蠢的人竟然自绝一臂偿还剑道，斩断了自己的前程，也断绝了自己的后路，他恨声道，“就因为她为你盗取宇都宫的镇宫玉册正气盟的玲珑宝石？她只是一个女人！”
张凌仙双目蓦然睁大，他盯着白浮屠，久久无言，到了最后似乎都不愿意再争辩，只道，“藏了这些年早就够了，我等这一天也好久了，今日你们便和我一起去见小如吧。”
张凌仙无力摇头，他身后的祠堂里骤然涌出无尽的白雾，狂暴之势足以席卷这片空间的每一处角落。
他的身形也没入其中，心累至此，便同归于尽，让一切重新来过。
张氏祠堂，杀机冲天。
第218章 万剑潮
这座画中世界便是他为自己挖好的坟墓，会将自己和诸敌埋葬。
白雾如猛兽袭来，眨眼间便将张氏祠堂淹没，而后更是连绵不绝继续向整座空间扩散。
三位高能无法坐视白雾发散，俱是大显神通。
白浮屠首当其冲，他的面前人字剑呛啷作响，剑尖直指祠堂，白雾在他压制之下一时间竟然无法再进一步。
宇文惑周身散出浩然正气，在他头顶之上凝聚出一只滔天巨掌，他眉头紧锁，巨掌轰然拍下，将涌来的白雾悉数震退。
相比之下无镜大师则要显得轻松写意得多，她搭在臂弯处的拂尘随意摇晃之下，挥出一道道法力匹练将雾海抽击溃散。
“现在的你这么弱吗？”
白浮屠冷笑一声，张凌仙自断右臂毁掉自身剑道根基，他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些年过去眼前之人还有什么可依仗的。
张凌仙没有答话，雾海之中也辨别不出他的方位。
“起！”
蓦然间，原本被三位高能死死抵住的雾海剧烈翻涌起来，如沉睡的洪荒巨兽苏醒过来，呼啸连连，霎时将整座空间都震得摇晃不歇。
“轰！”
就在三位高能窥探雾海玄机之时，他们眼中的雾海乍然旋转起来，而在漩涡中央正是张氏祠堂，旋转之速愈来愈快，祠堂化为风暴之眼，牵动着整座雾海霍霍而动，一座庞大的雾海漩涡渐渐成型。
“我舍弃了剑仙山的剑道，但也拥有了属于我自己的剑道。”
张凌仙的叹息声响彻整片寰宇，似乎这天地间已经在他肺腑之中。
“我的剑！”
石破天惊！
这句话仿佛成为激活雾海漩涡的咒语，转眼间漩涡当中如雨中的水面一般淅淅沥沥，一柄柄白雾化成的灵剑跳脱出来，夺人目光，这一刻这座空间都被张凌仙的光芒充斥。
一百柄，一千柄，一万柄！
如鱼跃龙门，一柄柄灵剑组成剑潮汇聚在漩涡之上。
仅凭这份阵势，足以令人畏惧胆寒。
“神火境！”
白浮屠的声音不自禁发颤起来，操控演化如此浩大的剑阵需要耗费的元力极其庞大，他再明白不过，因为相似的场景他曾经在剑仙山当代山主洪太阳的身上见到过。
只有神火境！
进山以来白浮屠的信心第一次被撼动，而且还是颠覆性的。
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曾经自绝剑道的仙剑之主这些年来不但没有倒退，反而进境恐怖，一点也不落于洪师兄。
“当年的双骄…”
白浮屠心底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若是张凌仙没有叛出山门该有多好，那剑仙山便坐拥东海两大绝顶高手！
那时，谁与争锋…
“仙剑？”
张凌仙声音冰冷，“自我断臂之后，我便不再拘束于当年得到的这个称号，摆脱了它反而让我更自在。”
置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张凌仙挣脱了剑仙山传授给自己剑道的同时赋予的那把枷锁。
三高能骇然变色，万万没想到原本掌握之中的行动竟然会因为张凌仙的超然实力而被颠覆，猎人与猎物的角色眨眼间也倒转过来。
“走！”
白浮屠三人相视一眼知道此行必然无果，竟然连半点奋力一战的念头都生不出。
宇文惑直接撤去神通袖口一张将人群当中的赵汉庭收入其中而后飞身而逃。
无镜大师也直接落在紫怨和应红狮身边，抓住两女手臂就要施法远遁。
白浮屠目露不甘之色，人字剑抵着雾海漩涡，自己也一把抓住姜七夜倒飞而去。
三位高能开始逃遁，没有他们的牵制，雾海漩涡也已经演变至最强形态，数不清的灵剑垂挂在漩涡之上嗡鸣不息。
下一刻，灵剑齐齐震动，如同千万根箭矢从漩涡当中激射而出刺向三宗弟子。
三宗弟子早在同门高能撤走之时陷入恐慌之中，皆是拼命逃窜，但在这画中世界，他们根本无处可逃，片刻间便被好似漫天飞蝗的灵剑大潮吞没。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耀目发光竞相显现，但都不足以让灵剑大潮稍稍驻足，不过一息之间皆被碾压过去。
灰飞烟灭，剑潮所到之处，磨灭一切痕迹。
白浮屠留下的人字剑终于不堪重负哀鸣一声溃于凛凛剑潮当中，遁走之中的白浮屠见此一幕眼眶欲裂。
天地人三剑，一剑毁在金刚宗，而今就连他的人字剑也不复存在。
心神牵连，人字剑被毁，白浮屠连吐鲜血，胸前的衣襟映得通红，但他仍是睁大着眼睛死死盯着雾海漩涡中央的张氏祠堂。
“都留下来吧！”
剑潮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性命，但仍不满足，依然一往无前向白浮屠三人射来。
宇文惑将道宫之内的浩然正气尽数宣泄而出想要挡住剑潮攻势，但令他心生绝望的是，剑潮之下，他的浩然正气转瞬便被射成千疮百孔，就连他自己都被拦腰斩成两截，但他仍是咬牙拼命逃遁。
无镜大师的一杆拂尘也已经凋落殆尽，但她仍是用自己的身躯庇护着紫怨应红狮。
蓦然间，一柄灵剑自浪潮中飞出直直扎向紫怨。
“不！”
无镜大师庇护不及，她骇然变色，声音几乎变得扭曲起来，不顾一切的嘶喊道，“你不能杀她！”
灵剑出海，不肯回头。
“她是小如的女儿！”
无镜大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就连空间都凝固。
震撼人心的雾海漩涡旋转之势戛然而止，漫天的剑潮齐齐静止，似乎有一只手掐断了时空。
紫怨的眉心之处，那柄灵剑顿在半空。
而紫怨眉目间溢出来的神色也在激烈变换着，到了最后只留下不可置信，她木然地偏首看向无镜大师，似乎想从那里找到答案。
“轰！”
雾海漩涡的祠堂中炸出张凌仙的身影，他发了疯般冲出，所过之处，诸剑嘶鸣。
再定形之时，张凌仙已然站在紫怨面前，他的双眼折射出的光芒炽热得令人刺痛。
“你…这是真的？”
张凌仙，一位神火境的高能此刻的嗓音抑制不住地变得颤抖。
而在最外围的聂凡，此刻刚刚借用小白龙图腾之力捏碎一柄袭来的灵剑。
“难怪，每次问到她关于此行她都不愿意多说话…”
聂凡嘴角微翘，紫怨的雾兽传承原来是这般来的。
第219章 百年平安
生死关头，无镜大师说出了一个在她心中扼守了三十年的秘密。
陷入疯狂之中的张凌仙也停下了他的屠刀。
三十年对凡人来说几乎是半辈子，但对于修行者来并不算漫长，三十年来张凌仙日夜煎熬，渐渐生出死意，但这一刻他早已冰封的内心深处竟然破开一道裂缝。
“小如的女儿…”
张凌仙盯着紫怨的面庞，似乎想要从上面找寻到一些痕迹，但蓦然间他猛然摇头，暴喝道，“不可能！小如明明死了！”
无镜大师所说的颠覆了他的记忆。
“她没有死！”
无镜大师压着张凌仙的话语跟着问道，“你真的亲眼见到了小如的尸身？”
张凌仙摇头，满头乱发飘荡，“是师尊！是师尊拿着玲珑石亲口对我说的，他…他杀了小如！”
“他要我忘掉小如专心剑道，呵呵…什么狗屁剑道！”
张凌仙发狂般笑着，但仍是锁不住眸中滚落的热泪，他这一辈子因剑道而荣耀，也因剑道如坠入地狱一般痛苦。
“小如还活着？那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张凌仙蓦然记起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
无镜大师叹气，而后看向不远处也被剑潮困住的白浮屠。
白浮屠从未如此狼狈，堂堂三剑仙之一的他在神火境元修的面前竟然如此无力，一切攻势防御都在刹那之间便被剑潮冲散。
“那个女人的确没死！”
白浮屠喘着粗气，继而笑了起来，“但这三十年来她每一天都比死还难受！每一天！”
“她在哪儿！”
张凌仙身形闪烁直接来到白浮屠面前，双眸逼视，凛凛威势将白浮屠衣袍黑发吹得激荡。
“剑仙山！”
白浮屠的笑意更加肆意，还带着浓烈的疯狂。
“藏剑池底！”
“日日受万剑刮身！”
白浮屠抬头狂笑，似乎要将积压在胸间的畅快在张凌仙面前一股脑宣泄出来。
“嗯…”
张凌仙低垂着头颅，白浮屠只能感受到他似乎在狠狠地吸着气，但是怎样都止不住遍体的颤抖。
“生气了？觉得痛苦？”
白浮屠道，“但这是你应得的！”
“啊！”
张凌仙骤然抬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原本凝滞在周遭空间的剑潮汹涌而动，向着白浮屠齐聚过来。
“杀我啊！”
白浮屠笑着吼道。
“轰轰！”
剑潮凝在半空中，紧紧贴着白浮屠的肉身，还未临身凛冽的剑意便让白浮屠遍体皆伤，大口大口地咳出鲜血。
“我要你活着！”
张凌仙一把抓住白浮屠的肩膀，“你最在乎的不就是剑仙山吗？”
“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毁了它！”
张凌仙一字一顿说出口，原本悍不畏死的白浮屠面色剧变，似乎被张凌仙的话语触碰到他的软肋。
毁掉剑仙山，若是其他人这般说，他只会回以冷笑，甚至还要教教这人何谓不自量力，但如今的张凌仙，的确有这份资本。
“不！”
白浮屠吼道，“洪师兄不会让你得逞，剑宗也不会让你如愿！”
“剑仙山不会倒！”
“等着看吧！”
张凌仙没有再与白浮屠争辩，他猛然转身看向聂凡的方向，剑潮应心而动，悉数向聂凡射来。
聂凡也终于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他早已知晓发生在白雾山中的一切都在张凌仙的注视之下，当初白浮屠等人入画他便说过，那时候张凌仙也发现了他。
刚才混乱之中，聂凡也没有逃脱张凌仙的灵剑追踪，在这张氏祠堂画中世界，想要无声无息躲过张凌仙的觉察几乎不可能。
万剑齐发，剑指聂凡。
张凌仙要扫清所有隐患，聂凡的存在自然不可容忍。
浩荡剑潮之下，聂凡只举起右臂，龙纹图腾之力加身，周身龙鳞起伏，这一幕自然也落入场中仅存的其余人眼中。
白浮屠双目骤缩，他吼道，“是你！”
他认出来聂凡的变身，与当初金刚宗金光道场之上别无两样。
白浮屠睚眦欲裂，地字剑邓一鸣正是死在聂凡手上。
剑潮如疾风暴雨降临聂凡周遭，神火境高能的手段尽显无遗。
聂凡面无表情右臂伸出，打出白龙虚形，龙吟之声震荡世界，径直冲向剑潮。
“吼！”
白龙虚形横行无忌，即使万剑加身扎进其中也难以抵挡住它的势头，它闯入剑潮肆意搅动，牵引万剑追随。
这方世界被轰鸣之声包裹，大地龟裂，天空沉沦，宛若末日。
张凌仙眉头深皱，他看向聂凡的右臂，眼前之人修为气息孱弱得很，但所仰仗的力量却又极其强大，即使如今他自诩独创的剑道神通神妙之处已经不弱于剑仙山先辈，但仍然扫不清聂凡的右臂神通。
“此人身后有高能相助。”
张凌仙眼力非凡，一眼洞穿聂凡展现的力量并非己有。
“阁下到此有何目的？”
剑潮回归，如暴风骤雨之后一般平静，此刻重新聚在雾海漩涡之上，张凌仙果断干脆，知晓奈何不得聂凡就此收手。
“我为玲珑石来。”
聂凡将右臂横在胸前。
张凌仙呵呵笑道，“凭什么！”
聂凡道，“给我玲珑石，我助你上剑仙山快意恩仇。”
“哈哈…”
张凌仙狂笑道，“我要复仇，何必借他人之手！”
“我一人足矣！”
“那我便阻你！”
聂凡也笑了起来。
非友即敌，张凌仙或许不需要他这位盟友，但一定不愿意再多一位劲敌。
“我从不受人要挟！”
张凌仙冷声道。
“呵呵…你是不受，但你有妻女，我了无牵挂，你如何跟我斗。”
聂凡言语中的威胁**无遮。
张凌仙没有答话，而是看向旁边陷入冲击当中仍不可自拔的紫怨。
紫怨偏过身子没有与他对视。
“我有三件事，你若肯答应，玲珑石我可相赠于你。”
张凌仙回过神来看向聂凡道。
聂凡心中一笑，只道，“且说来听听。”
“第一，我上剑仙山，你无需出手相帮，一边静观即可。”
“这一条自然。”
并没有出乎聂凡预料。
“第二，若是我此行事败，还将我与我妻尸身带回此画空间合葬一处。”
聂凡微微一怔，没想到先前无限自傲的张凌仙竟然会如此安排，但转瞬之后他便有所领悟，也点头允诺。
张凌仙微微阖眸深吸气道，“第三，若我遭不幸…护我女儿百年平安。”
第220章 我回来了
聂凡以心魔起誓，要为张凌仙奉行这三条要求。
玲珑石于他有大用，他别无选择。
当初他所说紫怨会送给自己的大礼便是此物，前世这枚玲珑石最终被紫怨所得，只可惜她并未得其所用，最后也被剑仙山洪太阳强势取回。
张凌仙得到聂凡心魔之誓后，心中落定，他一步步折返祠堂，中途经过紫怨身侧，凝视着那道背影，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想要为紫怨捋顺纷乱的青丝，但终究还是顿在半空。
一刻之前，他们还只是形同陌路的路人，但如今却已是血脉相连。
“孩子，为…父要去做一件事。”
此刻的张凌仙并无剑仙风采，只是一个倾心嘱咐子女的父亲。
“在祠堂中有我和你母亲留下了一些东西，原打算等我…不在了就留在这幅画里，如今你来了，就收下吧，当做补偿这些年我和你母亲没能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的遗憾。”
紫怨背着身子没有回应，但从她秀美的鬓侧能够看得到似乎她的心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旁边的应红狮目光担忧，但也只能紧紧握住紫怨的双手。
深深凝望之后，张凌仙右手成掌终于狠心下来顺势一推，一股强劲的力道让紫怨的身形直接破开雾海漩涡打入张氏祠堂的门户之中。
张凌仙掌心蓦然涌现一道吸摄之力，便见祠堂中飞出一抹七彩之光，而后被张凌仙攥在手中。
他稍稍摩挲之后将彩光抛向了聂凡，聂凡顺手接住，摊开之后看了一眼便收回空间玉符。
期盼已久的玲珑宝石得手，聂凡心满意足，他看了一眼此刻还留在场中的其余几人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张凌仙的目光从祠堂深处收回，冷冷打量着三宗余人。
“看在宇都宫将我女儿抚养长大的份上，今日我不杀你们，此后恩怨不欠。”
张凌仙挥手撤去施加在无镜大师和应红狮周遭的灵剑，而后看向白浮屠道，“至于你，我说过，我要让你亲眼看看我是怎样将你视之为圣物的剑仙山剑道踏在脚底！”
两柄雾化的灵剑径直插入白浮屠和姜七夜的琵琶骨，将痛得冷汗连连的两人修为暂时封印。
至于最后的正气盟宇文惑，再无先前之倨傲，他只剩下半截身子，双目畏惧地望着张凌仙，“张凌仙，看在我正气盟的情分上还请…高抬贵手！”
“笑话！我和你正气盟有什么情分！”
张凌仙当即抬手一巴掌拍下。
宇文惑瞳孔暴涨，道宫虚影显现正气乍起就要做最后一搏，但是与神火境的张凌仙相比无异于螳臂挡车，几乎眨眼之间便被雾气翻涌而来化作的大手印拍成粉碎，被他收入袖中的赵汉庭也难以幸免。
狠厉果决，剑仙之称名副其实。
“我要走了，别忘了你承诺的三件事。”
张凌仙一挥衣袖，雾海漩涡骤缩聚拢，如潮落般又在顷刻间退回张氏祠堂门户，而后堵在门口，其内雾蒙蒙一片望不穿，他才看向聂凡说道。
“我与你一同去。”
聂凡自然知道张凌仙这是在下逐客令，放任聂凡如此强敌留在画中世界实难令他心安。
“放心，我只是暗中跟随，却不插手你与剑仙山之间的恩怨。”
对于这场没有写入剑仙山史册当中却留下磨灭不了的痕迹的惊世一战聂凡前世并未亲眼目睹，这一世自然不会错过。
“也好，如我遭遇不测，你可为我收尸。”
张凌仙笑了一笑。
他抬头看向檐角，那尊剑宗遗蜕若有所觉，一个跳跃便钻进张凌仙的衣袖之中。
最后他望向祠堂边站着的粗汉奴仆，有些突兀说道，“帮我好好照顾她。”
粗汉躬身，面容肃然，沉声道，“老仆定当好生侍奉小主人，直到主人平安归来。”
做完这些，张凌仙纵身而起掠向画中世界的那条黑河，身形一闪又没入其中，聂凡右臂一挥，龙形虚影忽现裹着他紧跟而去。
双目再现光明之时，聂凡和张凌仙二人已然站在鬼哭渊的崖边，底下依旧是那条无休止的黑色大河。
张凌仙挤破指尖化血成剑滴入黑色大河之中，霎时平静河面之上竟然多了一抹若隐若现的血光。
这是张凌仙为紫怨留下的最后一道守护。
夜已将明，鬼哭渊又开始被雾气海潮吞入，黑色大河隐于其中，于世间而言一日堪堪开始，于名画张氏祠堂来说，重归平寂。
剑仙山！
张凌仙遁去虚空。
聂凡无神火境修为只能借助小白龙的力量勉力跟上。
剑仙山辖域辽阔，但所幸与白雾山接壤，横越千里，张凌仙时隔三十年终于回到他当初习剑之地。
剑仙山并非一座，而是百余座拔地而起的群山，峰岚叠嶂，有的巍峨雄伟，有的秀气委婉，千奇百怪，好似一把把插进大地深处的巨剑，而在群山之间卧着一口偌大的深湖，湖水碧绿，湖中间隔着三三两两的小山遥遥相望。
传闻最初剑仙山开派祖师找到这块福地之时并无如此规模的群山伟湖，而是后辈世世代代一寸土一瓢水堆起来的。
甚至湖水当初也是清澈见底，但这些年被喂投名剑，时而久之，名剑的铁斑铜锈将满池湖水也给浸染成碧绿之色。
岁月的沉淀，光阴的积累，才造就了东海盛世千年的剑仙山。
剑修之地，也是无数习剑之人仰慕的圣地，而处于中央的那座湖，便是象征剑仙山剑道传承的藏剑池。
张凌仙和聂凡出入剑仙山如入无人之地，竟然无一人能够有所觉察，若不是张凌仙毫无异常，生性谨慎的聂凡恐怕早就停下脚步。
重重剑仙山，幽幽藏剑池，张凌仙在一座湖水中的浮山停留下来。
与其是说一座浮山，倒不如称之为一块石头堆叠成的平顶荒台，临近池水的一处伸出一角，几乎要碰触到水面。
张凌仙伸手舀了一把绿池水，任其从指缝之间流逝。
“宗老，我…回来了。”
第221章 满池剑音
山风自湖面落来，吹动着张凌仙枯索的乱发，他的眼角唇角溢满了悲戚之光，如天光下的满池湖水粼粼生彩。
无论如何，他的少年时光，他的前半生都是在这一处一日日渡过，多少个日夜他都会来到这块奇形的石台上无所事事地坐着，将双脚伸进湖中，搅弄着湖水荡漾起涟漪，向着湖中倾诉自己的心底话。
即便是他当初决然下山，宗老也不曾有过怨怼，更是将自己的遗蜕丢出供他往后观摩，可以说他能够另起剑道，宗老可谓居功至伟。
但藏剑池依然平静地无一丝卷皱。
“你还是不肯见我…”
张凌仙想起当年下山的时候宗老便不再相见，那时他就知道这一生两者之间都难复再见之日。
宗老，永远是剑仙山的剑宗！
“或许我不该回来。”
张凌仙叹息，“曾经我也这样想过，但是这一次我必须回来。”
“她还活着。”
张凌仙望向平阔的藏剑池，重燃他生命的火种就在其中。
“把她还给我！”
张凌仙霍然起身，扫尽脸上的一切悲戚。
“她在替你赎罪。”
蓦然，张凌仙的背后发出声音，如洪钟嗡鸣。
“罪？”
张凌仙静静转身，似乎早有预知。
石台的另一角，负手而立一位中年男子，容貌清奇，气质绝伦，一根红线将满头灰白的长发紧紧系在背后。
“洪太阳！”
这一位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名震东海，聂凡岂能不识。
洪太阳目光直接跳过张凌仙落在旁观的聂凡身上，目光中不含色彩，只是淡淡相望。
洪太阳道，“张师弟此番回山还带了一位帮手。”
“呵呵…你还认我是同门？”
张凌仙讥讽笑道，“你也不用言语试探，他只是受我之托来此，你我之间的事他绝不会插手，今日也该算清我与剑仙山的恩恩怨怨。”
洪太阳这才将视线转回，“你虽是叛门之人，但你我之间当年毕竟还有一番同榻学艺之情，这一声师弟倒还能喊一声。”
“白浮屠何在？”
洪太阳突然道。
张凌仙摊开手掌，上面赫然躺着早已人事不省的白浮屠和姜七夜二人。
“你想用他们二人换你的女人？”
洪太阳冷漠道。
张凌仙嗤笑一声，神情不屑，“我张凌仙岂是这般人，我要救谁，用得着人质和你交换！”
“我要救谁，谁也拦不住！”
张凌仙手掌一震，白浮屠和姜七夜二人直接被他丢入藏剑池中。
洪太阳面色平静，片刻才道，“师尊当年赐我四人剑讳，我为天，邓白两位师弟各得地人，却将仙字留给了你，我一直甚不甘心。”
“我曾问过师尊，我为何不能走仙剑道，他只说了一句，唯我当空为天，唯我随心为仙，这些年我自山门中参悟天剑道，越来越觉得师尊的话十分在理，只可惜你虽在仙剑道上天资非凡，但终究还是走偏了，如此你怎能胜我完完整整的天剑道！”
洪太阳的声音仿若染上魔力，振聋发聩涤荡神魂。
“你的剑道是完美无缺？我的剑道便是偏了？”
张凌仙仰首大笑，“我自行我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剑道！”
“今日，我便要用你眼中的旁门左道彻彻底底盖过你引以为傲的天剑！”
张凌仙话语落定，整个人气质蓦然爆发，海量雾气自他气海道宫之内氤氲渗出，刹那便将藏剑池这方空间都笼罩其中。
洪太阳依然无所动作，静静观看着张凌仙的手段。
几乎转瞬之间，一口雾海漩涡摆在藏剑池上，张凌仙坐镇中央，宛若神。
洪太阳稍稍凝眉，“当年师尊说你是我们四人当中剑道悟性最为超凡，当初我并不认同，但如今你在自绝之后又另辟剑道，若是换位处之，我做不到。”
洪太阳也踏过了神火境的那一道门槛，更知晓其中艰难。
他负在身后的双手终于松开，并指如剑直接刺入雾海漩涡，霎时如同烈火烹油将整座雾海漩涡激发。
雾海当中飞出千万剑，而洪太阳只用双指剑一一招架，剑气纵横，遮天蔽地，藏剑池上风云呼啸，却激荡不起半点波纹。
唯我当空！
洪太阳以己身参悟一生的天剑道迎战张凌仙死灰重燃的仙剑道，每一剑的碰触都是两人剑道的对轰冲击，没有任何花哨的剑式，只有剑道的对抗。
一个是自诩完美的天剑道，另一个是自我深种的仙剑道，剑道千万途，他们各走一路，但也要分判个孰高孰低。
聂凡自一旁观战，双眸明亮如火，东海当世两大剑道高手对决，于他而言也是获益匪浅，他虽然不涉剑修，但是两人出手之间都是剑道真谛演化出来的手段，无异于有两位名师现场为他演示其中奥妙。
日落星起，藏剑池这一方空间，没有人来打扰，张凌仙与洪太阳都沉浸在剑的世界中，每一次相冲都令聂凡震撼。
灵剑如飞蝗，层出不穷，演绎出波澜壮阔的无双剑潮。
剑指似豁口，横亘天穹，岿然不动面对茫茫剑潮。
纵横撇划，碰撞间闪烁的是剑道的火花，在藏剑池的上空璀璨绽放，俨然一场剑修盛观。
聂凡何其幸运，能够亲眼目睹这一场由两位剑道名宿亲身投入的表演，一颗剑道的种子也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
甚至，他觉得当初局限于自身修为和剑道领悟而未能破解的赤龙丸封印也隐隐松动。
他于剑道一途的造诣一刻一重天。
下一刻，聂凡呼吸不自禁地压住，张凌仙洪太阳两人的剑道之争也步入最激烈的时刻。
万剑尽出雾海漩涡，剑指劈空而下。
大战正热！
原本沉寂如死水的藏剑池也渐起波澜，一朵朵涟漪止不住泛起，相互碰触幻灭。
“轰轰轰！”
藏剑池水炸破半边天，似乎再也压制不住，更有千万道剑鸣之音响彻空间，剑仙山埋藏其中的先辈剑器也都苏醒过来，剑道之争岂能无剑，它们便是最好的观战者。
“我的剑…终究还是我的剑！”
张凌仙放开怀抱，投身而入藏剑池。
下一刻，满池剑音。
第222章 凌仙向您借剑！
月光正酣，圆圆如盘，这一刻就连星光也都收敛起来，张凌仙落入藏剑池横淌而过，他所到之处池水尽皆沸腾，剑音缭绕。
“宗老！凌仙向您借剑！”
张凌仙厉声吼道，霎时整座藏剑池翻覆，一柄柄剑仙山先辈投入池中的剑器如鲤鱼跳跃一般射出，络绎不绝，宛若一场自下而上洒开的雨幕。
百柄，千柄，万柄！
不过片刻，池底起万剑，合鸣之声震九霄，熠熠剑芒冲牛斗，万剑皆入雾海漩涡，冲着张凌仙震颤剑身，仿佛在向自己的君王膜拜。
这番情景和当初张凌仙撑开雾海漩涡凝聚出千万灵剑如出一辙！
每一柄剑器都精准落入雾海漩涡当中灵剑之位上，转瞬便和雾化而成的灵剑合为一体，张凌仙极其狂妄，想要以一人之剑道驱使先辈留下来万柄有名剑器！
灵剑实体化，借先辈剑器展现他仙剑道之风范。
藏剑池当中埋藏的剑器倾巢而出，尽皆被张凌仙操控！
雾海漩涡此刻已成为真正的剑器大海，一柄柄奇剑悬挂其中，折射出锋芒稍稍流泻便让一旁的聂凡不能直视，就连气海道台也被压制得运转失灵，可想而知身处万剑凝视之下的洪太阳又该是何等威压。
聂凡稍稍撤离石台，无奈之下只得动用小白龙之力驱散这股震慑之力，心中也对张凌仙这一式泛起些许火热。
洪太阳眉目深沉望着雾海漩涡之中悬着的万柄剑器，“你不配驱使它们！”
他才是剑仙山山主，万剑只能拜他，再无别人！
张凌仙冷笑道，“我若不配还有谁！”
他伸手抚摸近身处的一柄浑沉重剑，“此剑名为敦皇，我十岁那年聆听剑器道音。”
而后，他又转身碰触另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内里仍然泛着妖异的血红之光，“这柄猩红，我十二岁拥之入睡。”
“凉巢，助我十五岁时领悟剑意破入道台铭刻符文！”
“奇光，我成建宫境之时自来见我！”
张凌仙豪气冲天，大开怀抱，似乎要揽尽万剑，“这里的每一柄剑器都埋在藏剑池，但它们的剑道却在我心，它们…都是我的剑！”
“洪太阳，你是剑仙山主又如何！你喊一声又有哪一柄会应你！”
张凌仙指着洪太阳道。
洪太阳没有答话，他只是伸手解开了那条绑着头上的红线，轻轻一撮，红线竟然硬直起来，足有九寸长，宛若一根烧红的铁针。
“落红！”
见此一幕，远处的聂凡瞳孔微缩，洪太阳手中这根不起眼的红线并非凡物，而是洪太阳以天字剑为胚自身剑道之境为模量身打造的一柄神话级名剑，纵观其一生，这柄杀器也是战功赫赫。
“万剑又如何，这些年我所祭炼的唯此一剑，你会明白，天剑道必将挫败仙剑道！”
洪太阳气势忽起，手中的落红破空而去直射苍穹，霎时将整片天际都印染成赤红之色，这一刻仿若天空主宰。
“起！”
张凌仙目光微眯，单臂前指，顿时满满一海的剑器冲天而起，雷鸣轰动，天穹似乎都要撕裂。
而与之相对，落红当空，无声无息间便飘落一场红线雨幕，如同无数条殷红的血线降落世间一往无前与万剑大潮轰然碰撞！
地动山摇，藏剑池满湖池水倒卷入天，百里之地尽皆颤动，原本局限于藏剑池一域的风暴再也阻挡不住，开始向整座剑仙山扩散而去。
这一天，剑仙山陷入动乱，不知情的弟子门人都以为天灾忽至，稍稍了结内情的长老高层也是暗自忧心。
“唯我当空！”
洪太阳放声嘶吼，霎时悬于他头顶的落红大放光芒，剑光淅沥而落，这一刻他将毕生剑道境界悉数展现，他所在之处，便只有他的天剑道。
落红似晴天烈阳，放射无尽光芒，光所到，剑即至！
“天剑道？我呸！”
张凌仙单臂托起，万剑射出，在他心中，也无其他，只有自己的剑，甚至他都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剑道还能不能称为仙剑道，但他无比清晰这是他自己走出来的，无论成败，都是他的道。
“轰轰轰！”
天幕只有光华，让人无法直视，似乎打破了界壁放出了虚无。
但璀璨注定只有短短瞬息，极致的绽放之后依然是尘埃落定。
“扑腾扑腾…”
一柄柄先辈剑器坠落天穹，如流光之尾。
一条条血线乍然消湮飞灰烟灭。
最后，雾海消散，张凌仙直挺挺站在那儿，他的双眸紧闭，却是渗出两行血泪。
但他的嘴角挂着的是最畅快的笑意！
天空中，两截红线无力飘落，轻柔若纸，洪太阳只是双目圆睁。
他既胜又败。
胜在他伤到了张凌仙，但却在天仙两大剑道之争中败得彻底。
连落红都被斩成两半。
“我会败？”
洪太阳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
也在轰鸣声中，藏剑池中似乎有什么要升腾而出，张凌仙和洪太阳都应声看去，只可惜张凌仙双目闭阖无物可见。
“这是…”
聂凡堪堪走近，先前两大高手决战他被破撤离，此刻眼中所见一座小山般的巨兽从藏剑池中缓缓爬起，形似蟾蜍却是狮头，模样与张氏祠堂檐角那一座雕塑别无两样，正是剑仙山的剑宗吞剑怪本尊！
吞剑怪皮肤近乎石质，浑身遍布肉瘤，饕餮大嘴，两颗巨眼外凸，蹲在藏剑池水面便如同一座洪荒巨兽。
“宗老！”
张凌仙和洪太阳同声呼道。
吞剑怪曾言此生与张凌仙不复相见，此刻张凌仙双目失明，倒也不算违背誓言。
吞剑怪前蹼朝藏剑池水面一拍，霎时自池底冲出两根锁链，中间正捆绑着一位女子。
“小如！”
张凌仙纵是双目不见，但也能感受到那份气息，他气血冲顶，心神剧震难以自持，转瞬便已奔至女子身旁，将其搂入怀中。
女子虚弱至极，半晌才睁开眼睛，双目无光，待望清眼前的张凌仙时，眸中才算生起光彩，只看着张凌仙说不出话，但面色映出来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那一缕暖阳融人心田。
她知道的，会有这一日，所以她还是她，他也依然是他。
第223章 山为鞘，养气运
“宗老！”
洪太阳稍稍垂首，凝望着落在手中的两截落红，语声闷得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吞剑怪这些年暗中护持蓝如，洪太阳都可以不做理会，但如今公然帮助张凌仙这号叛逆之人又置他于何地。
“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剑仙山！”
洪太阳握紧手掌，霎时整座剑仙山都陷入一种异样气氛之中，安静得令人窒息，与前一刻地动山摇的光景截然不同，但这其中似乎压制着一股更深沉的暴动，正在一点点觉醒，宛若大凶之兽从封印中缓缓爬出。
吞剑怪双眸闪光，它此番出手送还蓝如已经有违它剑宗身份，对于洪太阳接下来的所为它即使有所预知也不能再插手。
张凌仙此刻根本没有心思理会怒火烧身的洪太阳，眼中只有一人，他双手缠绕法则之光直接硬生生将负在蓝如身上的两根法链砰然挣断。
“哼！”
这一幕更让洪太阳面色阴沉，他双臂抬起，刹那剑仙山百余座群峰之中皆有道道无形气运如烟如雾弥漫而出，而后尽皆归于洪太阳，鲸吞涌来缠绕其身入其道宫。
这时，张凌仙才转过身来，感受到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他的神色第一次戒备起来，即使是和洪太阳独对天仙剑道的时候也没有如此凝重。
“真正的剑仙之山！”
聂凡远远站着，这是剑仙山最后的手段，东海修行界都知晓剑仙山有一座藏剑池，里面埋藏着剑仙山世世代代的遗泽，是剑仙山最为重要的传承，但对于剑仙山这三个字最隐秘的地方却是一无所知。
藏剑池埋的是剑，百座群峰埋的却是历代名剑之主！
以百山为鞘，历代名剑之主为源，喂食以万千门徒日夜磨炼的剑意，蕴养剑修气运。
此刻，洪太阳抽离剑修气运，便如同将历代名剑主人的剑意融入己身，以一人之力驾驭无数剑主剑意。
洪太阳气质颠覆，再无先前飘然之态，神态狂狷，双臂举天，肆无忌惮地吸食气运。
“呵呵…”
张凌仙将虚弱的蓝如挡在身后，面朝洪太阳讥讽道，“剑仙山有遗训，山门不到危难摇坠之际，不得施用气运之术，你今日为我破例，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如此看重。”
洪太阳双目幽深，冷冷道，“今日若是任由你这叛宗之人逍遥离去，我剑仙山脸面何存？我又有资格再做剑仙山主？那才是愧对先辈！”
说话之间，洪太阳气运已成，他轻轻抬手挥下，先辈后人所积聚的气运之剑向张凌仙豁然斩来。
天地安静，似乎只有这无形一剑。
张凌仙紧紧握住蓝如的手，后者也是乏力地靠在他的身上，只用脸庞轻轻摩挲着张凌仙的后背，对眼前蓄势而来的毁灭之剑视若无睹，她的嘴角还挂着些许解脱般的笑意。
“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我在前面呢！”
张凌仙没有回头，轻声说道。
蓝如摇了摇头，稍稍顿了会儿才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的。”
张凌仙道，“我知道的，你在牵挂那个孩子。”
蓝如身子微紧，似乎将她剩下的力气都抽离了干净，语气发颤道，“你见过她了？”
“嗯，她是我们的孩子，和你很像，只可惜我差点没认出来。”
张凌仙拍了拍蓝如的手背，“放心吧，我把她留在画里了，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
蓝如合上了眸子，清泪滑落玉颊，她终于心安，又有张凌仙在她的身旁，余后的一切她都不在乎了。
困在藏剑池这么多年，即便有吞剑怪护持，也终究是一场煎熬，蓝如已然油尽灯枯，这一点张凌仙又何尝不知，但有这一刻的欢愉，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甚至在来剑仙山之前他都已经托付后事。
“你说过喜欢流星的，我都没有陪你去看过，那就今天吧，我来为你下一场流星雨。”
张凌仙喃喃道。
下一刻，池底再起万剑，如群星璀璨，洒满整座藏剑池，而后齐射苍穹，剑光如影，宛若一场逆行的流星雨絮絮而起，震撼心灵。
剑与剑主的争锋！
转瞬之间，两股风暴狠狠碰触，毁灭的气息充斥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张凌仙和洪太阳嘶吼震天，打出自己最强的一式。
敦皇碎！
猩红裂！
凉巢崩！
奇光融！
一柄柄名剑破碎在气运之剑的碾压之下，气运之剑如同一口磨盘无情地摧毁着这象征剑仙山底蕴的传承剑器。
洪太阳无所顾及，这一战他必须赢，为此他押上了剑仙山！
剑器湮灭的光芒此起彼伏，宛若在藏剑池的上空铺开了一场烟火，只不过这烟火的代价惨重得令人叹惜。
“死啊！”
洪太阳面目狰狞，手掌狠狠压下，催动气运之剑以毁灭姿态推向张凌仙。
颓势渐现，再加上先前一轮负伤在身，张凌仙操控万剑也难挡气运攻势。
当气运之剑的锋芒斩落至张凌仙的额头之时，吞剑怪蹲坐在藏剑池上，悲伤地合上了眸子。
气运终究消散，张凌仙睁开了血淋淋的双眸，他的身形定在那儿，仍是牢牢护住身后的蓝如。
洪太阳身形踉跄，艰难地支撑住身子，嘴角是胜利者应有的笑容，他不会败，尤其是眼前的张凌仙。
“历史终究还是历史。”
聂凡轻叹一声，张凌仙并没有跳出命运的轮盘，而现在轮到他上场，收官。
他一步步走来，自然引来洪太阳的凝视，但聂凡视若无睹，他答应过张凌仙要为他收尸。
洪太阳眯着眼睛冷声道，“你找死？”
聂凡笑了笑，“你可以试试。”
洪太阳重新聚起消散殆尽的气运，向着聂凡递出一剑，只是这一剑的威势比之先前要弱上不知几筹。
聂凡举臂一拳打出龙形虚影径直破开残缺的气运之剑，轻松若举，洪太阳根本难以阻他。
“你在与剑仙山为敌！”
洪太阳试探性的一击无果，落红又受创，便知道今日奈何不了聂凡。
“你妄动剑仙山气运，没有百年岁月难以复原，再加上藏剑池诸多传承也毁在你手上，还是想想怎么在这乱世之中保全自己再说吧。”
聂凡背起张凌仙夫妇尸身，接下来剑仙山在东海之乱中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第224章 六痕道台之境
吞剑怪不会阻止聂凡，洪太阳经历大战之后面对龙纹图腾加身的聂凡也是无可奈何，遁去剑仙山无比顺利。
聂凡答应张凌仙为他收尸，若无切身利害，聂凡也不会违背誓言，他一路向白雾山飞去。
此刻他稍稍把弄着从张凌仙身上得到的剑宗遗蜕，此物对他以后参悟剑道大有助益，吞剑怪并没有收回，聂凡自然据为己有。
“离苍生棋会还有一年多时日，近日我道台勾动，先前又亲历一番大战，看来突破之日不远。”
聂凡打算就在张氏祠堂当中闭关，争取晋升六痕道台。
采张凌仙精血开启黑河屏障，聂凡才能重入张氏祠堂，待到张凌仙尸身腐化之后，若无伟力这片画中空间也只有与他血脉相连的紫怨才能任意出入。
穿入画中空间的瞬间，聂凡便感受到那位仆人的气息。
老仆人一看到空间波动立刻警戒起来，待看到聂凡背上张凌仙夫妇的尸体之时，面色蓦然黯淡，双膝一软扑腾一声跪倒在地。
“主人啊…”
老仆将脑袋低低埋下。
在祠堂外寻了一片空地合葬张凌仙夫妇之后，老仆终于还是将两人的灵牌送入祠堂之中。
“我打算在这里闭关一段时间。”
当聂凡和老仆说出自己有意暂留画中空间之时，出乎聂凡意料的是老仆并没有任何为难反对，反而对聂凡说出这样的话一副甚为不解的神情。
“你答应我主人要护佑我小主人百年平安，你不跟在她身边怎么保护她？”
老仆眯着眼，粗犷的面容显现出极不和谐的狡黠之色，“难不成主人不在了你就想撒手不管？”
聂凡冷笑一声，“我是答应你主人护她女儿，可也没说过要给她当近身护卫，哪天她要是死了你再来找我也不迟。”
“近身？你休想！”
老仆瞪大了眼珠子，似乎聂凡有这般想法伤天害理至极。
“哼！”
聂凡按捺住自己想要一巴掌呼死这老仆的念头，掉头而去不再理睬，任凭老仆如何叫喊都不回头。
此后，聂凡在画中空间另辟住处，开始潜心修行，寻找那一丝突破的契机，他如今在第七道痕层次上实力有余但境界尚缺，还需要一点点感悟攀升，将道痕渐渐抚平。
在这期间，聂凡也对自身气海之壁留下来的诸多道痕关注起来，这些道痕都是当初逆天意成就紫金道台之时天道对聂凡的惩戒，一日不除，聂凡便如鲠在喉心有不安，担心对自己以后的修行会有所阻碍。
又过去了三个多月，聂凡深居简出，在这期间他只见过一次宇都宫紫怨，她站在当初聂附和老仆为张凌仙夫妇所立的合葬冢前，与聂凡说了这一世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你能救他们的，是吗？”
聂凡望着眼前已入建宫境的女子稍有犹豫顿了片刻还是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宿，这是他们最好的一种，你应该知道，那一日你没有回头便注定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了。”
张凌仙心存死意，蓝如不能活他又岂会独存于世，在了却心事之后，等待他的结局早已注定。
紫怨没有说话，静静立了会儿终究独自离去。
“一日建宫…”
聂凡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动，这是张凌仙和蓝如当初在苍生棋会上除了玲珑宝石之外得到的另外一份造化。
“空有修为却无境界如同空中楼阁摇摇欲坠并非幸事，张凌仙还真是相信她。”
聂凡摇了摇头，若是宇都宫紫怨之后不能按部就班将境界一同提上这份造化是福是祸还很难说，前一世宇都宫紫怨便因此在修行道上留下了致命的隐患，最后一生成就也被局限。
“空中楼阁…”
聂凡福至心灵，双眸蓦然亮起，他如今又何尝不是同副天地，只不过只是困于第七道痕一境而已。
“无根之木难参天，若是我将这根基补全一切不就水到渠成…”
聂凡微微一笑，他坐拥紫金道台，修行之上突飞猛进日新月异，往往是实力增进快于境界悟道，虽然这些时日他已经将侧重点放置境界感悟之上，但气息修为也在同步涨幅，两相之下难以和谐共济，所以才耽误了诸多时日。
“本来我只能用时间慢慢将道台境界堆上去，虽然有些折腾，但终究还是能做到的，但若是修行之时我将元力修为暂时压制，保持与自身境界并头齐进，如此修行之速才不会反被自身牵制。”
聂凡微微颔首，他在宇都宫紫怨身上得此体会，不但对自己即将而来的突破甚至后续修行都会裨益匪浅，而且此法也适宜紫怨效行，这样一来便可规避实力境界不符而协和受阻之窘境。
“寻个机会吧…”
聂凡并不愿意见到宇都宫紫怨和前世一样留下遗憾。
他冷血，残忍，暗黑，是极致的利己主义者，但并非无情，她毕竟是和自己走过一段岁月的人。
当然并非有人真心待他，聂凡便会一般真心相待，朱九真，乃至后来的天女教圣女都反被聂凡所累，顾怜影，龙音之流最后也都没有在聂凡心底留下痕迹，多少真心都被聂凡辜负，以怨报德不在少数。
聂凡对于挡在自己道上的人可以毫不犹豫拔出屠刀霍霍砍去，用尽一切手段也在所不惜，甚至牺牲别人成全自己也不会心有不安。
前世他炼制毒药残害的生灵不在少数，仇敌有之，平民更甚，他早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头。
无辜？
人活在这世上便没有无辜的，不想为别人所用，便要用之于人。
但他内心还是有一寸软弱之地，在这芸芸众生当中，仅仅为那几个牵动自己心弦的人保留。
“为了活下去，为了变得强大，我甘愿牺牲一切！”
这份柔软也并非至死不渝，到了绝境，聂凡只为自己。
再次闭关，这一次聂凡胸有沟壑，不过一月时间，喜讯即至，第七道痕被他磨灭，聂凡入六痕道台之境。
“似乎还可以更进一步…”
茅塞顿开掌握诀窍之后，聂凡的贪婪再次显露出来。
第225章 三年
六痕道台之后，聂凡并没有结束闭关，仍是投入修行之中，或许是之前为了寻求境界上的进境聂凡过于压制修为上的增长，晋入六痕道台境之后紫金道台骇然爆发，聂凡的修为突飞猛进。
紫金双道台，修行起来简直恐怖！
借风起浪，聂凡不愿意错过良机，又立即马不停蹄炼气入海渡台归元，他的气息也一点点向五痕道台逼近。
但聂凡有前车之鉴，这一次并不愿再落入修为境界不和的窘境，尽力维持两者，至此倒也没有生出变数。
双道台之上的第六条道痕也在一点点被聂凡以元力洗刷，光论修行之速，已是常人数十倍。
如此半年之后，聂凡再次濒临突破，他也打算离开画中世界重返五毒门，为苍生棋会做些准备。
这段时间，聂凡也找机会将解决修为境界不匹配的法门向紫怨透露，稍稍点拨以她的聪慧明悟不难，只不过先前紫怨算得上人在山中云深不知处，而如今聂凡旁观者清为她拨开迷雾指明了方向。
“你要走？”
当聂凡表露去意之后，紫怨没说话，反而是老仆瞪着眼睛挡在了聂凡面前。
这大半年以来，聂凡一直闭关不出，老仆还以为聂凡已经打消离开的念头，没想到现在又旧事重提。
“不…”
聂凡一袖挥出，还未来得及说完话的老仆直接被聂凡远远拍飞，心头顿时一阵畅快，这巴掌他可是忍了好久。
没有老仆的聒噪，聂凡才耐下心，顿了片刻才道，“苍生棋会之后你还是回宇都宫吧，白雾山不安全。”
即使有张氏祠堂这副名画，画中世界也并非牢不可破，以洪太阳对张凌仙深种的执念，到时候请来那三位出手，即便张凌仙在世也并非敌手。
紫怨淡漠地看了一眼聂凡，这些时日以来眼前这位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却总让她凭空生出些许熟悉的感觉，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份知觉从何而来。
她的心头有些发闷，想说些什么又开不了口，到最后终究只能望着聂凡的背影消失在黑河之中。
她望着这座画中世界从未如此茫然。
出了画中世界，聂凡一路向西，他离开五毒门已经一年时间，再有半年便是苍生棋会，该是时候回返。
路上他也在思量日后的修行。
于他而言，元修一道有条不紊，神道一途天神功虽然进展缓慢但水滴石穿总算有所成效，体道之上手中暂时还有蚁力神水支撑，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一次回五毒门他要将当初在神蟾堂地笼第三层见到的那只黑不溜秋蛤收为己有。
黑不溜秋蛤产自西方梵洲，极为珍稀，成熟期位列九阶元兽，实力能够媲美通天境元修，而此兽最为令人看重的便是它的天赋能力，周身能够分泌堪称无价的炼体宝药蟾衣膏，对于体修来说简直是梦幻之物。
虽说比不上蚁力神水的神效，但也是千金难求。
角天蚁暂时难以苏醒，聂凡不想在体道落下，只能将主意打到黑不溜秋蛤身上，而且自从知晓黑不溜秋蛤的存在之后，他便将此兽视为己有。
“蟾蜍子暴殄天物，竟然用黑不溜秋蛤镇守小小地笼第三层，还是让我来挖掘黑不溜秋蛤的潜力吧！”
聂凡心中筹谋该如何才能将黑不溜秋蛤弄到手。
“还有一件事，我也得开始留意。”
聂凡如今已经掌握雷火两道先天符文并铭刻第一道台之上，一座道台铭刻三种符文，也就是说如今聂凡的紫金道台之上还欠一道符文。
而且聂凡得到祈求者一族的镇族秘术三球法术，第一道台三枚符文正是为其而设，现在只缺寒冰符文！
三球法术组合排列共有十种法术，无一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手段，聂凡已经参悟其四，术七三重雷玄磁风暴，术八一重火双重雷狂战之力，术九一重雷双重火混沌陨石，还有最后的术十三重火阳炎天火！
这四种法术聂凡已经尝过甜头，当初大战大礼拜天双圣子、神木国两株青云木以及天怒族云龙鹰之时建功赫赫，对于余下的六种法术聂凡自然垂涎不已，但想要修习必须先铭刻寒冰符文。
“我的道台之上已有烈火霹雳符文，还都是先天符文，余下的寒冰符文最好也能凑齐先天，如此我才能将三球法术运用至极致重现祈求者的辉煌！”
寒冰符文为元素符文的一种，算不得罕见，但是任何符文搭上先天二字那便是质的飞跃，岂可同阶而语。
聂凡更不愿意为了一时之愉随便寻一枚寒冰符文填充道台滥竽充数，他野心滔滔，追求的是完美！
“只是先天符文可遇不可求，我能在东海这弹丸小地凑齐烈火霹雳两枚已是天大的幸事，再想遇上先天寒冰符文希望渺茫。”
聂凡摇头叹息，寻常人得到一枚便受用一生，他凭借前世宿慧已经坐拥两枚何其幸哉。
“若是可能，恐怕得往北界荒洲或者海底龙洲去寻，这两大洲都以水系符文著名于世，而且我记得北极宗内就有先天寒冰符文，还是两枚！”
聂凡眸光深沉，这些都需要深思远虑，并非一日之功短期内便能达成。
“苍生棋会若是顺利我的实力会有一次暴涨，到时候再考虑出洲寻符之事。”
最后摆在聂凡面前的还是苍生棋会。
聂凡回到五毒门已是几日之后，他甫一回宗先是朝见门主金圣恩，还刻意将自身气息压制掩藏，只显露八痕道台的表象，一番真真假假的细谈之后便回到自己北月峰的第五毒堂。
顾怜影杨晓朱九真几人听闻聂凡回归的消息之后也连忙赶来相见，将这一年来第五毒堂的进展事无巨细一一禀告，等到事毕天色已不知不觉晚了。
聂凡翻弄着第五毒堂弟子的花名册，这其中大多都是新晋入堂的门人，从最开始的不足千人之数到如今已有三千门徒，他快速扫视着，忽而双眸微凝，目光落在一页角落里填入的一个名字上。
“袁通！”
而此时，顾怜影也开口苦笑道，“因为门主的大力支持，第五毒堂日渐强盛，再加上当初立下的春风台择优之法，这些时日，有不少其余各堂门人改投本堂，倒让本堂实力增幅不少，但也因此和其余各堂闹得不甚愉快，若非门主压着，恐怕那几位堂主都要来兴师问罪了。”
还有一件事顾怜影并没有明说，但聂凡也能猜测一二，各堂堂主皆是门内成名已久的老人，实力大多步入建宫之境，聂凡以道台境修为领衔一堂行事张扬早已令他们心生不喜，更何况第五毒堂的存在也不可避免和他们产生门内资源的竞争，如今第五毒堂根基薄弱金圣恩有偏向之意，更是让他们又羡又妒。
“蜈蚣堂和神蟾堂的人已经来闹过好几次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快压不住了…”
顾怜影瞪了一眼没好气道，自开堂以来，聂凡将大小事都托付于她，自己却落得清闲。
“这件事我来处理。”
聂凡盯着袁通的名字笑了笑。
“三年了…”
聂凡心中暗道。
第226章 运筹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认出聂凡本来身份的，那唯有袁通！
此人奉五毒门密令以护卫身份潜藏聂族，最后终于里应外合致使聂族覆灭，当初五毒门收兵之际袁通意外失踪，蓝道生也因此不能辨别聂凡是生是死，甚至一度对聂凡心生怀疑，更以言语诱骗聂凡袁通回山之期多番试探。
但聂凡知道，袁通是在聂族覆灭之后的第三年才回归五毒门，上一世聂凡并没有避免被袁通认出来，袁通更是以此为要挟多次胁迫聂凡，不知道从聂凡身上榨取了多少好处。
但最后聂凡用离间计借蓝道生之手将其除去。
“袁通之所以失踪，那是因为当初他趁乱将我聂族的镇族宝物私自据为己有，所以才隐姓埋名不敢现身，如今重返山门，看来是有所依仗。”
聂凡遣散顾怜影等人，开始思量如何应对，以他如今的地位实力想要无声无息抹除袁通易如反掌，如今袁通更是投身第五毒堂，真可谓地狱无门自来投。
但他还掌握了袁通的另一份秘密，想要凭此完成自己此番回山的另一目标，夺取黑不溜秋蛤。
黑不溜秋蛤被寄养在神蟾堂地笼第三层，聂凡没有任何缘由可以接近，但袁通出身神蟾堂，由他去取黑不溜秋蛤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儿，他嘴角微翘，前世他和袁通再相见之时于他而言简直是如坠深渊生死一线，但如今轮到他来拿捏袁通，肆意玩弄于鼓掌之中。
春风台。
台上有两人法斗争锋，台下围观之人圈成一片，袁通也在其中，正和相识之人远远观战。
“袁师兄，当初你便是神蟾堂中有名的人物，如今三年未见，想必功力更见长进，何不上去争个名次？”
身边之人一边观战一边笑着道。
袁通身材高大，体型健壮，须发浓密，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自信若是全力争一争，春风台前十也不是没有机会，但他现在身上秘密颇多意在低调行事，并不愿意过多显露人前，这也是他离开神蟾堂的原因，巴不得无人问津才好。
“第五毒堂新兴而立，人员混杂，正好利于我潜伏。”
袁通心中暗道，不过三年时间，五毒门变化甚大，先是沙蝎长老意外身死，后有第五毒堂奇峰突起，甚至当初的顶头上司蓝道生都已经道消命殒。
“本堂堂主当真是这三年才崛起的？”
袁通不禁问向身边人，第五毒堂堂主纪风的事迹他也有所耳闻不无感叹。
“那还有假！”
身边人说完稍稍压低了声音又道，“我听说我们的堂主还是药奴出身，三年前才上的山，说起来也真是一号人物，短短三年便一举翻身，不仅做了门主亲徒，五毒神子，更以微末资历出任第五毒堂堂主之位，堪称五毒门百年神话。”
“药奴？”
袁通微微一怔。
“可不是，还是你以前的主子蓝道生带上山的，哦，就是三年前你执行任务的正气盟厉阳城那片区域。”
“厉阳！”
袁通心头微动，想起自己当初潜伏聂族的那些时日。
“你说巧不巧…”
身边人摇了摇头。
袁通皱了皱眉头，的确是过于巧合。
“袁通！”
就在袁通思虑之时，身后传来呼声。
袁通有些意外地回身看去，认出是堂内所立的巡视传讯弟子，“何事？”
巡视弟子打量了袁通一眼道，“堂主要见你，别着急，把这场比斗看完再说。”
袁通心头思绪涌动，一时间实在想不透自己一介无名之辈何以得到堂主纪风的召见，他眼珠转动，朝着巡视弟子拱手道，“敢问师兄堂主因何事召见我？”
巡视弟子摇头道，“不知道，在你之前，堂主已经见过几位新入堂的同门。”
袁通这才微松口气，连忙道，“那便烦请师兄带路，不好让堂主久等。”
巡视弟子点头道，“跟我来吧。”
只是他并没有把话说全，此番堂主召见之人皆被第五毒堂除名。
袁通一路跟着巡视弟子往北月峰深处而行，途中他也在猜测此行福祸，但之前从巡视弟子口中得知此番召见并非针对他一人心中才稍稍安定。
竹林茅屋，聂凡栖居之所。
“你自己进去吧。”
巡视弟子只将袁通领到茅屋外便不再前行。
“多谢师兄带路。”
袁通躬身致谢，而后打量了一番茅屋才如履薄冰般进入。
“弟子袁通奉命参见堂主！”
袁通立在门外呼道，心中却在想着进去之后该如何见机应对。
“袁通？”
屋门并没有开启，只听到一道声音传出来。
袁通当即躬身道，“正是弟子。”
“经我与副堂主以及两位长老商议之后，你被逐出第五毒堂，自即日起你不再是我堂门人。”
屋内的声音不含一丝波动，但所说出的话语却仿若一道晴天霹雳炸响在袁通耳畔。
袁通心神剧震，“弟子可有冒犯不适之处，还请堂主明示！”
“自你与其余几名弟子效力本堂来，堂内有诸多珍宝遗失，我无法查出为盗之人，只能将你等逐出本堂以求安宁。”
第五毒堂新人层出，形势复杂，珍宝丢失之事的确偶有发生，倒也正好被聂凡拿来所用。
“堂主！我袁通绝没有行此无耻悖逆之事，我对第五毒堂早已向往已久，对堂主您更是拳拳仰慕之心，这才抛却神蟾堂投入第五毒堂，又怎么会做出此等恶事？”
袁通跪倒在地，他万万想不到堂主召见自己竟然会是这样一个荒诞的原因，虽然他并非真心投身第五毒堂，但此时他需要这样一块容身之处。
“恳请堂主让弟子留在第五毒堂！”
“还不退下！若再纠缠，我赐你悖逆之罪！”
聂凡冷哼一声。
袁通还想张口求情，但也被聂凡的冷厉言语所惧，心中自是恼恨不已，暗道晦气，这才直起身子退去。
腹中骂骂咧咧出了竹林，可以想象，若是今日情形被外界得知，其余各堂恐怕也不会收留他袁通，即使谁也不知道为盗者到底何人，但没有人会接纳身怀污点的门徒。
“难道还要回神蟾堂？”
袁通啐了一口唾沫，他出走神蟾堂若是再恬着脸回去，肯定会遭受堂内同门白眼相待，但除此之外五毒门再无他容身之处，这让他此次重回山门的意图就要落空，到时候自己再无利用价值，后果可想而知。
“不！我一定要留在五毒门！”
袁通咬牙道，没了五毒门弟子这一层身份，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挨千刀的贼人，害得老子也跟着遭殃！”
袁通已经在考虑该如何重回神蟾堂。
竹林茅屋的门被徐徐拉开，现出聂凡的身影，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袁通消失的方向。
“期待下次见面，袁护卫。”
第227章 好久不见，袁护卫！
第五毒堂堂主纪风回山的讯息不胫而走，这位五毒门后起之秀在最近一两年里不知道掠去了多少目光，几乎可以说一人独占九斗。
聂凡的一举一动也不由得牵扯起众人的关注，于是聂凡回山所行的第一件事便很快在五毒门内传开，包括袁通在内的六名由别堂投身而来的弟子被逐出第五毒堂。
理由倒没有多少说服力，只是说自六人加入第五毒堂来堂内多有珍宝失窃之例故以逐离六人以求安平。
霎时拜聂凡所赐，袁通六人一时间也被众人熟知，处境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平白遭受了不少异样的眼光，甚至六人原本归属的神堂门人更是以一种幸灾乐祸大快人心的心态处之。
六人被逐出第五毒堂，若想继续留在五毒门中只能另寻神堂加入，但因为有那份虚无缥缈的案底在身让此事变得无比艰难。
“三万元石！”
袁通拳头握得咯吱响，就在刚才他找上了神蟾堂里的老熟人想要出点血重回神蟾堂，神蟾堂管事那边却开口便索要三万元石。
这竹杠敲得袁通肉痛不已。
“袁师弟，当初是你自己退出本堂的，如今头上顶着这么一顶黑帽又想回来，你以为这么容易的吗？”
神蟾堂管事斜眯着眼看着袁通，一边还百无聊赖地剔着指甲。
袁通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我也不是白拿你的元石，长老那边不得打点打点给你说些好话，只有长老们同意了，堂主那边我才有靠口的资本。”
神蟾堂管事撇着嘴道，“你现在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堂愿意收留你，这一点不用我说想必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得很，三万元石…一点也不贵！”
半晌之后，袁通面色发白地走出管事处，三万元石几乎快要将他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底全给清光了。
“只要留在五毒门，正气盟那边才不会放弃我，我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便是聂凡所掌握的袁通的另一隐秘，自三年前聂族失踪之后，袁通已经成为正气盟打入五毒门的一枚暗棋。
当初袁通也并非无故失踪，而是中途被正气盟所俘，若非他将所得的聂族宝物奉上并全盘吐露自己所知晓的五毒门隐秘，他也活不到今天。
而前不久正气盟命他再次折返五毒门潜伏以求大用，也算是自聂族之后重新做回卧底。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袁通恨恨道。
袁通六人之事只是五毒门这座深渊当中泛起的一点涟漪，不消几日便渐渐沉寂下去，五毒门又重新归于风平浪静。
但这一天夜里，聂凡走出竹林下了北月峰，悄然无声地向神蟾堂而去。
袁通的住所，一阵风声过后，原本暗沉的屋子骤然亮了起来，此刻袁通正双手战栗地捏着一张纸，目光之中所流露的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卧底计划败露！”
寥寥几字，却宛若无声惊雷炸响在袁通脑海中，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但若是密信所说真实，那他此刻无异于处身龙塘虎穴。
“怎么会这样！”
袁通想不明白，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动作，怎么就会败露身份，而且这份密信又是出自何人之手，为何相助自己。
“难道也是正气盟安插在门中的人？”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继续看去，“速取地笼前三层寄养神蟾，后栈道明月岗前相见，自会有人安排退去。”
袁通的嘴唇微动，一字一句无声念出。
“地笼三层，神蟾，明月岗…”
此刻他心绪大乱，满脑子只有一个字，跑！
“不行！此人对我知根知底，能够知晓我真实身份，一定是正气盟友，他信中有此安排，若是我不能做到，到时候即使安然出了五毒门也逃脱不了正气盟的惩治！”
袁通将密信揉成一团，目光闪烁，陷入犹豫筹措之中。
地笼当中豢养的都是蟾蜍子细心培育的神蟾，品种奇异，大都是稀罕物种，平日里地笼前都会有人监守，但也只是例行为之，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毕竟地笼中越往高处的神蟾自身的实力已然不俗，外面的守卫比之不知相差几何，袁通自信以他对神蟾堂的掌握想要进入地笼并非难事。
“好在地笼前三层寄养的神蟾并非太过强大，取之不难，若是再往上恐怕我也是力所不及，写信之人还算是有谱。”
袁通毁去密信，再也坐不住，此刻他命悬一线一刻也不敢耽误。
明月岗，是五毒门下山栈道口的一处隐秘的山岗，夜色冷清，但月光正浓，距离袁通收到密信时月头又西沉了好些。
山野间的虫鸣声此起彼伏，蓦然间哗啦一声深草丛中窜出一道慌乱的黑影。
袁通气喘吁吁，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喘着粗气，折腾了小半夜他终于是成功得手，地笼前三层所豢养的异种血蟾、五光蟾以及长舌蟾都被他带了出来。
他抬头四下张望，想要找寻些什么。
下一刻，他的双目豁然放大，定在了山岗上的一道背影。
月光下，那道背影投下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夜风轻起，吹得那人衣袍簌簌作响，满头黑发乱舞。
袁通心中一定，暗道送信之人果不欺我。
“道友！”
袁通踩着步子踏在那人的影子上，面上露出喜色打起招呼。
那道身影先是偏过头，但在夜色中看得并不真切，而后才一点点转过身来，任由如水的月光照耀在那张脸庞上。
蓦然，袁通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怔怔地望着那张脸，双脚似乎被灌注了水银般沉重挪不动，这一刻外界的虫鸣风声都似乎与他隔绝，他的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是他？是他！怎么会是他！”
袁通张着嘴，之前想要说的话顿住了，手上递出的元兽袋还没来得及收回。
他瞪裂了眼眶，发出如野兽一般的闷吼声，“聂凡！”
“你不是死了吗！”
月光之下，聂凡稍稍抬起头，裂开嘴角，笑得很突兀，“好久不见，袁护卫！”
第228章 闭关狂魔纪老五
一个在袁通认知中应该早已身化捧土的人此刻竟然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这股冲击直接掀翻了袁通的灵魂。
“聂凡…”
聂凡喃喃念叨着，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称呼自己，他嘴角挂着的笑容是那般灿烂，看上去似乎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时的欢畅。
“拜你袁护卫所赐，我族都死绝了呢！”
聂凡说话之时面上的笑意依旧不散，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
袁通眼眸直转，思绪万千，聂凡不仅没有死，而且还站在自己面前，难道密信当中所说的接头人就是聂凡！
太多疑虑快要让袁通的思绪陷入瘫痪，顿了许久之后他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聂凡笑道，“袁护卫何必明知故问，你为正气盟潜伏五毒门之事已经败露，我是奉命在此等你替你安排退路的。”
袁通眼皮一跳，他绝不会认为与自己仇深似海的聂凡会有如此好心，但是聂凡言下之意已经将自己的老底抖得一清二楚，若是聂凡有心报复自己，只需稍稍向五毒门吐露实情自己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管你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今天你得死！”
无论是出于之前便已经解不开的仇怨，还是从如今的杀人灭口出发，袁通对聂凡的必杀之心难以撼动。
“巧了，我也是这般想的。”
聂凡笑得愈加放肆。
“哼！”
袁通再没有任何拖延，急速向聂凡逼近，三年前聂凡只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三年后又能有什么出息，自己要杀他简直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但他生性谨慎，靠近之时先行从元兽袋中抛出一抹碧光射向聂凡以作试探，碧光转眼便侵入聂凡面前，但出乎袁通意料的是聂凡并未有任何闪避动作，反而神经大条一般徒手抓来，一把将碧光握在掌心。
袁通先是一愣，而后心中窃喜，碧光之中包裹着的是他精心养育的碧血虫，寻常人稍一碰触便会肌肤消融，碧光虫趁机也会钻入血肉当中将毒素注入席卷全身，不消片刻中毒之人就会肢体僵硬神经麻痹，一点点被毒素抹灭生机。
果然，如他所料聂凡定在那儿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袭杀而来。
“你这是找死！”
袁通对自己的碧光虫无比自信，当下再无犹疑毒元滚滚向聂凡冲击而来。
只是当他的攻势挤进聂凡周身之时，只差寸许便再也难进一步，他面色突变，他清晰地感知到在聂凡的周遭有一股无比夯实的元力将自己的毒招挡下。
“道台境！”
袁通惊呼出声，眼前的聂凡竟然已经是真真切切的道台境！
这让他魂飞惊天，他苦修十数载也只是前段时日在正气盟内踏入这一层次，但三年前连元修还算不上的聂凡现在竟然已经和自己站在同一境界上。
“他怎么做到的！”
袁通震撼之中也抑制不住生出畏惧之心，如此恐怖的修行速度，若是聂凡今日不死，那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三年道台！何等天才！”
袁通心中止不住念叨着，他眉头深皱，心头念头滚滚，蓦然间一道灵光闪过，他双眸豁然睁大，死死盯着聂凡的面庞，面容上一片惊骇。
“第五毒堂堂主纪风！”
袁通的声音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终于想起来自从自己回山以来整座五毒门当中都传遍的那个名字。
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五毒门百年内的神话，第五毒堂堂主纪风！
“你就是纪风！”
这一刻袁通再也生不出任何的杀意，第五毒堂堂主的战绩赫赫，如此天骄般的人物竟然是自己的生死大敌！
“走！”
袁通顷刻间卸掉攻势，就要转身而逃，趁着碧光虫纠缠住聂凡的这段时间有多远跑多远。
“想走？”
豁然间，聂凡的另一只手掌电光火石之间伸出，以无匹之势将袁通周身元力震开一把扼住其咽喉。
“呜啊…”
袁通脸色涨红，眼皮狂翻，聂凡一出手便是碾压，自己在他面前根本来不及做出半点反应，他只有一个念头，他的碧光虫怎么会失效。
“你在想这条虫子怎么就没用了是吗？”
聂凡脸庞贴在袁通面前，嘴角洋溢着魔鬼的笑容，欣赏这因为窒息而痛苦不堪的袁通。
他抬起之前握住碧光虫的那只手掌，两根手指间夹着一条碧绿通透的毒虫，软绵绵毫无动静，仿若死物。
“我可比它毒得多…”
聂凡龇着牙，手臂慢慢地拔高，扼着袁通一点点升空。
袁通的气海早已被聂凡所制，全身的元力也被封住，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珠再也不能动弹，他望着聂凡，目光宛若看向死神，但仅剩的精光也在一点点涣散，整张脸陷入紫红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他一边做不出任何反抗另一边却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变得空白，似乎有一只魔手一点点将生机从自己的身体内剥离。
终于，袁通最后的一丝清明也被无边的暗黑吞噬，他终究死在聂凡的手上。
或许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死在一个已经在他看来是死人的手中。
“砰！”
聂凡手掌松开，袁通的尸体无力的砸落在地，聂凡蹲下身子，从尸体身上找到元兽袋，里面存放着不少元兽，地笼前三层的异种血蟾、五光蟾以及黑不溜秋蛤赫然在列。
此番行动一举两得，一切都在聂凡掌握之中。
毁尸灭迹收拾残局之后，聂凡径直离去，明月岗依然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之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接下来的几天，神蟾堂恐怕得闹出不小的动静…”
聂凡想着，“只不过干我何事。”
果不其然，第二天，神蟾堂地笼被盗一事不胫而走，五毒门上下哗声一片，而与此同时堂内弟子袁通也无故失踪，蟾蜍子盛怒，举全堂之力追查袁通下落。
对于丢失的三种神蟾蟾蜍子倒并非如何心疼，也没有联想太多，只不过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底下耍动作无异于打他的脸，这才让他无法容忍。
这也是聂凡希望看到的，他当初指使袁通连异种血蟾五光蟾一起盗走便是不想有人生出猜疑之心，无差别作案才能混淆动机遮掩视线。
“该收收心了，趁着还有半年时间我要将修为再往上推一推，如此苍生棋会所获才会更丰厚！”
此后，聂凡再次闭关，顿时惹得顾怜影等人直翻白眼。
第五毒堂门人在知晓之后，也都是摇头无语，送上外号闭关狂魔纪老五。
第229章 炼元，炼体，炼神
元修一道聂凡已经站在六痕道台的巅峰，只差一丝契机来打破这份桎梏，聂凡已经掌握修为与境界两者间的平衡之道，倒也并不急于一时，当下他得到黑不溜秋蛤，最为紧要的还是利用起来，配合当初在金刚宗黄金笔玄阳气池摘取的圣物通天境皇者神火，再将明王经第二卷第二重修行圆满。
想到这儿，聂凡翻手一招，通天境高能留下来的神火便跃然掌上，其内蕴藏一粒球状虚影，便是神火主人以自身道法为基演变出来的道果雏形，一生所悟道法之种。
自得此神火，聂凡昼夜抽取道果雏形规则外化而成的玄阳真气来锤炼自身明王体术，此刻他几乎下意识的勾动神火，顿时一丝丝极细火焰从神火当中挣脱出来，如龙如蛇窜入聂凡口鼻之中，他的双眸精光毕露，体表光芒乍隐乍现。
“我的明王体已经晋入超越一境，也可稍稍展望最后一卷所记载的无究之境，这一年来能够有如此进速，除了依仗蚁力神水这味宝药还得多亏了金刚宗这枚圣物。”
当初金刚宗可是举宗共用圣物，所造就出在体修一脉，就算在整座东海也称得上是泱泱风采。
而如今的聂凡却能独享圣物，造化福缘实在深厚。
聂凡再翻手掌，通体乌黑伸着卷长舌头的黑不溜秋蛤正好奇地转悠着一双圆眼睛，似乎对周遭感到新奇不已，这和它一直以来困局的地笼可不一样，半晌它的目光才落在聂凡身上，眼皮翻了翻有些发愣。
“小家伙，不记得我了？”
聂凡轻轻掂了掂手掌笑着道。
黑不溜秋蛤双眼一瞪，似乎想起来正是眼前这个人当初用粪球虫恶心自己。
“还记得就好…”
聂凡取出玉片轻轻刮弄着小家伙的背部，脱落一层层蟾衣膏都被聂凡收入玉瓶当中，小家伙似乎都搔弄得发痒，长长的舌头直接拍向聂凡。
蚁力神水难以为继，但如今有了蟾衣膏，再借助圣物神火，聂凡对接下来半年多的修行也有了些规划。
他收回黑不溜秋蛤和神火，心思不由得转向一直以来沉寂的天神功之上，这一年来，虽然修行之速慢得过分，但聂凡也将神府星海当中的那座古殿星图由起初的一成不足填满至三成左右，前不久也生出异变，聂凡的神府星海中央竟然无声地演化出一轮光圈，光圈之外是浩瀚无际的星海，内里却是一片虚无，幽邃难测。
聂凡内视看去光圈的造型与天象日冕极为相像，如同一轮昼日隐于虚空之中难见真形。
“天神功共分十重境，每一重圆满神府星海当中便会超脱一轮天日，第一重圆满便是一日天神，看来我的天神功总算有些苗头了…”
日冕乍现，聂凡自然欣喜，他试探着凝聚神念靠近过去，堪堪接触，日冕突然射出道道极为灿烂的光芒，聂凡脑海当中蓦然一阵激灵，顿时将他从冥想状态中震出。
但聂凡不惊反喜，日冕之光之强盛出乎他的意料，稍一接触他便领会神妙一二。
“传闻上古时代有神道大能能够放射神光，神光显现，不但射杀诸敌，更能万法不侵！”
聂凡神府星海当中的日冕之光与此术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越来越期待修成一日天神了，到时候我的神府又是何等奇妙…”
片刻之后聂凡双目微亮，喃喃自语道，“若是与人相斗之时我将日冕之光照射出来…”
这篇神意传承还需要聂凡一点点摸索深入，他的神念又落在神魂深处被红尘香隔绝封闭的一片区域，内里是宇都宫德尊的一缕魂念。
聂凡曾经与大德鼋有约在先，他修成一日天神凝聚元神之时还要为大德鼋化解化解神伤，只不过此约他并不一定会遵守。
“人神共天，炼人神而通天神，以求天神境界…”
聂凡似有所悟，重新闭目参悟。
半年时间，聂凡除了金圣恩召唤之外几乎不问世事，期间也只与顾怜影等人有所接触，倒是禺师之孙喻靖童竟然登上了春风台，聂凡也见过一面。
喻靖童还一通抱怨聂凡许久未曾见面，聂凡自然以闭关为由推脱，此人日后他还有用，倒也不想就此斩断。
另外便是杨晓，这位幸运之神眷顾的好运儿，聂凡也一直多加关注，竟然也在最近开辟道台，竟然只比修行多年的朱九真稍慢一筹。
“他本身便凝聚青金仙田，又有纯火之精从旁协助，当初还服用过升仙丹，有如此进境倒也不足为奇。”
杨晓是一块探宝石，聂凡有意将他牢牢攥在手心。
这一日，聂凡从金圣恩那里归来，拿到了正气盟送来的苍生棋会邀请函，金圣恩也催促他早些动身前往大阳城赶赴棋会。
第五毒堂渐渐走上正轨，金圣恩私下里对聂凡也是多番勉励，但聂凡却感知到金圣恩对第五毒堂的支持力度已经不及从前，权衡之术再次被金圣恩拿了出来。
而且他对聂凡的戒备之心更显深沉，言语当中也多次试探聂凡修行境况，聂凡也只显露自己八痕道台境修为，但即便如此聂凡仍然能够察觉到金圣恩的惊疑。
金圣恩自身也是黄金仙田，但对聂凡修行如此迅速也是大为惊叹。
“八痕道台，呵呵…”
聂凡笑了笑，前不久，他元修一道水到渠成，第六道痕被他完美补全，已然晋入五痕道台之境。
而且，这半年内他日夜不缀，明王经第二卷也被他尽得精髓，只差一步便可跳出超越明王体化身无究之境。
如今的他，单臂开合能有十万斤力道，即便是初入建宫境的元修也可勉力一战。
“体修艰苦，但好在我有宝药支撑，才能有如此进速。”
聂凡也只能感叹自己的好运，释阳神穷其一生才修成无究明王体，但聂凡不过三载岁月便有今日成就，恒心毅力之外，宝药之功难以斗量。
下山之期如期而至，遵门主令，这一次陪伴聂凡前往的还有曾经潜伏大阳城的白眸。
苍生棋会，众生为棋，但还未开盘聂凡已然手握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