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除夕
陈翰呆愣地坐在沙发上,直到开门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十年推开门进来,也是愣了一下,陈翰起身,甚至撞到了桌角,慌乱道:“我先回去了。”
“他怎么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又心疼起三哥来啊,突然发现十年手上一道血痕,甚至连他走路也有点踉跄。
“你怎么了?!”
十年嘴角勉强扯起,摇摇头,倒在沙发上:“没事,今天大意了。姐,拿药箱。”
我心里猛一紧,手忙脚乱去拎了药箱,纱布、紫药水、红花油、棉签……铺了一沙发。十年止不住笑,只是没笑两声便咳嗽了起来。
“给我看看还伤哪了?”我说着手抓起他的衣角。
“诶?这么主动?”
“滚!快脱!”
他撇了撇嘴角,把毛衣脱掉,动作却不怎么顺畅,当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露出来的时候,我心一阵揪着疼,有的地方还透着血印子,看来打的人是下了狠手。
“怎么回事?”我一边找出了消淤血的药膏,一边检查着他身上的伤。
“哈哈,大意了。”
我瞪了他眼,用棉签在他身上狠戳了一下。
“嘶……”他皱了皱眉,“sorry~不带你去是因为上次见着守卫比较多,带着你不方便。”
这个理由我倒是可以接受,但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次想着守卫看着挺草包的,就想再去偷个证据,哎……轻敌了。”他说完摸摸脑袋嘿嘿一乐,我拿着酒精棉签在他手上出血的地方使劲一滚。
“嘶……谋杀亲夫啊!”
“东西呢?”
“没拿到。”
我叹了口气,心里倒放下了:“要是拿到估计马上会全城通缉你,没拿着就算了。只是陈估计察觉到了会加强看守,以后就更拿不到了。”
十年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下。
“疼?”
“有点……”
“几个人追你?”
“十多个吧,没数,哈哈哈。”
我懒得再理他,把出血的地方贴上创可贴和纱布,才让他穿上衣服,他已然冷的一身鸡皮疙瘩了。
“用不用去医院拍个片子?”
“没那么严重,而且去医院是准备告诉陈,快来抓我呀?多亏衣服多穿了几件,看起来像个胖子……对了明后天我肯定上不了班了,你和翰哥想想怎么帮我打掩护吧。”
“哦,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十年活动着肩膀问:“什么?”
“你身上的疤痕褪了很多。”
“真的?霓虹国这个药膏果然好用!今晚上我再涂点!”
“臭美。”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他们说到的人事调动,便讲给十年听,听完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是不是要出事?”
“出事也是好事。”
我以为他说的是出事了好抓陈把柄,于是瞪了他眼。我从怀里掏出个暖水瓶递给十年,让他捂着肚子,免得刚才着了凉。他诧异地盯着眼前的瓶子,又皱了皱眉:“这是吊瓶?”
我嘲笑他没见过市面的样子:“嗯,输液瓶,巧玲给的,她朋友在棉纺厂医院当护士。”
他拿在手里悟了捂,八成是觉得很神奇。
他玩了会儿又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姐你想啊,跟着陈的人都被调走了,那公司里只剩陈翰的人了。这是摆明老爷子在帮他清人啊!”
我恍然大悟,细细想想那些人名,觉得他一语中的。非常想赶忙把这个消息告诉陈翰,可是一想他刚才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又惆怅了。
“怎么了?陈翰出事了?”
“没,就是……六哥的事,他知道了……”
十年嘴角突然咧开:“太好了!瞒得好辛苦!”
“可是我怕他觉得……”
“他要是能觉得什么,早就能察觉到三哥不对了,或者那天游乐场时候就跑路了,还会搬去和三哥一起住?”
我点点头,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便起身回卧室了。
“睡了?不聊聊天啊?”
“聊个屁,姐明天还得上班!”
懒得理会十年,我径直回了房间,没一会儿就听见隔壁刺刺啦啦响,懒得理十年在捣鼓什么,便径自进了梦乡。
为了配合十年的请假,我和陈翰特意中午在食堂找人问了下哪里能开点拉肚子的药给十年,并且陈翰添油加醋得嘲笑他昨天拉了一夜,人都瘦脱相了。
大家以讹传讹,第二天听到的版本是敬十年拉肚子进医院了。
转眼就到了过年,除夕那天,沈大哥亲自开了车来接我们,然后发现一辆车都坐满了……
“这位是?”
“伯伯你好,我是球球。”
陈翰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大哥,你好,我是球球的爸爸陈翰!”
透过后视镜都可以看到三哥的白眼。
“大哥,就是他俩没地方过年,就想跟我们凑一下……”我说完在心里狠狠地呸了一下。明明昨天陈董站在他办公室门口,敲了五分钟的门,最后无可奈何地走了。
“没事,老三的朋友,不用把自己当外人。”沈一天应该是兄弟三个最为憨厚的,看人从不像沈双河一样,带着打量的意味,也不像三哥,对人永远隔着层纱。沈大哥热情就写在脸上,心里想什么眼里就透着什么。难怪二哥说家里生意的合作伙伴,三分之一都跟沈大哥有着过命的交情……
“这别墅区,有年头了……”陈翰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什么,“法殖民时期盖的,你家住这里?好地方啊!”
这条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两边的法桐虽然落叶了,但映着重新铺就一新的柏油路,阳光斑驳,别有一番风味。两边的别墅群我也略有了解,多年后这里的很多住户都会迁走,住宅将会改造成各种各样的酒店、私房菜、娱乐场所。而这里为数不多的僻静住宅,也有市无价,千万难求……
所以听到陈翰感叹半天只说了句这样不痛不痒的话……我和十年都白了他一眼。
说话间眼前一道铁艺门打开,车便驶进了院子,三哥的脊背一下立了起来。我望着他叹了口气……
“怎么愣着?你作为主人不应该带我们进去么?”陈翰左手牵着球球,右手拍在沈三山背上,却拍了一下也愣住了,“怎么抖成这样……”
陈翰转头望向我用口型问:“他哆嗦什么?”
我摇摇头,走上前拍了拍他们朝沈大哥道:“大哥,东西直接拎屋里吗?”
沈大哥也看出了弟弟的踌躇,拦着三哥的肩膀拍了拍道:“老三,咱妈成天盼着你回家呢,快进去吧。”
正说着,就见整齐的低灌木中青石板路尽头的门打开,一位衣着精致的女人笑着迎了出来:“这是小弟吗?比照片里更帅!”女人走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快进去吧,外头冷,爸都在屋里转了好几圈了。”
“老三,这是你二嫂。”
“嫂子好。”
“球球,喊阿姨。”
“阿姨好!阿姨你好漂亮啊!”
“这是谁家的孩子?嘴真甜,长得太可爱了!”二嫂直接抱起球球亲昵地贴了贴脸,“屋里还有一个小哥哥一个小姐姐,走,找他们玩儿去,来!阿姨抱。”
二嫂的热情和球球的自来熟,让三哥喘了口气,虽然沉重,但终于迈开了步子。
一进屋,暖气很足,二嫂非常贴心地递给我们几双拖鞋:“不好意思,家政阿姨过年都放假了,大家只能自己动手了哈,就当自己家!”
二嫂自己乐了下,倒是让我们这群客人一下子安心下来。
“呵,我说呢,除了你,谁能笑这么大声。”二哥朝二嫂打趣着地走来,身上竟带了个围裙……平时见他都是西装革履或者中山装老成的,头次见踢拉着拖鞋,手上满是面粉的二哥。
“你们傻站着干什么?帮我包饺子啊!你们大嫂二嫂干活儿太凑合!”
二嫂帮球球把鞋穿好,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给了二哥一巴掌:“当着一群弟弟的妹妹的面寒碜我,信不信我大年三十儿离家出走?”俩人你来我往,倒是把我们逗乐了,连球球都跟着傻乐。
三哥看着也平静了很多,直到转进客厅,见着里面头发花白的老两口,才再次紧张起来。
“妈……”
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腿上盖着毯子,眼里噙满了泪水。
沈伯伯冷哼一声道:“还知道回来。”
沈伯母毫不留情地在沈伯伯后背狠狠拍了一巴掌:“干什么对我儿子这种语气?”转头又面带笑容地对三哥说,“快,过来让妈看看,瘦了……瘦了好多……”
三哥走向沈伯母的每一步,都像灌着千斤。
“妈!”趴在沈伯母腿上的三哥,是我认识他以来,见过最脆弱的模样,“对不起……”
“十年了……每次打电话也是颠来倒去就这一句,累不累你?”沈伯母摸了摸儿子的头,笑得很慈祥。
三哥趴在沈伯母腿上,不住地抽泣,惹得从厨房出来的大嫂也红了眼圈。
“爸爸,干爹怎么啦?”
陈翰皱着眉望着三哥的背影,低头对球球说:“球球,你干爹惹奶奶生气了,你去帮他哄哄。”
球球踢他着一双小拖鞋跑过去,像大人似的摸了摸三哥的头:“干爹,你跟奶奶道歉了吗?”说着又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沈伯母道:“奶奶,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干爹呀?他虽然不如我懂事,但是他是球球的干爹,球球不想见到干爹哭鼻子。”
球球两句话,便把沈伯母逗乐了,看着球球一脸慈祥:“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可爱的干儿子?奶奶不生气,芳芳,带孩子去楼上玩吧。”
二嫂点点头,抱着球球去找孩子们了。三哥才缓缓站起来,拉着沈母的手,不肯放。
“快去洗把脸吧,晚上亲戚都来家吃饭,看见你这么大的人了哭成这样儿多丢人。”
三哥一家真的是和睦家庭的典范,两个小孩也很懂礼貌,三世同堂,其乐融融。只是亲戚……
“这不是三山吗?出国回来了?”三哥的大伯母阴阳怪气地问着。
三哥夹菜的手明显一顿,然后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嗯,不久前回来的。”
三哥的表姐语气也让人受不了:“十年了都不回家看看啊,在国外过得挺开心呀?”
几个人轮番轰炸着,目的明显的我们都能看出来。终究还是有个人几杯酒下肚,不长眼地把话题引过去了。他的堂兄倚在椅背上问:“三山,你那病治好没?”
第九十一章 代言
“我儿子没病!”
“二叔,我这不是关心弟弟么,您怎么还生上气了?”
“爸……”三哥扯了扯自己爸爸的袖子,逃离似的要开口。
“同性恋不是病。”沈母放下筷子瞪着一桌的人缓缓开口,“沈初一,你没文化就不要说话。”
“弟妹你说什么呢?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能说那个词呢!”沈家大伯赶忙捂住了身边小孩儿的耳朵。
我心道,完了,好好一顿饭,这下吃不好了。
“我吃饱了,你们……”
“坐下!”没等三哥起身,沈母就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你家,哪有你离席的道理?”
“自古就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不过是和你不一样,怎么就是病了?你还比三哥矮一头呢,也没三哥长得帅,是不是也有病?”
我没想到陈翰会突然出头,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本来担心球球好奇,但只听见球球说:“宝宝、贝贝,我们去楼上玩吧,你们吃饱了没有呀?”
三个孩子一起身,另外两个也蹦着跟着走了。我有时候真怀疑球球是穿越来的,说话处理事情实在机灵的狠。
“果然是读过书的,说话都四个字四个字的。”沈母这一句话差点让我喷出饭来……
“堂哥,表姐,前两天送上来的今年的账目,我看了看有点奇怪,收假后方不方便把轴承的采购单给我看看?”二嫂边说着边给二哥夹了一筷子菜。
我们本来有点摸不准她这时候说这话的意味,结果她一说完,三哥的堂哥表姐的脸一下就变了色。
“双河他媳妇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做生意还用你们教?”大伯母嘴里含着饭依然卖力喊着。
“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投了钱,是股东,自然有查账的权利。”
眼见着沈家其他几个人都不发话,只是嘴角噙着笑,就知道二嫂这一招将军了。
“你们只是股东,实际老板是你哥哥姐姐!”三哥的大伯也沉不住气了。
“对,只是股东,不过是大股东。”
二哥又夹了块肉给媳妇,表示对媳妇这话的赞赏。
“你们……”
全程只有三哥姑姑一脸困惑,看着自己一儿一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大伯家的独子倒是还想据理力争一下,只是没开口就被沈一天噎了回去:“表哥,一家人一起吃饭,怎么谈起工作来了。”
“就是都是一家人,我们也不能说因为有丁点小问题,就把资金收走啊。”沈母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就张罗着大家吃菜。
接下来吃了不到半个小时,两大家子人就灰溜溜走了。
等着看春晚的间隙,三哥问道:“咱家借钱给他们开店了?”
“嗯,你表弟和你堂哥说想开个汽修店,你表姐也想掺一脚,干脆就给他们投资开了三个店,当时说好了每年年底给我们分红。”沈伯伯说着,语气倒是不屑。
“哼,我家哥哥姐姐都自己一辈子在厂子里兢兢业业再困难都没跟咱们张过嘴,你这些哥哥妹妹的成天诓骗咱家钱。”
沈伯伯被沈伯母说的一时语塞,郁闷地剥栗子。
三哥笑着打趣儿道:“我这姑姑倒还好,老实人,可是她俩孩子跟着堂哥没学好。我们就当救济贫困群众了,咱家也不差这几万块钱的。”
“几万?三十多万!”大嫂也郁闷地搭腔,“你俩哥哥还有你二嫂每天拼死拼活地在外面,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陈翰胳膊肘撞了撞三哥:“你们家挺有钱啊,动不动拿几十万献爱心。”
沈母看着他们的互动倒是笑得和蔼。
沈伯伯推着沈母朝我挥挥手,进了书房打听起三哥近况来。
“今天让你们见笑了……”
“没有,家家爱有本难念的么。”
“老三……”
“您二位就放心吧,现在就是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徐医生说差不多等开**就能停了。”
看见二位老人眼中的喜色,我也不禁动容,想念我家爷爷奶奶和老岳老鹿了……
“叔叔阿姨你们还不知道吧,之前我们公司春季时装秀,上面一多半的衣服都是三哥设计的!那场秀也是他负责的!”
“什么秀?那是什么?”
“你个大老粗,这是时髦,就是一群模特!模特知道吧?”沈伯母帮沈伯伯补习着,眼里透着骄傲,“不行,我得跟老大老二分享下,我小儿子出息咯!”
说罢,不等沈伯父,自己推着轮椅就出去了。
“宝贝儿子!来妈妈这儿!”
“妈,就老三是宝贝儿,我们都是您捡来的儿子是吧?”沈大哥赶忙走过来帮沈母推轮椅,他多喝了两杯脸红得很,看着倒像是在撒娇。
三哥坐在沈母边上,递给她一个包好的栗仁:“那是,咱妈心疼我没媳妇儿疼,也没儿子爱,可不多关怀关怀我。”
“球球爱干爹!”
三哥抱着球球狠亲了一口,沈母也乐得眼睛眯了起来。这其乐融融的一家子,让我更想家了……
电视里解晓东正笑容满面的唱着一首我似乎听过但完全不记得自己听过的歌,包括这个人的脸也因为消失太久我现在才对上号,毕竟对他的印象停留在“左三圈右三圈”的白胡子爷爷了。
大嫂问陈翰:“小陈你是陈氏的副总的话,那找你买衣服是不是打折呀?”
“那必须!一收假就送张最近出的……十年你们出那个……”
“贵宾卡。”十年正专心看电视并给我剥栗子,便随口应了一声。
“对,贵宾卡,给您和二嫂一人一张!”
二嫂捂着嘴笑得特别动人:“那就先谢谢你了。陈氏这次春季时装秀我也在电视上看见了,衣服特别好看。”
“你少跟那些阔太太打麻将,成天就会攀比这些虚的。”大哥说完大嫂,突然觉得哪不对,又转头朝陈翰道,“我不是说你们衣服怎么样。”
陈翰嘿嘿傻乐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次我们时装秀上一大半衣服都是三哥设计的?”
虽然老太太已经知道了这个事,但嘴角还是高高翘起,全家又陷入了一片乐呵里,三哥分外不好意思地被两个哥哥揉了揉脑袋。
“对了,小陈,你一毕业就进公司了么?”沈双河不经意地问着。
说到这儿陈翰挠了挠头掩饰尴尬:“没……就去年才进的……说来惭愧,前几年就顾着吃喝玩乐来着,哈哈哈!”
我和十年共同瞪了他眼,就想说他怎么还有脸笑的。
“那你主要是负责?”
“我负责业务,主要业务都我负责!”
我实在忍无可忍:“他负责公关、设计、采购、生产、财务部。”
二哥点点头:“都是核心部门,挺好。”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爸是真心对你好。”
陈翰气鼓鼓地不以为意。倒是十年看二哥的眼神若有所思似的。
“你们公司有其他业务么?”
“我们就是高级成衣啊。”
“没有了?”
“哦,最近我爸给那谁又开了个什么牙科医院。”陈翰说罢翻了个白眼。
二哥笑了笑,指了指球球:“你看,孩子都困了,给你们安排了三楼的客房。别嫌弃啊。”
陈翰直接把球球递给三哥,三哥便抱上楼去了。一家子都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似乎有点懂他们的点了。
真正看到十二点的只有我们固定看电视组合四个人,直到难忘今宵响起,才伸了个懒腰准备上楼睡觉。
刚到二楼,三哥一打开自己房间的门眼圈就红了,我们都没看见,反倒是粗心的陈翰提醒了才去问。
“怎么了?”
“没变……”他摇了摇头把眼泪忍回去,“我……我走了十年多……我的房间一点都没变……除了被褥是新的……”
我们跟着三哥进了房间瞅了下,十年拿起一个小摆件道:“很干净,经常有人打扫。”
“可能是他们想你的时候就进来看看……”
三哥终究还是没忍住,在新年钟声敲响不久,趴在床上哭了。看着三哥,我没忍住也哭了。
“想家了?”
我点点头,越想止住越哭得厉害。最后演变成我们两个哭,剩下两个安慰……新年的第一天,就这样迎来了。
“刚才二哥找你说什么?”我问向十年。
“就是说他们要不要一起去爬山的事儿。”
这撒谎不眨眼的孩子,在我这儿眼神闪烁成这样,没鬼才见鬼了。“真的?你跟我说实话。”
“哎,就是问为什么会有人调查我们。我就说啊,咱俩年龄差太大,家里不同意,就私奔过来,所以办了假身份。”
“呸!胡诌!”
“姐,我们可能得抓紧点儿,身份已经被查了,我们住一块的事儿,快瞒不住了。”
我真的佩服了他岔开话题的能力,当时被他这么一说,我就顾着脸红和羞恼了,哪记得诈他话的事。
在沈家见了各种各样来拜年的人,光茅台五粮液就堆了整整一间房,直到初三,我们一大群人才说动了陈翰回趟家。陈翰看着球球一脸愁容,三哥很识趣地抱走了球球道:“你那边事情解决了,再来接孩子吧。”
我突然有点愣神,觉得自己看见的这一幕有点怪异,又好像很日常……
初四我们回到自己的小窝,终于有点踏实的感觉,前后脚陈翰就回来了。还非要来我们家蹭饭。
“怎么着?又吵架了?”
陈翰皱着眉,不怒自威。
“没有,就是知道那个什么破烂牙科医院四月开业,我光想着就生气。”
“球球的事跟家里说了没?”
“没,看见老头子那张脸,我就……”
“怂!”
我正准备教育陈翰一通,结果十年倒是接过话头:“四月开?确定了?”
“什么?”陈翰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对,4月开,说是4月10号剪彩,过完年回去就发邀请函。”
十年托着下巴,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陈翰接着道:“老头子还说过完年要打广告,让我找个女明星。你们推荐个呗。”
“姜丽蓉啊!”
“姜丽荣?”
“就是前两天看刑侦剧里那个男主的妹妹。”
陈翰冷笑一声:“这种加起来出现了不到一集的小演员你也好意思说?”
“不是,前两天我看电视报,预告她和那个李海主演的电视剧要播了,叫什么天亮之前,还是什么的……”我说着找出从三哥那儿偷来的电视报,翻出那页给他看。
“哦,天黑之前……这种电视剧听着就不会有人看。”
我:……
“姜丽荣……难道是?”
我朝十年点点头,接着推荐。
“翰哥,我跟你说,这个电视剧肯定万人空巷,到时候姜丽荣肯定火,后天上班你就找着她跟她谈,保证用最少的钱获得最大的收益。广告在电视剧中间插播,收效肯定好。”
“翰哥,按理说咱们这个客户群体不用打广告啊。”十年在边上摇着椅子道。
“我也不懂,好像说又要开个平民牌子叫什么……凸……我才反应过来,分公司的牌子!让我去安排广告”
我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下,我的上司,怕不是个傻子……
第九十二章 谈判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一个做高级成衣的,为什么一定要再开个平民品牌。
“姜丽荣真的要红了?”
“嗯,她的成名作就是天亮之前,万人空巷的电视剧,跟凯丽似的。”
“凯丽是谁?”
“算了,你这个年纪不知道正常。不过说起这个我倒是好奇为什么要做平民品牌。”
十年冷笑一声:“能为什么,缺钱了呗。其实高级成衣就是这样,做不到香奈儿的享誉全球,终究会被外国牌子取代的,别说享誉全球了,全国都还没普及。”
我想了想上次见到阿彩那个小香的价钱,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为什么让陈翰负责这回的事?子公司不是有程国富吗?”
十年嘴角扬了扬,揉了把我的头发道:“这还用说么,老头子在试探陈翰,培养继承人呀。”
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十年说的什么,刚忙凑近了问:“真的?你确定?”
十年点了点头,联系起最近发生的事,感觉确实有这个趋势。
陈翰第二天一早就来敲门,说是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要求三天内签下来代言。签不出来就让陈去签。陈翰一听这话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到我们屋敲门,急得来回转圈。
“三天啊……”十年手指敲着桌子,另一只手托着腮沉思着,“那我觉得就签姜丽荣了。”
“你们说这个姜丽荣我真的是听都没听过,我还是想签梁洁。”
梁洁现在知名度很高,而且在娱乐圈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和成就,肯定要花更多的精力和金钱,但是陈翰既然想做成这个事,必然不能打击他积极性,于是我只得附和道:“梁洁也行,正当红,你现在赶紧联系以前帮你找小明星的那些狐朋狗友,打听打听梁洁现在的市价,然后要个联系方式跟她经纪人去谈。”
“谈的时候你要小心陈给你使绊子哦。”十年补充着,顺手把剥好的鸡蛋应塞给我,我摇头抿嘴表示抗议,十年无奈,只得把蛋黄留下,蛋清掰碎了塞我嘴里。
陈翰忿愤地瞪着我俩:“听二位的意思,是不打算帮我了?”他说话时候蹲在地上,一点也不像个富家子弟,融入路边蹲点的混混倒是毫无违和感。
“谈谈谈!爸爸妈妈不会抛弃你的!”十年顺着陈翰的毛,像是顺个小狗。
陈翰猛地站起来:“小屁孩你过分了啊!还有你一手的鸡蛋!恶心死了!”
“你先去找人吧,虽然明天才正式上班,但是今天就得动起来。”
陈翰灰溜溜地掏出手机,开始联系自己的狐朋狗友,我和十年在炉子边上烤着火,聊着今年春晚那群人认识几个。最后又讨论起来一会儿要不要拿出沈家大嫂送我们的番茄酱来吃。
说起番茄酱我也是头一次看见把番茄酱放在输液瓶子里的,据说这样可以保存很久,越想越好奇。但是看着地上一箱箱的驴肉、牛肉、烤鸡……我们还是先吃这些吧。
等着陈翰联系完,我们也打消了做饭的念头。
“说是后天进组,让我们今晚上跟他谈,带着合约……”
我头痛扶额:“帝都?”
陈翰点点头。
“咋过去?飞?”
陈翰再点头。
十年也扶额了。
“额……机票?我们这个身份证……能买不?”十年盯着我。我只得摇摇头,毕竟我也不确定。
陈翰这才皱着眉很嫌弃地看着我们:“这都十一点了,你坐飞机去?晚上七点餐叙,来得及?”
我和十年盯着眼前这个人:“我们又没坐过,怎么知道!”
“哦,坐飞机还要开介绍信,很麻烦的,来不及了,开车或者坐火车过去吧。”
我跟十年遇到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被蔑视,但因为什么都不懂,我只能努力回忆了下,坐绿皮车到帝都要多久,顺道把把包收好以防万一。十年也照着三哥之前教的把肉和一些需要冷冻的食物挂在了窗外,冻在了天然大冰箱里。
五分钟后陈翰挂了电话道:“买好票了十二点有辆火车,五点到帝都,刚好来得及,我让我帝都的朋友来接。”
大约是陈激发了他的斗志,头一次觉得陈翰如此雷厉风行。多亏这个年代b市不堵车,而且火车票也不是实名制。我们风风火火一行人接过陈翰朋友递过来的火车票,听着这位朋友直到我们进了安检队伍还依然骂骂咧咧着:“陈翰你回来必须请老子吃饭!下馆子!老子刚下夜班!”
我们三人风风火火进了站,发现刚开始检票才松了一口气。在虽然叫快速的绿皮车里晃荡了四个多小时,全靠列车员小推车里的东西,我们才撑了过去。想起二十年后一个小时就能到帝都的高铁,真是相当怀念……
到了帝都我们马不停蹄直奔陈翰朋友安排好的餐馆,服务员警惕地问明了情况,才把我们领到了边上的一个幽静侧门,从侧门进去才发现这餐馆别有一番风韵,小桥流水,零星几点灯火,是家环境隐蔽的私房菜。包间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
“陈翰!”一个头发有些发白,但脸上一个褶子都没的男子出来迎着陈翰,“咱哥俩多少年没见了!”
陈翰也感叹道:“三年了吧,廖宏你小子现在挺时髦啊!”
两人简短的寒暄了几句,倒是能看出关系确实挺好。等全部落座,廖宏才开始给陈翰介绍身边的人:“陈总,这是著名影星梁洁的经纪人觉哥!觉哥,这是陈翰,我发小儿,陈氏公司的少东家!”
觉哥雾茶色的眼镜片反着光,嘴角扬起,看着倒是爽快人。
“久仰久仰!”
陈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给觉哥和廖宏介绍了下我俩,便开始侃大山。听着陈翰边劝着酒边和觉哥从国家大事侃到娱乐圈的八卦,我不得不承认陈翰在交际方面真的特别擅长,不枉费灯火酒绿混了那么多年,一顿饭不过一两个小时,陈翰已经能跟觉哥称兄道弟了。
“觉哥,这茬儿完了咱们帝都夜总会!你一定得给兄弟这个面子。”
“翰啊,哥跟你这么地一见如故,必须的!”觉哥眼镜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去了,挥着胳膊说,“我家梁洁今天刚好杀青,我让她直接过去。”
我心中一阵欣喜,这陈翰三两句就能把梁洁叫出来了,我的天,我要见大明星了。
实践证明梁洁的美貌真的经得起检验,当她未着浓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和十年看的眼睛都直了。难怪她四十多岁复出的时候,还能轻而易举拿到那么多片约。
“梁洁你好,我是你的粉丝。”
梁洁看着我一脸迷茫,我赶忙改口:“我是你的影迷。”
她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我不禁感慨,竟有人坐在那里喝啤酒都能那么高雅。
“翰啊,我们交情是交情,但是生意嘛……”
“觉哥你放心,我们陈氏请人肯定得给出个让您和梁大美女满意的价钱。一年合约,这个数怎么样?”陈翰比了比手指头,这人谈生意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觉哥回头看了梁洁一眼,我才发现梁洁刚才眼睛放的光一闪即逝,觉哥抓着陈翰的手又比了个数,陈翰表情有点尴尬。
这个数陈氏不是出不起,只是一年合约就这个价,这生意谈的像抢劫。
局面正僵持着,十年突然开口道:“陈氏是做高端成衣的,请广告模特只是这次想推下新品牌,这本来是个双赢的事,不过我看觉哥好像没诚心想跟我们合作,而且后面排队等着跟我们谈的人也挺多的,翰总,您看是不是?”
陈翰皱着眉看着十年,明显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拍了十年后背一下,“翰总是洁姐的影迷你不知道么?那么多人排着号为啥先来找觉哥,还拖着关系这么不容易的才联络上!你怎么一点眼力价都没?”
陈翰似乎有点懂我们的意思了,没等觉哥脸色变化,就再次伸出手指:“觉哥,这个数,真不能多了,我这回是背着我老子来跟您谈的,我也是跟您一见如故啊,不然这个数……说实话,就是天王来代言,我们陈氏也给不了。”
这次换成觉哥开始沉思。
“好!”梁洁笑着走过来,依旧保持着她的儒雅大方,她朝陈翰伸出纤纤玉手道,“陈总,合作愉快!”
觉哥本来还装模作样不太高兴的脸,也转眼换上了笑容:“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后天拍广告吧,正好我们阿洁有档期。但是有些事情我要跟您说清楚。”接下来觉哥说了一大堆梁洁拍摄广告的注意事项,比如化妆要用什么级别的化妆师啊,午饭要吃什么,间歇要喝什么水啊……说了二十多条,当说到要从哪个角度拍摄侧脸的时候,我已经不记的之前说是要喝什么水了……
“记住了吗?”我和陈翰面面相觑。
“嗯,一共是二十三条,记住了。”十年笑着说,这一个笑容在来回闪烁的激光中,竟有点非常不合时宜,如沐春风的意思。
梁洁突然前倾了身子,打量起十年来,许久后才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你是陈总的秘书?”
我立刻感觉心里崩了根弦,脑中警铃大作。只见十年不紧不慢地说:“洁姐说的对,我是陈总的小助理。”
觉哥看了梁洁一眼便领会道:“我们梁洁的意思是,陈总愿不愿意割爱。”
割爱?因为十年这过目不忘的本事?
我把目光看向陈翰,他回过头尴尬地朝我笑笑。
第九十三章 二进宫
陈翰尴尬地看了看,眨巴眨巴眼睛表示无辜,然后朝梁洁和觉哥道:“不好意思啊觉哥,我们这个小敬……其实是鹿秘书的助理,所以这事儿得问她!”
我没想到陈翰甩锅倒是快,正想着怎么应付,十年倒是爽朗地笑着道:“谢谢二位哥哥姐姐抬爱,但是实不相瞒,我估计得跟着鹿秘书干一辈子了。”
他说完还顺道朝我一个wink,且不说我浑身一抖,再看梁洁的眼神,就像见着猎物的狐狸。虽然我怎么听十年这句话都有些别扭,但碍于人多,只能干瞪了他一眼。总之合约,算是顺顺利利签下来了。只是我以后再在电视上看见梁洁,应该完全没办法直视他贤妻良母的样子了。尤其是她临走时递给十年名片并佯装不小心碰了碰他指尖的样子,我每每想起都一阵恶寒。
送他们上了车,陈翰尴尬地拍了拍十年:“那个……他们刚从剧组放回来……寂寞难耐,哈哈哈……你别多想。”他说完还扫了我一眼,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我想吃醋,可这孩子时刻努力做一个无缝的蛋的样子,倒从来也没给过我任何疑虑的机会。
“你……是不是长个儿了?”陈翰突然愣住,比了比十年的个头和自己的……发现十年竟比他还冒出一点。这半年的时间,十年不光是长个儿了,脸上的轮廓也分明起来,尤其是一笑起来那种深情又刚褪去稚气的样子,像足了漫画里的小奶狗。不能怪刚才梁洁想收了他,他这会儿不好意思地一笑,边上路过的女孩儿竟也害羞地跑开了。
不管怎么说,这合同好歹是顺顺利利拿到了,我们心想着干脆多住一天,等后天陪着拍完广告再走。于是第二天又约见了导演带着的一个团队,导演跟陈翰倒都算拐弯抹角能攀上关系的,几句话聊开,大中午的就喝了个痛快。联系好了场地,才下午两点,觉哥也来电话说钱已经到账,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结果回到酒店没歇息会儿,就被陈翰拉着去逛街了……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大个人,从小众星拱月的公子哥儿,竟然想拉着我们去逛这么一条小巷子橡皮街。打了的到橡皮街一看,这小店铺开的,星罗密布,比起二十年后规整的清一色门头伪装出的古街,倒是更有一番韵味。
“我小时候,每次来帝都,我妈都会带我来这儿……”
终于明白了陈翰来这里的原因,我和十年一人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那还费什么话!走吧!”
陈翰一路指着各色小铺子,告诉我们小时候在这儿买过什么小玩意,或者在这儿吃过什么小吃,我们好像看到三十来岁的陈翰三五岁的样子,就差蹦着跳着走了。
“这家店的烧茄子特难忘,走我们喝点小酒儿,赏赏风景。”陈翰说着在二楼找了个临街的位置,招呼服务员点了几个菜,还要了瓶红星。
“这酒太烈,您就自己享用吧。”
他朝我和十年递了递杯子,但没人接,只得悻悻地自己满上。
“明天还得工作,少喝点。”
自斟自饮也挡不住陈翰的乐呵,吃完饭的时候酒已经下了半瓶。刚准备喊老板来付钱,就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呦,真是巧啊!在这儿都能遇见。”
这熟悉的讨人厌语气,转身一看,果然是消失了很久的万青青。
“是啊,都说冤家路窄,看来是真的。”我冷哼一声,打量着万青青她身后的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头皮一阵发麻。
“鹿灵犀,你果然还是这么盛气凌人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十年和陈翰同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陈翰更是指着万青青说:“你又算哪个东西?你……你是那个叫什么……”
我看着陈翰想不起来眉头皱成一团的样子,差点笑出声,连带着火气都退了一半:“万青青。”
陈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突然想起来自己正在逞凶斗狠,赶忙剑眉一竖道:“万青青,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万青青见陈翰都不记得她的名字,气得脸胀红,更加阴阳怪气道:“翰总,我已经不是你公司的员工了,你以为还能命令我吗?”
陈翰一脸迷茫地看着我,像是在问,这个神经病在干什么?
“怎么着鹿灵犀,现在终于爬上翰总的床了,更加耀武扬威了?”
周围几桌人,听闻这句,便从刚才的假装在闲谈,变成彻底的不伪装,俱朝我们这边投来怪异的目光,我想赶忙拉着他们离开,可刚伸手,就看见十年把手边的杯子往地上一扔,正正砸在万青青脚下,我心道:完了,这句话触着这小孩儿的敏感神经了。
接着就听见万青青刺耳的尖叫,老板赶来,想来劝,可看见万青青身后的一群壮汉又却步了。十年却若无其事地道:“老板,刚才失手杯子掉地上了,不好意思啊,赔你五十。”
我忙跟老板道歉,万青青总算停止了尖叫,但是却用更尖利的声音喊道:“给我打!今天不打着他们跪在我面前,我名字倒着写!”
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撸起袖子朝我们扑了过来,我活动了下手腕,正好可以试试过年期间十年新教我那招。一男子抖着脸上的横肉朝我飞来一拳,我稍微一闪就躲过了,不得不说他比起十年的速度真的差太多了。然后一脚稳稳当当地踢到了该男子裆下,一分钟不到,我就结束了战斗。我朝陈翰耸耸肩,他看着地上疼得滚来滚去的男子脸色也不是太好看:“天爷,看来以后我说话得小心了。”
虽然这个弱了点,但架不住他们人多,而且还不伐身手不错的,五个人竟和十年缠斗起来,剩下三个只能我和陈翰对付,结果一个没留神,陈翰被人一棍子砸在脑袋上,脑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一个包。老板喊了几声拦不住就护着其他客人下了楼,还没等我给陈翰报了一棍之仇,几个大盖帽就晃悠晃悠走了进来,警棍在桌子上用力敲了几下,所有人都吓得停了手。
“打够了么各位?”说着用警棍一指:“全都给我蹲下!”
就这样,本姑奶奶再一次坐了警车……竟然还是因为打架斗殴。
“说吧,为什么打架?”警察同志瞪着眼前的一排人没好气地道。
“警察同志,他们先挑的事。”我非常诚实地指着万青青。
万青青瞪圆了眼睛站起来:“鹿灵犀你!”
“蹲下!让你起来了么?”
万青青不甘地蹲了回去。
“你们三个也是够可以的啊,这边十个人,你们就仨人,竟然敢硬扛?”
“警察同志他们太咄咄逼人了,而且他们一动手,我们也不能被动挨打啊,得防卫啊!”
“你们血口喷人!”
警察同志看着那个满脸横肉的哥们儿一脸嫌弃,冷冷道:“让你说话了么?十个人打不过人家仨,您几位还好意思开口?”
“说吧,怎么了?”
“私了,私了……”我陪着笑,毕竟明天还有工作,不能因为这耽误。
“鹿灵犀,你以为打了人就这么算了?我们要验伤!”万青青又高八度地喊着,警察同志被吵得直揉太阳穴。
“对!验伤!”
“小刘,带他们去验伤。”警察同志转头朝我们道,“你们在那张椅子上等会儿吧,困了就睡一觉。验伤比较久。”
“警察同志我们不能……”
“还是你们想去拘留室睡?”
我们仨立刻闭了嘴,乖乖坐到长椅上发愁去了。
第九十四章 广告是口大白牙
逛个橡皮街能遇到万青青这种扫兴的人也就算了,还被抓进了派出所这算怎么回事?
陈翰本就喝得有点多已经倚在椅子边上睡着了,我也昏昏沉沉地栽在了十年身上不省人事。
“醒醒。”
十年拍了拍我的脸,我看着他睡眼迷蒙的样子,应该也是刚刚睡醒。
“八点了姐……”
我猛地清醒,一脚踹醒了还在打呼噜的陈翰,和十年朝警察求情去了。这位同志明显熬了一夜,眼睛通红,头发乱得像鸡窝。可我顾不上敬佩人民公仆的良好品质,只能双手合十,不停地央求:“警察同志,我们真的有事……急事……”
“有事还打架。”
“真不是我们先动手的。”
“是不是都没辙,人家楞说被你们打伤了,等着验伤报告吧,我问了,还有俩人就能结束,老实待着吧。”
旁边一个小姑娘插话:“你们别担心,群众都说是他们先动的手,只要对方验伤没事,你们就能走了。”
我们三个欲哭无泪,只能在屋子里绕圈,九点的时候陈翰手机响了,不出意外是觉哥。
“怎么个意思?把我们撂着?知道我们梁洁时间多宝贵么!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一样没见着。”
我们使劲朝陈翰使眼色,他才明白,赶忙说:“不好意思啊觉哥!我们在来的路上出车祸了,警察都来了……可能……”
觉哥那边又是一顿暴风数落。
最后的结果就是陈翰跟导演交代了直接拍,回头成片给他看就行。待陈翰挂了电话,我们总算松了口气。
“不对头……”十年低声道。
“什么?”
“总感觉不对……万青青出现的太巧了。算了,目前再着急也没辙了……一晚上憋死我了。”说罢他便在民警小哥哥的陪同下去了厕所。民警小姐姐还非常贴心地给我们买了早点……然后是午餐……下午五点,我们终于在万青青一群人的抗议下出了警局……
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导演,导演特别开心,说拍的特别好,已经出片了。
“才几个小时,就出片了?”
“是啊,翰哥,您弟弟亲自来拿的,还很满意,说今天下午就交给电视台,下星期就轮播了!”
瞬间,我感觉到头顶一道惊雷,噼里啪啦闪电……
挂了电话,陈翰差点把大哥大扔出去。我和十年面面相觑,终于琢磨出来哪不对。
“我说万青青出现的这么是时候呢……十个人验伤,怎么也能拖我们到中午。”
正说着万青青就兴高采烈地出来了,还不忘回头大喊:“谢谢警察同志!”
被里面的人瞪了好几眼,她才阴阳怪气地大笑起来。陈翰想冲上去,被我们拦住了。
没办法只能呈个口舌之胜了:“再见啊,青青万,记得去派出所改名儿!”
万青青虽然脸色一遍,但明显最近成长了不少,竟只是冷笑一声就带着一群壮汉离开了。
我们也不再顾自生气,开始想辙:“现在的问题是,还赶不赶得上。”
“赶得上个屁!下周都该播了!”陈翰气得只能蹲在马路牙子上,这下更像流氓了……
“给你爸打个电话。”
陈翰愣住,仰头问十年道:“打电话?给他?干嘛?”说着把大哥大背在身后,不住地摇头。
“费什么话?让你打就打,把这事从头到尾说一遍,一个字别漏,让你爸帮打听下送进电视台没。”
陈翰哼唧了半天,被十年瞪了几眼才不情不愿地拨通了电话。
陈鹏那边听到消息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后倒是立刻应下了。不一会儿电话就回了过来:“已经送进去了,我知道你这次立了功,回来送你套房子……”
陈翰这么快就挂了电话,我们还在诧异,结果看见他高兴地说他爸准备奖他一套房子的时候,十年的眉头又皱紧了。
“怎么了?”
“应该还有后续,你爹话没说透,咱们只能等着了。”
只剩我们俩人的时候,十年才告诉我,陈鹏送的房子,恐怕不是什么奖励,是补偿。
我们累了一天,只想回酒店好好休息下,也没再管十年的怀疑。一周后,当我们守在电视机前等待了半个小时终于见到梁洁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十年的感觉是对的……
“梁洁这是拍的牙科医院的广告?”三哥诧异道,“你们不说是给你们公司衣服打的广告么?”
看着梁洁一口洁白整齐牙齿的大特写,我们有苦难言。陈翰生气地把杯子摔在了桌子上。
“干爹,爸爸生气了?”
“别理你爸,估计是傻子犯神经。”
我朝球球苦笑,实在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能怎么解释。
十年倒是扬起了嘴角:“原来他打的是这么个主意,我还高看他了。”
他说着递给球球一颗酥糖,被三哥拦了下来,并眼神警告。
“说人话。”
“哦,其实很简单,陈赌的无非是我们这边进了警局,陈翰怂的一定不敢跟他爹讲,那广告必然是他的功劳了,跟陈翰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陈董甚至都不会知道跟梁洁谈判的是陈翰,只会觉得这大儿子没用,一个多星期都没签着个人。”
“但我们讲了。”
“对,不仅讲了还讲的很详细,首先,这至少证明陈做这些都是自己的主意,没有陈董的授意,你老爹没有不疼你哦。”十年指了指陈翰,陈翰直接拍开了十年的手表示不信。十年接着道,“这事儿陈董知道了,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很生气,跟广告投没投放无关,单纯生气自己被骗了。”
我有点不能理解陈的思路,于是问十年:“那以陈的性格怎么会不知道这样会得罪陈董啊,他就没想过万一陈翰说了呢?”
“陈翰一定不会说,你也不会让陈翰说。”
“为……”为什么还没出口,我就自己咽了回去,确实,我根本不会让陈翰打回去诉苦,我直到刚才才意识到陈鹏要的可能仅仅是听话的儿子,并不是全能的陈翰,陈翰示弱撒娇,反倒更能激起陈鹏的父爱……而陈翰更是没这个胆子跟陈鹏说自己进了派出所还把单子丢了……
“而且就算陈翰耍泼皮去找着闹,我猜梁洁的合同也是漏洞百出,那天不是办公室直接把合同传真过去帝都的么?我们直接去的餐厅,内容根本没逐字逐句去抠,公司平日可能为了某些方便,签合同一向没有盖骑缝章的习惯,这本身也很容易让人钻空子。而且那天签合同,梁洁他们说只盖公司章不用在代表那里签字,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所以你看这些加起来,要真是去闹,你也死无对证。”
我有些惊叹这个无论是怎么赌,都是把我们套进去的赌局。
“所以你明知道这事儿有问题你也没说?”陈翰瞪着十年,要不是因为打不过,估计早上手了。
“反正横竖都是你家的产业,你就当花钱买教训了,反正你不缺钱。姐以后你盯合同也仔细点儿,还有翰哥你也别太相信你那些多年不见的什么发小兄弟,卖了你都不知道。”十年笑着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晃着道,“而且装个傻这不挺好的么?陈这次可是触着你爹的逆鳞咯。”
“那接下来?”
“接下来不就剩花钱了么?翰哥,赶紧地给你爹打个电话,抒发下看见大白牙广告的悲愤心情,顺道表示下甚么房子奖励的你都不要了,就要笔资金,非要签下个代言人不可!”
“那签谁?”
“听我姐的,签姜丽荣,陈董心疼你,肯定会帮着加把劲儿的。”
就这样,我们花了签梁洁五分之一的钱,签下来姜丽荣两年,而且她和经纪人还非常的开心,简直感激涕零,亲自把我们送到了酒店。只是这次我们都长了心眼儿,直接签了陈翰大名,合约里也阐明了代言细则,甚至违约金都提高到了十倍。我们还花了一部分钱去电视台打点,让广告和姜丽荣主演的电视剧同步播出。
更令人惊喜的是,我在公司如愿听到了各种传言。
“你们听说了吗?小陈总和陈董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
“听一个去送文件的说是直接骂小陈总无能,什么离间什么的……”
“这么严重?”
我边喝茶边竖起耳朵,如果我没记错,当时原话是“你就是这么对你哥哥的?”
“哥哥帮忙签了梁洁我感谢他。”
“感谢他?感谢到派人打他?”
“我希望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忘了自己的用处。”
“我……我没忘,爸……所以我才对牙科医院这么用心……”
之后的对话我没听太清楚,但是听着动静,都是特别振奋人心的争吵声。回想着,差点笑出声来。
“鹿灵犀,瞎乐什么呢?”
景迈坐在了我面前,嘴角噙着笑,吓了我一跳。
第九十五章 调动
景迈眯着眼睛,一副我知道了哦,我什么都知道了哦的表情:“最近你和翰总基本都是同出同进啊!”
“嗯,住得近。”我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直接赏了他一个白眼,“你这么八卦你爸妈知道么?”
他表情一僵,但瞬间又恢复那种看热闹的样子,让我只觉得自己刚才是错觉。
“我在想,你该不会……”
“别胡扯!”我看了眼景迈疑惑道,“怎么?找姐有事?”
“嗯,就是小浣熊可以不?”
“滚滚滚!必须的小虎队加ad钙奶!”
“哈哈哈!”他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才正经道,“不是,说正事,我就是想问你跟基金会的人熟不?”
“基金会?”我冷笑一声,“你听说过私生子党么?”
“那不就是……”他惊得嘴张圆了,左右看看,生怕有人听到。
“对,我是***的骨干,基金会是私生子党掌权,你觉得我熟不?”
景迈尴尬地笑了几声:“那翰总……”
“他连基金会是什么都没整明白!”
景迈无奈道:“那牙科医院,总能插上话吧?”
我听见这句,拿着杯子的手一抖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竟问些稀奇古怪的,小陈总管的牙科医院,到底在捣鼓什么,我也挺想知道的。”
“不是,我就是最近吧……在采购部经历了点不愉快,想着……”
“另谋高就?”
景迈抿着笑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比了个“嘘”。
“要不这样,你拿采购部近一个月的详单给我看下,我好让翰总给你谋个好差事。”
“啧啧啧,您可真会算计,这种卖主求荣的事,我可不干!”
我还想再呸他两句,眼见休息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便懒得再理他,更懒得应酬最近这些对我越来越热情的人,便赶忙走了。
第二天我到采购部来领我的奖品,找了半天才在办公室角落里找着了听着录音机,磕着瓜子的两个人。
“你真来了?还好我带着了。”景迈起身,一脸无语,“来来来。”说着塞给我把瓜子。
“诶?你们办公室人呢?”
“怎么,鹿秘书来查岗的?”谭刚没好气地说。
“刚哥,老鹿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瞎激动!”说着转头跟我道,“他们都去外地出差了,部长去给儿子开家长会了。”最后一句话他压低了声音说的,边说边把我往走廊里拉。
“报表看不?”
“你真给我看啊?”
“看呗,跟交给你们的一模一样,又没什么问题。”
我大致扫了眼,觉得确实没差别,就塞回给他:“谁要看!我是想跟你说,牙科医院的事,没问题。”
“真的?”
“骗你干啥?但是以后你得给我当内线。”
“没问题!就知道鹿姐对我最好啦!”说着就张开胳膊朝我扑过来,我手掌抵着他的头,让他前进不得,但他还是顽强地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
“我以后就是翰总的狗腿子,老鹿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我懒得再理他,抱着我的战利品径自走了。
昨天我们三个合计过,让景迈做眼线实在是不错的选择,只要找人在公司最近人员分配的名单里随便动点手脚,他就能顺利进去。而且景迈带个眼镜,看着呆愣,实际处久了才能发现精明的很,而且打听事情也是一把好手,简直是眼线的绝佳人选。
只是万万没想到,公司大洗牌后,我在牙科医院的分派上只看见了一些不熟悉的面孔以及陈的心腹,反倒是基金会的调动人员上有景迈……
我气地嘴角直抽,但是景迈显然已经达到了预期目的,兴高采烈地回去收拾东西了。
十年见我回家还在气着,干脆上手帮我捏起了肩膀,无所谓道:“名单肯定是陈检查过的,无所谓,反正你男人我潜入医院简直小菜一碟,哪要什么内线?”
本来被按着肩膀舒服到昏昏欲睡的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人说了什么,蹭一下蹦了起来:“滚!什么男人?你个小屁孩儿越来越欠揍了!”
我追着十年一通捶。只是此时此刻的我们,谁也没想到,景迈的调动,会成为一切事情尘埃落定的基石……
听说是楼晓雯的生日,我准备了一大堆礼物,最后只能借了陈翰的车载着。只是手动挡桑塔纳实在要命,路上熄了五回火我才开过来,惹得十年一路笑得眼泪都奔出来了。
“你这瓜果蔬菜化妆品,准备这么齐全,是要见公婆啊?”
“滚~”
敬家两口子依然非常热情地款待了我们以及……苗苗和董伟良。据说他们就差临门一脚了,用二十年后,不对现在是19年后的话说就是正处在暧昧阶段。我和十年自然是不乐意看见董伟良的,但是看见了也只能佯装着尬聊。
饭后他们带着我俩像带着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去实验室里逛,各种不是保密的器材和实验成果都展示给我们看,我确实是找到了逛园子的乐趣,但是十年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逛得正尽兴,就被十年抓着手说家里还有事儿,匆匆跟他们告别了。慌忙出了实验室,十年才提醒我,马上就是刘小伟来收垃圾的时间了,万一认出来就前功尽弃了,尤其是我们还不想失了刘小伟这条线。
只是我用手指匀平了十年的眉头,他又会在思索了一阵后,再次皱起。
“我妈妈告诉我,总皱眉,这里会生川字纹。”
他尝试笑了下,但也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他们的研究,越来越好了。”
“越好就离危险越近,所以你担心?”
他伸出手,温柔地抚了下我的头发:“对,我担心……可是无能为力。”
“没事,我看着最近陈翰在陈鹏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高了,只要陈翰得了权,陈就……”
我等红灯的过程看了他眼,发现这些话并没有让他心里舒服。
“姐……我可能必须要想办法让牙科医院开不了业了。”
“啊?为……”我看着他坚毅的眼神,便把疑问全咽回了肚子里。还有三个月,就到了十年说的小彗星撞地球的日子了,希望一切都来得及。只是我心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定了决心,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他。这么想着便到了家,车一停下了,竟发觉因为刚才自己胡乱的思绪,脸竟有些发烫。紧接着感觉到嘴唇被一个软软的,湿润的东西碰了一下。
“给我力量吧!”
然后车里便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直到被他抓着手紧紧抱进怀里,我才在挣扎了几下无果后,停下手来。
“姐,我害怕。”
“有我陪着你,怕个屁!咱俩智商加起来了起码二百……二百五!”
“姐,我智商一百六,你都不到一百啊……啧啧啧……这智商,哎……”
“滚!你那高的智商像话么!什么测试?肯定不准!”
“不是我吹,门萨测试知道么?”
……
我就多余问……
第九十六章 人生如戏
“三哥,你果然在这儿。”
三哥斜眼从柜台里瞟了我们一眼,差点让我们以为是六哥,结果他看见我们惊讶的表情,自己倒是没绷住,先乐了:“怎么回来这么早,这才三点。”
他话出口我们才松了口气。
陈翰转眼又一脸愁容地叹了口气,倚在柜台边上,压得木头嘎吱一响。
半个小时前,我们还在和客户谈换季促销活动的宣传,结果客户大哥大一响,就遁走了,剩我俩大眼瞪小眼,秘书连连道歉,却一点没诚意,摆明就是认陈不认陈翰,故意甩脸子。陈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就算自己现在对陈氏放权了,可我们就是摆脱不了他。
“唉……”
“进屋吧,来杯铁观音提提神。”
我一听兴奋了,立刻拎着陈翰进了屋。
“三哥今天怎么白天来值班了?”
“昨天18号说有个新租客,想长租13栋12号,所以我就等到了现在。”他说着不耐烦地指了指手表。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三哥:“等了多久?”
“俩小时。”
三哥不是六哥,能坐在柜台两个小时真的是令人吃惊。
“这是要给多少钱啊?能让您等这么久。”
三哥耸耸肩:“五百。”
“三哥你这房东也是不厚道,一个地下室,收人家五百?”
三哥尴尬地笑几声:“那是老六定的价……你们以前住那间,现在八十一个月。”
我奋起拍桌,这奸商!天下乌鸦一般黑。
“老三在呢?”好久不见的刘大哥在门口喊了声,“最近怎么没见着老六啊。”
在这些租客的心理,六哥是比三哥更好交往的,虽然他不说话,不爱理人,但是他不会“奇怪”。
“老六回老家了。”三哥没好气地说。
“那个,我带了新租客过来。”刘大哥说着往边上侧了侧,露出身后的人来。这人穿着青绿色浅衫,脚下皮鞋锃光发亮。抬眼一瞧,个头虽不高,但脸刮得很干净,虽比不上陈翰英气,比不得十年可爱,但走在人堆里也是很出挑的,若不是挺出来的小肚子,我差点赞扬他。
“老板,地方给您带到了,我就先走了。”刘大哥说罢转身离开了,我这才发现眼前这人竟带着复杂的情绪直勾勾盯着这边。我心里觉得异样,才意识到三哥好久没说话了……赶忙回头,才发现三哥竟全身都在发抖……
陈翰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砰”地把门摔上。
“怎么回事?”
三哥眼睛盯着门的方向止不住地发抖,张开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门外一阵急切地敲门声:“三山,我们谈谈吧,你先把门打开!”
我实在看不得三哥这个样子,他平时或妖娆,或高傲,或清冷或风趣,却从不会这么害怕……
陈翰皱着眉撸起袖子想出门,我拦住他,示意他给三哥倒杯水,我走了出去应付这尊修罗。
我打开门,见门外的人眼里带着探究,但显然仍是极力维持住了自己的仪态:“三山呢?麻烦您让我进去或者请他出来下。”
我以防他推门,直接把门带上,他眼底怒气渐起,但仍使劲儿压制着。
“姑娘我是三山的朋友,我有话对他说。”
我尽量压低声音道:“他可能没话对你说。”
男子还算懂礼,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让我见他一面。”
“为什么?你算老几?”
“你是三山的朋友?”
“对,好朋友,所以不能让你进去。”
男子听到有些诧异,但还是冷静道:“我叫管卓,我是……”
这个名字我早就在心里骂了千百回,哪还用他自我介绍。
“开门。”我朝屋内一喊,门漏了一个缝,我便闪身进去,再次把门关上。
外面又是一阵狂敲:“姑娘你怎么……”
我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朝外怒道:“想让我给你开门?下辈子吧!快滚!”
我怎么会忘了管卓这个名字,三哥的病,三哥妈妈的腿,三哥一个人生活在这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三山,你让我见你一面,就一面!我好多话想告诉你……这么多年……”说到这儿,话语声断了,但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猜也能猜到,是有人路过,他不敢接着说了。
陈翰紧皱着眉头,他这眉头一皱就凶神恶煞的,我想让他出去直接把管卓揍趴,可陈翰一动,就被三哥拦下了。
“到时间接球球了。”三哥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深吸一口气冲他点点头,“我自己来。”
三哥已经不抖了,但嘴片却泛白。我们怎么可能放心……
“没事的。小鹿,我……我自己可以……”
陈翰起身,我以为他是要出去,谁知他直接拨了个电话:“喂,我陈翰,让敬十年接电话。”
我和三哥诧异地看着陈翰,只听他直接把球球安排给了十年。然后又转头告诉我俩,“你们可以谈,但我和小鹿必须得听着!”
“你……你没必要这样。”
“我说有必要就有必要!怎么你难道想跟这男的复合?”
三哥惊奇地望着陈翰。
“傻子才看不出来你俩有事儿!谈可以,必须当着我们面儿!”
三哥盯着陈翰愣了半天,反倒是我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最终三哥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发我们去了里屋。
关门的声音响过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三山,我……当年是我不对……这十年,我每天都在后悔。”
一直都是管卓的独白,三哥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管卓不断强调自己如何如何后悔,如何如何度日如年,如何如何努力拼搏,好回来找他。
许久后三哥终于开口了:“原来已经十年了啊……”
“……我每一天……”
“你怎么找到我的?”
听声音管卓像是一愣,我突然觉得听声音不太真切,干脆搬了椅子,站上去,透过门顶的窗子去看两人。结果陈翰照葫芦画瓢,也站在了我边上。
只是依旧看不见俩人的表情,只能从头顶看见动作。
“我找了你一个星期,在你家门口守了五天,他们才告诉我你在哪。”
“你还敢去我家?呵……”
“你爸妈说了,他们不干涉……”
“啪”脆生生的一巴掌,我们都没想到一直冷淡说着话的三哥,会突然站起来甩了他一巴掌。
不过他的愤怒我倒是非常理解。
三哥坐回椅子上平复了下情绪才冷冷道:“跟他们没关系,是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你走吧。”
“三山,当年是我不对,我临阵脱逃,我是个懦夫!我对不起你。”
三哥冷笑一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想让你知道,这十年我心里一直想着你,所以我生意一有起色,就赶忙回来找你了。”
这语气像足了琼瑶剧里的男主,差点没让我把隔夜饭吐出来。
“三山,你喜欢设计服装,我帮你联系了dc的设计学院,只要跟我回米国,以后我一定好好对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一定……”
我听到米国两个字,就想起二十年后听到的sunshine沈自杀的新闻,又是一阵心惊胆战,说什么也不能让三哥去美国!只是我还没动作,门却被推开了,害我一个踉跄,险些狗啃shi。
只见陈翰气冲冲地挥着手道:“你别听他的,什么狗屁学院!学设计去米兰!去巴黎!爷供得起你!”
三哥嘴角噙起一丝不明意味地笑:“谁是爷?”说着冷冷扫了眼陈翰,吓得陈翰后退了一步。
慌忙弓着腰道:“三爷……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着就拉着我准备退回去,可我还尴尬地站在凳子上,于是抄起袖子说:“诶,陈翰让你给我递块抹布呢?我正擦玻璃呢,你干啥去?”
三哥十分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这……我说……”管卓站起来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你竟然……”
我郁闷地从凳子上跳下来拍了拍袖子上的灰说:“你你你……你什么你!别整的自己像是电视剧男主角似的?出国这些年竟看电视剧了吧?”
“你们……”
“差不多赶紧走吧,我们儿子马上到家了。”陈翰梗着脖子瞪着管卓,把他吓得又退了几步,陈翰这人一皱眉瞪眼就特别有山寨头子范儿,加上人长得也高,给人的压迫感跟黑社会老大不相上下。
“儿子?”管卓瞪圆了眼睛望着三哥,不可置信地朝后踉跄了两步,“你们有儿子了?”
三哥叹了口气刚想开口,陈翰便抢话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儿!”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陈翰在自己和三哥身上来回比划。
三哥歪着头看着陈翰,一副你在搞毛线的问号脸。
正在这时候,门毫无预兆地从外面打开,球球非常适宜地扑进了三哥怀里,仰头开心地道:“爸爸!”
十年在门口呵呵笑着:“你们怎么都傻站着?诶?这位是?”
嗯……真是电视剧一样的生活。
第九十七章 名片
“三哥……”
看着三哥手里那张名片被捏皱又展平,左手换右手,我非常想直接帮他扔出去。
“那种人的名片还留着干嘛?”陈翰给球球塞好餐巾,又夹了好多筷子蔬菜才把碗递给他,现在越来越有爸爸样儿了。
“这种人来一趟,还得我这个接了孩子的大功臣做饭!呕!”
我瞪了十年一眼道:“怎么着?让您老做顿饭这么大意见?”
十年一眯眼,立刻赔笑:“我这不是不想伺候另外那几位么!给自己媳妇儿别说做了饭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奴才愿意给您做一辈子的饭!”
“别添乱了你,坐着开饭了。”我再次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三哥。
即使误会了陈翰和三哥的关系,管卓也还是说了一番深情告白。被轰赶着出门,临走还能塞三哥手里一张名片,这个管卓我也是小看他了。
“干爹!吃饭!”球球为数不多的直接喊爸爸的场面,都能让管卓见着,他也是赶得巧。
三哥强撑起一个笑,朝餐桌过来,在我们的注视下,尴尬地把名片塞到裤兜里。
“球球不喜欢今天那个叔叔。”
所有人都是一愣,我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掉地上。
“球球觉得那个叔叔想跟球球抢干爹!”
我一口饭差点噎着,陈翰直接抢得开始咳嗽。反倒是三哥笑了:“宝贝儿,怎么这么说呀?”
“他看干爹的眼神,跟爸爸的一样!爸爸就总跟球球抢干爹!”
陈翰脸迅速变了色,一阵青,一阵白,啊了几次,最终只是开口怒斥自己儿子:“小屁孩儿瞎扯什么?我看你干爹那是带着崇敬和尊重,和那个人渣能一样么?那人渣看你干爹的表情明显是不怀好意!要抢你干爹走!”
这回球球的脸也变了色,委屈巴巴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个坏蛋!球球要去打败他!不能让他吃了干爹!天马流星拳!”
这回连三哥也被逗笑了,揉了揉球球的脑袋:“是喽是喽,球球最厉害啦!吃饭,别听你爸爸瞎说。”
饭后,陈翰自发去洗碗了,我朝着阳台上的三哥走去。
“三哥……”
“名片我扔了,放心吧。” 三哥说着扭过来,倚着阳台牙子,叹了口气。
我递给三哥一瓶啤酒,自己也握着一瓶可乐,我们同步地“唰” 了一声,然后仰头灌了一口。
“哈,爽!”
三哥噗嗤笑出声来:“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喝酒?”
“我本来拿了两罐啤酒!”
“被小敬收走了一罐呗?”
“嗯……”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看着三哥目前还算镇静,我随即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三哥你为什么犹豫了?”
三哥再次转过身,望着外面黑漆漆的树:“哪犹豫了?没及时扔了名片就是犹豫了?”
“其实三哥,我觉得现在管卓在你心里就是个屁。”
“不对,屁还有个响儿,他在我心里丁点儿动静都没了。”
我没戳破三哥的谎言,管卓这个人虽然不在三哥的心里了,但是管卓这个事情却还是三哥心里还没过去的坎。
“其实陈翰这个人挺不错的。”
“提他几个意思?”三哥挑着眉毛看着我。
“三哥你这么敏感一个人,没感觉出来?”
三哥摇了摇头:“他其实就是觉得我可怜,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俩不是一路人。” 三哥说到这儿灌了一口酒。
“怎么不是一路人?”
“球球需要一个妈妈,而不是再多一个爹。” 三哥调笑着,我却从他眼中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哀伤。
我从来没有想到三哥已经想的这么远了,我甚至怀疑三哥的犹豫是为了陈翰。只是陈翰可能连自己的心意都还没搞清楚。
不过看着陈翰努力想离阳台近点,好听到我们谈话的样子,我又有点想笑了。
“三哥,你其实可以过的随性点儿,你有钱有本事,又孑然一身,不像我们……”
“你们怎么了?不过我早就想问你们了,你跟小敬到底跟陈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别跟我说是为了帮陈翰,你们那个时候跟陈翰并不熟,没到为他卖命的地步。”三哥不屑地抿了口酒。
我也只能无奈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听着三哥指节敲着铁管,决定诚实相待,“是父母之仇……”
“你是说?”三哥眉头皱的紧,“真的?”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下了关于我们那一长串不可思议的来历,只是模糊道:“陈翰是个好人,但陈和他哥哥完全相反,所以……”
“没事儿,细节不想回忆就算了。反正我大概明白了,像三哥这种大侠啊,最乐意帮人报仇雪恨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三哥你的手也就是拔出把剪刀了!”
我俩人对着笑了半天,笑到上气不接下气了,我才喘了口大气停了下来。
“三哥,你值得最好的男人!”
“小鹿,你也值得小敬爱你,所以勇敢点。”
我俩碰了个杯,笑着闹着,像是今天白天谁都不曾来过。
只是第二天下班回来,依然是看到了某个穿着很文艺,但是很烦人的家伙。
这次明显是他把买菜回来的三哥堵在了大门口。
“三山……”
陈翰握紧了拳头,十年扶额……嘴里嘀咕着:“挺坚持啊他……”
“求求你走吧……你不嫌丢人吗?你不是最要面子的么?”三哥挥着手里的一把葱,非常不耐烦,但只是碍于教养,没说更难听的话。
“三山,我已经打听过了,你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
开始有路过的人侧目,管卓立刻把声音压低。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门口很多来往路过的人,三哥慌张地想挪开,反被扯住了衣角。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就这样三哥拖着个拖油瓶回了家。
我赶忙拦住了准备冲过去的陈翰,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不想知道他们说什么了?”
陈翰愣了下,恍然大悟,蹑手蹑脚地也躲着往家走。门没关,估计是三哥做着随时撵人的准备,所以里面说什么,我们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每时每刻都在后悔。”管卓像是言情剧的深情男主,演绎的自己万分凄苦,“但是当时如果我不离开,以我自己的力量,怎么可能支撑咱俩的生活?”
“诶?你把自己的懦弱推到我身上来,是不是不太好?”
我听三哥这句差点笑出声来。
三哥接着道:“而且我一个不挑食会做衣服的五好青年养活一家老小都不成问题,哪用您操这份儿心?”
“我怎么可能让你养?”
“你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有意义么?”
“我只想告诉你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是只有你。”
这位又开始情话了,我听的一阵反胃。
管卓声音有点颤抖:“三山,你在国内,是没办法做自己的,国外现在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在维护自己的权益,我认识了几个时尚圈子的朋友,我跟他们提到了你,告诉他们你是天才,他们都很期待认识你。”
三哥沉默了,这句话非常能触动人,“做自己”和“天才”这两个词应该打动了三哥。
“再过不久,相信我们的婚姻也会合法的……我们曾经那么想要携手生死契阔……”
我心里一阵羊驼狂奔,这招太杀手锏了……如果我没记错,离合法确实不差几年了!我还在心里骂管卓,没成想陈翰已经冲了出去。
“我回来了!”陈翰砰的推门进去,我和十年吓得差点栽进门里。
“球球呢?”陈翰像没看见管卓一样,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管卓和三哥中间,把他们隔绝地严严实实。
三哥一脸诧异:“昨天不是说了我妈想球球了,今天二嫂接他,后天给送回来。你这脑子进水了?”
陈翰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直接望向刚进门的我俩:“晚上炸酱面?”
我尴尬地点点头:“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十年要练练炸酱面?”
陈翰又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啥,只见他转头朝向管卓说:“我们一家人要吃饭了,就不留您了,慢走不送。”
管卓脸都气青了,三哥愣了半晌没绷住笑出了声。
最后管卓走的时候也是铁青着脸。我们三个边吃饭边看着陈翰乐,实在佩服他的幼稚行为。
管卓锲而不舍地来了一周,使出浑身解数,我们非常担心三哥受到刺激或者伤害,但是自从这天后,似乎管卓再没有让三哥产生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了,唯一剩下的情绪烦。只是没想到,这管卓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甚至手段还非常下作……
第九十八章 跨国构陷
今天的茶水间很热闹,本来是来躲清闲的我,却不得不听着身边聒噪的进食了。
“你们听说了吗?”我瞄了眼周围,讲八卦却不肯降低一点儿音量的几位,原来是仓管部马小云带领的浓妆艳抹党。
“他不是才调去一个月吗?”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时带个眼镜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这种人。”
我突然有点好奇他们说的是谁,但是由于平日里看马小云不顺眼,说以顺带着跟仓管部的人也不熟。我刚想要不就硬着头皮往那边凑点儿,这几位就收拾了东西起身走了……无奈之下我只得带着猫爪似的好奇投入了工作,直到下午巧玲来送文件,我才知道,出事的是景迈……
“你说他跑了?”
“嗯!卷钱跑了现在基金会那边都报警了,通缉呢!”
巧玲说的眉飞色舞的,像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关的旁人。我心里一阵寒凉,我不相信景迈会做出这种事,也更加不相信他会有这个本事,他也更不该有这个条件,可是看着今天中午全食堂都在议论的景象,我突然意识到,我信不信,根本不重要……甚至真相如何,对他们而言也不重要……
纠结了一天景迈的事情,被三哥的一个电话打断。
“我晚上出去吃饭……你们不用管我了。”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问道:“三哥,跟谁呀?”
没想到被刚好推开门的陈翰听个正着,他也凑过来话筒边,非要听个究竟。电话对面一阵沉默,我试探着问道:“管卓?”
“嗯……”
陈翰脸一变色就要夺话筒,被我硬挡开,并狠狠瞪了眼。
“三哥,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哎,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次回来脸皮也不知道添了多少砖瓦,比城墙都厚了。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他,就去我家门口喊得人尽皆知……我无所谓,但是……咳,没法儿说,我只能去应付应付了。”三哥调笑着讲出这些,明显是不想让我们担心。
“我明白了,三哥,晚上早点回来,一定吃完饭就回来。”
三哥那头噗嗤一声笑了:“好,我三十多的人了,又不傻,放心吧。”
陈翰气冲冲地瞪着我,一脸要兴师问罪的准备。
我耸耸肩无奈道:“气我也没辙,除非你能想出办法让这个混蛋消失。”
陈翰一愣,随即一副了然的样子,嘴角噙着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但是自己琢磨了下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干脆拿起电话播了公关部:“敬十年同志,翰总请您上来下。”
十年本来以为是喊他来吃茶的,结果一开门就被我和一副恶狠狠表情的陈翰下了一跳。我把事情跟十年大概一说,他也犯了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管卓父母双亡,无牵无挂的,事业人脉也都在国外。可沈家一大家子人,社会地位又在,根本经不起他闹。”
我突然脑袋里一道灵光乍现。
“等等,这管卓可不是光脚的!”
十年看着我也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对,给二哥打电话,现在就打,查查他米国的公司到底做的什么买卖!”
陈翰愣神一下,竟也聪明了回:“不用劳烦二哥了,米国我家公司有分部。等着!”
说着一个越洋电话打了过去,虽然我之前觉得作为一个搞衣服的公司,通着国际线这个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没想到有一天我们竟然真的能用到。
陈翰电话里连威胁带作保的请帮个忙,电话那头的人,也不敢驳了这少东家的面子,满口应了下来。而大洋彼岸的效率着实很高,第二天,我们就收到了回复,这管卓哪是开了什么厉害的公司,就是个画廊经纪。辗转几家画廊做中介,人的口碑非常不好,但是因为艺术品位不错,所以还是很多藏家比较信赖他,倒是赚了个钵满滚圆。
“画廊经纪人?打听打听跟他签约的都是哪几家画廊,光顾他的都是些什么人。”陈翰有条不紊地下着命令,我和十年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哥的原因,还是陈翰真的成长了,无论因为什么,我们也放心回去之后,他一个人能面对这整个大公司了。
在我们调查的这些天,三哥真的是每天按时回到家了,可就连球球都能看出他每日的疲惫。
“干爹,你出去玩不开心吗?”
三哥勉强地擎出一个笑道:“球球,如果有个人一直巴拉巴拉跟你说个不停,但是你又特别讨厌这个人,该怎么办呀?”
球球两掌根在身侧对合,口中大吼一声:“龟派气功!”
三哥作势倒下,捂着胸口,难得他还能陪着球球玩闹。陈翰却不解风情地问:“呵?这么累?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三哥连个白眼都懒得翻给他。
“爸爸,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事?”
陈翰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听三哥说:“球球,作业写完了吗?”
球球只得不甘心地去书房写作业了……
第二天一大早,消息就传回来了,这次是一封电子邮件,清清楚楚列明了管卓签约的画廊和经常买他画的几位大佬。居然有两个名字我还看着眼熟,似乎某些新闻上经常出现……我不禁扶额,觉得这管卓对付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陈翰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站起身来,大义凛然地朝我道:“我去趟11楼!”
说罢便打了份名单走了。
过了半个小时,这位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陈董怎么说?”
“唉……”他长叹一口气,把陈鹏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老爷子说‘不错,我们陈家多少是有些能耐,但是你知道这几位都是什么人么?这位,著名搞高科技的二把手,这位,著名政客的秘书,这位著名搞银行的助理……咱家就是再能耐也惹不起!去左右他们?痴人说梦!’”还学着陈鹏气急了的动作敲了敲桌子,“‘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打听打听你列的头两家画廊背后是什么人!冬日山岗听说过没?没听说过,黑手党总知道吧!’”
“所以董事长不肯帮忙?”
“诶!你听我说完。”陈翰接着说,“老爷子一吼,吓得我一个哆嗦,然后就把要干什么全招了,不过我没说是谁,就说一个朋友总被一个男的缠着什么的,然后老爷子摸了摸他快秃噜光了的脑袋说,‘你想让那位不缠着你朋友,只要给他制造个竞争者就行了,哪用的着从画廊和买主下手。’”
我不禁啧啧称赞:“姜还是老的辣。关键上哪找竞争者去?”
陈翰又把背一躬道:“对啊,我也是愁这个。”
“哎……”我俩叹气叹到一起了。
实在没辙又找十年求助。
“既然这些人来头这么大,他肯定也接触不到核心人物,不过是个边缘游走的行商。那简单了,买通一家画廊,诈他!”
十年说的倒是很轻松,但是实施起来,毕竟远隔重洋,难度还是很大的。最后没辙我们只去求了二哥。
二哥听罢沉默了很久道:“你知道老三这几年过得特别苦,一直被病痛折磨……我们都想让他开心。”
“但是三哥现在不开心,管卓不是良配,二哥……”我想了想,委婉地表达了下现在三哥病情转好,可能和陈翰多少有点关系的意思。
二哥那么人精一个人,我不过三两句,他就理解了我的意思,道:“我明白了,这事儿你们不用管了。”
二哥虽然没告诉我们他准备怎么解决,但是我们却都意外地特别安心,知道这次管卓要遇上**烦了。
直到有天,三哥早早回家还赶上了吃完饭,他特别开心地跟我们道:“不知道那混蛋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儿,接了个电话,一个劲儿装孙子道歉,还没坐稳呢,又来个电话,我就钻空子回来了。”
陈翰没忍住,乐了几声:“肯定是做了不少亏心事儿!”
事后我们才知道,二哥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直接在一次艺术论坛上,让几位艺术届的泰斗开口批斗管卓,大致意思是说这位狗屁不通,卖给几位政要的画都是废品!好巧不巧,他们口中所提到的画都是出自同一位画家之手,而这位画家也因为这次的艺术争论,回归到了大众的视野,大家这才发现,这位曾经被管卓吹捧的知名画家已经在墓地里躺了两个月了,而死因却是吸毒过量……当时管卓在介绍这些作品时,着重强调了画中的意境,引经据典地用了国内的诗词句描述各种“一览众山小”的气魄!于是政要们非常生气,原来是嗑药磕高了才一览众山小!关键是自己还带很多人欣赏过,借以表达自己的政治远见。
各位泰斗们从构图到色彩关系到明暗关系,统统批评了一遍,毫不留情。几位政要着实感觉面子上过不去,便不约而同地把画都烧了,顺带着把管卓卖给他们的其他画也烧了……于是画廊不敢得罪政要,黑社会也怕惹上一身腥,所以一时间,管卓手里的合约都成了废纸,这位曼哈顿混得风生水起的画廊经纪在短短的一周时间臭名昭著,人人喊打……
第九十九章 放过
管卓在经历了一夜之间的变故后,不得不准备启程回米国,处理自己的生意。我们连连赞叹,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沈双河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管卓登门后,在二哥的授意下,十年和我,跟管卓摊牌了。
“我就想跟三山告个别,求求你们,让我见他一面。”
如此狗血的情节出现在生活里,我竟然有点心软,拍开抵着门的陈翰道:“就让他进来吧。”
陈翰不情不愿地挪开,我叫着十年一起,把管卓请了进来。三哥在屋里音乐放的特别大声,分明不想见到这个人。管卓刚想去敲里屋门,十年就把他按到了沙发上。
“来聊聊。”我扯了个凳子坐到他面前,冷冷道,“我就直说了吧,这次美国的事,有我们点功劳。”
管卓眼瞅着血就冲上了脑门,青筋暴起地作势站起来,刚一动就被十年摁了下去。
“我跟你们无冤无仇!”
“你错了,有怨也有仇。”我懒得给管卓反驳的机会,接着道,“我说白了吧,你对沈三山干过什么,我们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去过沈家了?那你看见沈伯母的腿了么?这个得算你头上,是第一个仇。”
管卓没有再反驳,但表情只是充满了诧异,像是受了什么栽赃。
“你有没有觉得三哥的心性和十年前不一样了?”管卓被我说懵了,愣愣地点了下头。
“这也得算在你头上,这是第二仇。三哥离家出走十年,这是第三仇。你觉得这些仇够吗?”我直视管卓的眼睛,想从这双眼中读出些关于内疚或者惭愧的情绪,“你说我们害你?如果你没为了挣钱做这种事,我们哪会有机可乘。我们不过就是在旁扇了风,助燃了你曾经放过的火,你觉得冤吗?”
管卓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突然站起来指着我骂道:“你懂个什么?当年是他家里看不起我!不然我们怎么会分开?我在美国拼命挣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沈家看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三哥当年爱你,和你的高低又有什么关系?沈叔叔当年那么对你,更是和你有没有钱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懂什么,当年踏进沈家那种鄙夷仇视的眼神我受了多少!”
我冷笑一声:“所以就因为这样你才接受了沈叔叔的条件去了米国?所以十年了,你一个电话都没有,一封信都没有?”
管卓喃喃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那种被人看不起的日子,你过过吗?”
“真巧,我还真过过,丢了工作,莫名其妙被路人唾骂,差点门都出不成的日子,我恰好体会过。而且客观来讲,比你所体会过的环境更残酷。不过我不觉得这是一个人逃避和放弃的理由。如果因为这些放弃了,只能证明你的爱情一文不值。说实话管卓,你很像我的前男友,就是我上一个对象,他就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利益,跟我掰了,娶了别人。不过你不如他,因为他非常大方地告诉我,就是为了以后能够平步青云才跟我掰的,然而你却连承认自己懦弱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我看不起你,你配不上三哥。”
管卓跌坐回沙发上,我假装感受不到敬十年在我提起孟航卿之后的怨气,接着道:“所以我丑话说在前面,以后你离三哥远点,这次我们表面上打击了你的事业,但是没毁完你的后路,并不是因为我们做不到,只是看在三哥的面子上给你留点余地。如果你以后还敢缠着三哥,那你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我看了下陈翰,他对我的表现满意地就差竖大拇指了。
“我……我不怕倾家荡产,你说得对,我是懦弱,之前错过一次,这次我不能再错了!”
我心里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这跟我预想的结果不一样啊……正想着该怎么补救,三哥的门打开了。
在我们所有人的目光中,三哥淡然地走了出来。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听见了刚才的那些对话。
“管卓,我不爱你了。当年你扔下我,头都不回说走就走,你现在回来了,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认为我还会在原地等你?”三哥声音有些哽咽,“我们中间隔了太多鸿沟,我妈,我的一整个家庭,我叛逆的这些年,我看见你就会想到这些。所以,每天跟你出去,我都很累很累……”三哥望着管卓,眼神决绝,“而且管卓,我太了解你了,我认为,这十年你不管怎么变,也不会为了我而舍弃那么多。这在当年你接受我爸提议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了。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一颗泪珠从三哥的眼角划过脸颊,划伤了我们的心,一阵刺痛。
三哥哭着道:“管卓,今天你说的这些话,可能到不了明天你就会后悔。当初连一个被周围人议论了几句就会跑开的你,我不认为你会为了我留下来。所以,管卓你走吧,咱俩之间总要有个结束,不如就停在今天吧。”
管卓眼圈发红,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来。
“管卓,我爱过你,那时候真的,爱一个人,连自己都丢了,我很讨厌那时候的自己。我现在刚刚想活出点人样来,我求你放过我好吗?”
管卓呆愣地看着三哥,足足一分钟,才叹了口气道:“三山,我还爱着你,但是……希望你能幸福。”
管卓就这么走了,没有再犹豫,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许不久之后,曼哈顿又会有了这位华裔的传说,但是再跟我们没任何关系了。
“最近袁朗怎么也没动静了?”我边泡脚边看着十年问道。
十年转头望着我,非常认真地说:“陈翰是不是看上三哥了?”
“你才发现?”我兴高采烈地开始跟十年分享我观察到的小秘密,比如前几天去游泳时候盯着三哥的腹肌看了半天,看见别人也盯着看,赶忙扯了毛巾被捂着三哥……又比如看见三哥一皱眉,他也跟着愁,还有就是三哥一有事平时怂的很的人会第一个往上冲……
我说了半天突然觉得不对,道:“正说着袁朗呢,你怎么转到三哥这儿了?”
“我不是好奇么。”他说罢把手里的电脑放下,去帮我拿10次得忘了9次的擦脚毛巾。
“你说也是挺奇怪哈,自从派人监视袁朗开始,他就没动静了,李彦茗也没动静了,是不是被发现了啊?”
“应该没有吧?”
“应该?”我转头望向十年,“你很少说应该这个词。”
“呵呵。”十年尴尬地笑了笑。
“而且我总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陈翰一进公司,陈就开始各种动作,之前陈翰不也说了都是小打小闹吗。难道是因为觉得陈翰威胁了自己的地位?”我这么说着,心里更是想着就陈翰那个模样,不是我们教化他,他真有可能扶不上墙。
“别想了,十二点了不睡,明天你又起不来。”
我瞪了十年一眼:“你这小孩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怎么口气像是训孩子似的。”
“你以为比我大了十岁就不像小孩儿了?”
我拎起擦脚布就对着十年一通捶。
第100章 鬼影
“我今儿得回趟家吃顿破饭,三哥去接球球,你怎么说?要不要跟我回去?”陈翰重点强调了破饭两个字,我只得送给他一个白眼。
“翰总,麻烦您看看这堆着的文件,您一下午统共就开电脑进了会儿聊天室,左边这一摞都是我一个人看的,右边这1厘米是您看的,现在中间这一大摞都是没看的,您就安心回家吃饭吧。”我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秘书,我,就是应该加班的。”
陈翰嘴角抽了抽,吞吞吐吐试探道:“那……那十年……十年接你?”
“接个p!公关部又聚餐,我决定这个季度裁撤一半儿公关部的经费。麻烦您跟财务打个招呼。”
“财……财务……你……你比我熟……”
我斜瞟了一眼,一字一句道:“所以我签字管用咯?老、板?”
陈翰勉强扯起嘴角:“我滚了……”说罢便一溜烟跑了。
我看着桌子上的一摞文件犯愁,也懒得搬回家去,索性打开陈翰办公室的录音机,放了盘优客李林的作品精选。小时候只知林志炫,不知李骥,现在听他们一起唱的歌,倒是感觉他们分开的有些可惜了。不知不觉,手头的文件也翻得飞快。
“就像山风吹不落雨的夏天
你的心沉入迷蒙深渊
就像春雷敲不醒的一个梦”
我心里边看边骂:写的什么鬼,这样的也好意思报计划?我心里虽然这么吐槽着,但也只能在批示那一栏规规矩矩写下:请完善计划后重新提交。
紧接着就翻到了一份写得非常详细但是一看就是赔钱货的促销计划,非常想让他直接去市场搞200份问卷调查!直接下笔一句:不予通过。
我写完之后突然被自己惊讶到了,这种改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从前唯唯诺诺,做事瞻前顾后的那个我呢?惊讶过后,我掏出镜子照了照,好像精气神也跟过去不一样了……
舒展了下,感觉批的也差不多了,便决定休息片刻再战。想着反正现在一个公司估计除了门卫大爷就剩我了,干脆在副总办公室里翻箱倒柜掏出瓶露露,走到大通间的窗子边上倚着休息会儿,看着窗外万家灯火,我却感觉脚踩的这片土地一点实感都没。
正看着专注,没留神窗户上闪过一个影子……我吓得手一哆嗦,洒出一大滩露露。再仔细一看,又没了……我深吸一口气,心道真是自己吓自己,都累出幻觉了。谁知刚一抬头,那团东西又出现了……而且越来越清晰,汇成一张人脸的样子……此刻的我连心理活动都哆嗦起来,我强迫自己冷静,深呼吸……跑?不跑?跑了有被抓住的可能,可不跑估计死得更快……我心里幻灯片似的想象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腿软的竟然要往后栽,这还跑个屁!动都动不了,腿哆嗦得我只能在心里一直使劲儿……正当我准备开始念南无阿弥佗佛的时候,这鬼竟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老鹿,我……”
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趁着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灯,我内心彻底崩盘。只听身后哐当一声,那鬼脸竟突然消失了!我哆嗦的腿终于稳住了。正想赶紧回家,或者打电话叫十年来接我,结果刚一迈步,就被绊倒在地……定睛一看,居然是个血淋淋的尸体!我想喊人,但是突然意识到大楼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而且最关键的是,我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完全出不来声音。
难道是什么妖术?怎么办,我稳住身形,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准备迈过这个鬼去楼下喊人,结果刚一迈脚,就被抓住了脚踝,吓得我再次没出息地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冤有头债有主啊,您行行好,我明天一定给您烧金元宝!”
“老鹿……是我……”
鬼出声了?等等,他怎么知道我名字……老鹿……我心里炸开一道惊雷,哪有别人这么喊我,我慌乱地往前爬了爬,仔细看了眼这个鬼的眉眼,哪是什么鬼,这分明是满身是血的景迈!
我手忙脚乱地扶起景迈,却发现他衣服上到处是被划烂的痕迹,不像是挂在了哪里,那切口更像是刀划的。
景迈虚弱地尝试开了几次口才硬挤出一句不完整的话来:“老鹿……别告诉,咳咳咳,别人……求……”他又是猛地一阵咳嗽,吓得我赶紧抄起刚才剩的半瓶露露灌给了他。此时的他那副没度数的平光镜也掉了,头发凌乱地被血黏在一起,虽然脸上有血,但却没有丁点血色,脸侧也有划伤,我手再次哆嗦了。脑中飞速转动着,该怎么办……
“老鹿……帮我……”
我心里一紧,他身上这些伤,是人为的……想清楚利害,我立刻把他拖到陈翰的办公室里,扛是扛不动,只能是靠拖……听着他终于有点力气呢喃道:“后背要着火了……”我才放下心来。
我把自己在办公室的存食都刨了出来,喂给他一些,过了半晌,他好歹能自己坐着了。刚吃完,这位满身是血的仁兄便摆摆手道:“不去医院,别喊别人,我睡会儿啊。”
下一秒居然打起了小呼噜,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前一秒还一副鬼样子的人,果然是睡着了……于是只能接着翻我的一堆文件。直到我全部批完,又检查了一遍遗漏,景迈才砸吧了砸吧嘴坐了起来。
“这位仁兄快十一点了,请问你是否需要治疗?”
景迈摇摇头,做了个揖道:“求落落大方的鹿姐帮忙买些药来吧。”
我白了他一眼,完全同情不起来这个伤患:“您准备在这儿一直待着?”
景迈刚才还脏兮兮笑着的嘴角,缓缓垂下。
“老鹿……公司我待不成了。”
“能问下你到底干了啥么?”
景迈抬起头,略肿的眼睛却透出难得晦暗的光:“老鹿,我能相信你吗?”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只要你不是谋财害命,我跟你保证我可信。”
此时的景迈跟平日里的样子差别太大,单从神态来看,我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和景迈是同一个人,于是一句话脱口我又后悔了:“你真的是景迈吧?”
他正揉着脖子,听见我这句话,愣了一下,竟呵呵笑起来:“老鹿你可别逗我笑了,我伤口疼。刚才看给你吓得,活见鬼了一样。”
要不是看他身上还很多血污,真想一拳打他脸上。我心道可不是见鬼了么……
正翻着白眼,就听见景迈沉声道:“老鹿,我被陈追杀了……”
第101章 景迈的秘密
“说吧,卷了多少钱,您都上报纸了,悬赏通缉呢。”
“钱?咳咳咳,什么钱?”
我看着景迈迷茫的眼神,不像是撒谎。
“没卷款携逃,那你这一身伤是被狗咬的?”
景迈呵了两声,又剧烈地咳了起来:“你别逗我笑了,老鹿你是要看我死啊!”
我看着他虽然恢复了一点体力,但还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得怼了他个白眼:“所以你赶紧实话告诉我,到底怎么得罪陈了?”
“我就是……知道了他点小秘密。”
“什么?‘小’秘密?”听到这句话我一下来了精神。
景迈一笑,扯起嘴角疼得“嘶”了一声。
“你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并且肯帮我的话,那等我伤治好了就跟你分享这个小秘密。”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破绽,见他又咳了几声,我也于心不忍了,只好说:“好,我答应你,走吧,上医院。”
“刚才才说我被通缉了,这会儿又让我上医院?你是不是脑子也受伤了?”
“滚!我是被你吓傻了。大半夜装神弄鬼的,给老子魂都吓飞了。这会儿药店也关门了,你这一身剌的面筋一样的皮可咋办……”
“嗯,也没个便利店什么的能买点绷带……”
“呦,您还指望24小时便利店?”
他听罢无奈地笑了笑。
我突然一愣,便利店?这是九十年代有的词汇吗?
“走吧,上我家。”
景迈指了指下面:“楼下保安大哥坚守岗位呢,而且说不定还有一群陈的爪牙在外头找我。你准备怎么带我出去?”
“那你怎么过来的?”
“我在后门的垃圾桶里躲了一白天,三个小时前我从二楼餐厅窗户爬了进来。哦,可能蹭了一窗户血。毕竟我管不住自己的血管。”
他随口开着玩笑,我却有点糟心,混杂泥土和血污已经看不出他衬衫的本来颜色了,裤子上也被剌破了两个口子,破洞后看得清皮肤上的或轻或浅的血道……
我找了套陈翰留在办公室里的衣服让景迈换上,把他带到一楼,示意他安心大胆地走,保安大哥果不其然地趴在门房里睡着了。
“今天值夜班的两位,上班时候爱喝点小酒,喝完一准儿睡着,俩人后半夜床上桌子上换换接着睡,所以安心走。”景迈看着我有些不可思议,我只好解释到,“经常加班,摸出经验了。”
我们直接打了的回去,面的司机一路想跟我们聊天,我俩却都兴趣索然,要不是我脸色还正常点,司机估计得以为自己拉了非活物了……
回到家我立刻找出药箱和剪子。
“脱。”
景迈尴尬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
“里头只穿了裤衩儿……”
我忘了这茬儿,去阳台上扯了条十年的大花短裤扔给他,就转身进了屋。换个衣服这人嘴也不嫌,听他在外面嚎着:“你家还有男人?会不会打扰到你们?你男人会不会误会?我这样不耽误你们吧?”
“换好了没?”我直接推开门出来,景迈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慌忙提上了裤子。
我懒得理他,直接捏起酒精棉球开始给他够不到的后背擦拭。
“诶!老鹿你轻点!”
不顾他嗷嗷乱叫,我擦干净才发现有的伤口还往外冒着血,只得掏出云南白药,洒了点在上面给他止血。胳膊上的伤口更深,看着得缝针……我用绷带紧紧缠了五六圈,他无辜地看着我:“老鹿啊……我胳膊都麻了……”
“那是失血过多!一会儿看看还流血不,不行就得去医院缝针了。还好只有割伤……”
“你懂的真多……老鹿你家里为什么急救包这么全?我在国外也没见过家里还有一次性针管的……你不会是……”
我抬眼瞪了景迈一眼,用酒精棉使劲在他胸前的伤口上按了一下。
“哎呦……”
“放心吧,我不吸毒。这个是打抗生素用的。去医院麻烦,有时候自己治病。”
景迈看着我的眼神充满崇敬,我懒得跟他解释,如果他看见十年自己给自己扎了一针的样子,应该会把眼珠子瞪出来吧……
“你不疼么?这么多伤口?”
“疼倒还好,有点麻……”
我正专心给景迈擦伤口,门响了也没反应过来,直到十年一声怒吼:“鹿灵犀!”我抬起头绕过景迈诧异地看向十年,景迈在我耳边道:“这声音有点熟啊……”
他一回头吓得蹦了起来:“你……你……你……你俩?”指指我,又指指他,“你俩?”
“回来了?”我懒得处理现在这种尴尬的场面,只见十年脑门上青筋暴起,撸着袖子就要过来。
“敬十年,你给我站住!”
十年一愣,想上前又看见我指着他,站在原地不敢动了……立刻换成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鹿灵犀……我就是去吃个饭,你怎么能在家私会呢?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太过分了!”
我翻了个白眼:“你别演了!站那儿多久了你?没看明白状况么?赶紧的自己倒杯水喝,喝了给景迈上药。”
十年听得一愣:“景迈?”他说着打量了下站着的人,“你竟然给他穿我的裤子!”
“老鹿,你说好不告诉别人我的事的。”
“你也看见了,这种情况不告诉他你信不信他能让你伤口再多两倍?”
景迈无奈地坐回沙发,但明显眼中还是满满的不敢相信。
“你放心,景迈,虽然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但我和十年是除了陈翰之外,最想让陈付出代价的人了。”
见十年还一副要画圈圈诅咒你的样子蹲在地上生闷气,我无可奈何道:“敬十年,别撒酒疯啊,我查三个数,你要是不起来去给景迈上药,我就自己来,我感觉景迈腹肌练得还不错,摸着手感……”
我还没描述完,手里的镊子就被十年抢了过去。
景迈脸部有点抽搐。看看我,看看他……
“记得把淤青的地方揉一揉啊。”
十年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拿起红花油,开始擦景迈肩膀上的淤青。
“另外一半等你血止住了再揉。”
我边舀着昨天晚上拌好的西红柿,边看着十年给景迈擦药,经过一晚上,糖已经完全渗到了西红柿里,味道特别浓郁。十年脸上恶狠狠的表情,但是手上动作又很轻。
“冒昧地问一下,我今晚上……”
十年冷冷道:“不行。”
我指了指十年的房间:“你睡十年那屋儿,一会儿我给你找条毛巾,你自己擦擦身上。”
十年抬眼瞪着景迈。
景迈吓得一个哆嗦:“我要不……还是睡沙发吧……”
“你睡沙发?我半夜出来上个厕所看见你,不得吓一跳?而且我穿睡衣出来看见你也不方便啊。”
“你睡我屋。”
我懒得嘲笑着急接话的十年,看向忐忑的景迈语气也严肃起来问道:“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第102章 景迈的秘密2
“比起这个,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十年收着手里的医药箱,抬头看着景迈的眼神,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十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迈这次的笑容给我的感觉跟平时的一点都不一样,像是换了个人……
“对啊,十年,这不是景迈么?你别吓我,不是鬼上身什么的……” 我吓得打了个哆嗦。
景迈嘴角直抽,又恢复了我熟悉的表情:“实话告诉你们,我已经死了两天了。”
我听罢腿一软,直接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十年翻了个白眼道:“姐,你这也信?他身上热的!”
我愣了下神,重新坐回椅子上:“所以你到底啥意思?我岁数大了,经不起吓!”
“景迈,我一直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以前在报纸上见过王江的照片,你的眼睛,真的长得和他特别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你总带着眼镜,是为了隐藏自己吧?”
“你带着眼镜不是为了耍帅?”
“姐,你今晚脑子被门夹了?”
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啊?王江?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我看见景迈的脸色越发难看,看来十年猜对了。
“去年,陈鹏要收购一家近几年突然崛起的服装公司新耀,也就是现在的子公司,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持股百分之五十八,始终想做自己的品牌,所以即使陈鹏成功收购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依然没办法得到公司。后来,陈接手了收购项目,不到半个月,这家公司的董事长王江被发现在家中自杀,事后,他的夫人把继承到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卖给了陈氏。而他继承了百分之二十八股份的独生子,却了无音讯,最后王家报了失踪,股份也落到了王江的夫人和兄弟手里……”
景迈冷笑了一声:“你猜的不错,王江是我父亲。他们说我眼睛长得像父亲,下巴鼻子像我母亲……”景迈说到这声音有点颤抖,但他还是语气坚定地一字一句道,“我父亲,绝不是自杀。”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当天我就要回国了,准确的说是第二天,也就是法医宣布的我父亲死亡时间的八个小时后。死亡时间的两小时前,他刚和我通过电话,他说……他说我已经毕业了……说我终于不走了……终于要和我团聚了……”
景迈眼圈通红,攥紧了拳头,身体微微颤抖。我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无疑这安慰非常无力。
“所以,你父亲不可能是自杀……虽然我们一直在怀疑一切都太巧了,只是不敢确定。” 我突然又有点疑问,“那你妈妈为什么要把股份卖掉?”
“她不是我妈!”
景迈情绪这么激动,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王江董事长的夫人不到四十,当然不可能是景迈的妈。”
景迈抬起通红的眼睛盯着十年:“你怎么对我们家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想对付陈,这点小事情肯定得了解。”
十年听了我的回答给了我个眼神:你终于智商在线了。
我懒得搭理他,接着问景迈:“所以你隐姓埋名进了公司,就是为了接近陈?”
景迈点点头:“我的秘密你们都知道了,你们能不能也给我透点底?”
“一样的,父母的仇,安啦安啦亲,洗洗睡吧。”
景迈一脸诧异地盯着我,我才意识到他虽然是海龟,但是还是这个年代的海龟。
“加油,让我们一起努力把他送进监狱吧!睡觉!”
景迈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十年无奈扶额。
“话说你俩怎么还分房睡?” 景迈接过十年找给他的衣服。
十年耸耸肩:“就是说啊……”
“滚!没为什么,你虽然是国外回来的但请不要这么奔放好吗?你面前的小伙子还是未成年哦!”
“你还未成年???”
我懒得搭理他俩,径直去洗漱,直到我回来时候还听见他们在争执。
“你未成年?老鹿比你大了十多岁吧?”
“嘘!嘘!她很介意年龄!”
“我已经听见了……” 我站在卧室门口喊到,“不睡觉就滚出去!”然后砰的摔上门。
“哎呀,老鹿还真是凶啊,平时看不出来哦,十年啊……”
“嘘!隔音不好!”紧接着十年压低声音,“你习惯就好了,她凶起来挺可爱的。”
“咦……”
我只得提高音量:“我听的到!”
外面瞬间安静了。
刚要睡着:“对了,老鹿,别告诉陈翰啊!”
“对,姐,先别……”
“滚!!!”
第二天醒了迷迷糊糊去洗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早啊!”
吓得我一个踉跄,才想起来是景迈住我们家了。
“来吃早饭了。”
“这是你做的?”我看着景迈不敢相信。
“没办法,自己在国外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十年热好牛奶端了过来:“你尝尝景迈做的炒面,和我不相上下。”
我懒得搭理他,尝了口,确实不错。
“你们这么慢悠悠吃饭不怕迟到么?”景迈不解地问。
“我永远是公关部最早到的,我姐呢,没人敢管她,哈哈哈!”
我边吃边看着景迈:“对了,现在该喊你什么?你真名叫?”
“王景迈,所以还是叫我景迈就行。”
“你胆子真大,直接都懒得隐姓埋名!”
“我隐姓了,只是没必要埋名,连那个女人,都只知道,我叫mike,我在国外这么多年了,大名叫什么,除了我爸,没人关心,都以为我叫王麦克,而且就算知道了,我平时那个邋遢的样子,谁也联系不到我和王mike是一个人吧。而且……”
“而且他的继母不会告诉陈家里这个儿子活的好好的,搞不好还用各种手法说自己已经控制住这个独生子了,不然陈怎么放心给钱?”十年插嘴道。
我听着这话心里莫名有点心酸。
“对了,你到底查到了陈什么?”
“你俩告诉我陈对你们父母做了什么,我就告诉你们我查到了什么。”
十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吃了上班了,我看他不会说的。”
我出了门才问十年:“景迈去了基金会,查到了陈的把柄?这个很奇怪啊。”
十年愣了片刻,那表情像是没猜到我会问这个问题。
“基金会管事的是杨阳,但实际法人是陈,而且俩人好的穿一条裤子,打探到什么能威胁陈的机密,也很正常。”
我见他说完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但是他说的又很有道理,我也没办法怀疑。
“你昨天晚上跟景迈在聊什么,嘀嘀咕咕到半夜。”
十年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我的头:“快坐领导车上班了,你看领导都不耐烦地按喇叭了。”
“到底聊什么了吗?”
“聊你和他爸。”
“啊?聊我什么?”
“鹿三藏,求您放妖怪条活路吧……”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陈氏一定要那么着急收购新耀?”
“着急借壳上市呗,陈氏收了新耀后这才几个月就改名晨光k股上市了,表面上整合成子公司了,实际只是工厂和办公地点过去了而已,而且新耀有四条生产线,成功上市,还挣了四条生产线,何乐而不为。”
我点点头,但对十年闪烁的措辞有些在意。他表面上和景迈达成了共识,但我还是从俩人的互动中看出来,不过是博弈未果的表面安生……
第103章 围追堵截
“鹿姐,吃水果啊。”
我点点头,但对韩泰生递过来的苹果却有点无从下嘴。
“鹿姐,景迈的事你听说了吗?”
我心里一惊,想起郑燕说过李彦茗和韩泰生走得很近的传言,只得缓缓点点头,尽量让自己望向韩泰生的眼中,少一点失望。
“鹿姐,你觉得……”巧玲难得的欲言又止。
“这种事情,我不太方便发表言论,但是我相信公司会还景迈一个公道的。”
巧玲眯起眼笑了起来:“呦呦呦,鹿姐说话越来越官方了!”
韩泰生像是捕捉到了我话里的偏袒,接着问道:“鹿姐,他有联系过你吗?”
韩泰生平时总跟景迈一起,鹿姐长,鹿姐短的,现在居然在套我话……
“我倒是希望他联系我呢,悬赏金多少来着?我就能去买咱公司新出的那个包了!”
大家打着趣:“鹿姐你从公司拿货又不要钱,少逗我们了!”
我笑着离开茶水间,后背一阵冷汗。
晚饭时候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球球的话,十年迅速地吃完,要上去管管景迈了,谁知我上楼才发现,除了字条,景迈半个影子都没了。
“说借我几件衣服……姐,我又得重新买衣服了……”
“现在这个是重点吗?”我瞪着一脸心疼的十年,“他有没有说去哪了?”
十年把纸条递给我,上面字体清秀地写着:借十年老弟几件衣服,有缘再见,后悔有期!
我把纸条团成一团扔在地上,恶狠狠道:“借个屁,会还才怪!”
景迈的气还没生完,又被陈翰郑重地请下了楼。一下楼就见陈翰仰在沙发上,手里揉着球球的脑袋,盯着我和十年像是要逼着我们说出什么。
我和十年:???
陈翰拍了拍球球道:“宝贝儿快睡觉去。”
“爸爸,老师告诉我们要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
“嘿,臭小子,嘲笑你老子!”
球球吐了吐舌头,溜去睡觉了。
我环顾了一周没看见三哥:“三哥这么早就睡了?”
“嘘!难得他睡这么早,别吵醒他。”
“所以老板大人,您到底有什么事?”
陈翰欲言又止。
十年不耐烦道:“不说我们回去了。”
“那什么……最近三哥老躲着我……”
“哦……”
“这是怎么回事呢?”陈翰眨巴了眨巴眼睛望着我们,等着答案。
三十多的人,突然卖萌,恶心的我差点隔夜饭吐出来。
“翰哥,要我说男人啊,就得勇敢地迈出那一步!你看我,这不抱得美人归了么!”
“你?是,也就能抱抱。”
“陈翰!我给你支招你还嘲笑我!”
“而且什么什么的,怎么就美人了?”陈翰说着眼神闪烁。
我心里正烦着景迈的事,懒得理他俩,便打开电视,任他俩去阳台上嘀咕了。过了半晌,俩人一副互相安慰过的样子,从阳台走了出来,陈翰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我突然有点担忧三哥最近的安静生活了。临走时陈翰才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小鹿,我记得你们跟那个景迈关系挺好的,最近听说他卷了善款。”
“我还想问你呢,这事儿到底真的假的?”
陈翰皱眉道:“说起来也挺怪的,基金会只发了公告,但据我所知,陈氏基金向来都是支票捐赠,所以进项基本没偷的可能。出项一般更不可能了,都是固定跟几家公司合作的,就拿董家的公司来说,给一些贫困户捐的东西一直从他们家出的货,财务这方面很严格的,想从中间把钱卷跑,我觉得很难。更别说景迈才调过去几天。”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你们说,该不会是景迈知道了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陈翰突然聪明起来,倒让我不适应了。
“别瞎琢磨了,正儿八经好好想想你跟三哥的事吧。”
陈翰还想问什么,都被我们堵在了门里。我心里却突然冒出了个可怕的想法,陈氏基金……我想起上次聚会时,十年在电脑上搜索的“基金”两个字。摇了摇头把心里的想法晃掉,如果基金会有问题,十年不会不告诉我,应该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三天后,公司里出现了一阵骚乱,保安部几乎全体出动,在大楼里各个办公室翻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又不能动声色,只得满怀心事地走到茶水室,发现竟然乌泱泱全是人,各个抱着杯子在聊天。
我远远看到郑燕朝我挥手,便挤进了人群,走到她边上。
“怎么回事?”
旁边巧玲插嘴道:“把我们都从办公室赶出来了谁知道是要做什么!”
“啊?赶出来了?”
巧玲冷哼一声:“谁敢把你撵出来?”
郑燕趴在我耳边低声道“他们在抓景迈。”
我面色一僵,赶忙抑制住心里的担忧。
“你俩嘀咕什么呢?”
郑燕笑着朝巧玲做了个口型:“我问她带没带那个……”
我配合着笑了几声,便慌张走开了。手心里不知不觉急出了汗,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找到景迈。这人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回公司!我一肚子火,一脑门愁,想去找十年,发现他也不在。猜想他可能已经意识到了,先行去找了。我不再犹豫,想着景迈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只能赌一把了。
我直接上了11楼,避开大路,朝另一边的茶水间走去,临近茶水间走廊的最里面,有个生锈的铁梯子,我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避免年久失修的它发出声音,我绕过了那根杆子。天台我和景迈来过一次,大中午的,别人都在午休,领导刚巧也不在,我俩把通往天台的铁栅栏撬开,爬上来,只为了偷偷分享一块蛋糕,不被巧玲泰生他们发现。天台上满是爬山虎,还有一个已经闲置了的破旧供电室,我俩直接席地而坐,然后看着外头一栋栋高高矮矮的楼,谈笑风生。
最后一坨鸟屎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我们吃了一半的蛋糕上,眼瞅着对方脸都青了……突然想起这幕有点想笑,可看着现在眼前空荡荡的天台,我心里一阵酸楚。
我小声喊了声:“天下第一橘右京?天下第一八神庵?”
刚喊完,就听见供电室的门“吱”地开了,景迈推门出来诧异地看着我。
“默契啊,老鹿!”他一锤手掌,看起来非常欣喜。
我懒得理他,转头把铁栅栏掩上,然后怒气冲冲地朝他走去:“他们迟早会找到这儿来,你作什么死?”
“老鹿下面……诶?你轻点。”
我使劲踢了景迈小腿小腿一下,给了他个白眼:“你作死作的很彻底啊!你还敢回公司???你咋不直接去陈办公室呢!”
“诶?你怎么知道?我本来是要去的。”
我恨不得把他头摁到墙砖里。
“不是老鹿你听我给你解释,陈有自己的一个小账本,放哪都不安全,肯定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
第104章 挟持
“什么账本?”
“你别管记什么的,反正是能把陈送进监狱或者直接弄死的。”
我看着景迈笃定的表情,隐隐有点担心,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账本,那以陈的性格,绝不会让景迈活着……
不管怎么说要先保护好景迈才行:“这个回头再说,先想想怎么下去。你能解决几个?”
“what?”他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老鹿啊……我学企业管理的,虽然我一直坚持锻炼身体,但你觉得我能解决几个?”
我真的是想直接踢死他……这么废物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是怎么想的?本来还打算着我俩一起兴许能杀出一条“血路”,现在可好!实在不行只能赌一把,让他从楼梯出去,我去求助十年把楼外头围着的那几个彪形大汉解决下,正想着景迈朝我“嘘”,我侧耳一听,有人碰梯子了!我和景迈上来过,梯子的第三根一碰就掉,所以我刚才特意避免怕弄出动静。这是有人上来了!
“老鹿,一会儿怕是要委屈你下。”景迈说着掏出把水果刀,吓了我一跳。但很快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道这小子反应还挺快。
“出去?”他挥了挥刀子,手有点抖。
“嗯。”在这里等着很可能被瓮中捉鳖。出去还容易跑些。
我俩躲到电房后面,有爬山虎遮着,倒是不容易被发现。
“这样,迟早得发现我们。”
“我数一二三,我冲出去,引开他们,你钻空子跑。”
“老鹿你那边能看到几个?我这能看到四个人。”
我再次郁闷了,我这能看到五个人……引不开,也搞不定了……
景迈见我的表情,立刻明白了,叹了口气,站起来,朝我挥了挥刀,我乖乖地凑过去,把脖子主动送到他刀下。景迈搂着我的脖子往后退了几步,直接退到栏杆角落,避免有人偷袭,这一系列大动静,也让上来的人发现了我们。
一排保安排排站,我看着他们清一色的电棒有些头疼。
“你们退后!不然我杀了她!”景迈挥了挥刀,象征性地威胁了两下。
10个保安你看我,我看你,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我无奈只得佯装害怕道:“救我啊!救命啊!”说完见他们还是没动静,我觉得估计是力度不够,又喊到,“我要是出了什么事,陈董和翰总不会饶了你们的!”
这句话倒是效果很好,终于一个看起来像带头的人朝边上的小声嘀咕了几句,另外一个人朝景迈说:“你冷静下!别冲动!”
景迈在我耳边低声道:“让他们报警。”
“你说什么?”
景迈又重复了一次,我才确信他真的是有这个想法,于是再次高喊:“你们愣着干啥,报警啊!”
景迈装模作样地又挥了挥刀,我假装害怕:“大哥,你冷静……”
一个瘦高的保安急忙跑下去,应该是喊人去了,另外那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我印象中他姓梁。他审视地看着我们,丝毫不动,甚至眼睛都不眨。
我只能大声喊,声嘶力竭地喊:“救命啊!救命啊!”期望有其他人听到来凑个热闹。
景迈也不阻止我喊,这在他们看来确实很可疑。
“你们给我喊陈翰来!喊陈鹏来!”景迈吼了一声,紧接着把刀子贴紧了我的脖子。冰冷的刀贴在皮肤上,我不禁一个冷战。
“你们想看我死吗?快去!”
“五分钟我看不到他们,就照着这里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他说着指了指我的动脉……
“你冷静,我这就派人去!”保安头头终于沉不住气了,“五分钟我们可能找不到人啊!”
“你们这么多人,不会多去几个吗?”
“陈翰电话号*快去!”我被这气氛感染地也紧张了。
保安头头让另外一个人下去打电话,自己仍然带着一大群人等着。
“怎么回事?”我没想到那人下去才一分钟不到,十年就爬上来了,他后头还跟着陈翰。
十年明显也是吃了一惊,直接撸起袖子就要吼,我使劲儿眨了下眼,他才拦住了也撸起袖子的陈翰。朝我确认,我眼神给了他个肯定。
十年照旧还是搓了搓手,看样子是准备把这几个保安撂倒。结果还没做完热身,梯子又是一阵响,陆陆续续爬上来二十多个保安……
这是保安部全体出动了么?
十年不淡定了,直接喊到:“景迈,你冷静,你想干什么!”
“叫警察来!叫记者来!现在!立刻!不然我……”他说着挥了挥刀子。
景迈这一喊,把刚上来的保安都吓了一跳。
十年指着陈翰:“翰总,打电话!快!”
陈翰还蒙在鼓里,一看这情形,赶忙打电话报警,还顺手让他们带几个记者来。
没想到警察叔叔们来的非常快,而且居然还是熟人……
“片儿……片儿警啊……”十年扯了扯嘴角。
“怎么着?我们片儿警你还不服啊?不是片儿警能来这么快么?”李警官从爬梯口探了个头出来,发愁地瞪了十年一眼,“我说,怎么又是您几位诶?”
小杨警官在李警官之后爬了出来,戳了戳正整理衣服的李警官,李警官往我们这边扫了一眼:“哎呦喂!这次玩这么大!”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也不是故意的,您看这不是架着把刀么。”
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但是警察都到了,也没人敢妄动。
“哥们儿啊,别着急!记者马上就到!”李警官话音刚落,陈,袁朗就带着一群人又上来了……
天台地方再大,也站不下五六十个人……
景迈看见陈的一瞬间手有些发抖,好像现在的状况有点超出了我的预期……
“陈!你终于舍得自己出现了!陈鹏呢?”
陈偏着头朝袁朗说了几句话,身后几个举着录像机和话筒的人也上来了。还有上次见过的英姿飒爽的女警。
“站这么多人都干嘛呢?赶集呢?都下去!你们几个留下,其他都下去!”女警指了指陈几个,把其他人都轰了下去,天台上顿时清亮了不少。
陈看了看几个大盖帽,估计觉得再不回话不合适,就朝景迈喊道:“我来了,但是董事长在出差,来不了,你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不要伤害我们的员工。”
不得不说陈这担心的样子,不了解他的人,都得感动一番。
徐警官让小杨警官下去喊支援,自己留下看着眼前这一幕,但一副我就看你们要搞什么幺蛾子的表情……记者们本来以为就是来当个摆设的,结果一看是这么有爆点的社会新闻,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立刻架起了摄像机,恨不得立刻冲过来采访我们。
“你想说什么,跟我说就行。”陈翰见突然安静下来,便往前走了一步。
“陈翰,我跟你说的着么我?”景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示意他说话。
可陈往前走了几步,并没打算接茬。
我感觉景迈的身体都在颤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陈我就想问一句,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陈表面上依旧温文尔雅的样子:“你是叫景迈对吧?我对你有印象,可是你问这话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你少装蒜!我问你!新耀集团董事长,怎么死的?”景迈用尽力气喊出这句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陈身上,陈却面不改色道:“哦,原来是新耀的少东家啊。您怎么问我这个问题呢?我好像在新闻上看到过,王董是自杀的吧,我想诸位应该也看到过这个新闻,当时铺天盖地可都是这大标题……”
“你放屁!我爸不会自杀!我们前一天才打过电话,他说要来接我!是你!是你!”
“景迈冷静!”我感觉到脖子上有点刺痛,十年在远处吼着,我才意识到,景迈不小心划到我了……
我看到几位警官皱起了眉头,但却有两个记者偷偷把摄影机关了。
“景迈,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令尊的事,我也很遗憾。”
陈话音刚落,便有几个举着枪的警察爬了上来,看三个民警的态度,这些应该是市局的人。其中一个脸色黝黑的像是头儿,他朝徐警官打了招呼,便点了点头,让身后的人散成一排把进出道路都堵上了。
“陈,我劝你现在把真相说出来,不然我就告诉记者和警察你的牙科医院到底准备做的是什么买卖!”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愣住了,连我也忘了疼。
陈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还有陈氏基金,需不需要我在这里喊出来它是做什么的?”景迈说道这里,突然冷笑一声,“陈,我想你的客户都不知道你自己记了账吧?”
陈常年一个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变化,刹那铁青,连手都不自然地动了起来。
“我只想知道我爸事情的真相,你告诉我,我就守口如瓶。不然我就一个一个帮你公布,我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
陈皱了下眉,眼角余光瞥了瞥远方,然后抱着手带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把脸朝向我们,这个角度只有我和景迈看的到。他看着景迈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
景迈气得直抖,连带着身子都倾斜向一边,他冷笑着说:“好么,既然这样咱们先来聊聊陈氏基金的……”
“砰”的一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我,距离这么近的我,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我感觉到脖子上的刀滑落到脚边,对面人脸一个个变得扭曲,耳边不断传来大喊的声音:“谁开的枪?!”
我不敢转身,不敢相信,直到血漫进了我的眼底……一阵嗡鸣充斥了我的大脑,那么近……他胸口全是血……
“救护车……景迈……景迈……”
景迈身体抽搐着,张嘴想说什么,可出口的只有鲜血……
我跪在地上,使劲压住他的伤口……眼泪不自觉地就往下掉。
“老鹿……兜……兜……里……”
“你别说话!”我哭着吼道。
“兜里……”
我视线越来模糊,慌忙从景迈的裤兜里翻出一个纸团。
我仿佛看见景迈笑了,他想伸出手来,想说什么,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老……鹿……我……”
那只手逐渐垂下,再也没能抬起来……
“景迈……你说,我听着……你说啊!景迈!景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