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私家侦探
血……满地都是血……我一路跑,想跑离这片血海,可鲜血一点点把我淹没,直到我透不过气……
我猛喘着气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姐,你醒了?”
我转过头,撞上了十年满是血丝的双眼。
“你睡了整整一天,吓死我了!” 他抓着我的手有些用力,我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应挤出一个笑容,让他不要担心。
我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天台,怎么回到的家。也不知道脖子上什么时候被贴上了一块纱布。唯一记得的就是心里很难受,像有股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那阵嗡鸣贯穿了我,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
“我想去看看景迈……”
十年点点头,去打电话联系。我站起来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索性家里没女人帮忙,身上还是穿着昨天的一身,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团,还在……颤抖着展开景迈最后留给我的东西,只有一个地址丰庆大厦306。我默默记了下来,随手丢进了厕所。
医院的太平间我头回进,冷气直冻到人心里。
“没人来认领,我们联系不到他的大伯以及他法律意义上的母亲。”
“他大伯和他后妈合谋害死了他爸,卖了他家的公司,找的到才怪。”
“姑娘你说这些有证据吗?”
我斜眼看了下这位年轻的警官问道:“您稍后是不是要给我做笔录?”
警官点点头。
“那我一会儿慢慢跟您说。尸体我们是不是可以带走了?”
“你们手续已经办齐了,殡仪馆一会儿给拉走。”
定好墓地回去的路上,十年时不时会偷瞥我,以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快到家时,我终于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姐,我觉得你有点奇怪……就是给人感觉冷冰冰的……”
我想冲他笑下让他安心,却发现根本扯不起嘴角,心里却更加酸涩了:“十年……我以前说理解你对陈的仇恨……那就仅仅是理解,因为心里在乎你,所以那是一种共情。但是现在……我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景迈,想起陈最后那个笑容。我知道是他,就是他!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摇摇头,手被十年紧紧抓住。
“姐,他一定会付出代价的。相信我!”
十年将我揽入怀里,很奇怪,我没有哭,只是攥紧了拳头,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我电话人事部请了一周的假,人事部表示非常理解,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还问要不要多休几天。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也打发了要留下来照顾我的十年和陈翰。在他们出门上班后不久,我便偷了十年的衣服,带上了帽子,直到确认从远处看不出来是个女人后,才出门打了辆车。
敲响丰庆大厦306的门,我心里止不住地忐忑,不确定等在里面的是什么。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下巴上有点胡茬,长得不太有记忆点,像是个颓废的不得志者。
他叼着烟,迷糊地看着我问道:“你是?”
“您好,景迈让我来的。”
中年人皱紧了眉头:“他出事了?”
我想直接说出那两个字,但是张了张嘴,只觉得鼻子一酸,只得点点头。中年人看见我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道:“进来说。”
屋里满是烟味,不透风,也不透气。除了电视、床和柜子,像是没有多余的东西。
“怎么称呼?”他从角落里找出把椅子给我坐。
“鹿灵犀。”
“果然是你。王景迈先生说如果他出了事,就让我去找一个叫鹿灵犀的女士。”
我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说话的语气不似他外表给人的感觉那样迷糊颓废,语气果断冷硬,没半句废话。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给我:“敝姓黄,受王景迈先生委托调查他父亲的死亡事件。”
我看着皱巴巴名片上,印着黄晨星侦探事务所几个字,没有多余的装饰,唯独黄晨星三个字被放大了。
“鹿女士您可能不太了解,国内很多人都不清楚私家侦探这个职业,但您应该在影视剧中看到过……”
“我知道私家侦探是什么。”
黄晨星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我的反应,他接着道:“那我直奔主题,王先生有些东西留给您。”他说着起身,走到一个密码箱前,从里面掏出一个文件袋,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展示给我。
“其实大部分的照片都是王先生自己拍的,我只是提供了设备。这几张是江源实业代表和目标对象谈判的照片,这几张是通云公司代表和目标对象会面……”
目标对象不是同一个人,但是我却都认识,袁朗、安启天、李彦茗以及另外两位私生子的心腹……
“这几张报表是陈氏基金的进账,每月都有本市以及周边城市的一些大公司,会给陈氏基金捐赠。十万起,到几百万不等。另外,这家叫米修尔的贸易公司,每年订单额几千万。如此大的贸易额,商务部却没有备案,还有这家米修尔公司……”
“等等!”我从一连串的震惊中猛然反应过来,“你说那家公司叫什么?”
“米修尔……怎么了?”
米修尔……有问题的不是陈……是陈氏整个公司!突然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
“您……您接着说……”
“米修尔这家公司在东南亚贸易做的很大,但是实际从事的工作,只有少数人知道,武器买卖、暗杀服务、甚至违禁药物交易等,而且服务对象主要是国内,我说这些不会吓到您吧?”
我摇摇头,抑制住心头的震惊问道:“黄先生,我可以冒昧地问下,您从哪儿查到这些的吗?”
黄晨星微微一愣,抬头看着我略微警惕。
“您别多心,我就是想确保这些信息的来源是否可靠。”
“实不相瞒,换成别人我肯定会怀疑您的居心。但是王先生既然信任您,那我告诉您也无妨。”黄晨星褪下半个袖子,露出肩膀上的伤疤,“这是92年拜米修尔公司所赐,我那时候还在特种部队,某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恰巧和他们的人碰上了……反正这只胳膊再也当不了狙击手了。后来我当私家侦探,也找机会一直追查他们,也许是天意吧,刚好王先生找到了我……”
我从丰庆大厦出来,才感觉到即使已经立夏,没有阳光的地方也还是阴冷甚至刺骨。这是我活了快30年,头一次产生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似乎,抬头竟是乌云与迷雾,看不到一缕阳光。可比起恐惧,有更让我寒心的十年……
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我不知道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年代,我还能干些什么。我突然觉得对不起景迈,疯了一般冲撞下楼,打了的,直奔南山墓园。
看着景迈墓碑上孤零零的名字,我心里内疚难过混杂着滚成眼泪,夺眶而出。
“景迈,姐对不起你……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哪怕……就早一点儿……”我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坚定地朝景迈道,“你放心,就算只剩一个月,我也一定能给你报仇。”
调整好情绪推开门,只见三哥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担忧地看着我,我朝他笑了笑问道:“没去接球球?”
“嗯……今天大嫂接回家了。”
“也好,家里的气氛不好,还是别让孩子在家待着了。”
整一顿饭期间,所有人都是欲言又止,似乎在考虑怎么跟我开口,但一顿饭吃到最后,谈的仍然是无关紧要的话题。
回到家,刚一关门,十年便从背后抱住了我,我想像往常一样抓住他的手,问问他为什么骗我,为什么瞒着我,然后趴在他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可是我的手举起又放下,始终没有卧上去。
足足两分钟后,他才缓缓开口:“昨天我告诉他们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调整自己,“我把那些照片都拿给他们看了,包括偷实验废料的,刘小伟和袁朗的照片,他们相信我了,说了会退出实验组,停止和陈合作……”
我心里一颤,感觉他鼻息的热气扫过我的脖颈,我从他怀里挣脱,勉强提起一个笑容:“这么容易就相信你了?”
十年一愣,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并没接着说什么。我有些失望道:“我有点累了,明早还要上班,压了一堆工作,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姐……”他伸出来的手抓了个空,我临关上门前看到他的眼神,很心疼,但是更大的失望却充斥了我,让我无法思考,无法入眠。但我知道,明天起,我独自的征战开始了……
第106章 走访
“光天化日的,你是疯了么?”办公室里一片碎裂声,看来陈鹏砸了不少东西。
“爸你放心,不会查到我身上。”
“他们已经开始查基金会了!你以为天台那一出你做的很漂亮么?王江的儿子死了,只会加重他们的怀疑!”
原来是被有关部门查了,难怪陈鹏一回来就奔陈办公室骂人。但是也正因为遣开了所有人,我才能偷着上来听到这一幕。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我才重新听到陈鹏的声音:“小,牙科医院,暂时放放吧。”
“爸?!”
“你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
“爸,这个计划我准备了两年……”
“最近库辛那边不太听话,你手上工作暂时放一放,帮我跑一趟。”
我听着对话像是要告一段落了,赶忙离开。他们短短的几句交谈,几乎是肯定了我所有的猜想。趁着午休,我出去找了公用电话亭打给了黄晨星,朝他咨询了库辛,果不出所料,这是米修尔现在的掌权人。
“星哥,你有****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道:“有,但是你得来培训两个小时。”
等我回到公司时已经五点了,陈翰这两天考虑着我的心情,也没敢问我去哪儿了。只是当我说要把桌上那一摞文件处理完的时候,他倒是着实惊讶了下,还手忙脚乱地要抢走文件,让我回家休息。
我只说让他帮忙给十年带个话,我不会太晚回去,他看着我的表情也不好再反驳,只得叮嘱了好几句才离开。
晚上九点,我沿着大楼转了一圈,确定所有办公室的灯都熄了,才悄悄摸去了一楼档案室。索性我的手机尽管被拆了一次,但照明和拍照功能还在,现在能带着来。黄晨星是个好老师,我只花了一分钟,就用两根铁丝开了档案室的锁,一进去,顿时明白了黄晨星让我带着手套和口罩是什么意思,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死。
档案室的几排架子上秘密麻麻都是档案盒,算上之前开裁缝铺子的时光,陈氏成立已经百余年了,所以历史足足列了六个高排书架。我回忆了下基金会成立的日期,决定从九零年前后开始查。索性被我从灰里刨出的第二本就记载了基金会成立。
“耐腾凯瑞……”怎么一个基金会叫这么个古怪的名字,不过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像是在哪听过。那时候还不叫陈氏基金会。我看着剪彩的老照片上几个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的笑脸,干脆拍了下来,紧邻着它的档案盒里,放的是基金会的捐赠记录了,几年的时间,所有的记录无不在彰显陈氏是个良心企业,哪个单位捐款多少,税后实得多少,捐到哪里去,简直天衣无缝。包括陈氏自己也定期捐赠一笔。除了这毫无破绽额账目外,我几乎坐到半夜也没翻到一本出现米修尔这三个字,哪怕是外语的信息。而一直合作的一家外贸公司,竟然叫耐特科润勒……这似乎和耐腾凯润有点类似。我突然脑袋里灵光一现,这难道是个英文音译名?
耐特凯瑞……耐特科润勒……night……nightcrawler?暗夜虫?……我好像曾经见到过关于这个单词更加恰当的解释,是什么来着……我回想自己考研时候天天翻的红宝书,终于在记忆的深处搜索到了那个单词的释义暗夜爪牙。
我坐在闷热的档案室,却感觉脊背阵阵发凉,寒意深入骨髓。所以陈氏,也许换到过去的说法,就是富人的鹰犬,有钱人的爪牙。做的是那些人想做,但又因为见不了光而没办法做的事。我疯狂地翻着档案,一遍遍看,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想,可翻到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这只是一个企业的大事记,也许十年会看到其中的问题,但是我不行……我只能把我认为重要的拍下来,接下来,只得从他们捐赠最多的几所学校入手了。
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里三点了。十年坐在沙发上等着我,在我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猛地坐起,双眼通红。
“你吓死我了……到处都找不到你。”十年把我揽进怀里,我感觉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应该是真的吓着了。我终究对于他还是狠不下心来。
我拍了拍他的背道:“我就是出去有点事。明天我还要出去趟。早晨起来上班不用喊我了。”
我本想就这说话的间隙挣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姐……能告诉我是怎么了吗?”
我知道自己听到这话之后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他肯定感觉到了,我轻声地尽量不让自己内心波动太大地问道:“十年,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我……我没……”
“你想好再跟我说吧。睡了,明天还有事,帮我给陈翰请个假。”
我没有再给他思考的机会,直接关门进了屋,连洗漱都懒得去,躺在床上一夜都是噩梦,梦见景迈倒在我脚下,梦见景迈对我说:“老鹿,我好疼……”直到被血再次淹没的窒息感,将我惊醒。
上午十点,我带着副金丝边眼睛,扎起来头发,换上之前初来到这儿时候买的一身衣服,站在了九哨乡小学的门口。看着学校里蹦蹦跳跳的学生,我很难把他们和那些阴谋联系在一起。学校很简陋,没有门卫门房之类的闲职,我走进学校,直接拉住了一个成年人告诉他,我是帝都的记者,要采访下校领导,我模仿着一口京腔,不过十分钟,就有一位副校长出来接待我了。九哨乡小学有两排平房,一排是教室,一排是教师和校长办公室还有食堂。在校生63人,包括1-6年级,教师统共三个人,加校长和副校长,一共5个工作人员,一起教学生的语文、数学、体育、思想品德、自然……刚才我在校门口看到的就是体育老师、音乐老师、自然老师集一身的一位。
“俺们村的娃儿,家里头大部分都是捕鱼的,刚开始都是俺们求着来上学的……”
我没多余地功夫感动九哨乡小学的校史,匆忙岔开话题:“刘校?您是教语文的?”
刘校骄傲地点了点头:“咋样?俺普通话是不是可标准?”
我只能尴尬地陪笑着点了点头:“所以校舍这儿都是陈氏基金建的?”
“可不是么?俺们这儿以前就一个小破茅草屋,就老张和我两个人带着十五个娃,上午给高年级上课,下午给低年级上课。”刘校嘿嘿笑着,像是回忆起以前的事非常自豪。
“那这房子是他们派人来盖的啊?”
“可不是么!来了一个施工队,就一个月,房子和操场都建出来了!”
两天内,我跑了七八个村镇小学,得到的答案基本都一样,陈氏向他们捐的都是校舍和物资。学校全程没经手过任何经费。除了学校还有一些贫困户送米面和生活物资的捐助,似乎两天的走访都在印证陈氏是个良心企业,顺带着嘲笑我的心思都是白费。
第三天,我低头看着躲在一群灌木后的新风乡指示牌,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新风乡这个地方。这里交通闭塞,不临海,没有公路,找老乡帮忙打听了很久,才拦了辆知道新风乡位置的驴车。大爷赶着驴陪我在新风乡转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新风乡小学半点影子。直到后来大爷遇到一位相熟的老妇人,才得到点儿消息。这位经常上山采药材的妇人告诉我,倒是曾经在山上见过那边的山沟里有车经过,可能学校就在翻过山的峡谷里。那里没有村落,鲜少人去,她起初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你一个女娃娃,还是不要自己上山喽,这山沟沟里有蛇、黑瞎子,还有狼!俺们采药从来都不敢过那边儿去。”
老妇人和赶驴车的老汉一起劝我,我有点感动于这边乡亲的淳朴,于是笑着问大妈道:“大妈,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借宿您家一宿啊,明儿我朋友到了我们再一起上山去。”
“哎呦老天爷,你这个女娃娃,咋这么倔呐?”妇人把箩筐背起,指了指前方的村落,“前面儿就是俺家了,俺男人进城卖菌子晚上不回来。”
老汉嘿嘿一笑:“娃娃,他家是他们村儿最好的!他家搞药材的,老有钱喽!”
“滚滚滚!送你的货去!”
夏季山里的夜风,吹得窗棂叮咣响,大妈非常贴心地给了我床新被子,还带着浅浅的柴火味儿。我有强烈的预感这次找对地方了。心中仿佛有个疑惑在隐隐发着光,从李彦茗的照片,到陈氏基金的捐助对象名录,似乎一切早就有了苗头。好在明天黄晨星会来和我汇合,他当过特种兵,经验比我丰富,他来了我心里也有底。迷雾背后的世界,像是被我窥见了一角,我要抓住它一点点把背后的所有都拉扯出来。
第107章 清风乡
“这鬼地方真难找。”黄晨星把身后的小包卸下来,从里面掏出一张地图开始标记,除了标注我们的所在地外,在临河的一片区域画了个圈。
“但你还是找到了。”
“鹿女士,我以前当兵的时候,再偏僻的地方都去过,甚至训练的时候在无人区也只给张地图。”
“可是星哥……理论上你昨天就应该到了。”我看着黄晨星,虽然不熟,但还是没忍住吐槽。
黄晨星瞥了我一眼,依然一本正经,语气不急不缓,像是说的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我们要抓紧,我今早上出来的时候,感觉被人盯上了。”
“什么?”
“已经被我甩掉了。”他掏了把匕首绑在裤脚里,“但是我们得加快速度,以防万一。”
我听了这话也紧张起来,不禁加快了脚程。进山走了半天才见到昨天村民们七嘴八舌指给我的峡谷,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人烟。村民们告诉我晚上会有猛兽出没,起初听着描述倒是没太大感觉,但当我们在河边看到一些非人类脚印的时候,我后背还是起了一排鸡皮疙瘩。沿着蜿蜒的峡谷又走了两个小时,顺着湍急的河道寻找,果然在一座山的背后看见了几排低矮的房屋。
“是学校么?跟我小学环境挺像的。”
黄晨星看了眼远处的建筑,又掏出地图打了个叉:“像是,那好像是操场……但怎么外面还缠着高压电网?”
我盯着那看着普通的铁丝,十分诧异,果不其然一只麻雀落上,片刻就栽倒下来。
“不是说山里蛇虫多,还有熊瞎子么,可能是为了保护学生吧。”
黄晨星皱着眉摇了摇头,不太赞同:“围墙也能起到作用,而且学生那么多,高压电网反到更危险吧……”
我也有些疑惑,便将心中另一个疑问问出:“这所小学照资料上说,是将周边所有县市的孤儿都集中在一起,中学小学一体的,所以大孩子也比较多,既是孤儿院也是九年义务教育场所。只是……孤儿院这种地方,建的也太偏僻了吧……这更不利于孩子身心成长吧。”
“我昨天去查了**档案,这个新风乡中心学校倒是跟其他几所都不一样。尤其是初中部大都是一些有心里障碍的孩子,这些孩子恢复健康后就可以出去到外面正常生活,被收养、被资助等等。但奇怪的是没有恢复的那些,竟然都需要送到疗养院去接受治疗。更奇怪的是接收他们的疗养院的地址……”
我们兵分两路,黄晨星负责在城里找线索,我负责直接走访。我想了想这点确实奇怪,疗养院在我的印象中实在没办法和孩子挂上勾。
只听黄晨星接着道:“就在将军山精神病院旁边,也不知道是要疗养还是准备让病人同化他们。”
我心里的疑虑又添了几分,我俩挑了处高地远远地观察,说话间,那学校里还真出现了几个学生。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小时候都是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可这些下了课的学生却都安安静静各走各的,直接去了另外的教室,旁边并没有任何老师看着他们,一切都是他们自主的行为。
我和黄晨星对视了眼,都觉得很怪异。我想再凑近些去看,刚迈出一只脚,就见队伍中的一个女孩儿,朝我们这边望来,看着只有七八岁大,虽然离着几十米远,可她的眼神犀利阴冷到让我感觉像被盯死在悬崖上,背后也袭来一阵寒气。本以为这少女要去通风报信什么的,没成想她回过头去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朝另外一间教室走去,直到学生们全部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才恍然回头,刚准备开口却发现黄晨星不见了。
我诧异地来回转了转头,才在一块大石头后看见了他漏出来挥了挥的手。
我:“?”
黄晨星低声道:“那女孩儿眼神不对……”
“您这反侦察意识也太强了吧!”我心里也有种隐隐的预感,可却没到黄晨星说的这个程度。
“可能只能你自己过去了。”
“嗯,如果那女孩儿真的有问题的话,咱俩一起只能打草惊蛇,你在外头接应我吧。”
我蹲下佯装整理背包,短暂地跟黄晨星商讨了下计划,我便起身朝新风乡学校走去。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感觉,总有种要进龙潭虎穴的紧张感。
我尽量用一切能想到的借口来理解这所学校的所有不合理。这学校的大门是两道密不透风的钢化门,有可能是因为都是住校生,平时没有敞开的必要……所有围墙上都缠着两圈高压线圈,线圈上还挂着倒刺,有可能是为了防野兽……唯一透风的地方像是被什么撞出来,高压线补上了窟窿……应该 也是为了防野兽。
“您好,我是##报的记者,想对贵校进行一个采访。”
守门的竟是个年轻人,看着很干练,完全不像是我印象中有过的看门人的样子。他探出头打量了我足足半分钟才笑着接了话:“您稍等,我汇报下领导。”
普通话很好,和之前所见到的所有的山村学校里的老师都不一样。我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尽量不露出一点慌张,收回了盯着看门人的双眼。
五分钟后,钢化门滑开,学校里出来一位中年男子将我引入,我边跟男子聊着边环顾四周,从学校内的环境来看,这怎么看都是一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学校。校舍最高的有两层,应该是考虑到地理环境,没有高层的建筑,操场建的还不错,看得出跑道做过硬化,还有两个像模像样的篮球框和兵乓球台子。
男子边走边向我介绍学校的设施与建校史。
“王主任,学校的围墙上还缠着铁丝网啊?”
“洛记者,您有所不知,学校周围野兽很多,您说学校里这么多孩子,万一晚上进来个熊瞎子,那多危险,这铁丝网也是为了保护孩子们。”
我连连点头道:“还是你们想的周到”。
“那咱们去校长办公室谈谈?校长今天出门办事,应该过会儿就回来了。”
我摆摆手谢绝了王主任:“我想先看看学生们学习的情况,您看这都快五点了,我还得赶着天黑前回去呢,不然路上不安全。他们一会儿是不是就下课了?”
王主任弓着背点点头:“理解理解,天黑了山里不安全。那咱们抓紧看看?”
他说着边引着我往教学楼走去。
“洛记者,您是一个人来的吗?这深山老林您一个女人来,多危险啊!”
我脸上带着笑,心里快速盘算着他这是诈我话还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担心。我无奈地摇摇头道:“哎,说起来也真是倒霉,好巧不巧昨儿相机坏了,我同事就拿回城里修了,这不,只好我自个儿过来了,毕竟采访行程不能拖嘛,下月就得见报了。而且我们常年跑新闻的,哪儿没去过,不过是进个山,只要赶着天黑前回去能有什么危险,您说是吧?”
王主任笑着感叹道:“你们这些记者也挺不容易的……”
他说着话请我从教室后门进去,在楼道里就听见的风琴声音,是这间教室的学生在上音乐课。
“海鸥,海鸥,我们的朋友,你是我们的好朋友……”
老师教一句,同学们唱一句,多么温馨的画面,如果不是我看到了刚才把我吓了一跳的小女孩,我大概会心内毫无怀疑地看完这场作秀。那女孩儿看起来那么天真无邪,眼中也透漏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和刚才判若两人。
“这是一年级的学生,今天刚好上音乐课,那咱们去看看下个教室?”
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笑着朝王主任点头,接下来我又看到了上体育课的学生,上语文课的学生……
“王主任,我想和孩子们聊聊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是这里的孩子很多都有心理问题,毕竟大多数是被遗弃的孤儿,您说话提问时候可能要注意点儿语气……”
我点点头,挑了一个二年级上体育课的孩子出来:“宝贝儿,能不能告诉阿姨你的名字呀?”
这孩子偏着头看着我,有点迟疑,瞥了眼边上笑着的王主任,才羞涩地缓缓张口:“张淮生。”
“真乖!最喜欢学校的什么呀?”
孩子像是认真想了下,稚气地道:“食堂!”
我像是有种错觉,王主任的脸变了一下,张淮生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下,像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再次用稚气的声音道:“但是这段时间食堂都在装修,太讨厌了!”
他眼神中透漏着属于这个年纪孩子的失望,确实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讲,操场和食堂是最受欢迎的地方。
我接着问道:“你最喜欢哪个老师呀?”
“体育老师!”
“喜欢上什么课呀?”
“体育课!”
我摸了摸他的头道:“乖,快去玩儿吧!”
随后又找了个孩子,答案从教室到体育场不一,但是见到的这些学生,都不约而同让我有种别扭的感觉,但这种别扭的感觉我似乎又似曾相识。
我在笔记本上胡乱记着,终于把话题引到了陈氏基金上。
“对啊,真的是良心企业!这么一大片学校都是他们给捐的!”
第108章 小雅
再三感谢了王主任,并接受了王主任要送我回去的好意。司机开出一辆略有点破的皮卡,斗里铺了厚厚一层杂草,还略有些刺鼻的气味,也不知道是之前拉过什么。本想趁着回来这一路再跟司机套个话,却发现说了几句,司机也只是呵呵笑着回我,并朝我比划几下,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司机是个哑巴……回来的路完全和去时不同,虽然到达的都是同一个地方,但是绕远了一大圈,路倒是比来时好走的多,也多了很多生气,但还是灌木林立,硬辟出的一条土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条路看起来安全,实则给我的感觉更加危险。到达村寨天已经黑了,没想到出来开车都花了快一个小时。微笑着跟司机告了别,只见车刚拐过了山头,黄晨星就冒了出来。
“歇会儿吧,夜里再进去趟。”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比我到的还早?”
黄晨星面无表情道:“你进去不久我就往回走了,他们肯定要在附近搜搜看你是不是自己来的,我干脆就回来了。留着反倒容易让你陷入危险。”
黄晨星考虑的确实比我周全,只是如果换成十年,断然不会让我孤身涉险……怎么又想起他了……我咬咬牙,在树下找了片凉荫惬着,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清掉。
“星哥,晚上什么计划?那高压圈?”
“这个我倒是有办法,不是什么大问题,晚上你在外头接应我。”
十二点之后我们再次进山,一路都在和蛇虫鼠蚁做斗争,行程慢了很多,终于在两点多才走到了白天隐蔽的地方。
“看来这个地方还没被人发现。”
我有些疑惑黄晨星的判断,直到看见地上的一片树叶和树枝才有点明白了:“这是你铺的树叶?”
黄晨星点点头:“以前侦察兵的必修课。我过去了,你在这躲着,一发现什么不对你就跑。”
“扔下你不太好吧?”
说完这句我就发现黄晨星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的意思是让你去喊救援,难道等着被抓么?”
等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见到黄晨星准备出来了,似乎是先扔了个黑团团的包袱出来,然后就见到黄晨星撑着竹竿,从断裂的围墙那处撑杆跳了出来。之前我万万没想到他说的有办法解决高压电线,是采取这个方式。之前还琢磨他在林子里锯根竹子是为了什么,好奇了一路,直到看见他一个助跑,撑杆跳了过去居然还没一点动静,才下巴惊到了地上。
正担忧着,就看见那黑团团的包袱移动了起来,凌晨的深山里,这画面非常诡异,有点毛骨悚然。直到黄晨星落了地,扛起了竹竿和它朝这边跑来,我才有了实感。走近了我才发现,他扛着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7、8岁的孩子。这孩子瞪着圆圆的眼睛打量着我,满是审视。此时从她的眉眼中,我才发现,这是个女孩儿。
“先跑,一会儿再说。”黄晨星说着朝身后的女孩道,“把你那破破烂烂的外套扔河里。”
女孩儿愣了一下,但随即了然,脱下外套甩进了河中,黄晨星也把手里的竹竿扔了进去。两样东西,就这样沉沉浮浮地顺着水流飘向了和我们相反的方向。
跑了不到一公里我便有些体力不支了,他们只得迁就我放缓速度。女孩儿也从黄晨星背上下来自己走了,我此时才发现她腿脚好像不太方便,走路一瘸一拐的,左脚拖着右脚艰难向前。
“他们多久能发现你不见了?”
“明天晚上,餐厅没人打扫就发现了。”
女孩儿开口,声音清冷,有着不似她这个年龄的镇定。
“足够了。”
黄晨星这才与我解释今晚上发生的一切。
之前我跟他提到过餐厅是重点,黄晨星则认为宿舍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所以在他进入学校后,首先在宿舍晃了一圈,然后发现大半夜的竟连一个学生都没有。黄晨星带着满肚子疑惑直奔餐厅,没成想一路上竟也没一个学生。当他到达餐厅时,他完全不相信自己所见到的场景,学生们竟都整整齐齐地坐在餐厅里,脸朝着同一个地方,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处。
黄晨星说他这辈子也忘不了顺着他们目光望过去时候看到的那一幕。目之所及,地上全是血,流淌的、干涸的。那张餐桌上,躺着一个人,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远远望去,甚至能看到空洞洞的眼眶和翻出的肠子,以及围绕着他的几只苍蝇,可以推断出这个人死了不止一天了……如果说躺在这里的还看不出身形,那双手被缚着吊在天花板上,身上伤痕累累的那人却明明白白还是个孩子……直到有个学生站起,在他身上剜下一块肉……紧接着像排过顺序一般,一个个的走过去,毫不留情地,或利索或颤抖地从他身上剜下一块又一块……
黄晨星说他执行过很多超乎寻常的任务,血腥残忍的场面见过很多,但没有一次能比得上这个给他的冲击。他正陷在莫大的震惊中,只听耳边一个声音离得很近地传入耳中:“跟我走,否则我现在就喊。”
这个声音就是眼前的女孩子了,黄晨星权衡再三,回头望了一眼,发现只有一个到自己腰际的小女孩儿,便放松了戒备,几乎是瞬间忽略了为什么他能在自己毫无察觉之下,站在了自己身后。
“带我走,不然我告发你。”
“你以为你困得住我?”
女孩儿扬起一边嘴角冷笑道:“你试试?”
于是便有了现在我们三人同行的情况。
“你怎么保证这个女孩儿不是奸细?”我小声问黄晨星。
谁知反倒是女孩儿先开口了:“他保证不了,但是当时和我打一架也只能引人过来,所以除了带我走没别的办法。”女孩儿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道,“你可以叫我小雅。”
我愣了片刻,觉得现在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我尽量压下去刚才听闻黄晨星讲述的震惊,平复了语气朝小雅问道:“你的条件是?”
“我希望你们送我出国。”
“你没有亲人吗?”
小雅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我们都是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吗?”
我惊讶于她小小年纪说话的这种冷静程度,但是听罢刚才黄晨星的亲眼所见,似乎这也没什么好震惊的了。
“那里是在举行什么仪式么?”我意识到黄晨星的问话中,语气有些冷寒。
“是惩罚。”小雅回头看着我道,“你知道的,就是你今天采访过的那个,说食堂的。”
登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我甚至觉得自己脚步都有点踉跄,瞬间被排山倒海的自责与震惊淹没:“是因为我……”
“嗯,是因为你啊,不过他那么笨,迟早有一天要犯错的,早晚都一样,也不能说跟你有关系。你倒是接着走啊,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差?”
“鹿女士……这跟你没关系,别给自己太大心里负担。”黄晨星话里的意思我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平复是另一回事。我没办法做到波澜不惊,甚至劝我的黄晨星都没办法做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据小雅说,学校平日里主要教授的课程是解刨、格斗、射击、潜伏、侦查、外语,辅修表演和语文数学物理化,简直比特种兵的还专业。而学解刨也不是为了救人,只是单纯为了能更准确的一刀致命或者能伤害到自己希望的程度,所以简单来说他们这不是什么孤儿院又或者义务制学院,而是某种培训组织。他们在升初中时会分科,有的是杀手方向,有的是暗探方向……
我已经顾不上自责与内疚,因为眼下这些,已然超出了我活了快三十年的所有认知……
“所以他说餐厅的时候,就注定要被折磨了,前一天才在食堂上过解刨课,一般尸体都会留到第二天夜里,等着我去收拾。如果当时你心血来潮去参观食堂,那血迹根本来不及清洗。”
“所以你们都看着残肢吃饭?”相较黄晨星的不可思议,我更讶于小雅在说出这些的时候面不改色。
黄晨星沉思片刻接着问道:“你的腿?”
“哦,之前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不小心摔折了……”小雅说到这里,语气略有些轻迟疑,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想回首的事情,堪堪避过道,“他们看我机灵也没留下什么证据,正赶上上一个打扫卫生的哑巴出了点儿事,就留着我打扫卫生了。”
我一点儿也不想打听那哑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你所谓的任务是?”
“具体的不清楚,就是让我杀个人。”
小雅似乎不明白我和黄晨星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要我们救你?”
小雅耸耸肩:“你看我的腿,已经是个废人了,迟早都会被处决,只是时间问题,现在他们就是不确定我执行任务时候有没有留什么证据,或者什么后手,毕竟我当年考核所有科目都是优秀。”
“村子怕是回不成了,不能让人看见我们……”
“难道走回去???”我瞪着黄晨星,见他一脸无辜,只得摆摆手,“算了,天亮了,我去村里借个车,你们上水泥路边找个地方躲着等我。”
回到村子,发现借个车这事儿,有点奢望了。
“驴行吗?”
我朝大妈解释了好久,我刚迷路了才找到路回到村子里,就想借个车出去,不然怕今晚上赶不回城了。
再三向大妈确定了没别的车之后,我只得说:“大妈我给钱……”
“驴车五百卖你!”
这坐地起价的大妈,我只得哆哆嗦嗦掏了五百:“阿姨,您绕我把刀子呗……再给您五十,卖我套衣服……”
花了十五分钟,学了下驾驶,我就出发上路了……
等我挥着小皮鞭到水泥路的时候,就看见等着那两位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第109章 狭路相逢
“驴?”
“驴?”
“驴……”
坐在驴车上颠簸,还得忍受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想去悬崖边上吃个草,多亏这驴似乎真认得进城的路,我们这一路,倒是没走岔,很快便上了三级公路了,此时我才松了口气,可一想到那所学校,又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了。
那不过是一群孩子,兴许怀着未知的忐忑,也许有了终于有个容身的地方了的安心,却走入了那样一座龙潭虎穴,经受了残酷的一切。难怪会有直接送去疗养院的学生。
“小雅,将军山边上的疗养院,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小雅耸耸肩:“没听说过。”
我想了想换了个问法:“如果有学生受不了这种……这种课程。”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梗出这个疑问,“他们受不了了,会怎么样?”
“要么死,要么疯呗。”小雅轻描淡写地讲着这些,话语间没有任何起伏,“死了的直接做上课用的材料,或者喂山里的野兽去。彻底疯了的,听说就送去疗养了,你说的疗养院难道是这个意思?”
我拿着鞭子的手有点颤抖:“疗养……”
小雅冷哼一声:“肯定不是真的去治病啊,你想也能猜出来,是没病也能疗养出病的那种。”
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见半个人影的山路,只有驴的喷气声时不时洞穿耳膜,哼唧哼唧地让人更加烦躁。这山路像是永远走不到头,两边的景色甚至都懒得变化一下。
“这样下去,时间不一定够,马上天就黑了……”黄晨星有些担忧,小雅虽然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但不断晃动的手指明显能看出比他还紧张。
“而且这驴会不会累?毕竟走了一天了……”
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却别无他法,毕竟带着一个体力透支加上一个腿脚不便的,驴车已经是最快的了。但是一想到马上就会有人发现小雅不见了,马上会派出一堆人来追,我还是紧张地挥了挥小鞭子。
入夜,山里特别凉,还好我提前买了衣服给小雅。当我把一套衣服递给她的时候,她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复杂,隔了半晌才伸手接下这套衣服,套在了身上。我正想开口问她还冷吗,前方突然一道强光拐过了山路,我本能地去捂眼,差点把手里的手电筒扔了出去。而另外两人却一人稳住缰绳,一人一手握着刀一手把我头按了下去。我这才意识到,刚才是有一辆车拐过了前面的弯和我们对上了。不知是敌是友,黄晨星全身警戒的样子,让我也紧张起来,他示意我控制驴车靠边停下,错开这车。对面车里的人也领会了我们的意思,缓缓往前又驶了一段路,也稍微朝边上错了下。我微微侧过脸去,顺道把小雅抱在怀里,把她完全遮住。刚做完这一切,对面的车已近到身前,突的从车窗里探出一个头:“老乡问下,前面多远进村?”
这声音……
“鹿!灵!犀!”这吼声像是带着山谷都震动了。
车上人气冲冲走了下来,“砰”地摔上了车门,黄晨星一副应战的状态护在我身前,我甚至能感觉到怀里的小雅身体突然绷紧……我的伪装显然对车上走下来的人没有一点用。我一咬嘴唇缓缓直起身来,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我拍了拍黄晨星的肩膀道:“没事,自己人。”
敬十年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头顶都像是冒着烟。
“小鹿,可算找到你了。我们担心死了。”我没想到从驾驶座出来的是三哥。
黄晨星打量着他们两人,虽是疑问,但语气却很确定:“之前跟踪我的是你们?”
三哥看着黄晨星有点尴尬,想跟我说什么,可又看了看敬十年,欲言又止。
敬十年只是瞪着我,布满血丝的双眼通红地闪着水色,我终究还是心软了……
“我留了字条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也有点心虚。如果说来之前景迈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切真相袭来的太过残酷,让我瞬间蒙蔽了双眼,被怀疑与失望充斥了。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敬十年。可现在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亲历了那种无能为力如坠深渊之感,我才理解了十年的隐瞒、他的欲言又止、他一次次的无助我却不能分担……
“你那一句话的字条,你自己说说像话吗?小敬为了你三天没合眼了。”三哥终于还是没忍住,打破了沉默。
我心里防线彻底崩塌,一边心道自己没出息,一边抬腿下了板车,腿有点软,好不容易才刚站稳,就被眼前人一把揽进了怀里。
“我错了,错了行吗?鹿灵犀,你好狠的心!”他嘴里说着狠话,可声音颤抖着,我本想假装若无其事地直接带过,没成想,肩膀传来的触感一下扎痛了我的心。
那一点点湿润的感觉,顺着布料传开,直接渗进了我的心里,十年哭了……
“你为什么……我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你原谅我好不好?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
“你错哪了?”
他通红的眼睛盯着我,还冒着水汽,一大滴泪水不自觉地淌出,他怕是觉得有些害臊,赶忙伸手抹去。
“我……我把你丢了……我没能阻止景迈的死……我知道你对我寒心了……”
我心里暗骂自己圣母癌晚期,没人生来就是救世主,没人能成为单打独斗的超级英雄,我在苛求十年什么呢?我只有唯一的一条底线,这条心里的底线完全不能触碰,我相信十年,只是,我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你知道景迈会去送死吗?你有机会阻止他吗?”
十年沉默了,半晌才语调哽咽地道:“我虽然不喜欢景迈,可那是一条人命啊。姐,我是利用了他,是明知道危险还给他线索让他去查……可我没想过陈会以这样的方式……我没想到,真的……换成任何一个情境下,我都能救下他,太突然了……对不起。姐哪怕为了你,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可这真话,还是让我心里一阵难过。我早该察觉到他俩那天晚上背着我讨论的是些什么内容,可是……我自嘲地笑了笑,知道了又能如何,我没有十年的本事,空操着自己那份没能力去操的心。
回去的路上,小雅坐在后座上,自动隐去了气息般,只剩下十年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像是还没从这两天的慌神中回过劲儿来。
“姐,你……”
“你来你去好几回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牵起他的手,却发现他手心全是汗,我见他眼盯着前座的黄晨星,恶狠狠的充满愤怒,看向我时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我都替他累。干脆直接靠在了他肩膀上,缓声道,“你别怪别人,是我逼着他一起来的。就算没他,我也得走这一步。”
“你要丢下我么?只剩我一个人了……”
“瞎说什么!谁要丢下你了?”我攥紧了他的手,他刚流过泪的眼红通通,湿漉漉,像是被欺负了大型忠犬,让人心疼的要命。
“我只有自己,我只能护着那两口子、护着你,我再护不住别人了……”
我心像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眼里忍不住滚出大颗豆子。是啊,我一直以来,恨他瞒着我,恨他冷漠地不管别人的死活,真是圣母病透了……
我狠狠抓着十年的手,轻轻在他脸上印下一吻,他猛地止住了颤抖,不可思议地望向我。
“敬十年,我永远不会丢下你,除非你不要我了。”
十年侧过头来,抵着我的鼻尖,磨蹭着,像是想要汲取一点温暖,像是怕一离开,我就消失了……
“咳咳……您二位是不是注意下,车上还有个孩子呢!”三哥无奈道,“能不能顺道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小敬三天没合眼了,我这边也陪着找了两天了。所以小鹿你到底是生的什么气?你俩老老实实跟我说,是不是跟陈翰有关?还有这孩子怎么回事?私生女?”
我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沉默。
三哥继续朝十年道:“这两天陈翰一问你就遮遮掩掩的,找人也不喊着他帮忙,我就觉得不对!”
黄晨星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眼神询问我,似乎他也听到过陈翰的名字。
我思索了下,觉得总归不能瞒着三哥,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干脆朝小雅问道:“小雅你知道你们学校的校长是谁吗?平时布置任务的又是谁?”
小雅打量了下十年和三哥,明显十分警惕。
“小雅,开车的这个叔叔,能帮你办出国的事情……”
“小鹿?你是让我改行当蛇头?”
小雅终于开口了:“校长是个老头,但是他不管事,就是负责平时见见你们这种人。”
“我们这种?”
“嗯,什么教育局啊、采访啊,挺多的还。副校长是个挺漂亮的女人,平时不在,但是校长见了她就像哈巴狗一样,一般期末考时候一定她才会出现,通常是来挑人的,看看哪些可用。任务都是由一个男人布置,我们也不清楚他叫什么,都喊他蒋主任。执行任务的人也都是他推荐的。不过这学校拍马屁没用,逞凶斗狠才能出头。”
第110章 好人
“那你有没有听过陈氏?或者见过陈氏的人?”十年似乎感觉到了我急迫地想要找到二者之间的关联,微微皱着眉,眼里透着担忧。
小雅回想了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像见过扯着什么陈氏基金来照相的,不过一般都明校长身边的人招呼着,这些都不需要我们知道。”
“陈氏?果然陈氏有问题吗?我哥明里暗里暗示我好几回,我还当他是不想我和陈翰走的太近。” 三哥皱眉越发诧异,我们却暂时无法回答他的疑虑。
“小雅,你们的任务一般都是什么?”
“无非是暗杀、监视、保护之类的。”
我看到三哥开车的手一抖,忙拍了拍他安抚,免得还没摸到真相,我们就全都自行交代在这儿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出来?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是我?”黄晨星问。
“首先你进的来,而且没惊动保安,证明你的身手应该不错。另外你盯着食堂时候那种表情,好像活剐的是你一样,很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人……”也许是我的错觉,小雅说到这的时候,语气透着些许的压抑,像是提及了什么禁忌一般,小心地略过,“所以我断定你是那种所谓的好人,我想活命,当然得找个好人跟着。”
“餐厅怎么了?”
我开不了口给十年解释餐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描述过的场景再次在我脑中闪现,一阵血直冲脑门……小雅刚才说自己虽然看着小,但是已经十二岁了……只有十二岁……别的孩子兴许还在玩泥巴的年纪。
“只要让警察来搜这所学校……”黄晨星还没说完就被小雅打断了。
“不可能的。白天你来看过吧,有任何破绽吗?”小雅指着我问,我迷茫地摇了摇头,她接着道,“我们的表演课就是学习如何让自己看起来平凡,如何能隐藏在人群中,职业需要嘛。”
小雅说完俏皮地眨了眨眼,瞬间和她刚才展现出来的成熟稳重判若两人。
“所以我才看到了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
“那……”
“别妄想,我们的协议只包含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不可能帮你们去指正学校,什么作证人之类的你们不要妄想了。请遵守承诺,毕竟你们是好人,对吧?”
我们被这孩子洞悉的一干二净……而且被咽得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无奈,只得当晚联络了二哥,请他帮忙把孩子连夜送上了船。二哥依然贴心地没问我们原因,当天夜里就给了我们码头的位置。
小码头位置很偏僻,四周围甚至没半点灯光,只有那一艘货船上挂着盏灯,在海风里晃动着。蛇头不耐烦地看着我们一群人,没多余的话:“说好的一个人。”
我指了指小雅,把说好的数目塞在他手里。
“这个电话你记好,到了他会去接你。安顿好立刻联系我们,不然既然送的出去你,找到你也是小意思。”我说罢见小雅嘴角抽搐了下,这才觉得达到了目的,“你出去有条件就治治腿,我们可以资助你……在国外照顾好自己,算了,你这么本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最后一句,以后走条正路吧,重新开始,别沾这些了。”
小雅看着我,表情纠结了几下,嫌弃地甩开了我的手,冷冷道:“嗦,好人都这么嗦么?”
我没问小雅她一直刻意略过的那个人是谁,是不是跟她失败的任务有关系,但是希望她心里那个好人,能帮她渡过这难捱的船底的几天。
黄晨星似乎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最后一个问题,这几个人你见过没?”黄晨星掏出了他随身携带的几张相片给小雅看。
“这几个都没印象……哦,这个是明校长啊,但她平时不带眼镜,也不这么笑……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看着李彦茗的照片,心里五味杂陈,既印证了内心猜想,又被这事实惊得一身冷汗。当时在学校看到那孩子的笑容,那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李彦茗,因为当时那孩子的笑容,是李彦茗的标准笑容……平时被大家认为软糯的像小白兔一样的人。即使看到过她和陈的苟且之事,也没能让我扭转这一印象……想到当时看李彦茗资料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想来她也是经历过这样的训练吧。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反复想着,这些孩子,他们本该有个平静的童年,从小他们就缺失了家庭的温暖,本该得到更多爱和关怀的他们,却沦为黑暗世界大人们的工具……暗夜爪牙行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所以也把一群孩子培养成见不得光的人……还有因为我一句话就遭受那样折磨的……突然觉得肩头一沉,竟是十年倒在了我肩上。我担忧地抚了下他垂落下的头发,不过才三天,感觉他瘦了一圈。
三哥从后视镜看着我道:“他三天没合眼了,饭也没怎么吃,这会儿一泄气肯定着了。”
我苦笑着把他眼前的头发拨开,看着这张棱角初现但仍带着少于稚气的脸,心中浮动,感觉窗外似是清晨的第一缕光已穿透了黑暗照在了他身上。我心疼却又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帮你呢。
回到家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十年迷糊糊睁开眼,便又抓上了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松了。很多上学远的孩子已经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在家长的陪同下踏着晨光奔向他们的光明未来了。几片入夏却被风吹落的树叶飘到我们面前,像是讽刺着这个悲催的世道,嘲笑我们对黑暗的无知。
刚想跟三哥告别上楼,就听见刚打开门的三哥说:“呦,你怎么起这么早?等等,你这样子……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我和十年诧异地探头过去,发现陈翰顶着副大黑眼圈绕过三哥瞪着我们,那眼神像是你俩敢走,敢走就绝交。
我俩对视一眼决定先进去看看这人要整甚幺蛾子。
三哥刚一关门,就见陈翰暴躁地指着我们喊:“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起先是你!然后你俩!一个个不见人影!”
这语气怎么听着还有点撒娇的感觉,我三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良久后,还是三哥先心软了:“没大事就是这小两口吵架,小鹿离家出走,我就跟着小敬出去找了,这不就找回来了么。”
“是,我陈翰平时脑子是不太够数。” 我眼瞅着大家脸上一副你终于发现自己是脑残了的表情,却集体被他接下来的话打了脸,“但是到这份儿上了再不明白,我就是真傻子了!找人为什么瞒着我?是怕我知道什么?还是怕我身边人知道什么?”
盯着他充血的眼睛,我竟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鹿,从景迈死后,你就奇奇怪怪的,还老避开我眼神儿,你老实跟我说,景迈那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跟我家有关系,他那天喊那些是不是真的?”
“我……你……” 我抓了抓头发有些发狂,我们仨愣在原地,没人知道该怎么回答,都说对亲近的人撒谎是最难的事情,我越发理解十年为什么瞒着我了,我真的不忍心告诉陈翰真相。即使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即使他有承受这些的能力,可是……
“看来我猜对了……” 陈翰止不住地后退,直至跌坐在沙发上……
“我也没精力瞒了,小敬小鹿,你俩就告诉他吧。”三哥抹了把脸,坐在陈翰身边,“我也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兴许陈翰和我能帮你们……”
我朝十年看了眼,他却示意我来说:“我说话没个度,还是你来吧姐,我也想知道……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我把自己的想法理了理,想着怎么说,才能把对他们的伤害降到最低。我把自己的猜测和证据,一一列出,十年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时不时在我的猜测里,补上几句,让这个恐怖的故事变得更加完整。
直到我说到那所学校…… 陈翰再也承受不住,打碎了手里的茶杯。他后知后觉地慌忙去捡地上的碎片,却被割破了手:“我……我去拿扫帚……”
“你待着!我去!” 三哥的惊讶一点不比陈翰少,但是仍能保持镇定地安抚陈翰,因为陈翰面对的是一个家庭的狂风暴雨,是从小到大信念的崩塌。
陈翰直至听到最后,手上的血已经凝固,却仍固执地不许三哥帮他处理伤口。他通红的双眼看向我和十年,一字一句,像是要把舌头咬出血来:“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罢直接冲出了门……我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他不会出事吧?” 我有点担心。
“他都三十多了,迟早得撑起这一切……” 三哥虽然语气坚定,但望向门口的眼神却更是心疼和担忧。甚至站起来收拾桌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所有人最想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居然是个已过而立,剑眉硬挺一米八多的大孩子……
第111章 摊牌
估摸着陈鹏对陈翰怎么着也是虎毒不食子,而且陈翰那怂样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我和十年干脆回家无顾忌地睡觉去了,十年难得的直睡到第二天傍晚,看来这几天他真的身心俱疲,透支过了……才走了三天,屋里的吊篮竟然枯死了。我心疼地把他乱糟糟地头发梳了梳。他任我理着,另一只手摸了摸我脖颈上的项链,像是确定了还在,便放心地舒了口气。
“我这两天真的吓坏了……”
“姐姐错了,下次不会了。”我笑着摸了摸眼前这个求安慰的大型犬科道,“走吧,去三哥那儿蹭饭,他自己估计心里正打鼓呢。”
十年眨巴眨巴眼,伸出爪子晃晃:“手手!”
“不是吧你……”就几节楼梯而已,这家伙该不是腻歪疯了?而且手手是什么鬼?这人在卖萌么?更过分的是我居然还把手放上去了……我扶着自己昏了的头一步一步走下去,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敬十年神经闹的……一不留神,差点踢到了坐在台阶上的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不进去?”
我俩刚问完,陈翰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脸是泪的转过脸来。
我和十年面面相觑,赶忙回过神,拽起他进屋。
“你这……”三哥开门,刚一开口,就定在了原地。
“我离家出走了……”
我们一脑门子黑线,心道你不是早就离家出走了么……
“他说……我劝他收手,他……”陈翰再次哭了……吓得我们反倒不知所措起来,一米八几的三十岁老爷们儿,哭起来太吓人了。
从他断断续续哭哭啼啼的描述中,我们知道,这傻子直接回家质问自己亲爹了,而且问得连弯儿都不带拐的。以陈鹏的脾气,被儿子劈头盖脸指责还质问是不是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买卖……结果必然是赏了陈翰一巴掌。打完自个儿又心疼了,赶忙巴巴地让陈翰别听外头人瞎说……当陈翰真说出了一二三之后,陈鹏大吃一惊,竟有些被撞破的慌乱了。等陈鹏冷静下来后,便语重心长地跟陈翰讲这都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利益,还教育陈翰,让他想想逢年过节见到的一箩筐沾亲带故的人,陈家有一个族谱的人要养活,不是他陈鹏一个人的!也容不得陈翰一个小崽子对家里生意指手画脚!最后还不忘教育陈翰不要不懂事,都怪自己一直以来把陈翰保护的太好了,才让他这么任性。让陈翰该干啥干啥去,不该打听的别打听,不该管的也别瞎掺和,有这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给公司创收……
“所以……你们大吵了一架?你爸还打了你一巴掌,你到最后也没搞清楚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两巴掌!”陈翰侧过右脸给我们展示了下另一个巴掌印。
十年失望地看着陈翰,我白了十年一眼,赶忙给陈翰递纸擦眼泪……这卷纸眼瞅着都从xll瘦到xs了,陈翰还没哭完……
“要不今儿晚上来点酒?”
三哥这个提议真的是非常及时。我点头如捣蒜,不顾十年的阻拦,大方地从兜里掏出50块钱。
擤着鼻涕的陈翰还不忘抽空鄙视我:“我都离家出走了,就值50的酒?”
我嘴角抽搐,想着要不要把那50要回来。陈翰抹了把眼泪,像是把眼泪在脸上抹均匀了。他进屋捣鼓半天掏出瓶人头马来。
“这个你们肯定没喝过,尝尝吧。”
我们三人同时向他送出了白眼,甚至都懒得接话。
三哥出去打包了几个下酒菜回来,我们就开始了陈翰自斟自饮,三哥和十年互相碰杯,我偷偷倒酒躲着十年偷偷喝的怪异场景。
“鹿灵犀,别躲了,今天让你喝个痛快。”十年一撇嘴角,这邪魅一笑我心都化了。
“宝贝儿,你咋这么帅呢!”我逮着他脸一顿揉,感觉他嘴被揉成嘟嘟的也很可爱。
他一副尾巴恨不得翘上天去的小表情,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知道就好,赶紧的珍惜吧!
三哥摇了摇头,无奈道:“我昨天光顾着震惊了,没明白,陈家养这么多小杀手干什么?”
十年明显喝嗨了,也不避着陈翰,直接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我懒得听他故弄玄虚,直接抢答:“当然是给别人用的了。陈家就是明朝的锦衣卫,清朝的血滴子,b市里某群人的暗夜爪牙!”
“哪些人?”三哥问出的声音有点虚。
“陈家的雇主,应该就是这个城市最有权势的那些人,上至衙门里坐着的,远至边上几个城市的地头蛇,估计都能扯得上……”
“那我……”
“沈家最近几年才突然崛起的,而且是外地起家的,不像其他几个大家族,根都在这儿,之前二哥提醒过我,应该是知道陈家有问题的,但是具体是做什么的,怎么运作的,沈家没进到那个圈儿里,所以知道的也不多。”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掌握最多秘密的人,都是掌握最大财富的人,陈氏,就是这样一个家族。他们做着买卖秘密,帮人掩盖秘密的生意,陈氏基金和海外的贸易公司,都是用来洗黑钱的,挣来的钱出国转一圈,回来就干净了,而且上的税也多,上头的人为了政绩也罩着你。”
我再次听到这些,依然觉得毛骨悚然,把心里的疑问也问了:“那个牙科医院又是干什么用的?你之前是不是查出什么了,跟楼爷的研究……”
“哪是什么牙科医院,楼爷研究纳米晶体管,废料全部拉去了养鸡场,最终变成一个个监听器,灌注在补牙用的合金或树脂里。”
“这哪是什么牙科医院,分明是信息中枢……”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听说过曾有过霓虹国的案例,为了搜集证据,把监听器植入牙齿内,但当这种事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却更让人不寒而栗。牙科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各行各业,各种层次的人,都避免不了要去的地方,而每次这些人聊天的时候,都会透露出大量的信息,听来的或真实经历过的,大量的信息汇集,是多么可怕的力量。我不禁想起了若干年后的斯诺登……
“那楼爷那边你解释清楚了么?”
“没说到具体用途,毕竟知道太多他们也不安全。只要他们认清陈是什么人不再给陈氏做研究就行了。”
我们聊着,竟没注意到陈翰,这没一会儿,竟然一整瓶已经被他喝的快见底儿了,三哥摸了摸他的头,显然陈翰还没办法接受这些。
“沈三山,你怎么长这么好看?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什么?”三哥放在陈翰头上的手一抖。
我们三个都被陈翰模模糊糊冒出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当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时候,我的腐女之魂再也抑制不住,开始熊熊燃烧,我赶忙问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三哥尴尬地咳了几声,十年直接把我打横抱起来,尴尬说道:“姐,你已经喝了两杯了,我们先回去了,我怕你耍酒疯……”
“这酒后劲儿大……”三哥边回答边朝我们摆摆手,示意自己来解决这个酒鬼。
不等我看戏,就被十年抱着挣扎不得,只能道了声晚安,瘫着了……
“让他俩单独待会儿吧。”
“可是我看着他们着急啊!”
“皇帝不急太监急……自己下来走。”他说着要放我下来。
“不!走不动了!”我搂着他脖子不撒手。
“好,我抱你上六楼。”
然后我美滋滋地再次瘫着不动了,大约十分钟后,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口齿有点迟缓了。
“明天……似不似……”诶,舌头怎么捋不直了……
“是,明天要上班,得看看形势去。”十年抚摸着我的头发,像他才是个长辈一样,“你直接上床睡觉吧,以我的经验来讲,据你发酒疯还有不到十分钟。”
“怎么……口能……”
我决定闭嘴上床睡觉,这么说话太丢人了。
但我坚信自己从来酒品很好,直到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睡衣也没穿,就裹着条毛巾被躺在床上,头一阵阵痛。昨天什么时候脱得衣服完全不记得了……
十年早早起来冲了蜂蜜水给我:“走吧,下去看看翰哥咋样,上班去了。”
我非常不愿意早起,可一想到翘了那么久的班,还是挣扎地爬了起来。走到一楼刚准备敲门,三哥就把门开了,对上三哥他表情似乎有点尴尬。我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听见屋里喊道:“沈三山你混蛋,我就要豆浆油条,不喝粥!”里屋门晃悠了下,晃见陈翰好像趴在床上……
我吃惊地撞了撞十年,十年看起来比我更惊讶。
“知道了……”三哥尴尬地看了看我们,“我……那个……买早饭……”
“哦……我们就是……上班去……呵呵……”
“哦……”
就这么我们三个面对面站着,尴尬地呵呵,哈哈,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三哥……没看出来啊……”我惊讶地无以复加,只蹦出一句这个。
“这个……遇强则弱,遇弱则强么……”
直到到了公司,我也没反应过来,三哥如此千娇百媚的人儿……居然是上面那个……
“是我想的那样么?百闻不如一见啊!”
我瞪了十年一眼,你闻了,见了什么了?
第112章 你,相信因果吗?
“有没有觉得氛围有点奇怪?”
“你上着班打电话才奇怪好吧……”
我恨不得直接把我的白眼通过电话线传给敬十年。不过我仔细想了想他的话,确实有奇怪的事。于是我压低声音道:“今天财务拿了年中结算表给我,打印的,你懂吗?是真的财务报表!”今天江芯悦送来的时候自己还纳闷了很久:“前几天不是给翰总送过一次了么?怎么席部长非让我再送一回。”
我也直到仔细和之前的核对了才发现两份差别之大……
十年在电话那头额了很长时间:“隔墙有耳,我还是先去感受下氛围,打听打听,晚上回家再说。”
挂了电话,我再次盯着手里的表格发呆良久,各家商场门店的销售总业绩,成本明细……我抓抓头发有点发愁,后悔自己之前没掌握门会计技能啥的,看了半天,除了琢磨出是份真的财务表外,多余的竟然一点儿没看出来。正发着愁,电话就响了。
“鹿秘书?你在啊?”
“恩呢,咋滴啦老妹儿?”
“哈哈,别闹,在就成,等我送出库单给你。”
正看着送来的出库单诧异,生产部又送了入库单给我,还有工厂的财务报表……
我头发都要抓秃了,这是什么情况,陈副总大人的权限提高了?是这个意思吧……我心里正没底,电话又响了。
一看号码,十一楼的,我立刻紧张起来。
“鹿秘书,董事长有请。”
这个时候让我上楼,该不会是兴师问罪吧……我越发紧张,毕竟陈翰突然知道了那么多,他身边又没别的渠道,铁定要怀疑到我……我只得在电梯里调整情绪,到了十一楼,整整衣服,觉得装傻才是王道,于是打定主意打死我也不说,用刑也不能承认……
“董事长,您找我?”我打了招呼战战巍巍地往前挪了点。
陈鹏点点头,一反常态地挥挥手请我坐下。
我局促地坐在了沙发正中间,正正对着陈鹏端坐。他抬眼看了我下,又低下头继续把手里的文件签完。直到他把一摞签好的文件交给安启天后才开口道:“启天,你先招呼下几位董事,我马上就到。”
安启天冲我礼貌地笑了笑便拿着文件出去了,这下我更紧张了。
“跟陈翰说声,下周二我约了律师立遗嘱,让他一定到场。”
我立刻神经紧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您放心,我绑也把他绑去!”
陈鹏把笔放下,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你是不是做不成我儿媳妇儿了?”
我尴尬极了,又被这眼神盯得心里发毛,于是只得说:“董事长抬爱了,我没那个福分。”
“可惜了。”他说着倒真的透出些遗憾的表情,“其实陈翰从小到大,交过的朋友快赶上一个团了,可真心待他的却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这些真心待他又能帮得上他的论来论去,好像就你一个。”
我想了想三哥和十年,心里并不认同,但从这些话里倒能听出来陈鹏对儿子是真的关心。
“您不用太担心陈翰,您有个比我厉害,又比我能帮他的儿媳妇。”
陈鹏皱了皱眉,认真思考起我的话来。我突然想一巴掌把自己扇晕,让你嘴快!万一他问是谁怎么办……
多亏他像是搜寻未果,止住了这个话题:“有些事你们不该去查,也不该知道。”
“陈董,您……这是在威胁我吗?”说好的装傻,可我还是没忍住。
他摆摆手,轻笑道:“鹿秘书,你误会了,我是个父亲,不想让我的儿子深入险境,这一点还请你理解。”我点点头,心道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确实算个好父亲,他见我似乎懂了便接着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和陈翰讲不通,但是你一点就透。我今天也跟你透个底儿,希望你出去之后,就能把你我今天的对话烂在肚子里。这么说吧,我现在做的某些你们不太看得上的事,并不是我想停就能停的,牵扯了太多盘根错节,不是我陈鹏一个人,或者陈氏一家公司所能决定和左右的,但是……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陈翰。”
我突然觉得面前的陈鹏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平日里永远一副深厚城府撑起来的气宇,像是顷刻间被扎透了,泄了精神。
他沉默了很久才再次开口道:“鹿秘书,你相信因果吗?我们陈家人寿命都不长。陈翰的太爷爷,63就瘫在床上了,陈翰的爷爷,也就是我父亲,54就入土了。陈翰的外公62岁心梗没的,就连陈翰的母亲……”他说到这里,似乎满是沟壑的眼周惊起了万千波澜,他冷静了片刻才接着说,”我今年已经56岁了,不知道还有多久能活,也不知道还能保护陈翰多久……我请求你……如果哪天我不在了……”
我从陈鹏办公室出来,直到回到自己的位置,还是没从这一幕像是临终托孤的场景中回过神。之前一直把陈鹏当做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今天才发现这个魔头也是陈翰的父亲,如果不是因为他把陈翰保护的太好,怎么会在如此波涛汹涌的b市内,筑了一座象牙塔,养成了陈翰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孩子。
当天晚上,我本来想告诉陈翰这件事,但是好像氛围并不太合适……
“刚睡着……他那什么……腰疼……我明天转告他。”三哥挠挠头,显然还是非常羞涩。
我安静地跟三哥说今天发生的这一托孤行为,直说到陈翰媳妇儿的时候。
三哥脸“唰”就红了,硬撑着男人不能垮的尊严说:“谁是他媳妇儿?他是我媳妇儿!”
“你就是我媳妇儿!”陈翰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听着倒是中气十足。
“呦?您醒了?”
我以为陈翰会立刻爬出来据理力争一把,结果等了半天也只能听见他在屋里嚎叫:“我才不回去!爱立什么遗嘱,他立去!那些脏钱我不要!”
我翻了个白眼,意识到他估计是爬不起来了,本来懒得跟他争执,起身准备回去歇着。结果就听他接着喊道:“鹿灵犀你个叛徒!你来当说客的?滚!我不会回去的!”
我嘴角抽搐,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的,直接拍在桌上:“三哥,小雨衣和润滑我请了!请继续让他爬不起来。”
十年扶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的,就听里面接着喊:“敬十年你笑屁!你看得见吃不着还有脸笑我?”
十年脸色骤变,不吭不响地站起身来,从兜里掏出二百:“三哥,加油!”
三哥嘴角直抽:“二位,也忒看得起我了……我毕竟三十多了……那天纯属喝多了,下手没轻重……”
“没事,三哥,皮鞭蜡烛准备好,我们看好你!”
十年回到家后,一晚上拿放东西,都整出特别大的动静,像是非要演奏出一首伤心太平洋似的。我实在懒得理他,研究那堆破表格一天了,早困得要死,我只在他发玄上戳了戳,示意乖,别闹啊!就自行去睡觉了。
本想着这几天就报表的一堆事和陈翰的破事就够心烦的了,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一下班就被人堵在楼道口了。
“二位,认识下,市局刑侦队肖荃。”眼前的男子说着便伸出了手。
我和十年对视了下,只能委派十年尴尬地伸出手跟他握了下。
“我能进去喝杯茶么?”他似乎察觉到我们的顾虑,出示了证件,一个大大黑脸,配着人民徽章,倒是挺特别……
“我自个儿来的,也没配枪。”他说着撩起外套给我们展示了下空荡荡的裤腰。
我们倒是没考虑那么多枪不枪的,只是被这不速之客整懵了。只得先带他上楼。
“肖队长来是?”十年丝毫不客气,倚着门框看着肖荃充满敌意。
“二位别误会,我只是有点事情希望二位能配合调查。”估计是怕我们给他直接轰出去,肖荃直接开始拉关系了,“记得将军山派出所的那个女民警么?就高高瘦瘦的那个?”
我点点头,毕竟徐警官那英姿飒爽的样子让我羡慕了好久。
“那我媳妇儿!”他说这句话时候竟有点骄傲,现在再定睛一看肖荃长相,确实是能明白他这骄傲从何来。肖荃脸长得得比正常人多出三厘米了,眼睛不大,但俩黑眼珠滴溜溜转得很勤快,加上腿又很短,整个人黑黑壮壮,非常像头驴……
“是这样的,大家都熟人,我就直接说了啊,我在查你们公司,但是需要内应,我媳妇儿推荐了你俩。”
他倒是一点不客气,直奔主题,可我就一句话想问:谁跟你是熟人?这么自来熟么?
“不好意思警察先生,我们对公司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且陈氏是良心企业,全市人民,哦不全省人民都知道。”十年明显不太信任肖荃,回答特别官方。
肖荃呵呵一笑,更像驴了……
“二位看来不太信任我,这么说吧,我们查到陈氏有进行一些非法的活动,这些活动严重危害到了社会安定稳定和谐。”
我不禁想翻个白眼,这话更官方了。
肖荃接着说道:“这么说吧,陈氏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危险,你还记得上次在天台吗?是我组织的救援……”
“哦,那个废物就是你啊,难怪我觉得你面熟。”
十年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虽然我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我确实要跟二位说声对不起,当时……算了,说多了也白搭,我直接告诉你们吧,开枪的人我们抓到了,但是人已经死了。”
第113章 突变
“你说死了?”
肖荃点点头,但是眼睛却没从敬十年的脸上移开过,像是要找出什么破绽:“因为当时救援出动了特勤,我当时以为是有人下命令开了枪……但是事后弹道对比发现是警方的枪,但是不是特勤的枪……特勤也说以为是市局下的命令。七扯八扯地扯了一天这才琢磨清楚,找狙击位……说实话挺不容易的,痕迹都被清的差不多了。不过总算还是有点蛛丝马迹。只是查到开枪的这个人……已经死在出租房里三天了。线索到这儿就全断了。”
“所以肖队长是来告诉我们你努力了很多,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那你们真是好没用呢。”
眼瞅着肖荃脸颊的肌肉抽了抽,这也难怪,十年怼起人来,能抗住的百万有一。
肖荃像是调整了策略重新开口道:“那天挟持者在天台上喊的话你们难道不想知道真假么?”
我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被十年握住了肩膀,这简单的动作使我意识到自己漏了马脚。
“看来你们跟挟持者关系很微妙……”
“肖队长有话可以直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肖荃小眼精光一闪,又转换了个悲伤的语气:“我当刑警这么多年了,当时在天台看见你们第一眼,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所以肖队长是来告诉我们发现了当时我们的小猫腻?是准备控告我们扰乱社会治安么?”
“两位别误会,我直说了啊。关于你们不幸去世的那位朋友,我很同情他的遭遇,但是你们难道不想帮着一起查出凶手么?”
我还是没忍住,攥紧了拳头道:“说重点。”
肖荃表情突然正经起来:“我们之前已经掌握到一些涉及陈氏基金的情况,但是一直没有实据。当然我们也想更深入去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每次调查一开始,总能遇到各种阻力,来自各个方面的阻力。”
“包括你们自己的方面?”
“对,我不知道头上这势力究竟有多大,但实际上查到最后,只有我和省厅的一位副厅长在查了,是不是很滑稽?”他说着还自嘲地笑了笑,“一位厅级干部1天大的笑话么?这么说吧,我们专案组成立的时候有二十五个人,现在只剩五个了,被调职的调职,出事的出事……这也是为什么我来找你们,可以说是我走投无路,来寻求你们的帮助了。”
我终于想起给肖荃倒杯水了,看着他为了不间断地说出这段话极力地稳住情绪,我有点动容。
“谢谢。”他接过水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为什么选我们?”。
“我媳妇儿选的,准确的说是选的你。”肖荃指了指我,我有点诧异,并不太明白自己身上难道打了tag?
“当警察这么多年,见的人太多了,谁身上有戾气,谁存着害人的心,大部分几眼都能看出来。我媳妇儿说你气质特别干净,有时候好像在一些事儿上又很坚定,她以前跟我讲过你救陈家公子的事情,也说过你揍人的事情,所以觉得你很合适。这小伙子么,看着一切都以你为中心,但是肌肉线条还有眼神里的戾气,一看就是练家子,但是他看着你时候就特温柔,所有戾气都散尽了的感觉。所以……”
我突然被他这些话暖到了,回头一看十年,果然这谈话的方式对他也很受用。
他朝我点点头,我还是选择性隐瞒了一部分,毕竟合作还是要彼此有诚意,起码得观察下对方值不值得再说。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陈翰和陈氏的事情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二愣子少爷,你们不能动他。”
“妹妹……我们是人民的公仆,又不是黑道,不会冤枉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犯罪分子。”
“那可不见得……”我小声嘀咕道。
“什么?”
我想了想,为了警民和谐,还是没有重复这句话。
“你们……这是答应了?”
我点点头,伸出手示好,他两只手紧紧握住我伸出的友好旗帜,激动地说:“为了b市的和平安定!为了b市五百万市民!辛苦二位了!”
作为新晋的警方内应,其实肖荃布置的任务一点营养也没,无非是让我们搜集证据,怎么搜集也没说,搜集什么说的也不尽然清楚,还不如我们自己已有的思路来的清晰。但是十年说肖荃这主要是在观察我们。良好的合作无非是从互相考察开始,我只得一笑了之。该干嘛干嘛了。
其实下周我们就要走了……能做的有限,既然陈鹏决定了把家产给陈翰,那就只能指望陈翰把这一切烂摊子收拾了。对于肖荃无非是抱着能赚一条信息是一条的心。
我正盘算着怎么拖陈翰回家,眼前桌上就被甩了一份报纸:“姐……下周走不了了。”
“啊?怎么着?”
我扫了眼日报上大大的标题,科学家斯文森发现新彗星……
“才发现,比之前晚了三个月。”
我猛然惊坐起:“意思是撞地球还得三个月?”
十年崩溃状:“撞不撞都不知道了……”他抓着头发十分崩溃,“我们改变了这个世界的磁场、电波……该死的蝴蝶效应。”
我安慰他不要慌张,就是晚点而已,所有的除了我们刻意去阻止的,一切都还是发生了,只是早晚的不同。
“万一我们走不了了怎么办……”这孩子可怜巴巴闪着双眼望着我,我险些被闪出母爱来。
“走不了姐在这儿陪你一辈子,怕啥?”
他终于镇定地点了点头,立刻给敬连凯打电话去了,非常难得诚心地拜托他请天文站的朋友时刻关注着斯文森,等到离地球近了立即通知我们。
敬连凯虽然很诧异,但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奇怪事情也不是一两件了,而且似乎天文又触动了他的兴奋神经……所以他很快就应下了。
于是我们重整旗鼓,下楼开始了每天一劝陈翰回去继承家产的日常。
“不去!打死也不去!”
十年冷笑一声道:“要让你去,连揍趴都不用,三下就能捆上了。所以再给你次机会,好好说!”
陈翰还顽固的嚷嚷着,电话就响了,三哥忙喝止住我们接起电话。
“您怎么知道……”三哥的表情从质疑到震惊,然后慌忙喊陈翰,“你快接电话,你周叔!”
陈翰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懒洋洋的喂了声道:“周叔你要是……”
紧接着话筒从他手里滑落……陈翰就像突然被这通电话抽了骨髓,愣愣地盯着前方,甚至找不到一个焦点……
悼念的花圈排满了整个殡仪馆,似乎诉说着陈杨两家的风云历史,每个穿着黑色西装来悼念的人隐藏着自己心里或悲伤或窃喜的情绪。
只有棺材边上目光空洞,紧紧攥着拳头的那个青年,心底才真正奔涌着极大的悲伤。
陈丽靠在他肩上,平日的摩登女郎哭得像个泪人,杨旭完全看不出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丁点儿影子,无助地像个孩子。
陈带着另外两人站在另一边,每个来吊唁的人都会在鞠躬后安慰他,并小声嘀咕着陈翰的不孝,在他们看来果然还是陈更像一家之主,该如何站队,是要在这场葬礼上就定下来的问题。三人与三人间隔了不到一米,可他们相隔的何止是距离,更是逾越不了的血和仇。陈翰身后只站了我和周叔,陈背后却陪着闫杰、程国富还有最不可思议的安启天和苑堂。
我心里冷笑,沉痛的挽联,似乎是嘲笑我们的天真无知。
“这不是沈家老二么,怎么会亲自来了?他们和陈家关系到亲自来的地步了?”沈双河频繁出现在报纸和当地新闻中的身影,已经引起了b市所有原生贵族的警惕,但是低调的沈家,却从没给他们攻击破绽的机会,于是他们转变策略,越来越多的人,想要结识这个家族。我出来想打点水给陈翰,正遇上二哥过来,引得周围一群人窃窃私语。
转头看了眼正装模作样扶灵痛哭的陈,只见他听闻沈家来人时瞬间表情一滞,随即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但是二哥只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便欠身掠过了他,径直上前拍了拍陈翰的肩膀道:“节哀……小翰,以后有什么困难,跟哥哥说。”
二哥完全无视陈伸出的手,引得周围更多人开始窃窃私语。
陈翰感激地点点头,朝二哥还了礼,二哥虽然表情如常,可眼里透着真切的担忧,让我心里划过一湾暖流。
二哥看了眼站在人群里的三哥,皱了皱眉,三哥赶忙灰溜溜地跟了出去,我也跟了出来,担心二哥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三哥回去……
“老三,跟哥回家吧,陈家的水又浑又深,我不能看着你往里趟。”
我心道果不其然只听三哥道:“哥……我不能让陈翰一个人在水里挣扎……我……我怕他自己上不来……我就算拉不上来他,也得陪着他……”
二哥愣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啊你!”他指着三哥的脑门,“你真是从来不让人省心!都是我们从小给你惯的这些臭毛病!”
“谁让你们惯了,没辙!你们得认!”
三哥笑着抓住了二哥的手,二哥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老三,爸妈和大哥不会不管你的,你……别连累家里。”
三哥点点头,这句貌似冷血无情的话,却听着无比温暖。
见二哥也不是诚心要拉三哥回去,我也就定了心,可刚没安心多久,就听见厅内一阵骚动。我和三哥赶忙回去,只见陈翰揪着安启天的脖领,气得满脸通红,全靠周叔和十年拉着陈翰,他才没直接上拳头招呼。杨旭和陈丽也在边上瞪着安启天满眼的怨恨,简直要喷出火来。
第114章 车祸
“你倒是告诉我啊!为什么我爸我叔叔我舅舅都在一辆车上,但你们这些形影不离的秘书却没一个人在!安启天,从来都是我爸在哪你在哪?这次呢?怎么死的不是你?”
周围这些打着来吊唁旗号,实则来看热闹的人的嘴脸让我恶心。我一步步穿过这群带着面具的人,把手放在陈翰肩上,朝他摇了摇头道:“沉住气,今天这个场合不合适,你想让人看你们家的笑话么?”
我甚至能听到陈翰牙关咬得嘎吱响。
他最终缓缓松开了双手,愤恨地指着安启天,似乎是还要声讨什么。直到他立起的手指缓缓垂下,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
“陈翰?”
“少爷!”
十年微不可查地挡开了前来佯装关心的陈,把一群形色探究的人都隔绝在外。三哥抱起陈翰,显然有点吃力,周叔在后面顾着,我们一行人急忙离开了这场妖魔鬼怪荟萃的葬礼……
三天的守灵,不吃不喝不睡觉,陈翰终于透支了。
“还不肯吃东西?”
三哥摇摇头,担忧都写在脸上。周叔起身,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他,外衫脏了一大片都没发现。
“我去煮点他平时爱吃的。”他局促地展了展衣服。
“周叔,不是食物的问题……”我安慰周叔,让他赶紧趁着现在先休息下,毕竟陈翰输了营养液,而且他身体底子好,应该撑得住,但是周叔年龄大了,陪着他这么熬,我担心他先倒下。
“周叔,您先去洗个澡,睡一觉,等您醒了,我有很多事要请教您呢。您要是再倒下,陈翰就真的毁了。”
周叔听着我的话,眼圈泛红,良久才点点头。
三哥从陈翰房间出来,摇了摇头,声音都发颤了:“他就那么坐着,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这下连不善于安慰的十年都有点急了:“哭出来就好了这时候……他现在就是想着自己是吵了一大架出去的。而且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我只是没想到陈会这么狠……那是他的亲生父亲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十年把食指放在唇边朝我摇摇头道:“小心,这是陈家,不知道有没有监听。”
三哥皱着眉头,表示不解。但我们却没时间和三哥解释太多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我和十年出了门,骑着小摩托,早早去到赴约地点。
“来了?”肖荃比我们到的更早,正蹲在烂尾楼的地上扒着饭,农民工气质十足。肖荃对着对讲机喂了声。
就听对讲机那头道:“没蚂蚁。”
肖荃朝我们点点头道:“居然没被人跟踪?你俩果然是没引起他们注意。”
我心道难道我能告诉你跟踪的人早就被十年甩掉了?
“怎么主动找我?”肖荃接着扒饭。
十年开门见山道:“需要你帮我查下陈鹏的死。”
肖荃头也不抬,满嘴塞着米饭,边说边喷米粒:“交警大队定了案,大卡车司机酒驾,面对面撞上陈鹏车上四个人,卡车司机当场死亡,车上四人不同程度受伤,但都没撑到救援。”
“你信吗?”我着急问出口,却被十年拦住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十年开口道:“陈鹏、杨明义和陈强约定了三天后一起立遗嘱,然后这个节骨眼上,律师开车,三个人和律师在同一辆车上,车就出了交通事故,您不觉得蹊跷吗?”
“可能刚好就是他们正在车上跟律师商量遗嘱的事呢?”
“当然有这个可能,然后这几位死后的第三天,律师的助手就把遗嘱公布了,三位董事的持股全部归三个私生子所有,三位婚生子女只收到了每人一栋房子,以及五十万。”
“可能是私生子更招老头子们喜欢呢?而且五十万!我两辈子也挣不出那么多。”
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心道那是你!
十年接着道:“肖队长,看来您没诚意,那我们在这儿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合作结束。青山绿水,后会无期!再见!”
十年拉起我就走,脚步看上去特别决绝。
肖荃放下饭抿了抿嘴:“那你们给我稍微透点儿底,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们我侦查的结果。”
原来跟我们这儿博弈呢……
十年接着道:“你们抽空去查下东郊的红光养鸡场,里面有个秘密实验室,怎么不打草惊蛇,怎么一网打尽,你们自己想办法。”
“就是么敬十年同志!你们看,合作得拿出诚意不是?”
“那实验室没在表面儿吧?”肖荃瞪着一双驴眼,滴溜溜透着精明。
“恒温室有机关,第三排第五个鸡蛋。”
肖荃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一沓照片来,一张张指给我们看:“卡车上没拉货,据说当时是司机送完货开车回家。司机平日里是个酒鬼,半斤下肚开车跑长途经常的。以出车祸时候检测出来血液里的酒精浓度,即使算上消化的情况,也绝不可能醉到让他逆行的地步。”
我听前半段还想着说酒驾害死人,可是听到后面才发现这不是酒驾……分明是故意杀人……
“他倒像是为了防止失误没敢多喝。陈鹏坐的轿车车头整个扁了,卡在了卡车头里。这张照片是现场勘验路面的照片,这是轿车的刹车和侧滑痕迹,这是大货车的侧滑痕迹、这是护栏的擦刮痕、这是货车侧车头漆散落的痕迹。”他把一张张照片摆在水泥地上,张张触目惊心。
“大货车没有刹车痕迹?”十年皱眉问道。
肖荃点点头:“证明货车司机完全没有减速。而且拐这么大弯不减速,这么大的货车很容易发生侧翻。”
“没有侧翻总不会是运气好。”
“不错,这货车司机技术很过关。而且能正正让轿车车头卡进去,我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师傅的技术,再慢一点轿车就撞在护栏上了,这简直就是加速碰碰车。”
“这么多漏洞,看来陈氏要没落了。”十年冷笑道。
肖荃摇摇头:“失误多,但是没落不至于,这次算是天公作美。”
“什么意思?”
“天气预报,当天下午有暴雨。而这条路,每天早上十点有洒水车经过,除此外,基本不会过车。车祸发生在上午十一点。时间卡的还是很好的。”
我不禁后背升起一股凉意,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叹息:“那天……没下雨……”
“而且那天报案的人是因为试新车迷路了才会误入那条路。”
如果暴雨把所有痕迹冲刷掉,又或者发现的太晚以至于检测不出来这些痕迹……那将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这不是场单纯的车祸。
“那还等什么?这些证据呈上去,就可以证明是他杀,就……”
“姐,你又慌了……”十年手指来回敲击着自己的胳膊,似是在快速地思考,“司机的家人收到一大笔钱了么?”
“收到了,司机生病的女儿收到了二十万医疗费,来自国外某‘做好事不留名'的慈善家。汇款途径拐了七八个弯,查不到任何关于汇款人的信息,但是慈善捐助手续很全,小兄弟你也该明白,陈氏本来就很擅长这类事情。”
“所以,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情跟三个私生子有关……”
“二十万……就可以买一条人命……”我心内悲戚之情升起,对这世道多了丝厌倦憎恶。
“这些证据我会收好,有了决定性证据,再一次性收拾,免得打草惊蛇。”肖荃把照片收起来,拍了拍下面粘上的灰“市交警大队副队长亲自拍板结了案,所以,我的建议是,现在你们需要搞清楚这几位当时为什么在一辆车上,他们当时要去哪?交警队的案卷里没有,调查科的案卷里也没有。”
十年沉思片刻道:“你们可以派人查查安启天,陈鹏平时一般只坐安启天开的车,就算特殊情况安启天不开车,也一定在副驾驶,365天,全年无休风雨无阻。另外杨明义二百多斤,从来是自己坐一辆车,也没人喜欢和他挤后排。”
我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十年不说我都没发现。
肖荃答应我们一会儿就派人去帮我们清监听,我们也答应肖荃不管查到什么都会立刻告诉他。
离开烂尾楼,好像本来难受的心里更堵着点什么,上不去下不来了……我长叹一口气, 十年摸摸我的头道:“走吧,去买点东西回家,总不能空手回去。”
“恩,这只是开始吧?”
十年没再说什么,把我揽进怀里,也是叹了一口气。
“走吧,回去把监听去了,就能逼陈翰吃饭了。”
陈鹏、陈强、杨名义,三位用自己的手段搅弄b市风云的大佬,竟已这种方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陈鹏之前问我是否相信因果报应,我想现实已经给了他们答案,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早已预见过的结局。只是希望他们惊心呵护的那三位,不要因为他们突然的撒手人寰而被染了色。
第115章 醒
肖荃派的人,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一大别墅里里外外都清干净了,还真发现了两个窃听器,一个装在电话里,一个装在书房,都是能想到的位置,也都是能了解最多事的位置。不过陈鹏肯定不会无聊到监听自己,所以陈看来一直对陈鹏多有防备……十年不相信这个年代的技术,自己又做了几个***,放在陈氏大宅各个可能被监听的地方。
我一直很好奇亲生父子究竟能是什么原因,能让陈如此恨上自己的父亲,当然我也更好奇为什么陈翰对家里的生意一无所有,像一朵纯洁的白莲花,而陈却似乎掌握了所有核心,活得像剧毒的蘑菇,除了外表光鲜,内里都烂透了。
毒蘑菇现在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想把自己的亲哥哥赶出公司,而我们的白莲花此时此刻正躺在床上跟天花板对话,彻底陷入悲伤和自责的深渊里,爬不出来了……
白莲花不为自己谋划,我却已经忍不住了,按了黄晨星的电话。
“星哥,有事想麻烦你。”
“正好,我找你好几天了,听说你们那边出事了,我就没敢再找你们。”电话那头的黄晨星明显松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吗?还是有新的证据了?”
“那倒不是,我前几天突然收到一笔汇款,是王景迈出事前汇给我的,金额足足有十万块!另外还有封信前后脚到的,大概意思是会有笔钱汇过来,让我查陈氏用,具体用途面谈……我正想跟你商量该怎么办。”
面谈,可惜人已经不在了……我心中不禁悲戚,赶忙晃晃脑袋提醒自己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冷静想了下,黄晨星这人虽然长得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但人倒是很正直,我随即问道:“他还有亲人吗?”
“没了,我估计这是这些年他自己攒的零花钱吧,说不准是有什么大计划要让我实施,只是还没来得及……”
“这样吧,星哥,你用这笔钱搞辆车,盯死袁朗,他每天去哪里,做什么,见什么人,我全部要知道。核算下需要多少委托费,然后如果不够你告诉我,如果用不完,剩下的就捐了吧。”
黄晨星那边沉默了很久才道:“我有个信得过的兄弟,我请他一起,但是钱我收一份。”
“没关系,星哥,不够的话我再补你。”
“不是不够……自从上次看到那所学校……我总也想出点力,总觉得不扳倒他们那群人,就全身不舒服,而且米修尔有关的事,就是我的事,王景迈先生之前的委托我还没有完成。”
挂了电话我对黄晨星有所改观,他并不是我想象中那种兵痞子。可正如他说的那样,如果不扳倒这棵b市的参天大树,任谁都会寝食难安。
挂了电话,三哥打扮好走了出来。我看了下他的装扮,点点头示意他调整好情绪。我们再次进入了陈翰房间,周叔锲而不舍地端着粥。陈鹏去世周叔虽然没说什么,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也很伤心,可他还要一直照顾陈翰,担心陈翰……我本想直接揍醒陈翰,但是碍于周叔心疼只得放弃。
“三哥,你劝劝陈翰。”十年按照预先设计好的剧本开始。
三哥诧异道:“什么?我是老六。”
“诶?”所有人惊呼。
陈翰的终于缓缓转头望向这边,我赶忙接着道:“三哥你别吓我……”
三哥抱着胳膊,头发扫在眉间,不急不缓地说:“这是什么地方?”
“!”在我们的震惊中,陈翰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拔掉输液器,一步一步,像是迈出了巨大的努力,摇摇晃晃,走到三哥面前,伸出手去触碰三哥,在指尖刚触碰到的时候,他倒下了……
“啊!”再次紧张的惊呼。
“我就说了不能用这个办法吧,现在他这么虚弱,一吓更虚弱!”三哥在我俩头上啪啪不留情地各赏了一巴掌。
周叔无奈摇摇头道:“我去叫医生来。”
“病人必须要进食了,你们多劝劝。之前车祸已经透支了太多底子,没好利索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这得病人自己振作……他现在算是放弃了自己,我也没办法了……”医生临走时候的话魔音般一遍遍回放。
三哥叹了口气:“我让二嫂把球球送来……”
虽然不想让球球小小年纪承受这些,可现在也只剩这个办法了。
“爸爸……你醒醒……爸爸,你怎么啦?”球球晃着陈翰的胸口,又不敢太过用力,无助的回头望着三哥。
陈翰缓缓睁开眼,想抬起手,却虚弱地只得动了动手指:“球球……”
“啊!爸爸你终于醒了!”球球抽了抽鼻涕,“球球好想你们啊,我都放暑假了,你们也不接球球回去,是不是不要球球了?”
“怎么会……”
“咦……这是爷爷的照片!”球球的注意力被床头的相架吸引,“这个是爸爸,这个是爷爷!”
陈翰痛苦地睁大眼睛:“球球你……”
“爷爷说好的等放了暑假接球球去玩,但是都过了一个月了!爷爷说话不算数!”
“球球你怎么会知道这是爷爷?”虽然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是一直瞒着陈翰。
“爷爷会来学校看球球呀!带球球吃好吃的!爷爷还说球球和爸爸小时一样的,都喜欢吃茄子!”球球还是孩子心性,说起来开心的事,就把之前的全都忘掉了,“爷爷还说,爸爸老是气他,说我不像爸爸,球球好乖的。上星期爷爷还说爸爸又气他了,这次一定把爸爸绑回家揍屁股!哈哈哈哈哈!”球球笑得鼻涕都甩到了被单上,“爷爷说爸爸是个混小子,但是自己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是好喜欢爸爸的哦。”
陈翰眼里闪出泪光,然后是轻轻地抽泣,直到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变成用尽全力的哭喊,声嘶力竭……
在场的我们也全都红了眼圈。
“爸爸你怎么了?”球球伸出小手摸到了一手水痕。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周叔抹了抹眼角的泪,把球球抱起:“球球,我带你去拜拜爷爷。沈先生,您一起来吧。”
我和十年也退了出来,这时候,没什么比让他好好哭一场,更能治愈的了。
陈丽和杨旭下午会过来,我和十年要趁这个时间好好把计划制定好,再也不能打没准备的仗了,而且要以防这种马上成功,却功亏一篑的事情发生。
“哥哥怎么样了?”陈丽很担忧,杨旭从进门起也一直朝着陈翰的房间看。
我让他们安心:“刚吃了饭睡下了,我们在客厅说吧。”
“我没事了。”正说着,二楼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陈翰推开门,在三哥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球球睡了?”
周叔点点头。
“我这身子,费了好久了。”陈翰拍了拍担忧中的弟弟妹妹,直接坐下,“怎么也没个端茶的人?”
周叔端了茶水过来:“佣人都遣散了,一来是钱得省着花,二是鹿秘书说不安全。”
陈翰破天荒的没有提任何奇怪的问题:“周叔,丽丽爱喝红茶,小旭和三哥爱喝绿茶,小鹿和十年爱喝汽水,辛苦您准备下。”
“不用这么麻烦哥,我们都喝一样的就行。”
“对,周叔,特殊时期,都喝茶就行。您也坐着,都是小辈儿,您站着也不合适。”
周叔刚要拒绝,就听陈翰说:“还是小鹿想的周到,您也坐着吧。”
“你们?”我看着陈丽和杨旭非常和平,有些好奇。
“我俩休战了……家都没了,还吵着有什么意思。”杨旭无奈地摇摇头。我突然有点明白一夜长大的意思了。
“两位领导,我就开门见山了。”十年道。
陈丽摇摇头道:“跟哥哥一样,喊我们名字就行。”
十年语气非常严肃,让人不知不觉紧张起来:“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句话,都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我说的任何一个人,是指除了这里以外的任何人。包括你们自己的秘书和其他亲人。”
“连表哥……”
“谁都不行,安启天已经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了。”随着十年对那天车祸的讲述,大家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愤怒,再变成悲伤 ,一向见面就吵架的陈丽和杨旭,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陈丽趴在杨旭怀里低声哭泣。
“另外,周叔还有两个问题需要您来解答。第一个那天到底陈董是去做什么?安启天又为什么没在车上?”
随着十年的描述,我倒也记起些:“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陈氏的会所我去过一次,确实得过那条路。”
陈氏的会所应该是平日里专请一些秘密人士,那么僻静的一条路可以甩掉一切麻烦,倒是可以理解的。
周叔接着说:“那天二老爷是接了舅老爷一起过来的。因为舅老爷的秘书送车去修了,出发的时候本来还是两辆车,安启天载着老爷和张律师,二老爷的秘书开着另一辆……后来为什么会……”
“杨明义的车为什么会送去修?”
“我爸前几天去公司的路上撞着辆摩托,保险杠碰坏了。”
“那事情就串起来了。安启天随便再找个借口就行,比如摔断了腿,那肯定是陈强的秘书带着送医院,顺道开走一辆车,正好剩下几位只能一辆车了。”
“鹿姐姐,你说的我都冒冷汗了……”陈丽一个哆嗦。
“周叔,能跟我们讲讲……这么说吧,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陈家那方面的生意,陈翰从来没沾过?而且陈感觉不只是嫉妒哥哥吧?嫉妒到连亲生父亲都能杀?”
周叔整了整领口,喝了口茶:“我可能要从头讲起,我先给你们准备点吃的吧。”
第116章 一个亿
周洋来到陈家的时候是二十五岁,是和嫁过来的杨和美一起来的。准确的说,周洋从十岁起,就在杨家当佣人了,那个年代,没人敢用佣人,没人敢享受资本主义的待遇。而周洋名义上就成了杨家的养子,随着时日绵长,周叔有眼力价,又乖巧懂事,杨家父母很快便真的将他视如己出了。所以周洋几乎是看着杨和美长大的。杨和美出国留学,也是周洋跟着一路照顾,比杨名义这个亲弟弟,更像亲人。所以杨和美嫁给陈鹏,周洋也就跟着来了。他提起陈翰的妈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神采,感情之深不言而喻。周叔说自己更像是陈鹏和杨和美的大哥哥,之前陈鹏还有些嫉妒他和陈翰妈妈的关系,可是当陈翰妈妈去世后,似乎只有看见周洋,陈鹏才能说上几句心里话。
陈家的一切改变都是从陈翰出生开始的,准确的说,从杨和美和陈鹏互相倾心那刻起,就注定了。
用周洋的话来说,杨和美是个特别天真烂漫的人,虽然在陈翰的记忆里听到过一些关于母亲的描述,但是周洋的这些讲述,才让我们对这个女人有了更清晰的描摹。杨和美喜欢荡秋千,会在钢琴前浪漫地弹奏,会给每一个遇到的乞丐善心,她善待每一个身边的人,喜欢做菜,对孩子很有爱心。她也曾因为知道了杨家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而远走他乡,她与陈鹏一见倾心,而义无反顾地嫁给了陈鹏。周洋说,陈鹏经常会坐在杨和美最爱的秋千上,自言自语“只有在和美面前我才是一个好人”,杨和美一直在劝说陈鹏做个好人,也只有她相信陈鹏能做一个好人……直到陈鹏知道杨和美怀孕的那天起,他突然就慌了,他害怕这个孩子会和自己一样,他想有个像杨和美一样美好的孩子……
计划就是从那时开始的,陈鹏跟杨和美保证,绝对不会让陈翰接手自己不干净的那些生意,会让陈翰在一个干净的环境下成长成一个干净的人。杨和美本以为自己多年的规劝终于有了效果,而陈鹏也做到了他的承诺,只是杨和美却不知道他给陈翰的这份干净,会牵扯到更多无辜的生命。而且陈鹏拉着自己弟弟和自己小舅子一起完成了这件事……那就是陈他们这些私生子的悲惨命运的开始。
在杨和美去世前,甚至他们都不知道有陈这个人的存在。
可能上天不允许这么完美的人留在尘世吧,误入凡间的天使,总要回到属于她的天堂。在陈翰十六岁的时候,杨和美去世了。陈来到了陈家,刚到陈家来的时候, 陈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因为正妻不在了,就有资格认祖归宗的私生子,于是想着法儿的和陈翰争宠。
“你们说的什么不干净的生意?那是什么意思?”杨旭不解地问道。
和我们想的一样,他们果然都不知道这件事。
“我想陈是在去年知道了自己的任务吧?”十年开口问道。
“差不多吧,只是去年老爷开始更多地让他接触核心工作,而且老爷有心培养小翰了……所以才会有小翰的车祸……以及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陈可能一开始以为陈翰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直到发现三位婚生子都没有接触那些生意,而且陈鹏开始安排陈翰进入公司的事了,所以他慌了。”
周叔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但是我和老爷都被他平时的温顺骗了,没想到他会是如此不择手段的一个人,好像这个说法也不妥。七岁看大,我们早该明白这是头喂不熟的狼……”
我仔细想来,其实陈从没有感受过亲情,连自以为是的父爱也满是利用,变得不择手段似乎是人性本恶的必然结果……
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没有把陈氏的黑暗告诉陈丽和杨旭。
“你们父亲应该也有些身不由已,如果陈氏真的做了很多年这种生意……”
“快一百年了……”周叔在我们全体人的震惊中徐徐道,“以前是个裁缝铺子,那时候到处都在打仗……那时候没人管,普通声音不好做,祖宗们借着裁缝铺的伪装,倒是因为乱世挣了很多钱……几十年前断过一段时间,后来又一直沿着以前的路子了。一是这个确实是挣钱,二来从当年裁缝铺子的一家人,变成了现在的两个家族,从当年的背后的零散买家,到现在整个b市的暗市……所以逃不开也卸不下……”
利滚利,球滚球,没人能摆脱利益的诱惑,也没人能丢弃通往捷径的方法。
陈翰沉默了片刻,双手交叉,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徐徐道:“我……我同情陈的遭遇,他本来是无辜的,我也认为我爸不该这样……可他终归是我爸,就算他做了太多错事,他也是我爸……他虽然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我希望用自己剩下的时间去帮他赎罪,他们想给我的那个干净的环境……我希望不只是我一个人或者只是我们三个人的干净环境……我想让整个b市都焕然一新。这是我死去母亲地愿望,也将成为我替我那做了很多错事的父亲还的债……”
我们没想到陈翰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一时间竟连感动都没顾上,震惊了良久,才又听他道:“所以现在我要做两件事,第一是抢回公司,三位父亲拼了命留给我们的这个公司,我们就必须得拿回来。第二,他们这个破烂倒卖秘密,为人消灾的生意,我必须得搅黄了,一切都是从这儿开始的,就得让他从这儿结束。这是我妈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我突然有种儿子长大了的感觉,简直欣慰地想哭。陈翰接着道:“但是我陈翰有自知之明,我一个混了三十多年的扶不上墙的公子哥儿,干不成这事儿,所以请你们帮我。”
陈翰突然诚挚地看着我和十年,我和十年先是一愣,然后相视一笑答:“乐意之至。”
陈丽和杨旭直到走的时候也没回过神来,但是他们起码现在会有心理警备,而且这些家破人亡的仇恨是他们奋斗的精神支柱,他俩按照陈翰的安排,明天就会回公司。我让他们务必保持冷静,观察着公司一切的变化,静静蛰伏,等待时机,以为我们下一步的计划铺路。
我们剩下的人也开始制定接下来的方案了,毕竟要确保接下来的万无一失。
“好弟弟,好妹妹,求你们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陈翰一下子冷静了不少,倒让我们不习惯了。
“简单,过两天上班去。今晚上先见下童董,去问他股份卖不卖。”
“可他只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和我妈之前留给我的一样多……”
“童董是技术入股,给他足够养老的钱应该没问题。”
“为什么不找苑叔叔?他有百分之十五。”
我叹了口气,心想这货竟然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儿还看不清人。十年非常直接地当头棒喝:“这时候你还相信苑堂会卖你股份?那我们还是不要帮你了,简直白费功夫!”
周叔开口替陈翰解释:“苑堂的爸爸帮太老爷顶过一条命,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是当初拉他入伙的保证。但苑堂这人不如他父亲讲义气,唯利是图,如果陈没有成功收买苑堂,你手里有了苑堂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支持,就是对于陈非常危险的事,加上你自己的,万一又加上童武的股份,你手上就占了四分之一了。陈不敢冒这个险,所以苑堂他早就解决好了。”
我点点头,终于安心,多亏周叔还是清醒的。不过这也让我有点担心……周叔如果被陈盯上……
“你们不用担心我,在别人眼中,我只是个佣人而已,没人相信我知道所有陈氏的秘密,他们认为我只知道老爷喜欢吃什么,少爷喜欢吃什么。所以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而且我无儿无女,除了个不争气的侄子,没别的亲人了,钱要再多也没用。这些年省下来的,应该够帮你们凑点钱了。毕竟现在做的事,需要挺多钱的。”
陈翰摇摇头:“我相信周叔,他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最疼我。陈整那些幺蛾子的时候,只有周叔相信我没做过。”
陈翰顿了下问到:“我们需要多少钱?”
“陈氏没上市,但折合市价,要想吞下这些,还得为万一吞下苑堂的股份做准备,估计得五百万,不过走这条路比较难,因为陈他们三个铁定不会卖你股份。所以我这儿有另一个办法,虽然更稳妥,可是要打场硬仗,估计五千万吧,不过为了防止不够。建议准备两倍。”
“多少?”
“多少?”
“一个亿……”
“什么?”
“陈最怕的不是公司没了,也不是钱没赚到,更不是他背后的保护伞。”
我好像抓到了十年的思路:“他怕输……”
“对,所以我们就一点点割他的羽翼,让他输得彻底。”
话是没错啦,可是这是一个亿……我们哪来的一个亿……
第117章 纸团
我们迟迟没有从一个亿的震惊中走出来。十年像是没看到我们各个瞠目结舌的样子一样,从头到尾专注地讲着自己的计划,我们听的越发沉默,陈翰没懂的地方,十年也耐心地朝他解释了一遍。其实十年的计划是目前最快,也是最容易成功的。但关键问题就是所需资金池太大,在这个年代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如果有这个钱,都可以重新再做起一家公司了,更何况这只是赌本了。现在的问题其实就在于陈翰愿不愿意用这么多钱去赌,赌陈的一个漏洞不查。
我们还陷在思考里,十年就已经进入下一个问题了。
“米修尔公司您了解吗?”
“你们已经知道米修尔了?”周叔很是惊讶,似乎这是他依旧想隐藏的话题。
“米修尔在东南亚有五间分公司,实际控股人是库辛,准确的说是陈九龄,但除了老爷,应该没人知道他这个名字。米修尔是你外公在的时候创建的。几十年前,你外公意识到国内的形式不适合按照之前的模式继续了,就想到了,建立境外公司和非盈利机构的方法。派去东南亚创建米修尔的就是你的舅姥爷杨建新,十年前,本家人丁稀薄,就只能从旁支选了陈九龄做米修尔继承人,他也很争气,十年间,他把三间公司做成了五间,而且巩固了和当地**的关系。”
“但据我所知,这个库辛似乎……”
“库新这几年做大了,不太听话了,毕竟旁支选上来的人,还是有自己的私心。”
陈翰愣愣地问道:“周叔,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其实一开始我被买进杨家是当助手培养的。所以前几年的事情我很清楚,你外公把我当亲儿子一样,也事事不会避着我,只是后来一直围着小姐转,又陪着小姐嫁来陈家来,就远离这些了。这几年,老爷偶尔会想找人聊聊天……我俩倒像是相依为命了……”
我们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周叔身上,确实有种只有从小到大才能培养出的贵气,尤其是他每每提到陈翰母亲,眼中发出的光彩,似乎为他一辈子都献给了陈家,做出了解释。
陈翰抓了抓头发,面上的惊慌一闪即逝:“现在的问题就是钱……我今年才攒了几万块,之前……你们懂的,我,败家子儿本人。”陈翰指向自己,嘿嘿一笑。
但我们却笑不出来,任谁都读的懂他笑容中的苦涩。
陈翰接着道:“周叔,您帮我把房子卖了吧,这套房子市价我也不太清楚能卖多少,加上将军山的度假别墅和开发区的那套,都卖了吧,就这两天,应该能卖二百万吧?”
“不行少爷!我还有套房子,反正我老骨头一把,用不着了,而且本来就是老爷给我的,用在这儿,也不枉费老爷的心意了。”
“周叔,那是您的养老本儿……”
周叔抓住了陈翰的手:“少爷你听我说!”除了上次陈翰的车祸,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周叔如此激动的样子,“周叔这一辈子无儿无女,就只有少爷你……只有……“周叔抬起头,眼里竟泛着泪光,“所以少爷,让周叔为你做点事吧……而且你的房子卖了你住哪去?这是你的家啊!”
陈翰眼圈也红了。我想劝慰这爷俩,确是话到嘴边什么也没说出口。
“有房子的话,我去银行问问,能不能抵押贷款,不知道现在的政策是什么样儿。”我安慰陈翰,“不一定非得卖了房子,抵押贷款一样的,我们用完了钱,还能把房子拿回来。”
“没事儿,我哪差房子啊?是吧?男人?”陈翰笑着撞了撞三哥,并朝三哥递了个wink。
沉默了好久的三哥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恩,确实不缺,你男人就房子多。”
这一句话把我们都逗乐了,就连周叔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不少。
“而且,我说各位,放着我这儿一大款,你们竟然要卖房子了?我黄花梨桌子一卖就给你们凑十分之一了!更不用说,这几年收租都是我自己个儿揣兜里了,哪用你们愁成这样?”
我们全体一愣,倒是把低调的房东大人忘了。
陈翰又郁闷了:“沈三山,你那黄花梨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而且你这几年过的多苦,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就这点儿爱好,你还……呸!我算什么男人!”
“那也不能让你把祖宅卖了啊?你要想卖也行,我收了!一共给你两千万,怎么样?以后你有钱了还能找我买回去。黄花梨以后你挣了钱再给我拍个更好的成不?”
我和十年相视一笑,真是财大气粗的好处,他们八成不知道以后起码得花一个亿才能再买着那种品质的。我小声跟十年道:“我以前觉得你挺趁钱的,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正经八百的金龟婿。”
十年不服气地朝我说:“我未成年,资产也上千万了!再过几年你等着瞧!”
“是咯是咯……”
周叔震惊地看着三哥,眉间的沟壑更深了:“沈先生,冒昧问一下,您是做什么行业的?”
在这样一个流行百万富翁一词的年代,有人动不动要给陈翰一千万,如果不是知道三哥这几年基本不花钱,只进账,我也无法想象。
“我啊……收租的……”三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家里房子比较多。”
我心内翻了个白眼,只道那哪是比较多……
“沈氏家族的天河山集团您听说过吗?”十年嘿嘿一乐,看笑话似的盯着陈翰,伸出手指了指三哥,“他爹开的。”
“什么?”虚弱的陈翰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连日来的悲伤氛围,瞬间被这震惊冲淡了。
周叔不可思议的张着嘴好久,最终擦了擦眼镜感叹道:“难怪追悼会那天沈双河会来了。我多嘴问一句沈先生,您那样的家庭,能够允许您和少爷……”
三哥笑着把陈翰按回沙发上答到:“您多虑了周叔,陈翰都见过家长了。”
说罢用胳膊肘撞了撞陈翰,陈翰呆呆地点点头,还在震惊中没回来。
三哥接着道:“那天您带我拜过陈老爷子了,我就当我也见过家长了。”
“难怪老爷找了好几拨人查,也没查出你的背景来,沈家把你保护的很好。”三哥点点头,眼底的自责转瞬即逝。
陈翰毫无灵魂地又被搀着回了屋,始终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考虑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我和十年不得不第二天就回去上班了。可是一回公司就发现变化来得很明显,从保安到保洁,看我的眼神,都极度引起不适,待我望回去,他们又避开了我的视线。
“真让人不舒服。”我自言自语着走到办公室,果不其然,一天下来,没有任何工作的进入,当然也没任何人造访。
午饭时间,一眼望去整个食堂,竟没人敢和我坐在一桌,十年依然能和公关部的打成一片,只有我,当时葬礼上公开坚定地站在陈翰身后的我,被孤立了。我冷眼扫了下周围的窃窃私语,觉得也真是可笑,之前前呼后拥,一口一句鹿秘书,鹿姐姐的,一份遗嘱竟能把人都立跑了。我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也挺好,好歹清净了。
“干嘛呢?就见你自个儿坐这儿摇着头。”
我感觉自己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被这一声儿唤醒了,鼻子甚至都中毒了似的有点发酸,抬头望去,发现不止是郑燕,还有巧玲也端着缸子坐了下来。
“你俩还敢和我坐一桌啊?”我舀了一大勺菜,塞了满嘴,掩饰自己快要涌出眼眶的泪珠。
“呦,怎么着?最近赶时髦呢,一碗全是素。”巧玲乐着给我展示了下自己碗里的肉。
我白了她眼,抱怨道:“还不是连食堂大妈都势利眼!要不是我一直嚷嚷着,堵着后面儿的打饭了,这俩素的也不舍得赏我呢!”
她俩都让我说乐了,笑了半天,我也没忍住跟着笑了好久。我们像三个神经病一样,自顾自乐着,懒得理边上怪异的目光。
“其实不止我俩,你看那桌。”巧玲挥了挥筷子,指着我身后。
我扭头一看,发现不远处庆喜和萌萌正好和我对上眼。他俩偷偷摸摸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关注我们这边,赶忙挥了挥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觉得鼻子又酸了。刘云从我身边过的时候还特意跟我打了招呼,递给我一个苹果。
“小鹿!”江芯悦端着饭缸从我身边经过时,喊了我一声,我心里一感动正想回应。
她便放下饭缸一把抓住我的手,语气又急又担忧:“你没事吧小鹿?我看你憔悴了好多,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正纳闷芯悦姐那么火爆一个人怎么突然这么婆婆妈妈了,就感觉一个小纸团进了手里,我短暂地一愣,江芯悦却面上没一点儿变化,接着道:“不管发生什么,饭得按时吃,千万照顾好自己。”
说着,没等我回话,江芯悦便端起饭缸,径直离开了。
“怎么回事?芯悦姐最近走温情路线了?”巧玲纳闷地看了眼远去的江芯悦问到。
我笑笑没回话,默默抓紧了手里的纸团。
第118章 破绽
大夏天的,为了江芯悦塞我手里的这张纸条,我和十年特意去洗了个桑拿。
“女士您好,固定柜还是临时柜?”前台小姐姐露出宛如空姐般的招牌式笑容。
“固定柜。”
“好的,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前台服务员微笑地递给我一双拖鞋。我很好奇,这个年代一百块洗一次澡能度过多愉快的一个夜晚。
搓澡的,桑拿房、各种泡池。
我衷心叹了口气,只选用了牛奶搓澡这一项服务,大姐敬业地差点把我后背皮秃噜掉,还一个劲儿问力度够不。
带着火辣辣的后背,我把粘在柜子顶的文件取下,藏在了一堆脏衣服里。回到陈宅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文件袋,里面是几张拨款申请原件。
我来回看了几遍,也不懂芯悦姐给我这个文件的意思。十年把文件一张张排开看,三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超过一百万的拨款,需要董事签批,超过五百万的需要董事长签批。
这三张都是杨明义签批的,杨明义三个字的小楷签章印在核准人那一栏。文件应该是一式两份,一份用去申请部门流转,一份财务存档。席鑫的签字也在,手续上全无问题。采购部一张三百五十万的采购钮扣的申请和一张二百七十万的某种丝线的采购申请,一张一百二十万的销售部宣发。
到底给我这些是什么意思,不过三张纸,我们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快半个小时,实在不懂用意,只能傻盯着发呆。
“你俩研究三份签章证明这么认真干嘛?是有什么问题么?”
我脑袋里的天线嘎达一声,随即感觉身边的十年直接蹦了起来。
“你说什么?”
十年把陈翰吓一跳,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说……有……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前一句!”
“你俩……研究签章证明……这么……”
“对啊!签章!”我兴奋地拍着十年的胳膊。
“姐……轻点儿……要拍断了。”
“周叔!周叔!陈翰你快给杨旭打电话让他来趟!”
“小鹿……十二点多了……”陈翰愣神啃着被三哥强迫每天必啃的一个苹果。
“时间不等人啊翰总!”
陈翰不情不愿地叼着苹果去打电话,昨天三哥说要回趟家有点事,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回去借钱了。所以陈翰的大男子脸皮受不住了,臭着脸一整天在屋里转来转去,转得球球都烦了,嚷嚷着要去沈家找宝宝贝贝玩。
杨旭倒是很快就开着车到了,只是周叔比较惨,这么大年纪了还被我们拉起来。
我把纸条递给周叔道:“这是我今天收到的。”
周叔看了下道:“这是席鑫写的啊?”
“周叔您说什么?”我有点惊讶,周叔居然先反应的不是内容,而是写字的人。
“这是席鑫的字啊,他小时候写字总是没有根骨,还是夫人教他练得字,给了他几本临摹的帖子,老爷也纠正过他,他的字我认得的。少爷你那时候还小,可能没什么印象了。”
“您是说席鑫小时候跟陈家关系很好?”
周叔点点头,我一想也是,财务,一个公司的命脉,肯定要找信得过的人,尤其是陈氏这种很多隐藏秘密的公司。
“您这么说,我好像有点印象,小时候是有个比我大很多的哥哥总来家里,但是好像是远方亲戚……”
“本来是叫杨鑫的,后来父母出了事,老爷就帮他改了姓,送出国学习了。”
没有人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大家似乎心照不宣,陈杨两家,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然而出头的却始终只是本家,但是背后却还有两个家族的不知道多少人的付出,却不要说各个公司,就连家族聚会上甚至都不能有姓名。所以我们进公司这么久,也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大群人的存在。
所以,其实席鑫一直和陈鹏一条心,只是碍于身份不能明示……席鑫是陈鹏以防万一留给陈翰的一条暗线……
十年转头问向杨旭:“我想请问下,杨董上次不小心撞了摩托车那次,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杨旭想了想道:“张医师来看过,说是右手韧带有点拉伤了。”
“所以不能写字对吗?”
杨旭愣愣地点点头:“好像是,因为我爸这几天吃饭都用左手拿勺子吃……”
“前一天来家吃饭,杨董也是跟我要的勺子,左手拿着吃,老爷当时还问他了,说是扭到手了,都没办法写字了,医生说让养两天……”
我长舒一口气,觉得多日来的阴霾终于扫进了一道曙光。
十年扶额道:“遗嘱你们都看过了吗?是签名!我们真是太大意了……”十年指着桌子上的文件接着道,“签章,杨董出事前一周的三份文件,都是签章,因为他的手伤了,写不了字。”
每个人都知道遗嘱肯定是造假的,只是当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却简单的让人甚至不敢相信。每个人都被悲伤充满了,完全忽略了身边这么明显的细节。杨旭接受不了,陈翰也接受不了,甚至周叔也接受不了。
“没时间惆怅了,我们必须得加速了。”十年无情地打断了大家的沉思,现在必须行动起来,“杨旭你和陈丽也要一起行动了,我们没有别人可以相信,凡事只能靠自己。”
杨旭坚定地点点头。
“你们去起诉,这个证据不用提交,就等排期公审,到最后一刻我们再交,不能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之前我们跟肖荃提过要起诉这个事,在陈铺了那么多人脉的情况下,这个官司到底能不能打成。肖荃直白道他倒是有一个很好的人选,有位刺儿头法官,非常铁面无私地从省高院一路得罪人到了中院,而且再次得罪人所以被领导特别关照了,分配的案子都属于最难解难分的民事诉讼,而且手底下配的一干人也都是各种“爹不疼娘不爱”,恨不得发配边疆的伙计。这些民事纠纷,十起里有八起能在庭上打起来。只要想办法排到这位法官审理,那基本不用担心陈会做什么手脚了。
十年转着茶杯,语气有些犹豫道:“还得有人跟米修尔的二把手谈谈。现在这个情况,得在库辛准备和陈开始好好合作的时候,给他来个后院起火。”
“我去。”周叔主动请缨,“我跟着老爷见过几次萨卡索,比较容易获得他的信任。”
十年似乎早就心内选定了人选,他有些心虚地看了我眼,我只得点点头给他回应。这时候哪还顾得上手段方法,不冒险大家都得一起死,虽然推周叔出去确实不地道,可这也是保住最多人的办法……
“那我给您派几个人。”
“不用了小翰,我自己去就成,人多目标大。”
“不行,您自己我不放心。”
“别小看了我受到过的教育,从小在杨家当心腹培养的,自保的本事我还是有的。对外就说我去欧洲看你外婆了,反正老太太虽然腿脚不方便了,但是对付一群虾兵蟹将的本事还是有的,就算他们真敢朝她问,估计也是被骂的狗血淋头。”
陈翰的外婆我只在照片里见过,曾经也是叱咤b市的一位风云女性,只可惜后来腿脚做了手术,又先后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和丧夫的打击,便早早隐退了,甚至儿子去世都没回来……只打了几次电话询问陈翰他们的情况。
十年拍了拍陈翰示意他安心:“周叔,您能去趟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也放心。那……剩下就是筹钱了,最后一步提前提上了日程,一切都得跟着加速。翰哥,你钱借的怎么样了?”
陈翰摇摇头无奈道:“除了许建军借给我二百万,还用的是自己的零花。其他人要不就不接电话,接了电话的也各种推脱……总之加上三哥的两千万,凑了八千万不到……银行经理见了我简直像看见瘟神一样……”
十年有些发愁:“八千万不够稳……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下周我去k市,先下手为强,k股马上要动荡,到时候民众抛售就来不及了,陈也会采取措施,所以得抓紧时间现在就去。”
十年十指交叉,抵着下巴,坚毅的目光审视着在场每一个人,像个指点江山运筹帷幄的少年将军,若隐若现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但是五官还青涩未褪,我看着他这个样子越看越陶醉,直看呆了。
“是不是觉得捡到宝啦?”
“恩~”
回答完突然觉得不对……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心理活动吗?定睛一扫,发现所有人都尴尬地看着我。
“你含情脉脉看着我的样子~为夫很是满意。”
“滚……”我感觉自己脸都烧着了……实在是想把脑袋塞进沙发缝里。
“得得得,你俩真是恶心他妈哭恶心,恶心死了!我睡了,你俩接着哭恶心吧。”
直到客厅只剩我俩,他依然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看着我,我越发觉得整个人都着火了……怎么年龄越大自控能力越差了……
第119章 彩礼
本来第二天,十年准备自己去的,可是一想到他马上要出去好多天,我就不声不响地坐上了车屁股……他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我们偷偷摸摸,骑着小摩托在城里绕了一大圈,才甩掉了身后的尾巴。来到初至时那所最熟悉的交易所,心情还挺复杂,当时就是在这儿赚到了十年的第一桶金。果然一进去就看见了好多熟悉的面孔。
“小伙子,你终于出现了!诶!老刘,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股神!”大爷非常热情地招呼了一堆老头老太太围了过来,兴奋地胡子都飞起来了。对着十年又是拍又是拉的,老太太们还来趁着热闹摸摸脸,分外热情,连平时脸皮堪比城墙厚的敬十年同志,竟然也脸红了。
“大爷大妈们,好久不见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找你们打听点儿事。”十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一群大妈又看兴奋了,直接上手挨个揉了把他的头发。
十年顶着一头“鸟窝”,跟在场几位大爷大妈耐心地请教了好久,还金手指点了好几支股票,才在大爷大妈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在周叔离开的第二天,十年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我看着他一件件装着一副,觉得少看一眼,漏了一个动作,都是吃亏了一般。
“平时没见着你这么黏糊我。”
“那不是要把未来几天漏掉的看回来么……”
“呦呦呦,鹿灵犀也会说情话了!”他说着在我脑门上印了个“章”,“等我回来检查检查印章还在不。”
“神经病……”
他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大堆我要按时吃饭,小心陈,别乱跟人抛媚眼,最好还能练练功的乱七八糟。我赶忙伸出手捂住他嘴:“呸呸呸,你可快别说了!电视剧里一般说这么多的,最后都没回来……”
“你放心吧,我死也不舍得死外面的。那首歌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要死就死在你怀里!”
正说着,楼下响起一阵骚动,估摸着是三哥回来了,我们便放下手头的东西,先下楼去了。我们下楼一看,发现不仅三哥回来了,还带回来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西装,带着眼镜,半弓着身子,两手拎着公文包垂在身前,全身上下透着一股霓虹国的气质。
“这是?”陈翰纳闷地盯着三哥。
这位仁兄直接鞠了个躬,不急不缓地道:“在下申宝宝,天山水地产集团财务副总监,请多关照。”
我们统统望向三哥:?
三哥接过话茬:“申总监是二哥借给咱们的,说让十年带着去k市。申总监在霓虹国留过学,在k市卖楼花那事儿,就是他负责的,所以对k市金融市场比较熟。”
我们恍然大悟,简直对二哥感激涕零,心里头直接给跪下了。
没留神申宝宝紧接着的话差点让我们直接跪下:“董事长交给鄙人三亿一道带去,说不够用了可以再提。”
“啊?”
三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爸说,这是彩礼。”
“彩……彩……彩礼?”陈翰差点蹦起来,明显是没顾上细琢磨“彩礼”两个字,就顾着激动了。
我松了口气,心想还好周叔不在,不然得老泪纵横地琢磨,这得回多少礼才行。
我再次感受到了财大气粗这个词的定义,但是十年的关注点却跟我们不一样。
“三亿?”
申宝宝接着用他那种雷打不动的语气道:“集团财务专家计算了两天,认为现在k股行情,用一亿狙晨光,也就是曾经的陈氏子公司,成功率百分之七十三。但是现在民众持股占30%,用1.96亿全部收购的成功率是87%,用2.56亿全部收购的成功率是99.8%,另外0.2%来源于股民的不稳定性,所以这次带3亿……”
十年嘴角扬起:“确保成功率100%。”他转头拍了下陈翰,“还不谢谢你未来公公!”
陈翰愣了愣神,才想起反击:“三山,我回头一定登门拜谢岳父大人!”
三哥懒得搭理他,十年和申宝宝又聊了几句,两人便趁着夜色出发了。两人乘坐了沈家合作的航空专线,所以即使陈知道十年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无迹可寻。
沈家多年来默默地崛起,保持低调,不像许家住着山头,玩着车,也不像陈家一样吃穿用度都讲究,甚至家里基本连个所谓的佣人都没有,几乎每分钱用的都物有所值。给三哥的这三亿,应该是头回挥霍吧……
十年走的第二个星期,想他……想疯了……上周还觉得没人盯着挺乐呵,能随意地吃吃喝喝,熬夜不锻炼,结果这周开始就越来越不对劲儿,干什么都提不起心劲儿来。公司各种心怀叵测的人,来问他到底去哪了,我只能笑着答回老家了去了。连上班监视别人的心情都没,干脆早早回家去了。
一进门就发现三哥正趴在楼上书房门前,不知道在干啥,我上楼路过他,发现他还趴在那儿,正准备喊,三哥就冲我伸出指头:嘘……
我纳闷地走过去,发现书房里隐约传来陈翰的声音。之前的书房,现在被陈翰摆上了父母的照片,变成了他偷偷怀念的地方。
“爸,你见着我妈了吗?你火化时候我都没在场,是不是觉得我特不孝?都不想回来看我吧……他们都说头七不回来,就……就不会再回来了。我等了你七天,又七天,又七天……但是你都没来……”陈翰说着声音有点哽咽,“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他沉默了几秒,又接着道,“之前我总在想,为什么你不下去陪我妈?可是你真去了,我……我又后悔了……其实,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妈根本不是生病了……”
他这句话一出,我和三哥对视了一眼,都是满眼的震惊。
“那天我到医院的时候,你们骗我说她生病了,可是妈妈被子遮住的地方不小心露出了了……我瞥见了,她缠着绷带,绷带上还渗着血,以前我一直不敢确信自己的猜想,直到自己伤过了,才确定……从那天起,妈妈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地衰弱下去了。后来没几天,舅妈就过世了……又过了段时间,你们就说婶婶也生病了,送到国外去治病。可是我偷偷找人查了……婶婶根本没出国,就在将军山的安定医院,我不敢告诉丽丽,也不敢问你们……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一起去旅行的,回来却先后都出事了……我以前只是觉得是巧合,丽丽和小旭还小更不会察觉到什么,直到这次……我才意识到,你们三个从来只坐自己秘书开的车,不雇佣司机,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我惊讶地捕捉到了什么,但却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
“我以前恨你,想怎么就是你活着,我妈没了呢……可是现在我心里难受……我想哪怕,哪怕你俩只要有一个陪着我就行……不管是谁……我……我难受……”书房里只剩下呜咽声。
可是我和三哥却久久对视着,心里不停地翻涌过万千思绪。三哥摇摇头,示意我俩一同下了楼,给陈翰一些空间。
三哥沉默好久,才缓缓道:“这如果是真的……”
我明白三哥的意思,可却也没什么头绪,甚至是内心里不想接受那个可能的事实。唯一能解答的周叔也不在,周叔之前没提,陈翰也没问,似乎谁都害怕触碰那一条敏感线。
我见三哥又叹了口气,眼里流露着心疼,突然脑袋里一灵光。
“三哥,咋一直揉腰呢,怎么着?昨天晚上被农奴翻身把歌唱了?”
三哥差点从台阶上翻下来,食指戳了戳我的脑袋怒骂道:“你这丫头还没结婚,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我们那儿没那么多讲究,好多小姑娘说话可比我露骨多了。”
三哥笑道:“我说呢,你天天和小敬俩人说话荤素不忌的。”三哥沉默了下,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那儿……同性恋也被叫变态么?”
这次反倒是我沉默了,想起了二十年后的景象,网络暴力、流言蜚语,似乎承载的压力也不比现在少,但支持的声音也确实更多了。我对着三哥笑了笑,换了一种说法:“当然还是有人这么说,但是也有很多人声援这个群体,甚至还有好多人在为了这个群体的平等而斗争,我觉得以后肯定会好的三哥。”
三哥缓缓扬起嘴角,像是真的看见了曙光般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和三哥又闲聊了几句,陈翰就从书房里出来了,令我惊喜的是,陈翰决定第二天和我一起回去上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突然回归,月例会竟然提前了。
会议室难得坐满了人,某些还活着的董事,某些本不该活着的秘书。一些人面上窃喜,一些人面色沉重,似乎预示着接下来的会议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唯一空着的一个位置在靠近后面的角落,像是无声的羞辱。陈翰正准备发飙,我赶忙把他按下,众目睽睽之下把角落的凳子搬到了主位上,让陈翰安心的坐下。
陈目睹着这一切,并未阻止,只是冷笑了一声,示意安启天可以开始了。
“今天主要宣布两个事情,一是对陈董事长的任命,二是对陈翰副总的解任。”
所有与会者的目光齐刷刷向我们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