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未战已先败
秋日黄昏,夕阳残照,西边的天际,晚霞如血。
长安城路家的宅院里,柏良器也不知道从哪里采了一束黄花,屁颠屁颠的跑进了唐小七居住的院子。郑回捧着一本书,在回廊里踱来踱去。
院里的凉亭里,裴五娘一手里拿着一个药瓶,一手拿着雪白的丝巾,小心翼翼的在李晟青肿的脸庞上,轻轻的擦拭着。
“你也真是的,明明弓箭比试赢了那陈利贞,偏偏受不得人相激,还要去比试什么拳脚。你就一军中粗汉,就会两三下三脚猫的功夫,被人揍成这个样子,吃亏吃大了吧。”
李晟憨厚的一笑,扯动了脸上的伤势,痛得龇牙咧嘴。
“虽然拳脚输了,但我俩的比试光明正大,输了,这心里也非常痛快。陈利贞兄弟行事光明磊落,与我很是投缘,希望改日还能与他相遇,当一起痛饮几大杯。”
裴五娘没好气的再李晟头上轻轻的打了一下:“跟着师兄学本领的几人,就你最为蠢笨。你看那柏良器。小小年纪,就知道讨好他的师娘。那郑回,本就是一读书种子,深得那位惜花姑娘的喜爱和看重。你看看你,连师兄半点风范都没学到。”
“我有好好的学习兵法之道,真的。我李晟,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是一位只会猛冲猛打的莽夫。”被裴五娘看不起,李晟脸色通红,卖力的辩解着。
“你看看师兄,明明九星连珠箭没有学全,可人家变作花样,显得比那九箭连环还要厉害一般。明明驾驭车马的功夫不行,不敢去参加御的比试,可说出来的理由,偏偏就让人听了,反而对他敬仰万分。他的这些本事,你说你可曾学会一星半点?”
裴五娘说到气恼处,用手指恨恨的在李晟额头点了点。
“唉!”李晟叹了一口气:“我们军中的汉子,一向喜欢直来直去,哪里会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我李晟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你这位师兄啊,我可是怕到骨子里去了。”
“哼!他有什么可怕。你要是娶了我,就是他师妹夫,难道他还敢欺负你不成!”
裴五娘冷哼一声,丝毫不将路了了放在眼里。
“咳咳”两人背后传来了一阵干咳声。
裴五娘转过身,一脸不高兴的瞪着路了了:“路了了,你这走路比猫儿还轻,鬼鬼祟祟的德行,是不是该改掉了。”
“有么?”路了了很是无辜的样子:“落地细无声,看来我的练气功夫又长进不少啊。”
“你这是心里鬼心思多了,一天到头就想偷听别人再说你什么。这可是你家,不是别的地方,你这样让人很讨厌啊。”
裴五娘憋憋嘴,毫不客气的说道。
“好你个裴五娘,没大没小无法无天了是么。你说你一个黄花闺女,一天到晚和他在一起,什么娶了你,变成师妹夫什么的都说出来了,还要点女儿家的脸面不。”
路了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摆起了长辈大架子。
“切!”裴五娘歪头不屑的斜视了路了了一眼:“你和小七师嫂孩子都怀上了,这
才匆匆忙忙的补办了婚礼,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哎呀!你反了不是,连师兄的事情你也敢讽刺了。”路了了气哼哼的瞪着裴五娘,对方对他却全然无视,于是转头恶狠狠的盯着不敢说话的李晟。
“什么时候将我师妹明媒正娶的娶过门,男子汉大丈夫痛快点,给一句准话。这里先说好,我这师妹虽然粗野任性,怎么说也是裴将军的后人,可不会给你当什么妾室。”
“我这就写信给家里,告知此事。我是跟随哥舒翰将军进京的护卫,这事情也得通报于他才行。”李晟声音嗫嚅,大气都不敢出。
“该写信写信,该通报的通报,反正,你要给我尽快把此事给定下来。”面对年长自己三岁的李晟,路了了这长辈的架子,摆得是像模像样。
“才在你家住了多久啊,这就想把我这讨人嫌的师妹给嫁出啦。”裴五娘气鼓鼓的盯着路了了,语气酸酸的说道。
“就这个蠢笨的家伙,你到底是嫁还是不嫁!”路了了挺起胸,直视裴五娘。
“嫁,我自己看中赢来的夫婿,为什么不嫁。”裴五娘双手叉腰,毫不示弱的回视路了了。
“搞定,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傻乎乎的师妹,居然每每看穿自己的把戏,搞得自己形象全无。这下,终于把这烦人的家伙,给嫁走打发出去了。”
路了了背着双手暗自念叨着,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明经,诗词,琴棋书画骑射御,路了了与秦侯府若尘公子各得四项第一。财神九女的女婿,就要从这两位文武双绝的青年才俊中选出。
听说财神王元宝亲自定下三场比试,比试的内容,不到当日,其余人全然不知。
王家别苑的中庭书房内,陆九阴沉着俏脸,怒视着安然坐在书案前,一位脸色白净,富富态态的胖老头。
“胖老头,你太过分了。你明明知道这次前来参加招亲的人,大多是那勋门权贵子弟。你定下的这规矩也太不公平,这不是明摆着让那秦若尘取胜么?”
一袭蓝色衣袍,噗头上镶着美玉的王元宝,随意之极的放下手中的账册,笑眯眯的望着气急败坏的女儿。
“琉璃啊,你自幼经商,人望和关系有多重要,应该早就明白了吧。这一场比试,比的就是人望和关系。公平?这世间何时有过公平来着。这位秦家的若尘公子,早年就享誉京城,本身又是将要继承秦侯府爵位的嫡子,前来参加招亲先天上就取得不少的优势。
你看看你选中的那个家伙在做什么?明经考,本来能与那秦若尘并列第一,他却偏偏要再考卷上辱骂亚圣孟子。诗词盗用其师太白先生的诗词,取巧得了第一。将你那位在士林中大有名望的六姐夫得罪的死死的。
琴技书法画艺发挥失常,对弈明明能稳稳取胜,偏偏年轻气盛,与那若尘公子争风相对,险之又险的才取得胜利。
骑射功夫倒是不凡,可你看他那骄傲自得的样子,惹得满场之人反感,连喝彩都无一声。取得四个第一后,御的比试,根本就不参加了。
看这位年轻人啊,虽然一身的本事,可以有满满的一身毛病。不败上两次,打消一下他的气焰,他哪里知道天高地厚。”;
人老成精的王元宝,一番话说得陆九哑口无言。
“你就不能事先告诉我一声么?我不管,除了他,我谁都不嫁。要是出了什么漏子,到时候我出家做女道士去,看你怎么办。”
陆九见说不过,一把抓住老父的衣襟,撒起娇来。
“事先告诉你,你还不是偷偷的告诉那小子去了。琉璃啊,这世上,不是什么都能让你事先有准备的。该碰的头要碰,该吃的亏,还是要吃啊。”
王元宝被宝贝女儿摇得晃来晃去,依旧笑呵呵的,但却没有改变主意。
前两日骑射比试的靶场,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围观的人们,一脸懵逼的看着场中画着的三道红线,以及一根中间系着红绸的长绳。难道这是让那两位招亲的竞争者比试力气么?
路了了与君若尘被王家的下人叫到了长绳的两端,晕乎乎的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诸位前来参加王家选婿的招亲者,现在王家的选婿就剩下两位竞争者。一位是开国元勋翼国公秦琼的后人,秦侯府的秦若尘秦公子。一位是太医院路慢慢老太医之孙,养生堂的路了了路公子。
现在,你们心里支持谁人取得胜利,就站在谁的身边,帮助他拉动长绳,那一边将红绸拉过来,哪一方就获得胜利。”
张巡一脸严肃,在观礼台上四下看了一眼,大声的宣布了规矩。
看见君若尘那边黑压压的一片人,自己身后就惜花孤零零的一个。一阵秋风吹过,路了了惜花两人,几乎冷到了骨子里。
观礼台上的张巡,讥讽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嘴角不可察觉的微微一笑。
陈利贞看了看两边人数的对比,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站了出来,走向路了了那一边。
“我来帮你!纵有千军万马,我陈利贞又何所惧也。”
陈利贞豪气满满的大喝一声,让路了了大为感动。眼巴巴的望着站那里,两不相帮的人群,希望能再走出来一些帮助自己的人。
头发灰白的劳炉仁没有让路了了失望,风度翩翩的的走了过来。
“诗仙太白先生,乃是我辈偶像。现在他的弟子需要人帮助,我劳炉仁自然当仁不让。”
又等了好一会儿,再也没一人走出来。路了了看了看自己这边四人,除开一老一女,就陈利贞和自己两位青年男子。再看看对面那黑压压的一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还比什么比。
常言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可现在这局面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啊。王元宝那老家伙,设定这一场比试,完全就是用对方的家世人缘来欺负自己。
让万分委屈的顾惜花掏出一方白色的丝巾,路了了笑眯眯举起白色丝巾,对着观礼台的方向扬了扬,表示认输。反正自己尽力了,又不想娶陆九为妻,那位阴险的财神,爱怎样就怎样吧。
上架感言!
每个人都与众不同,都相信自己出类拔萃。我,也不列外!
写作让心灵自由,让灵魂放飞,抱着这样的想法,飞了起来。码完字从不检查,这么一丢,就发出去了。唉!我就是这么懒,这么任性,还死不悔改。总得给读者留下一些错误喷自己吧,还特么的自信。
签约后,发现责编是一位萝莉音的软妹子时,调戏责编为第一,码字往后排,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每个人是不同的,但你绝不是特殊的。
已调戏责编为己任的先贤如此之多,责编炒饭,一位多好的软妹子,已经被这群恶棍调教成了女王。我话音刚落,就被关进禁闭室,俗称小黑屋。
小黑屋不可怕, 皮鞭滴蜡什么的,都不可怕。只要黑屋的主人不是黑色蕾丝胡子拉碴的大叔。这一次,我被关了半个月。
那就继续码字继续飞吧,可这一次飞的远了点。一次手没收住,浪了那么一点点,真的就只有一点点。我的一段文字被悬挂在群里,整整四个小时。涉黄!那么一小段文字下面,还有一条臭咸鱼的嘲讽:“这段小文,文笔都可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了。”
群里恶棍们的恭贺,没脸没皮的我没有骄傲,真的。
“大哥,你好!”个人消息闪烁起来,一看来人,原先是先我一步,因为描写场面过度恶心,也被公示了的倒霉家伙,藏四听风《火炼成仙》。
与这个来找我相互安慰的家伙聊了几句,原来发现我们居然一见泪汪汪的老乡。偷偷的点进他的作品看了一眼,顿时与这家伙没了聊下去的兴趣。
他的作品字数进度比我少一些,可那点击收藏推荐的数据,百倍于我。差距这么大,就算是老乡,哥哥也不想和你聊下去了。人都是这个贱得行,不是么?
这个热心的家伙,非要继续聊下去。他是怎么把作品看了又看,改了又改,不满意甚至推倒重来。
成功从来没有别的理由,只有辛勤努力和态度认真。
一张老脸,真的无处可放。
为了不再丢脸,从此我开始认真起来,每一段文字,每一个细节都思考半天,不在将时间花在水群上面。(因为我在小黑屋)
萝莉音女王(总觉得别扭,应该童颜巨 乳才对)责编炒饭妹子,其实是一位工作十分认真的人。并没有因为我等犯罪份子还在黑屋改造,就嫌弃我们。在我心灰心冷的时候,推荐了我的作品。
怀着一个感恩的心,我开始了一天平均六千的辛苦码字。不知不觉,字数逼近了三十万,数据也慢慢好了起来。
直到一位读者留言,作者大大,奴家觉得你该上架了。这时候才发现,我应该面临那绞架还是火架了。
看了一眼自己可怜的收藏和推荐,叹了一口气。谁叫你懒不去四处拜访留言互收互捧来着。
管他的,我的书本来就写的是求生存,苦挣扎的故事,就让读者们和主角路了了一起,将生命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绚烂吧。
再次感谢默默付出的责编炒饭女王。
感谢让我无地自容的藏四听风《火炼成仙》。
感谢老恶棍诸葛奉先《图符志》,藏着几十万存稿一天悠哉乐哉的家伙。
感谢心情马甲《决不能怂》,埋头耕耘,总会有收获。
感谢缘分《做梦想修仙》,怀着梦想,一直努力。
第九十二章 谁是傻子
秋月,像一位深闺寂寞的少女,胆怯的躲在老槐树的枝丫后面,橙色的光芒,温柔似水。
夜色中,蟋蟀发出阵阵鸣叫,就像是为低沉悠扬的琴声合鸣伴奏。微闭着双眼,指尖在琴弦上轻盈的拨动,路了了完全沉浸在自己那伤感,优美的琴音之中。
琴案上,造型精美的香炉中,朦朦胧胧的烟雾袅袅飘起,妖娆得像是一位正在伴舞的美丽精灵。柏良器背着双手,规规矩矩的站在师父的身后。小小年纪的他,自然听不出琴声中意境,稚嫩的脸上,却多了一分莫名的伤感。
“秋夜长,殊未央,月明白露澄清光,层城绮阁遥相望。
遥相望,川无梁,北风受节南雁翔,崇兰委质时菊芳。
鸣环曳履出长廊,为君秋夜捣衣裳。
纤罗对凤凰,丹绮双鸳鸯,调砧乱杵思自伤。
思自伤,征夫万里戍他乡。鹤关音信断,龙门道路长。
君在天一方,寒衣徒自香。”
茶炉旁,年纪大上许多的郑回,自然听得出师父正在弹奏的是一曲《秋夜长》,合作琴曲的节奏,低声吟出了一首前朝诗人王勃的《秋夜长》。稚嫩的声音,搭着琴声,没有一丝违和之感。
余音袅袅,逐渐消散在这静谧的夜空,路了了单手支着下颚靠在琴几上,依旧没有睁眼,仿佛就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师父,我大唐是不是又要打仗了?”郑回年少,却异常的敏感聪慧。
“除了纸醉金迷的长安,大唐边塞何曾少了战争。我弹这一曲《秋夜长》,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位深深厌恶战争的女子罢了。”路了了抬头望了一眼那一轮清月,语气中带有一丝怅然。
“我知道,师父你一定是想艾米尔师娘了。艾米尔师娘早先就对我说起过,因为战争,她的族人才流离失所,居无定处。”
柏良器自作聪明的说完,突然一下反应过来,神色畏惧埋下头去。
路了了心里像是被刀尖扎了一下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艾米尔这三个字,在路家就像是禁忌的词汇,几乎没人敢在路了了面前提起。因为大家都清楚,这件事,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多么大伤痕。
宠溺的摸摸柏良器的头,路了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事,你还记得你艾米尔师娘,很好,很好!”
不远处,回廊的阴影里,唐小七抹了抹眼泪,轻快的走将过来,展颜一笑。
“郎君你前些日子琴技比试,要是有今夜这样的水准,夺得第一的,就不一定是女盘男装的夜来姐姐了。”;
“呵呵”路了了笑了笑:“琴技一道,与她相比,我本就相差甚远。只是此景此情,才让我的琴音变得动听罢了。”
“夜色已晚,秋寒露重,郑回,你先带你良器师兄下去休息吧。”看了一眼有些不安的柏良器,唐小七示意郑回两人先行离去。
“哎”见两位弟子走得远了,唐小七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了了,你心中藏着许多事情,可我却一点都帮不上你,反而还拖累你,我真是没用啊。”
轻轻将唐小七拉在膝上坐下,捧起她布满愁思的脸:“只要能看见你的笑容,我就会变得心满意足。所以,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你后面的比试,我也听说了。看来那财神王元宝明显是刁难你,看不上你这位白身的读书人,而是想把女儿嫁给那位秦侯府的小侯爷。要是你没能完成陆九 的指令,让她嫁给了秦家小侯爷,威胁为难我们怎么办,难不成以后,还要被那秦若尘给死死的控制住么。”
唐小七眉头深蹙,忧心忡忡的难以释怀。
“放心吧,不管那王元宝如何刁难,我拼尽全力,也要阻止那陆九嫁了出去。实在不行,我们就学我师父太宾先生夫妇,隐居深山不出。这天下如此之大,总会有我们夫妻的一条活路。”
路了了拍拍唐小七的肩头,勉力的宽慰着。
唐小七脸色凄惨,眼里满是歉意的望着路了了,不由自主的将他抱得紧紧的,生怕会失去一般。
秋风瑟瑟,稻穗飘香。
路了了君若尘,以及无数闲散的好事着,又来到了终南山下大裕镇。
众目睽睽中,两人被引进了前院中的一间书房。
王姓老者白发如雪,精神健烁。看见面前十分谦恭的两位年轻人,笑得十分和善。
“这里有一套大裕镇捕快的常服,武具,一份十日的临时任职书。这边有大裕镇上一间小小蒸饼铺子的房契,以及一百个铜子的本钱。你们随意选取一种身份,在大裕镇住上十日就行了。”;
王老说完,就闭口不言,笑眯眯的看着两位年轻人如何选择,
君若尘脑海里飞快的转动了一下,眼神如电的看了路了了一眼。
“对弈我占了路兄的便宜,这一次,就让路兄你先选如何?”
路了了像是没什么精神,懒洋洋的摇摇头:“我年龄痴长你一两岁,自然还是若尘老弟你先选。”
君若尘也不客气,当仁不让的拿起一套普快的常服,转头定定的看着路了了。
“路兄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难道因为上次比试未战先败,就失去了斗志么?”
路了了拿起十多个铜钱,随意的在手里抛了抛,指指自己的胸口:“斗志放在这里就行了,谁说一定要做出来给人看呢。”
王老本来对君若尘行事果决,雷厉风行很是赞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与路了了那份懒散随意比起来,总是显得稚嫩可笑,无形中低了一头。
心情复杂的看了路了了一眼,此子要么是喜欢装模作样,要么就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完全没将眼前的对手,放在眼里。
作为君若尘的死党,程昌穆与殷峰自然不离其左右。两人一身弓手打扮,跟在君若尘的身后,就开始在大裕镇巡视起来。
“就让你们两一人当临时捕快,一人去开一家小小的蒸饼铺子,其他什么话都没有。这次比试的到底什么呢,我程胖子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清楚。”
程昌穆感觉这一身低贱的弓手服套在身上,很是难受,不停的扭着胖胖的身体。
“若尘做什么,你跟着就是了,那么多废话。”殷峰心里其实也有很大的怨气,不客气的瞪了程昌穆一眼。
“这次的比试看似难懂,其实也很简单。是想看我们在不同的位置,如何处事,风评如何。而判定胜负的,就是大裕镇普通的百姓。所以啊,你们两个要给我规矩一点,千万别捅下什么漏子。”
君若尘整整衣冠,脸上挂着温和有礼的笑容,挨家挨户的巡视起来。
“唉”胡老大一边在蒸饼铺子里打扫,一边唉声叹气:“少爷啊,你说那财神王元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让你在这里开一家蒸饼铺子,端端十日,能做什么,难不成靠这还能发财不成?”
“你哪里那么多话,赶紧将铺子清理干净。周六子采购回来,明天一早,你就给我安安心心的卖蒸饼。”
路了了背靠座椅,双脚搭在柜台上,微眯着双眼,训斥了胡老大一句。
不过百十户人家的大裕镇,人流突然变得比往日多了不少,其中大都还是衣着不凡,呼朋唤友走马观花的权贵子弟。
君若尘板着脸,带着程昌穆与殷峰,制止了几起前来看热闹的权贵子弟,与当地居民的冲突。不偏不倚,很是公正,获得了不少街坊的赞誉和感激。
看见花间墙角,一些人随意之极的解决内急问题。君若尘摇头叹气,这些情况,就超出了他能管理的范围了。
眼见一位脚步虚滑的中年妇人,不小心踩在一堆马粪上,一跤就摔了下去。
君若尘快步前去,将那位一时站不起来的妇人扶起。看见她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明显是饥饿造成的原因。
妇人忍着疼痛,在摔伤的地方揉了揉,感激的看了君若尘一眼,畏缩的退了一步。看了一眼衣衫上沾着的马粪,脸色惨然,对君若尘行了一礼,急匆匆的就走了。
“去打听一下,这妇人家里是什么情况,了解详细了,回来告诉我。”君若尘望着妇人离去的方向,就好像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心情有些沉重,带着程昌穆与殷峰,君若尘三人向街角转了过去。
“蒸饼,好吃不贵的蒸饼喂。十个铜子三个,三个铜子一个啊。新鲜又好吃的蒸饼啊!”
小小的蒸饼铺子前,蒸屉冒出腾腾的白气,散发阵阵诱人的香味。胡老大头戴汗巾,肩上搭着雪白的抹布,正在卖力的喊着。
蒸饼一般3个半铜子一个,路了了这家蒸饼铺子的蒸饼,倒是卖得不贵。只是路了了这家伙居然真的卖起了蒸饼,倒是让君若尘有些捉摸不透了。
一位粗豪的汉子,在蒸饼铺子前丢下三个铜子在装钱的篓子里。拿起一个蒸饼,吹了几口气,几大口就吃了下去。回味了一阵,总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喂!你这家蒸饼铺子虽然不起眼,但做的这蒸饼却是味道鲜美,倒把劳资的胃口给勾起来了。这里是二十文铜钱,再给劳资来六个!”
粗豪汉子声若洪钟,附近的人几乎都听见了他的喊叫。
“好嘞!”胡老大包起六个人气腾腾的蒸饼,递给了那位粗豪的汉子。
“慢着!”一位十二三岁,读书人打扮的少年大喊一声,飞快的冲了过来。
胡老大与那位粗豪的汉子,同时瞪大圆圆的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读书的少年郎,难道你是饿了么,想要劳资买的蒸饼?没关系,看你是读书人的份上,劳资送你两个就是。”粗豪汉子咧开嘴,大咧咧的一笑。
“我才不是饿了想吃你的蒸饼,而是不忍你被这卖蒸饼的给骗了。你算算看,蒸饼三个铜子一个,十个铜子三个,你二十文买了他六个,不是就整整亏了两个铜子么。”
少年一甩衣袖,神色傲然的看着傻乎乎的胡老大。
粗豪汉子摸摸头,一脸懵懂的看着少年读书人:“我怎么就亏了两个铜子呢,我还是不懂。”
少年也回话,从胡老大装铜子的篓子里掏出二十个铜钱,又将六个蒸饼递还给胡老大。
“店家,来一个蒸饼。”少年拿出三个铜钱丢进了篓子。
胡老大摸摸后脑壳,楞楞的递上一个蒸饼。
一连六次后,少年将六个蒸饼以及多余出来的两个铜子给那位晕乎乎的粗豪汉子,转头望向胡老大。
“店家,你这蒸饼的确好吃又便宜,不过你却吆喝错了。应该是三个半铜子一个,十个铜子三个才对。”
胡老大像是仔细思索了半天,然后坚决的摇摇头:“不行!这吆喝是我家祖传下来的,赚点辛苦钱,但不能黑了良心。”
少年身后突然钻出一位七八岁左右灵动的孩童,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大家来看啊,这蒸饼铺子的店家是一位傻子哦。三个铜子一个蒸饼,十个铜子三个蒸饼。”
君若尘三人在附近看了半天热闹,程昌穆惊讶的张大了嘴:“那两位少年,分明就是路了了的两位入室弟子,柏良器与郑回。那粗豪的汉子,分明就是长安最近风头最劲的游侠儿帮会,青云会的少当家胡小云。听说他和路了了关系匪浅,是他的师兄来着。他们一起搞这么一出戏,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见蒸饼铺子店面前,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人人多争相花9个铜子买三个蒸饼,捉弄那位傻乎乎的店家。君若尘脸上会心的一笑。
“他们在演一场谁是傻子的戏,不过就算你蒸饼铺子名声传出去了,生意变得兴隆。不过短短十日,你靠这小小的蒸饼铺子,又能赚得了多少铜钱,又能作出些什么不得了大事呢?”
第九十三章 润物细无声
秋风吹黄了稻子,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他们纤细的腰身。
君若尘遍寻不见的路了了,此时正半躺在大裕镇如意楼贵宾房里的座椅上,享受着青儿端来的美酒与愤恨的目光。
陆九望着窗外金灿灿的稻田眉头深锁。
“你真的有办法,让我王家长安城外的田产,再也不缺哪些堆肥的物事?不过眼前,你最重要的是想想怎么去赢回那秦家的公子一局。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爹这次比试的用意,偏偏让那秦若尘先选了捕快的身份。你那小小的蒸饼铺子,又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与我相识这么久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我说有办法自然就有办法。不过你要答应,将惜花借出来陪我九天。至于那什么君若尘,我还没有放在眼里。我真正的对手,是你那奸诈无比的老父亲,大唐财神王老头子。”
路了了端起酒杯,小意的品了一口,神色淡然自若。
“好好!我答应你。你这可恶的家伙,离开女人一天都不行么?你也不想想,以惜花那夜来的身份,离开九天,对我天仙楼的损失有多大。要是你失败,我一定要你好看。”
陆九无可奈何的答应了路了了的过分要求,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惜有家室的男人,更容易获得人们的认可。花对于这次比试取胜,是不可或缺的。”
路了了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一锅稀稀的黄米粥,盛了三碗就所剩无几。张三娘加了一瓢清水进去搅了几下,就端起稀粥,先递给头发花白稀疏,昏花着眼,依旧眯着眼缝缝补补的公婆张氏。又将剩下的两碗,端给了一对不大不小,黄皮寡瘦的儿女。这才舀了已晚几乎就看不见米粒的稀粥,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下。
门外的柴扉,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张三娘擦擦脸,捋了一把头发,用手在衣襟上拍了几下,这才走出破败的房屋,开门去迎不知从何而来的客人。
君若尘怀里揣着一袋子铜钱,手里提着一些糕点礼物,局促的站在破败的小院外。看见一位衣衫破旧,洗得发白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严肃的脸,换成了和善的笑容。
张三娘一看,眼前这位正是昨天搀扶摔倒的自己,镇里新来的那位年轻捕快。也不打开柴扉,双手抚胸微微行了一礼。
“大人昨日相助之恩,民妇张三娘这里先行谢过了。家中良人戍边久未归家,不便迎客进门。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君若尘未语脸色先已红了,期期艾艾的好一阵,这才说明了来意。
“听闻张氏娘子的郎君,陇右戍边,已经几年没了消息,也不曾寄回饷银回来养家。这家里老老少少,全靠大嫂你为左右相邻缝缝补补支撑,日子过得甚为艰难。
我新来乍到,听闻此事后,心里很是难过。于是打算对张家嫂子一家资助一二,略表心意。小小意思,望嫂子不吝收下。”
君若尘说完,掏出一袋子铜钱以及糕点礼物,脸色红红的递了过去。
张三娘枯黄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对于君若尘递来的东西,仿佛视而不见。
“我张氏一门,日子过得虽然艰难辛苦,可却不是受人施舍的丐户。公子好意,张三娘心领了。孤男寡女,久处不便,公子还是请回吧。”
君若尘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僵住了。楞了好一阵子,看着让他充满敬意的妇人关门避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的离开了。
君若尘离开不久,一身青布衣裙的顾惜花,手里提着一屉包着肉馅的蒸饼,脸上带笑,轻轻的敲起了张家的柴扉。
张三娘有些糊涂了,自家这破败的小院,怎么今天频频有客来访。
待得看见青布衣裙,一张脸却美丽无比的顾惜花。张三娘有些慌张,大裕镇住了一辈子,还不知道何家的娘子,居然是此等靓丽。倒不知她前来自己家,又有什么事。
“张家嫂子好,我家郎君路了了初来乍到,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蒸饼铺子。以后作为镇里的相邻,免得有些打扰麻烦之处,所以就先行前来拜访一下一众相邻了。”
顾惜花俏脸含笑,将一屉蒸饼递了上来。
新来的相邻,四下拜访,乃是应有之义。张三娘不好拒绝,忐忑不安的打开柴扉,将顾惜花迎了进去。
闻到了蒸饼的香味,两位面黄肌瘦,不到十岁的孩子冲了出来,流着口水,眼巴巴的望着娘亲手里的蒸饼。
张三娘心里一酸,取出两个还带着热气的蒸饼,分给了一双儿女。
头发枯黄的小丫头,几口将蒸饼给吞了下去,又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的娘亲。张三娘一把将剩下的蒸饼藏在身后。
“这剩下的蒸饼,要拿去给你奶奶补下身子,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
小丫头憋憋嘴,眼泪就要流了下来。
一旁大一些的男孩,将自己的蒸饼分了一半,递给了就要哭出来的妹妹。这一幕,看得顾惜花好生心酸,却没有说一句话。
张三娘将蒸饼收好,又在后院的菜地里,心疼的拔出几苗青菜,满脸歉意的走将出来,递给了顾惜花作为回礼。
顾惜花毫不嫌弃,双手接过,面色显得有些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路家娘子,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了吧。”张三娘拍拍双手,散去上面的泥土,脸色严整的看着顾惜花。
“我家郎君虽然开了一家蒸饼铺子,但他身上却有一些读书人的坏习气。老是抱怨我家店铺前的街面太脏太乱,我见张家嫂子你活计不是太多,能否每天帮我家打扫一下店铺前的街面,一天一个铜子。又害怕张家嫂子埋汰我,所以不好提出口来。”
顾惜花躲躲闪闪,像是有些不敢看张三娘一般。
“呵呵”张三娘释然的笑了:“路家娘子你生得如此娇媚可人,谁家郎君也舍不得让你去大街上做那些扫地的粗活啊。我每天早晚,就去你家门口打扫一番吧。不过,这一个铜钱的工钱,可不能少哦”
顾惜花满怀高兴的离开了,又提着蒸饼,开始挨家挨户的拜访相邻。
张三娘为人非常诚信,一大早起来,带着两位年幼的孩子,就将蒸饼铺子前的街面打扫得干干净净。
“张家嫂子,我家店面前的街面,能不能也帮我们打扫一番。一早一晚,一天一个铜子如何?”
路家蒸饼铺子的邻里,赵氏杂货铺的当家,笑眯眯的对着张三娘喊将起来。
“张家嫂子,我家门口的街面,一并帮我们打扫了吧,工钱还是一个钱,辛苦你啦。”
邻里的相邻七嘴八舌的喊将起来。
张三娘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了下来,说不话,只是连连点头应许下来。
不管有没有说话的,张三娘带着孩子,认认真真的将整个镇子的街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接过街邻丢下的一个个铜钱,数数竟然有将近一百个。
张三娘用衣襟擦去满头的汗水,带着两位孩子来到蒸饼铺子前。三个铜子一个,整整买了十个。看见两位孩子吃得满嘴流油,很是开心。张三娘心里明白,这家蒸饼铺子的夫妻两,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但也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张三娘一家发生的事情,自然有人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君若尘。
秋风中,君若尘远远的看着那家小小的蒸饼铺子,楞了好久。沉默了一会儿,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路了了,小小的一家蒸饼铺子,你都能在两天之内,被大裕镇的镇民接纳,并交口称赞。更为难得的是,你居然面都没有露一次。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来人,通知倩儿前来,我需要她的帮助。”
第三日,一群工匠在镇民与那看热闹的家伙的注视下。东西出口,以及镇子中心,飞快的搭建了三座茅房。
这三座茅房,掩映在树荫下,打扫得干干净净。茅房门口,坐着一位孤寡的老妇人,身前的小木几上,还准备着厕纸。
无数人看稀奇一般,围观着这三座如意楼修建的茅房。一些大胆好事之人,大咧咧的走进茅房,撒一泡尿后,昂首挺胸的走将出来,引得大家哄然大笑。
“你说说看,如意楼到底为何如此好心,在镇上搭建了三座茅房,还每天发给打扫茅房的老妇五个铜子。这是不是钱多闲得心慌么?”
有些人搞不明白,开始议论纷纷。
君若尘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些茅房,那些墙角树丛随意排泄的家伙,这下能找到方便的地方了。大裕镇再也不用变得臭气熏天,苍蝇蚊虫在这秋日,还漫天乱飞。
不知为何,他突然又感觉,这主意,又多半与那几乎不露面的路了了,脱不了关系。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就算是倩儿来了,自己就真的能赢下那位脑子里主意,稀奇古怪层出不穷的路了了么。
夜色下,终南山小镇大裕镇,如此的祥和静谧。
如意楼后院的花厅里,顾惜花兴致勃勃的掏出一根玉箫,非要与路了了琴箫合奏一曲《秋夜长》。
路了了推却不过,只能应允下来。
悠扬悦耳的箫声,在静美的夜色中流淌,仿佛不是衣衫飘飘的顾惜花,红唇吹奏的玉箫中传来,而是这月,这夜的喃喃低语。
路了了手指轻抚琴弦,琴音低沉浑厚,与那箫声遥相应和,琴音优美,箫声悠扬。人醉了,夜也醉了。
余音散去,顾惜花一脸陶醉,情意绵绵的摸着路了了的脸颊。
“了了,我发现,我越来越喜爱你了。有时候感觉你就像那绵绵春雨,不知不觉就浸润在人的心田。不管是对我,还是对这些大裕镇的人们。”
“是么?我以前都没发现,你的玉箫也吹奏得如此动听。不过我这里还有一只玉箫,你可愿意一品?”
路了了一把拉过顾惜花,将她搂在怀里,在红红的耳垂边低语着。
第九十四章 不同的贤内助
秋蝉在树荫“知了知了”的叫着,在冬日来临之前,用生命发出最后的鸣唱。
长安上清观后院云房里,元丘真人坐在云床上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一般。想起清幽的上清观,现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情形,就感到一阵火大。蝉鸣林愈静,鸟叫山更幽。都是什么狗屁!心里腹诽了一句,又微闭双眼,想要进入那清静无为的无我状态。
“师伯,元丘师伯在么?”
路了了在元丘真人房屋的窗前,探头探脑。
“不在!”
元丘真人怒气冲冲,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吱呀”一声,元丘真人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接着就看见路了了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
“哎呀!多日不见师伯,侄儿对师伯可是想念的紧啊。”
难不成,预感中不好的事情,要应在眼前这无耻的家伙身上?云床上,元丘真人心里甚是不安,狐疑的望着路了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家伙把我上清观祸害的不够?又来找我做什么。”
“哎呀!师伯啊,侄儿哪里知道当初那无心之言,竟然让满长安的痴男怨女,都把这里当成那择偶的圣地了呢。不过侄儿这次前来,倒不是为了文曲星君之事。而是想问问师伯,你与那终南山太乙殿的掌门真人,是否相熟呢?”
路了了一边解释,一边随手拉了蒲团,一屁股坐了下来。
“怎么!祸害了我上清观的清静,你又把注意打到终南山太乙殿去了?不知道你这次,又要请天上的哪位神仙呢。”
元丘真人对于这位好友弟子,大为头疼,很是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财帛星君李诡祖李相公是也,侄儿这次准备来个大的,让那终南山太乙殿变得香火鼎盛,热闹非凡,远远超过你这京城上清观。”
路了了就像看不见师伯元丘真人脸上的不满,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元丘真人惊愕的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上来。过了好一阵才愣愣的说道:“终南山太乙殿,属于北派太一派,我上清关属于南派正一派,要说渊源还是有的。不过,你打算如何让那终南山太乙殿变得热闹起来,师伯我很是好奇啊。”
路了了故作玄虚的左右打量一番,就开始在师伯元丘真人面前嘀咕起来。
“哈哈,哈哈哈!”元丘真人听完,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好好,我这就亲自前去那终南山太乙殿,通知他们做好应对。”
随着路氏娘子顾惜花在大裕镇的串家走户,一条小道消息,开始在大裕镇慢慢发酵。
“开元间,有长安贩夫王二狗者,尝往返淄郡贩丝,微利也。九月十五日,孤馆遇盗,财物尽失。二狗叹曰:天不助我。遂悬梁欲自尽。冥冥中见一老者,锦衣玉带,头戴朝冠,身穿红袍,白脸长须,温文尔雅,左手"如意",右手"元宝",高祖赐封财帛星君李相公是也。星君曰:"尔当大富贵,岂可轻生!不闻淄州出琉璃乎?"又舍元宝一枚,乃去。二狗遂贩琉璃,成长安首富。又感念星君所赐,易名元宝。
年年九月十九,那首富王元宝,都要去终南山太乙殿,财帛星君李相公的牌位前拜祭财神,保佑他年年平安,岁岁发财。”
随着人们议论的越来越多,镇里一些虔诚的老人家已经有些相信了,开始去那太乙殿请回财帛星君的牌位,供奉起来。
赵氏杂货铺的当家赵大郎一大早就起来
,卖力的将货物摆放的整整齐齐。突然间发现香烛纸钱几乎快没了存货,正在犹豫是不是在渠多进一些货回来,突然发现隔壁蒸饼铺子的老板,一身读书人打扮的路了了,身边跟着那位异常美丽的娘子顾氏,难得的出现在蒸饼铺子前。
“路郎君早啊!”赵大郎脸上带笑,客气的打起了招呼。
“赵家大郎早!你这杂货铺子生意还好吧。”路了了拱拱手,微微一笑。
“还好还好,这几天香烛纸钱卖的很快,我还在想要不要再去进一些回来呢。”赵大郎搓搓双手,憨厚的笑着。
“进,最好多进一些,过几天就是九月十九,长安城里不知道多少人要去那太乙殿拜财神。到时候,成千上万的人涌来,从大裕镇进山去求神上香,你还怕卖不出么。”
路了了像是十分随意的对赵大郎说道。
“这消息可是真的?”听得成千上万的人将要前来,赵大郎吃惊的瞪大眼睛。
“你我两家隔壁近邻,难道我家郎君还会骗你不成。他得到消息,这才早早赶来自家铺子,是吩咐那厨房的六子多进一些原料,到时都不知我家的蒸饼,能卖多少出去呢。”
顾惜花展颜一笑,漫天朝霞都变得黯然失色。赵大郎心神一晃,赶紧避过了目光。
路了了前脚走进铺子,早早就在街面上打扫的张三娘,满脸激动就要前来答谢。顾惜花笑嘻嘻的拉住了她,掏出两个铜子放在张三娘的手上。
张三娘神色愕然的望着顾惜花:“顾娘子这是何意,打扫街面的钱,你家伙计胡大郎每日都付给我了啊。”
“我家郎君希望三娘你打扫街面的时候,能将他探来的消息,告知四方乡邻。有钱大家一起赚,有财一起发。只有同心协力,这大裕镇才会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富裕。这两个铜子,是让你传话的工钱。”
顾惜花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瞟着旁边的赵大郎。
赵大郎哪里还不会明白,连忙掏出两个铜子递给张三娘:“这是感谢三娘你费心传递消息的谢礼钱,收下吧。”
张三娘脸色红红的,看出手里的四枚黄灿灿的铜钱,有些局促不安。
“你是靠劳动赚取的辛苦钱,不低贱不丢人。我家郎君常常这样教诲我的,所以你就安心的收下吧。”
顾惜花将张三娘的手轻轻的合拢,脸上带着笑意,拍了怕张三娘有些佝偻的背脊。
挽起发髻,一身妇人打扮的东方倩倩,一边整理住准备出门的君若尘衣襟,眼睛一边灵动的转动着,始终给人种飞扬跳脱,古灵精怪的感觉。
“你就不要一天去想那路了了会怎么做了,安心的做好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你的所作所为,那些镇民自然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路了了一看就是一肚子鬼主意的怀东西,你想多了也没什么用。”
“可是我看他想出来的不少主意,虽然匪夷所思,但从效果上来看,确确实实给民众带来了不少好处。这方面,我君若尘的确是不如他。”
君若尘吁了一口气,怅然的望了一眼窗外白蒙蒙的天空。
“可你一颗为国为民的雄心,却远远胜过那奸猾无比的路了了。好啦,最近大裕镇事多着呢,你看看你一天都忙成什么样子了,还有闲心去想他。找个时间,我倒想去会会这个家伙。”
东方倩倩轻轻的推了一把君若尘,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
“倩儿你也是鬼主意多,可别惹下什么乱子来哦。”君
若尘一边走出租来的小院,一边不放心的叮嘱着。
午时,有些疲乏的顾惜花在如意楼的客房小睡。路了了闲来无事,摇着折扇,难得的在蒸饼铺子的柜台后坐下。一边打量着街上来往的人群,一边悠闲的品着胡老大泡上的清茶。
一身淡黄衣裙,容颜娇俏的东方倩倩,就像是一只美丽的胡蝶儿,在胡老大的傻乎乎的注视下,直接闯进了蒸饼铺子的店里。
“咦,路了了,你那位仙女儿一般的小娘子呢?她身上的味道,全部除去了么。”;
路了了端茶的手微微一晃,差点洒出去不少茶水。看见东方倩倩挽起的发髻,已经是出嫁妇人的打扮,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我家娘子,自然再家中操持,侍奉翁爷。哪里像你,嫁人了,还风风火火的到处乱跑。”
“嫁人又怎么了,本姑娘就不喜欢老老实实的呆在那深闺后院,就喜欢乱跑。又不是嫁给了你,你管我那么多。”
东方倩倩拿起一个干净的茶碗,自在的给自己斟了一杯,毫不客气的回敬了路了了一句。
“咳咳”路了了干咳了两声:“若尘兄弟倒是好福气啊。”
“那是当然,我家郎君可不像你,家里藏着一位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带来这大裕镇的又是另外一位,花心大萝卜一个。”
东方倩倩饮了一口茶,一脸鄙夷的盯着路了了。
“嘁”路了了脸色一红,不服气的回了一句:“说得你家君若尘一生就只爱你一个,只娶你东方倩倩一人似的。”
“若尘哥哥只爱我一个,我也只爱他一个,他这一辈子,就是只娶我一人,怎么?不服气!”
东方倩倩神色傲然,嘴里爱来爱去的,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
“呵呵!”路了了冷笑一声:“倩倩姑娘,你是和我说笑么?只娶你一人,那他现在在大裕镇那么辛苦忙碌是为了什么。”
“父命难违,还不是君南风那老家伙给逼的。”不但对公公直呼其名,还加上一个老家伙,东方倩倩这精灵古怪的女子,也真是够奇葩的。
路了了忍不住笑了:“好一个父命难违,可你倩儿姑娘来此,跑前跑后,也为你郎君增加了不少人望。你这样的行为,又算什么呢?”
“嘻嘻!”东方倩倩狡黠的一笑:“我只不过是家里呆得烦闷,出来透口气罢了,谁说我是真的想帮他取胜啦。我此番前来找你,就是要你答应我,一定要赢过我家郎君,不能让他将那王家九女王琉璃给娶了回去。”
“可是我凭什么要帮你呢?”路了了心里一喜,哪里肯放过敲诈东方倩倩的机会。
“我就知道,不给你好处,你这家伙是不会白白出力的。”
东方倩倩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玉瓶向路了了递了过去。
路了了接过玉瓶,扒开塞子,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很是好闻。
“你不会就一瓶这玩意就想将我给打发了吧。”路了了塞上塞子,嫌弃的将玉瓶递还给东方倩倩。
东方倩倩却不接过,看土包子一般的眼神盯着路了了。
“你懂什么,这瓶香露乃是我万花谷秘传的配方精制而成。女子沐浴时,滴上那么一两滴,时间长了,遍体生香。你要是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可以把配方交给你。”
“成交!”路了了将玉瓶捏得紧紧的,又伸出手讨要配方。
第九十五章 九月十九拜财神
午后的天空,阴沉得就像陆九的脸,黑漆漆的,却没有一点雨水滴下来。
路了了与顾惜花两人,一人站在客房的窗前吹箫,一人在琴几前轻抚琴弦。琴箫和鸣,时不时眉目传情,郎情妾意,好不逍遥自在。
房门都不敲一下,从长安城赶来的陆九,突兀的推门而入,美目倒立,冷冷的注视着路了了。
路了了丝毫不显慌乱,依旧微眯著双眼,指尖飞快的在琴弦上跳跃着。
一丝丝若有若无,淡雅素净的馨香在陆九的鼻端萦绕。陆九翘鼻忍不住微微一皱,狐疑的望向窗前的顾惜花。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好闻?”
顾惜花放下玉箫,满脸幸福的看了路了了一眼,灿烂的一笑,没有说话。
“女儿家用的东西,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合奏被打断的路了了,话中带刺,面露讥讽。
“说,还是不说!”陆九一肚子的火气,几乎快压不住了。
“万花谷秘制凝香露,女子沐浴时滴上一两滴,身体上香味凝而不散。惜花身上用了,就是现在你闻到的效果。”
命脉被控制的路了了,哪里敢把陆九给得罪的很了,飞快的说出了答案。
陆九心里一动,不露声色的问道:“哪里来的?”
路了了无奈,只好一五一十的说出了来历。
“配方!”陆九毫不客气的伸出了手。
“你!”路了了气急败坏,与陆九的目光对手了一阵,终于还是低头,忍疼将配方交了出去。
“顾惜花你先出去,我还有几笔账,要与他好好算算。”陆九将配方装进怀里,转头对一脸无奈的顾惜花说道。
“哎”顾惜花微微叹了一口气,都是自己一时不察,陷入陆九的圈套,欠下几乎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才让自家男人被逼成这样的境地。
面对陆九想要杀人一般的目光,路了了作出一副很是无辜的样子。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可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
“呵,呵呵!”陆九看着路了了冷笑起来:“你信誓旦旦的答应我,轻轻松松的解决我王家田地施肥的问题。我抗着巨大的损失,把天仙楼的支柱夜来都借给你十天。你倒好,转手就把主意献给你玉真观那位长辈。路了了,你这人还讲不讲诚信!”
路了了站起身来,指着窗外一片金黄的稻田。
“用了我那方法,玉真观的田产已经连连丰收。现在无数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不要忘了,玉真观那位公主头上,可还有一位高高在上的圣人,他名下还有大量的皇庄。那位深受恩宠的贵妃娘娘一家,也有大量的田庄。
现在满长安的夜香,都被少府专门派人给收去了,观里我那位长辈都只能忍气吞声,天天逼着我想法子。我这搭建茅房的主意交给了她,她在圣人面前一提,圣人连这个主意都给贪墨了。
现在长安城但凡热闹一点的地方,都要搭建茅房,叫着官房。玉真观那位公主都争不过,你说你能争得过来么?这细胳膊,终究是扭不过大腿的。”
路了了说完,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真的
无可奈何。
“我不管,你既然答应了我,你就必须另外给我想一个法子出来。”陆九不为所动,蛮横的说道。
“哎哎!你这说话的口气,倒是与我那玉真观的长辈一模一样。你们说的容易,真当我路了了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不成。我现在一时间,哪里能想出新的办法来。”
路了了很是恼火,一肚子气却无处可发。
“好!这件事我们先放一放。我爹哪里得罪你了,他明明是出身蜀中的商人之家,从来就没有什么王二狗的贱名。你倒好,不但编排他是出身长安的低贱贩夫,还让他这一辈子,都要背上王二狗这么低贱难听的名字!”
陆九愤怒的手,几乎就要指到路了了的鼻子上。
“哼哼!岂此是一辈子背上这个名字。只要人们还要祭拜财神,这名字他生生世世都要背下去了。糟老头子坏的很,居然敢阴我路了了,我自然不会要你好看。”路了了心里暗自腹诽着,暗自得意着。
“嗯嗯!那个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九月十九那天,长安城以及附近的州府,凡是信奉财帛星君的人家,都免不得想去那终南山太乙殿,在财帛星君的神像面前祈告一番。
你想像一下,这么多人在大裕镇来来往往,这大裕镇想不变得富庶起来都难。这样一来,那些镇民还不是对我千恩万谢,轻松的赢了那秦侯府的若尘公子么。”
路了了成竹在胸,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陆九自幼经商,哪里还不明白这里面蕴含着大大的商机。对于这个自己选中的男人,越发的看重了。楞了好一会儿,这才定定的瞪着路了了。
“爆竹一响把门开, 增福相公进家来。相公本是天上仙,家住淄川五松山。相公是咱曲周人。阴阳两界都为神。左如意,右元宝,财也来,福也到。左青龙,右白虎,福禄寿喜进我府。上管官,下管民,管了福禄管财运。一撒金, 二撒银, 撒完摇钱树, 再撒聚宝盆。保你五谷丰登收成好,保你五子登科六六顺。”
陆九念出一首民谣,摇头叹气不已。
“路了了啊路了了,你可知道你让长安城满城的乞丐花子,四处唱这一首《迎财神》,四处散播我爹如何发家的谣言,在长安城引发了什么样的后果吗?”
“不就是让终南山太乙殿多些香火多些信徒,大裕镇都些客人么,有什么大不了后果。”路了了不以为然的说道,此时的他,哪里明白宣传和舆论,有着多么大的能量。
陆九头疼的捂着额头,几乎都不想再看路了了一眼。
“长安一百零八坊,坊坊都在传颂我爹受财帛星君庇佑,发家成为长安首富的故事,九月十九那天,不知道有多少户人家,都争抢着要去那终南山太乙殿上一炷香,磕一个头。加上长安附近的州县,到时候大裕镇和终南山太乙殿,都不知道会拥挤成什么样子。要是出了什么骚乱,你担当得起吗你!”
“不会吧,这才几天,怎么就传播的这么快?”路了了一下惊得睁大了双眼。
“你问我,我问睡去!”陆九头痛得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想想是自
己让郭岩的丐帮,西市的青云会,车马行,以及高陵县的漕帮大肆宣扬的,路了了一下闭住了嘴,感觉天都要塌下了一般。
“唉!”陆九叹了一口气:“看来,只有让我爹再献出一些宝物,进宫去面见圣人,将此事告知。九月十九那天,长安城门限制出入,减少大量的人流,看能不能化解此事可能引来的祸端。”
“为了避免百姓的不满,我在让那些乞丐花子,唱一些正月初五迎财神的民谣,分流一下。九月十九那天,大裕镇和终南山太乙殿,或许就没那么多人来了。”
路了了脑子飞快一转,又想出一个主意,神色惭惭的看着陆九。
陆九神色复杂的看了路了了好一会儿,无力的挥挥手,恨不得让这家伙在自己面前早早消失。
有些头痛的陆九,刚刚安静没一会儿,路了了又鬼头鬼脑的钻了进来。
“呃”作出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路了了还是张嘴对陆九说了起来。:“惜花与一些天仙楼里的姐妹,商议了一番,准备在九月十九那天,在大裕镇搭台献艺,为孤儿筹集义款。如果那天没那么多人流,你看看是不是答应她们呢?”
“路了了!你有完没完,不把我折腾死去,你不甘心是么。”陆九一拍案几,怒不可歇的站起身来。
“为孤儿筹集义款,可是大大的善行。你要是答允了,也会增加福报,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路了了不甘的嘀咕了几句。
“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陆九指着路了了大声喝道。
路了扭扭咧咧,就是不挪开半步。
“你怎么还不滚!”陆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这是我和惜花的房间,你让我滚哪里去呢。”路了了不可擦觉的微微一笑。
“你不滚,我滚!再也不想见到你这烦人的家伙。”陆九狠狠的一摔房门。
坐在琴几前,路了了失神的望着窗外,秋风中,金黄的稻田,涌动着一道道黄色的波浪。指尖无意识的拨动的琴弦,“阿翁阿翁”的琴音单调而又沉闷。
顾惜花身影轻盈的飘了过来,从后面轻轻抱住了路了了。俏脸紧紧靠在他的头上,一直手在琴弦上拨弄着,清越的琴音和应着那“阿翁阿翁”的低沉声音。
两人没有说话,此刻他们之间的心意相通,不分彼此。
“你说,这天上真有那财帛星君能庇佑人财源滚滚么?可为什么会有越来越多的孤儿,一天一碗粥都喝不上呢!”
“天上有没有财帛星君李相公我不知道,可你身边有一位郎君路了了。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们在九月十九那天献艺筹集义款。惜花啊,你各地收养的孤儿已经有数百人之多,光靠你一人这样辛苦,我很心疼的知道么。”
路了了伸出手,在顾惜花脸上爱怜的抚摸着。
“只要筹集到一笔款项,让那些孩子今年冬天不在挨饿受冻,再辛苦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顾惜花笑了,此刻的她,美丽得更甚往昔。
第九十六章 两首咏菊诗
九月十九,秋日的朝阳,发出乳白色的光晕,朦朦胧胧的从天边升起。大裕镇的居民家家户户早早开门,门店扑面规整的焕然一新,准备迎接蜂拥而来客人。
一阵阵杂乱的马蹄声响起,大队衣铠光鲜精神抖擞的骑从,簇拥着数十架香车宝马,锦旗飘扬,灿若万花,拖曳而至。无数金黄的秋菊,从香车中抛撒而出,夹杂着脂粉的香气,飘扬数里。
行事招摇,华丽奢侈的车队,旁若无人的从大裕镇过去了。张三娘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街面上,铺满了无数金黄的花瓣,以及一些散落的瑟瑟玑。人马践踏后,被玷污的花瓣,与发出热热臭气的马粪,狼藉于道。
大裕镇的居民,神色木然的望着车队缓缓消失在眼前,路家小郎君说的成千上万的信徒香客,一个影子都没有看见。
一些眼尖的孩童,看不见大人心里的悲凉,欢快的在地上的花瓣堆里,翻捡着掉落的玉坠珠串。时不时有孩子举起手中亮晶晶的饰物,开心的炫耀着。
“粲粲黄金裙,婷婷白玉肤。极知时好异,似与岁寒俱。堕地良不忍,抱枝宁直枯。” 君若尘拈起一瓣残落的花瓣,吟了一首《菊花》。
秋风瑟瑟,无数的花瓣飘飘扬扬的飞起,又缓缓的坠落在街面。
“路了了啊路了了!你千算万算,却偏偏漏算了这一点。杨氏五宅出游终南山太乙殿,谁能不避。”
飞扬的花瓣迷离了君若尘的眼眸,对手失算,心里却没有一点点开心的感觉。
街面上黄花飞舞,冷冷清清一片萧索,如意楼上陆九心里一片冰凉。身边抚琴的路了了琴音清越激昂,愤郁之情,就是那不懂琴音之人,都能够感受得出来。
难道自己请父亲进宫,帮助他化解不可预知的祸患,是做错了么?心怀歉疚的陆九,几乎不敢再看路了了一眼。
一曲奏完,路了了吁了一口气,双手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
“圣人命你父亲在长安城中,另起一座财帛星君庙,请得道高人主持,四时供奉不绝香火,便于长安城中人们祭拜供奉。一道圣令,满城回避,独独让那杨氏一门,能在九月十九这日,在太乙殿上得头一炷香。这圣人之命大于天,我就是满腹智计,也无力回天。
不过,我们还有夜来,杨杏儿,柳依依这些艳名响彻长安的花魁不是么。这花台一搭,消息一撒布,我就不信,长安城那无数的贵公子,不追风逐蝶而来。”;
午时一过,那独霸终南山太乙殿的杨氏五宅离去了。车马行一对载客的马车慢悠悠的行驶过来,数十位香徒信客,很快的消散在大裕镇中。
不一会儿,又有无数的车马行人慢慢的出现在官道上,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吗的,上不得头一炷香,这十炷二十炷香劳资还争不得么。”一辆华贵的马车,丢下一句话一口唾沫,飞快的行驶进大裕镇。
随着进入大裕镇的人流越来越多,路了了在自己额头上重重的拍了几下,脸上露出有些心酸的笑容。
“寻常百姓,哪里会去争什么头香不头香的。能够去上一炷香,心里感到慰藉,充满希望就满足了。大裕镇这两天,依旧会迎来不少的客人。”;
陆九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我还是担心,会出些什么乱子。”
“担什么心啊,那君若尘不是在充当
临时的捕快么。他身后有一帮勋贵朋友支持,怕什么。再说了,我让胡小云与郭岩,调来不少的青云会和丐帮弟子,出不了什么乱子。”
路了了拍拍胸口,信心满满。
话音未落,就见周六子慌慌张张的冲进如意来,眨眼间就出现在这间临街的房间。
“少爷,不好了!裴五娘李晟还有陈利贞他们三人,在镇上打伤了人,被那君若尘给抓去衙门,扣下了。”;
一身紧身蓝裙,将裴五娘的身材更显得曲线玲珑,窈窕有致。头发梳理成长长的马尾,让她看上去精神勃勃英姿飒爽。
当她正在大裕镇街上好奇的四处张望时,不想却被人给盯上了。
十四岁的韦应物,出身关中望族之首韦氏,家族中衣冠鼎盛,贵宦背出。小小年纪的他,就以门荫补为右千牛,成为了圣人的近侍。为人豪放不羁,横行京城,无人敢管。
“这位娘们,倒与那些普通女子大为不同,很有一番别的滋味。”韦应物双眼贼溜溜的在裴五娘身上转了一圈,身子一挺,风流万分的就朝裴五娘身边走了过去。
“可叹东篱菊,茎疏叶且微。
虽言异兰蕙,亦自有芳菲。
未泛盈樽酒,徒沾清露辉。
当荣君不采,飘落欲何依。”
手里拿着一束黄 菊,韦应物自认为风流潇洒的在裴五娘身前转来转去,吟着一首诗仙太白先生的《感遇》。
“你这少年好生奇怪,秋日里到处都是这盛开的黄 菊,你想采就采去,又没人管你,你在我身前晃来晃去做什么。”
裴五娘哪里懂得那诗中的意思,只觉得这位衣着光鲜的少年人,多半是有病。
“这盛开的黄 菊,哪里比得上姑娘半分娇艳。我韦应物想采的是姑娘你这朵花儿,而不是什么普通的黄 菊。”
韦应物嫌弃的将菊花丢在地上,一只手顺势就向裴五娘俏脸上摸去。
“啪”裴五娘避开韦应物的手,顺势一个耳光,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道红色的掌印。
“呸”韦应物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笑嘻嘻的看着一脸愤然之色的裴五娘:“妈 的!这娘们,真够劲道。兄弟们上,给我抢将回去。”
十多位衣着不凡的少年,“呼啦啦”的一下从四处涌了出来,嘴里“哇啦哇啦”的叫着,向裴五娘扑了过去。
不远处的李晟,与好兄弟陈利贞赶来过来,与裴五娘一起,和这帮少年人厮打成一团。
不一会儿,斜刺里又钻出一群手拿打狗棍的乞丐,一群年轻的壮汉。只见拳脚棍棒乱飞,那帮闹事的少年,很快的就被打翻在地,惨呼连连。
君若尘带着一帮兄弟赶过来时,那些乞丐壮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剩下稀里糊涂的裴五娘三人,与那躺了一地的浮华少年。
君若尘不敢怠慢,干脆将这一帮人与裴五娘等,全部带回了衙门。
“劳资们都是大明宫里的近卫,你一小小的捕快,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将爷爷们全部抓回来。”韦应物不顾身上的疼痛,嚣张无比的对君若尘大骂起来。
“去你 娘 的!大爷我们在宫里宿卫的时候,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还在你娘的怀里吃奶呢。居然也敢在爷爷我面前大呼小叫。”
程昌穆从君若尘身后钻了出来,双手叉腰,霸气无比
的说道。
“程胖子,别以为你家二兄程昌裔刚刚尚了广平公主,劳资就怕了你。”韦应物眼睛肿得像桃子,依旧不失气势的瞪着程昌穆。
君若尘微微叹了一口气,对眼前的麻烦事大敢头疼。这当街抢民女,罪名可不小。但是对于这些望族官宦弟子,谁又会那么认真呢。再说了,自己身后这群勋贵弟子的家族,势力早已大不如前,较真起来,还真不一定斗得过对方。
路了了与陆九赶来时,就听见君若尘关人的院落里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满脸堆笑走了进去,就看见裴五娘三人孤零零的缩成一团,不敢发出一言。另一边,却是一位鼻青眼肿的少年,身后站着一群同样衣衫不整,血迹斑斑少年,正意气风发的与君若尘等人对峙着。
“当荣君不采,飘落欲何依。小兄弟,你采菊便采菊,我师父这首《感遇》,可没叫你去采那凶悍无比的母老虎啊。”
路了了苦苦一笑,对着那位嚣张无比的少年说道。
“哈哈!你就是那诗仙弟子米共田?没想到,你这人说话倒是很风趣。我韦应物不服天不服地,此生就佩服那诗仙太白先生一人。
来来来,我这里作有一首《简卢陟》,我念出来你听听,再评判一下。
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
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滨。
涧树含朝雨,山鸟馀春。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此处恶搞,韦应物这首诗,不是现在作出的)
韦应物根本不管路了了什么表情,自顾的将自己的写的诗念了出来,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的评判。
诗仙弟子米共田?这他 妈算什么一回事。路了了一肚子火气,却不敢发出来。这满屋的少年,可不是无权无势的他能得罪的。再说了,那边还有三个可怜的家伙等待他解救呢。
“嗯嗯嗯”路了了捂着下巴,品味了半天 :“前面几句意境优美,但也不甚出奇。后面这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则像是平地惊雷,言简却意真,气势非凡,非同一般啊。”
“哈哈,哈哈哈!”韦应物开心的大笑起来:‘我最满意的,也就是这两句了。诗仙弟子,果然非同凡响,真乃是我韦应物的知音人也。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韦应物边笑边在路了了身上拍了几下,让路了了哭笑不得。
“既然小兄弟愿意交我路了了这个朋友,那你与我师妹之间的冲突,能不能就此揭过不提呢?”;
“原来那位美丽豪爽的奇女子,是路兄你的师妹啊。不过太白先生乃是那神仙中人,怎么会收下这样一位凶悍的女子为徒?”
韦应物摸摸脑袋,有些狐疑的打量着裴五娘。
“咳咳”路了了看见裴五娘恨恨的瞪着自己,明显是记恨了自己说她是母老虎一事。连忙干咳两声,对韦应物解释起来。
“这位裴五娘裴姑娘,乃是那左金吾大将军,大唐剑圣裴裴公之孙女。与我们师徒两人,颇有渊源。”
“我的天啊!原来是剑圣裴将军的孙女,难怪今天我韦应物会吃这么大一个亏。这裴将军,也是我韦应物万分敬仰的人物。不小心开罪了他的孙女,倒是我韦应物莽撞了。”
韦应物吃惊的张大了嘴,走到裴五娘面前,深深鞠了躬,算作赔罪。
第九十七章 事了拂衣去 深藏功与名
最后一道夕照,被天际黑沉沉的阴云吞没。橘红色的灯照,一盏盏的挂起。平整的街道,错落有致的房屋,窈窕参差的花木,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就像是一位粉红妖娆的少女。
大裕镇口宽敞的的谷场上,灯火通明。一座精心搭建的花台上,几位年轻美丽的少女,在乐师的伴奏下,翩然起舞,时不时引来阵阵喝彩。
“夜来,夜来,我们要夜来!”一群长安城赶来的风流少年,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顾惜花不负众望,化身的夜来,在一群少女的簇拥下应声而出。巧笑嫣然,一曲凌波舞,飘然轻盈,给人感觉竟不输于那久负盛名的谢阿蛮。
“夜来这等女子,天生就不应该被关在深闺后院,成为某人独宠的禁脔。”
花台前,最靠前的位置上。陆九端起香茶,吹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品了一口。
“这是我的家事,要你多管。”看见舞台上顾惜花那灿烂的笑容,路了了也深有所感。不过被陆九挑明说出来,心里却很不舒服。
陆九嘴角微微一翘,微不可查的笑了。
杨杏儿轻抚琴弦,展开歌喉,一曲太白先生的《菊》就悠扬婉转的吟唱出来。
“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辉,复想高秋月。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
不得不说,这位成都府百花楼的花魁杨杏儿,琴歌双绝,真的名不虚传。听得谷场上的人们如痴如醉。
“唉!”路了了气恼之极的叹了一口气:“今天这关于菊的诗,我怎么越听越烦闷呢。”
“ 自己作不出来,妒忌你那位才气横溢的师父了。”陆九在旁边,一针就见血。
“嘁!妒忌,我为什么要妒忌。写出这些千古绝唱的诗词那位,可是我的师父。”路了了耸耸肩,表示出一丝骄傲和得意。
“知道了,师资弟子承嘛,这些将要流传千古百世的诗词,也算是你路了了。”陆九说得是一本正经,臊得路了了脸色通红。
“都说这柳依依的剑舞,得过公孙大娘的指点。不过我看啊,她的剑舞起来,暗藏杀机,倒不是光为好看的。周六子,你说是么?”
路了了转头避开了陆九嘲讽的目光,问起了周六子。
“少爷你目光如炬,何需问我。”周六子目光,根本就没离开花台上表演剑舞的柳依依。
无言的沉默中,终于等 来了压轴大戏。
一身男装的顾惜花,手持一杆白玉箫,风神玉如衣衫飘飘,琴几前,杨杏儿绰约多姿仪态万方。就像是一对逍遥于世的神仙眷侣。
箫声起,琴音合,一个清越悠扬,一个婉转低吟,动听的声音,仿佛将满场的人们,带离了这俗尘凡世,在那仙境遨游一般。
身材曼妙,轻舞飞扬,一袭淡绿长裙的柳依依,似那天上的仙子一般,伴随着琴音箫声飘然起舞,让这一幕,永远的留在观赏的人们心中。
鼓掌喝彩,都好像会让这些好似来自天上仙子,沾染上凡俗之气。莫名的感动,几乎让所有人的双眼,感到一阵潮湿。
提着花篮的美丽少
女,开始在人群中,像花间蝴蝶一般,开始募捐。就算是再穷再吝啬的人,此刻也毫不犹豫的掏出一个个铜子,丢在了少女的花篮里。
前排非富及贵的人群中,三位天仙楼的花魁亲自下场,微笑着向那些平日里一掷千金的少年们递出了花篮。无数的珠宝玉器,顷刻间将花篮塞得满满的。后面,还有人高高的举起手,想要将手中的珍稀物事,亲手献给三位美丽的花魁。
顾惜花换了一个花篮,浅笑嫣然的走到陆九与路了了的身旁。
一斛明珠,被陆九随意的丢进了顾惜花的花篮。看着顾惜花面露笑容,神色狡黠的盯着自己,路了了顿时有些慌了。
他身上是有些铜钱,可周围身边的人,就没人拿出这寒酸的东西来。咬咬牙,将头上的噗头取下,连带上面镶嵌的美玉一起丢进了花篮。摸摸有些微疼的胸口,脸上干巴巴的笑着。这噗头,可是及冠成人时,那位新晋师娘宗月娘赠送自己的礼物。
张三娘掏出十个汗津津的铜子,就要丢向前面少女的花篮。
“娘,娘!你看那位男装的仙女姐姐,好像路恩公家的那位顾氏娘子哦”身边的儿子拉拉张三娘的衣襟。
张三娘捋了一下散落的头发,望了过去,正好看见花魁夜来向路了了募捐的一幕。
女儿家千变万化,但那一双饱含情意的眼神,怎么也变不了。张三娘愣了好一会儿,一狠心,将怀里的全部的铜钱,都丢进了少女的花篮中。
将一枚精美的玉佩丢进了杨杏儿的花篮,君若尘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神坚定的走向了一头长发在风中飞舞的路了了。东方倩倩丢进一枚金钗,也跟了过来。
“这一次的比试,不管如何评判,我君若尘认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路了了欣慰的拍了拍君若尘的肩膀:“你是一位心善有为的好少年,大裕镇的人们对你的评价都很好。不过,光做好人是没用的。人活着,最重要的是穿衣吃饭,求个温饱啊。”
君若尘愕然,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身边的倩儿已经是妇人打扮了么,还把我当成年少无知的少年?凌乱了好一会儿,闷闷的离开了。
“路了了,小子干的不错!”东方倩倩对着路了了偷偷的竖起了大拇指。
路了了也不言语,只是志得意满的微微一笑。
“夸你一句,你还真的拽上了。不过你这小子艳福实在不浅啊,什么时候把天仙楼的夜来姑娘给收了的?别装!你也不看看我东方倩倩出身什么地方,她的那点儿化妆术,瞒得了旁人,可瞒不过我的。”
东方倩倩得意的在路了了面前,皱了皱鼻子。
天仙楼花魁献艺,在人们的意犹未尽中结束了。叫住了忙前忙后,帮助清理收拾的周六子。
“周六子,你们这帮人有钱啊。不光你和胡老大,连那穷光蛋李晟,募捐时都毫不犹豫的丢进去一枚玉佩。少爷我可是连宗师娘送的噗头都搭进去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的啊。”;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当时你与那秦家公子对弈时,王家开出了盘口,压你赢一赔十一。惜花夫人让我们全不压了你,大家都狠狠的发了一笔。现在惜花夫人为孤儿募捐,你说我们还能不报答一二么。”
周六子随意之极的答了一句,又向柳依依那里走了过去。
路了了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痛惜万分:“一赔十一,他 妈 的,这么好的发财机会,怎么就没人通知我一声。”
一屁股追上了周六子:“你们压了多少?”
看见路了了眼里炙热的光芒,周六子谨慎的把自己那枚宝贝玉佩塞进衣衫:“我们能压多少啊。不过那程昌穆程胖子,倒是重重的下了注。你那师兄古叶小道长,也压了不少。”
“难怪,上次那么大方的请大家一起去醉仙楼。古叶啊小古叶,你变坏了。”此时的路了了,看谁都想欠了自己一大笔银子一般。
秋日夜风中,张三娘带着儿子矗立了许久,眼见路了了身边已没了什么人,这才走将过来,带着儿子一起,一头在路了了面前跪下。
“感谢恩公,是你让我张氏一门,能有尊严的活下去。”
路了了一阵慌乱的将张三娘扶起,很不自在的样子:“张家嫂子,你太客气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这时,顾惜花一身男装来到了路了了身边,还未开口。张三娘又让儿子跪在她的面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我知道,恩公夫妇不是一般人,你们天大的恩情,我们一家老小都会记在心里,吃斋念佛,保佑恩公夫妇,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张三娘带着儿子离开了,顾惜花有些糊涂的摸摸头,浑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认了出来。
“今天又不是这张三娘一人认出了你,那君若尘的娘子东方倩倩也把你认出了。”路了了得意的笑了,就好像顾惜花被人识破化妆,自己有天大的功劳一般。
“哼!那东方倩倩是我家仇人之女,与我同出万花谷一脉,认出我来很正常。不过这张三娘居然能发现我,就让我很奇怪了。”
顾惜花冷哼一声,显得很是郁闷。
“有什么奇怪的,你怎么变幻我都能认出来。你对张三娘一家有大恩,她自然会清晰的记得你。”
路了了很不以为然,对这万花谷神奇的化妆术,显得没看在眼里。
夜里,欢愉过后的路了了,望着窗外的夜空,漆黑的眼珠里光芒闪动。
“前些日子里,我其实也很郁闷的。想想看,我为了这长安这大唐,也算是造福不浅吧。可除了得了一个诗仙弟子米共田的称号,我又得到了什么。
今天,看见张三娘一家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大裕镇将要变得热闹富裕,顺带还为那些孤儿筹集到不少义款,这里啊,又变得充实满足起来,什么赏赐,什么好处,不要也没什么关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看不出来,我家郎君还有这么高风亮节的时候。”顾惜花匍匐在路了了的胸口,把玩着他的捐献出去噗头,调皮的笑了起来。
“是啊,你也不看看写出这首《侠客行》的是谁,你身边的这位,又是谁的弟子。”路了了此刻感觉自己的形象高大无比。
“难道人家刚刚给你的好处,还不够好么?你既然这么侠义满满,这好处,还是就不要了吧。”顾惜花娇媚一笑,路了了几乎要酥到了骨子里去。
第九十八章 聪明易被聪明误
阴郁了几天的天空,最终没能落下一一滴雨水。满布的阴云,被猛烈的阳光穿破,不一会儿就烟消云散,晴空万里。
王家别苑的中庭,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布局精妙,甚为讲究。走在曲折蜿蜒的回廊上,时不时能看见流水小桥,奇石嶙峋。仔细研究一番,发现这般布局,竟然暗合那阴阳五行的风水之道。
一位王家管事,时不时慢下脚步,保持着与路了了君若尘两人距离。这两位才华出众的年轻人,其中一人不久后就会是王家的姑爷,他可不敢怠慢。
“你说,王元宝这老家伙让人带我两来他家的中庭会面,又再打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呢?”
与君若尘同行的路了了,有些受不了这沉闷古怪的气氛,忍不住打开了话题。
“想不出来,也懒得想,既来之则安之。”君若尘随意的打量着庭院的风景,神色淡然。
“看来对于战胜我,迎娶那王家小姐回家,你一点都不上心啊。”路了了笑嘻嘻的看着君若尘,暗自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上心不上心有用吗?身为秦侯府世子,父亲却是赘婿的身份,很多事不是我能左右的。”
君若尘说完有些烦闷,加快了脚步,显然不想与路了了再说下去。
来到会客的中厅,两位年轻人不由自主的在门口的屏风前停下了。一幅东晋名士谢安的《六月贴》,赫然裱糊在这一面屏风上。
仔细鉴赏了一番,路了了断定这绝对是一副名相谢安真迹,暗自咂舌不已。摇摇头,转过屏风。只见这会客之厅布局典雅,丝毫没有半分商贾之家的浮华俗气。两位年过半百,衣饰普通气势不凡的老者高据案前。笑眯眯的目光,不停在自己与君若尘身上打量着。
路了了躬身行礼之时,暗中打量两位老者,却发现这两位眉目间与陆九没半分相似之处,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两位老者相视一笑,自得的自我介绍起来。
“老夫杨崇义。” 身着暗红色衣袍,皱纹布满了额头,捋着花白长须的老者微微颔首。
“老夫郭万金。”一身普通青衣,皮肤敢黑,眼神却异常精亮的老者,只是冷冷的扫了两人一眼。
“我们两个老家伙,受那位既是朋友又是对头的王胖子所托,前来评判你们上次比试的胜负,一并对你们进行第三场的考核。”
在两位财力名声,几乎与王元宝不相上下的两位长安巨面前,君若尘不卑不亢。
“上一回合的比试,秦若尘自知与路兄相差甚远,已经先行认负。两位长者还是直接宣布第三场的考题吧。”
郭万金眼神转向君若尘,带着一丝欣赏。而路了了却捂着下巴,眯着眼不时偷偷打量着这两位长安巨富,暗自寻思。
开元时期,这王元宝就名满长安。时常与这两个家伙招纳年少有才之士,资助他们读书入仕。以每年选送多少学子入朝为官,来竞争攀比,当朝有多官员都出自他们的门下。每年的科考文士大多聚集他们三家,三家虽然攀比竞争,但关系匪浅,被称为京城三豪友。
难道他们不清楚这样招摇妄为,一旦被人攻讦抓住把柄,自寻那取死之道么?
杨崇
义看似昏花的眼光,电芒一般扫了沉思的路了了一眼,不露神色的微微一笑。
“这第三场比试么,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们两人回答一个问题就行。答案写在纸上,不得互相观看。”;
两位王府的仆役递来考题和笔墨纸张,君若尘打开一看,试题的确简单至极。
“如果你有一位家世显赫的心仪女子,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得到她?”
这考题,不就是暗合两人目前的状况么?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迎娶这大唐首富的女儿。君若尘提笔欲写,突然又发现这问题又有些让人难以把握。
思来想去,很多答案都难以让自己满意。半炷香过去了,君若尘最终还是提笔写下了“两情相悦”四个子。
有些怅然的向路了了那边一看,却发现路了了却早已不见踪影。
中庭的回廊里,君若尘往回路走了不到一半,突然发现路了了一脸着急,风风火火的冲了回来,连招呼都不打一个,闪身就冲向会客的中厅。
杨崇义与郭万金正在哈哈大笑,就看见路了了额头带汗冲了进来,紧张而又可怜的看着自己。
“两位老先生,两位老大人。晚辈一时分神,那问题的答案,随手而为写错了,不知道能不能不算呢?”
杨崇义双手一摊,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你们的答案已经送到了那王胖子父女手中,一致选中了你的。想不到这王元宝晚年,居然还能幸运得之,我们这就要准备厚礼,几日后恭贺于他了哦。”
“啪”路了了狠狠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一记,哀求的目光又望向了郭万金:“这位老大人行行好吧,去后面与你那好友分说一下,晚辈的答案,当不得真的。”
“哼!王家这次招亲选婿,摆下这么大的排场,你以为这是儿戏么!”郭万金冷哼一声,目光严厉的瞪着路了了。
懊悔万分的路了了,有些恍惚的走出中厅,在回廊上郁郁而行。没想到那君若尘居然在半途中等着自己。
“路兄这是怎么啦?风风火火的赶回去,失魂落魄的走回来,难道你那答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唉!”路了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路了了自负聪明,这次却栽了很大一个跟头。别人在答案中设置下陷阱,我路了了偏偏想都不想,就一头跳了进去。”
“陷阱,什么陷阱?我怎么没有发现。”君若尘有些糊涂了。
“哎!别说了,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路了了的名声就全毁了。”路了了哀叹一声,有气无力的望着亮得刺眼的天空。
“呵呵!”君若尘笑了一声:“路兄非同常人,那答案一定古怪无比,不是我君若尘能想象得出来的。不过我在此等候路兄,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那陆九反正又不会真的成亲,自己答应她的事情已经办到,想她也不会将此事传将出去,让自己本来已经臭了的名声变得更烂。路了了想到这里心里释然不少,闻言抬头望着君若尘。
“什么事情?”
君若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认真无比的盯着路了了。
“我君若尘从五岁起,就再也没看见娘亲的一次笑脸,没能睡到自然清醒。每日辰时,就被早早叫起,开始练习剑术武艺。除了吃饭的时间,不是读书就是学习琴棋书画,直到子时才能睡去。一天下来,睡不到三个时辰。这样的日
子,不间断的已经有将近十三年了。
此次王家的招亲选婿大会,能遇到路兄这样的对手,也算是我君若尘的幸运。除开这最后的问答比试,我与路兄各胜五场,算是平手。不管最后的结果怎样,我君若尘还想与路兄再比一场,决出个胜负来。”;
“你想比什么?”路了了也有些跃跃欲试。
“上清观古叶道兄曾与我说,路兄剑术师承诗仙太白先生,剑术精妙胜我君若尘十倍。我君若尘学艺十三年,自认剑术一道,不会输于他人。想要与路兄比试一番,看看路兄是不是古叶道兄所言,十倍于我,”
君若尘目光烁烁,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这君若尘不提起比剑,自己差点还忘记了,当初玉真观那位师娘语气严厉,定要自己为那小道士古叶讨回场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击败这位京城长安,年轻一辈的剑术第一高手。
机会主动送上门来,路了了哪会拒绝。心思电转,神色严肃的望着君若尘。
“能与若尘公子比试剑术,也算是我路了了的荣幸。不过与若尘公子这样的高手比试,自然不能掉以轻心。我需要沐浴更衣,静坐调息,将身心调整到最佳状态才行。你看,时间放在明日午后如何?”;
“好!能与路兄在剑术上决一胜负,自然不能草草从事,时间就定在明日午后。这地点,就选在前些日子的王家靶场如何?”
“一言为定!”路了了信誓旦旦的伸出手,与君若尘击掌为誓。
回到暂时居住的如意楼,路了了飞快的将身边所有人召集起来,向他们一个个伸出了双手。
“快快!将你们身上所有的财物交出来给我。”
“凭什么!”裴五娘双手叉腰,美目瞪视着路了了。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对弈,你们在我身上个个都发了好大一笔。可我呢,一个铜子都没捞着。”路了了不满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嘻嘻”顾惜花得意的笑了:“那是我们自己押注赢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哼!”路了了心有不甘的哼了一声:“我可不是想分你们那些赢来的钱财,而是又将一个发财的机会送在了你们眼前。”
“什么机会?”这才倒是开始一直低头不语的胡老大最先问起来。
“嘿嘿!”路了了得意的一笑:“今天在王家的中庭,那君若尘提出要与我比试剑术。你们说只要宣示一番,大大的贬低我的剑术。明日里王家再开出盘口,我的赔率还不是大大的降低。到时候我们一起重重的押注于我,岂不是都有赚上一笔么?”
“可是你真的有把握胜过那君若尘么?听闻他父亲君南风,虽然是丽正书院的侍讲学士,但是一身剑术出神入化,被称为天下剑术第一高手。自幼学剑,家学渊源的君若尘,你还真的不一定能赢呢?”
裴五娘瘪瘪嘴,丝毫没有掏出财物的意思。
“嘁!你们以为我路了了一身本事,最厉害的是什么?”路了了骄傲的扬起头。
“一肚子坏主意鬼心思!”裴五娘脱口而出,胡老大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厚脸皮!”顾惜花捂住肚子,笑了起来。
周六子连同那宝贝玉佩一起,掏出了所有的财物递在路了了的面前:“我信你!”
第九十九章 比剑
家选婿的两位招亲者,将要进行一场剑术比试,很快的在长安城传播开来。 午时未过,长安城至大裕镇短短三四十里的官道上,无数鲜衣怒马的骑士飞奔而逝。
靶场,已经被围观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晚到的人想要挤到前面,已是千难万难。
“嘿嘿!这招亲嘛,最终还是需要一场比武定胜负,才够华丽够劲道。”程昌穆完全不知道招亲已经结束,坐在最前排的位置笑得很是灿烂。
“呵呵呵”一旁围观的人群,深以为然,哄然笑了起来。
“只是,这王家最后一场比武选婿,擂台都不搭建一个,也太寒酸了吧,哪里符合长安首富的身份啊。”一位游侠儿打扮的中年人,摇摇头,小声的嘀咕着。
狐疑的看了一眼场地中央,席地而坐的君若尘,程昌穆也有些糊涂了:“是啊!比武这么大的事情,王家连维持次序的护卫都没见一个,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这时候路了了怀里鼓了好一团,满头大汗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时不时四处张望一番,又失望的转向他处。
“了了哥!这约定比武的时辰都快到了,你还在四处找寻什么?”程昌穆眼尖,十分热情的招呼起路了了来。
路了了一脸焦急的跻身过来:“程胖子,盘口。王家开出的盘口再哪里?你别给我说,你没有下注。”
“盘口!什么盘口?我早早就来了,真没发现有什么盘口啊。”程昌穆愣愣的望着路了了,显然说的是真的。
“不可能啊!你想想看,这比武斗剑,可比那对弈刺激的多吧,怎么可能没有盘口让人下注。有,一定有的,我还是再去找找看。”
路了了看了一眼场中安然而坐的君若尘,摸摸胸前鼓鼓的包裹,哪里心甘。
“走!我和你一起去找找看。”程昌穆哪里肯放过机会,热心的跟着路了了一起寻找起来。
“喂!喂喂。”韦应物看见路了了与程昌穆在前排圈子里转来转去,想要叫他,却没有想起名字来。眼见路了了就要走了过去,心里一急。
“米共田,诗仙弟子米共田!这里,这里!”;
路了了勃然大怒,一看却是那位招惹不起的望族子弟韦应物,强忍着怒气,走了过去。
“你看那秦家的小子坐场中等了你许久了,你不去比剑,还在场边转什么?”韦应物大大咧咧的问道。
“韦家的小屁孩!你看见哪里有下注的盘口了么?”程昌穆擦了一下胖脸上的汗水,完全没把韦应物放在眼里。
“程胖子!你在喊一声小屁孩,劳资跟你没完。盘口,开屁的盘口。小爷我们几个都准备开个盘口玩玩的,可却传来消息,你身边那位叫什么来着?”韦应物摸摸脑袋,歉然的盯向路了了。
“路了了!”路了了心中火气越忍越大。
“哦!对了,就是这位路了了,那关内道横行几十年马匪头子的病虎花林,一剑就被他砍了脑袋。差距这么大,还开什么狗屁的盘口。”
韦应物愤愤的说完,转头打量着路了了,总感觉有些难以相信。
“这消息哪里
听来的?”路了了显得很是无辜,就像是那消息明显是造谣一般。
“本来我也不太相信,不过这消息时从那王家传出来的,说的人信誓旦旦,亲眼所见,让我不得不信。”韦应物目光仍旧在路了了探索着,就像是非要看出一个究竟来。
“了了哥,你这就太不仗义了。有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也不知会我程胖子一声。”程昌穆看了几眼路了了鼓鼓的胸口,显得很是不满。
“上次我与那君若尘对弈时,一赔十一的盘口啊,你程胖子赚了多少。事后,你们谁人知会了我一声。”路了了恨恨的瞪着程昌穆,恨不得剜下一块肥肉下来。
“唉!”程昌穆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双眼望天,就好像路了了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这时,围观的人群突然被强行推开一道豁口。十几位王家护卫冲进来场来,其中一位首领模样的中年人站了出来。
“诸位!王家招亲选婿的结果已经决出,获得最终胜利的是路了了路公子。现在秦侯府的若尘公子,与路了了路公子的比剑决斗,纯属他们两人私人之间的行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切与我王家没半分关系。”;
喧闹嘈杂的人群,突然一下变得安静无比。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个结果,包括路了了身边的程昌穆与韦应物。
一位是开国勋贵,鼎鼎大名的翼国公后人,能够继承秦家爵位的嫡子。一位不过是太医院一位不起眼的老太医之孙,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乡贡身份。只要眼睛不瞎,脑子不出问题,选谁做女婿,还不是一目了然么。
“这场比剑还没开始呢,选婿的结果就出来啦。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猫腻?”人群中,一道声音阴阳怪气的传了出来。
“若尘公子,打败他,我们支持你!”
又一道声音,带着无比的激愤,就好像路了了是他天大的仇人一般。
“打败他,打败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
“打死他,打死这个下贱的东西!”
一时间群情激昂,路了了就像那不敢露头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听讲这震耳欲聋的喊打声,看见程昌穆与韦应物有些不自然的目光,路了了懵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惹得全场的人喊打喊杀。
心里凉凉的,默默的走到自己的亲友身边,将装满珠宝玉器的包裹递给了顾惜花。在她充满鼓励的目光中,脸色平静的走向场中,握住秋水的手指,微微发白。
君若尘取下横在膝上的长剑,缓缓的站起身来,迎向了路了了。
“路兄,想不到我诚心与你比试一场,没想却变成这个样子。”君若尘看了四周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歉然的神色。
“没事,我就当一群野狗在狂吠。”脸色苍白的路了了,不再看周围的人群一眼。
“呵呵!”君若尘不自然的笑了一声:“路兄,你这嘴可是轻易不绕人啊。”
“我们是来比剑,可不是给这群狂吠的野狗看戏的。多余的话,还是不用说了吧。”路了了的心情,此刻糟糕到了极点。
君若尘“唰”的一下抽出长剑,倒垂剑柄,微微躬
身一礼:“沐浴焚香,静坐调息,就为了与路兄一战。请!”
白衣如雪,气质出尘的君若尘衣衫飞舞,赢得众人齐声喝彩。
路了了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缓缓抽出秋水,带着一分藐视,随意之极的向君若尘一剑劈去。清亮夺目的剑光,就像是那孤傲高绝的寒月。
君若尘深邃的目光中,一点寒星一闪而逝。手中长剑如光似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要将那孤傲高绝的寒月,从那半空中劈入凡尘。
光华灿烂的一剑,让人炫目。
变得有些暗淡的寒月,幽然一沉,化身为一条阴毒的蛇影,刁钻的一口咬向君若尘的腰间。
间不容发之间,一剑刺空的君若尘身影轻飘飘的一扭,仿佛比那凌波仙子还要灵动,避开了毒蛇的撕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要鼓气势,向路了了发起猛烈的还击。却看见路了了长剑上挂着一枚玉佩,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默默的褪去碍事的长衫,露出一身雪白的武士紧身服,君若尘转头平静的望着路了了。
“我明白,你在轻视我,也轻视所有为我喝彩的人。你的剑在嘲讽我,也在嘲讽他们。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这世上,并不只有你路了了一人傲然于世。”
说完话的君若尘,脸色平静目光清冷,气势凌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路了了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脸上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们这群只知道寻欢作乐的草包废物,就因为劳资出身普通就看不起我么。现在劳资就当着你们的面,将你们支持的若尘公子打败,狠狠的折辱一番,看你们还能不能向野狗一样乱吠。
要不要让他见见血呢?路了了双眼微微眯起,在君若尘身上扫视着。心里升起的恶意,再也难以压制下去。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花哨的招式。君若尘身形闪动,速度快得难以形容,深寒的剑光快如流星,笔直的刺向路了了的胸口。
一蓬血花飞溅,“叮”的一声,秋水荡开了君若尘的长剑,胸口却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冲天的怒意,再也难以挟制。路了了目光一冷,秋水带起一道寒芒,卷向君若尘的手臂。
君若车闭起双眼,这凌厉阴寒的一剑,他根本不可能避开。
“”的一声,一道身影,以难以形容的速度档在了君若尘的身前,手中长剑稳稳的架住了路了了这凶厉无比的一剑。
“哈,哈哈!”路了了根本不顾自己的伤势,一剑快似一剑,秋水划出漫天的光影,向那位阻挡自己的来人攻了过去。
用尽全力的攻击,连来人的衣衫都没能沾上一片。路了了长吸一口气,就要施展出他一直没能摸出门道的《长生剑》。此刻,哪怕是燃尽生命的光华,他也想要击败眼前这位强大的敌人。
还未等他身形舒展,一道寒光一闪而逝,冰冷的剑锋静静的停在了路了了的颈项边,让他全身的气势,一泄如注,心里变得一阵冰凉。
第一百章 不简单的老家伙们
一股一股的热流,浸透了胸前的衣襟。
脸色苍白的路了了不为所动,挺起腰身,冷冷的注视眼前这位气度风姿,飘然除尘的中年人。
君南风收回长剑,温和的一笑。
“如果不档住你的剑,犬子的一条手臂就要保不住了。我想,天下任何一位父亲,都不会容忍这样的惨事,发生在自己眼前吧。”
飞身赶到的顾惜花,撕下一片衣衫,将路了了的胸前紧紧裹住,仇恨的眼光死死的瞪着君南风。
“你儿子的手臂宝贵,别人的性命就不珍贵了么?”
“以你这位情郎的剑术造诣和厮杀经验,如果不是因为过于轻视对手,犬子那一剑,是不可能伤害到他。年轻人,自信是能让人强大,但骄傲就会让自己受伤。自信与骄傲,这其中的度,你还需要好好把握。”
君南风一眼就识破了顾惜花的女扮男装,淡然的看了她一眼,就转头望向路了了,语重心长的说教起来。
“骄傲么?与你比起来,我算得上什么骄傲。”路了了一脸不屈,语气讥讽的反击起来。
“呵呵!”君南风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指指自己的胸口:“如果你的内心强大无比,还需要骄傲这么肤浅的东西么?”
说完,君南风随意的四下扫了一眼。
“你出身普通,却在招亲选婿比试中脱颖而出,自然招人嫉恨。他们看不起你,为我儿呐喊助威,希望小儿将你打败。这本来就是人天然就有的恶性,谁也不能改变。
你为之愤怒,反过来想想,你自己的内心,是不是也看不起自己的出身呢?出身是老天爷给的,我们不能改变,但是我们却能改变自己。如果你能坦然面对自己的一切,又何来那冲天的怒气。”;
“不愧是丽正书院的侍讲学士,将起道理来,倒真是头头是道。”路了了心里清楚这君南风说的非常有道理,但嘴上依旧不服。
“呵呵!只是道理么?想当年我君南风入赘秦家,成为了长安第一美女的夫婿,遭受多少白眼和辱骂。这么些年来,还不是过去了么。重要的是我与自己喜爱的女子能厮守一生,那什么赘婿的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君南风的笑容,就像是和煦的春风。
路了了张口语言,最终沉默不语。
君南风走到神情恍惚的君若尘身边,安慰的拍拍他的肩头。转头又望向路了了,指指自己的胸口,带着君若尘飘然而去。
残阳如血,缓缓沉入光彩夺目的晚霞之中。
紧紧靠在一起的顾惜花与路了了,静静的望着绯红的天边,许久都没有说一句话。终于见到了顾惜花的杀父仇人,却是这样的强大,强大的让人绝望。
后悔的情绪,让顾惜花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她突然觉得,百花楼里将报父仇的担子放在路了了身上,是哪样的自私。
就像是感应到她的心绪一般,路了了摸摸她的头,语气轻柔:“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还很年轻不是么。”
“咚咚”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顾惜花走过去拉开房门。一向就是粗暴推开房门的陆九,这次
居然非常有礼的敲起了房门。
冷冷的目光,在路了了包扎起来的胸口上盯了很久,默默的冲怀里掏出路了了当初盖上手印的欠条,放在烛火上,慢慢的化为灰烬。
路了了神色复杂的一笑,心里却没有半分解脱后的欢愉。比起脖子上其他沉重的枷锁,这张让陆九与自己纠缠了几年的欠条,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顾惜花,你以夜来的身份在天仙楼再做一年,我就还你自由。”看着欠条的灰烬在烛火上飘舞,陆九头都不回一下。
“五年一下变为两年,九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顾惜花语气揶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不管什么理由什么原因,你当年化身惜花公子,盗取了多少家的珍藏宝物。如果不是盯上我家的龙皮宝扇,你会失手栽在我的手里?你难道真的以为,你砸毁的字画瓷器,都是我找来的赝品?你就不要在他面前装无辜可怜了。
你的债务减半,是我当时答应了的条件,现在看见他受伤的面子上,又给你多减去一年。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满,现在就那钱来还债吧。”
看似平静的陆九,居然发这么大火气,顿时吓得顾惜花不敢出声了。
“嘿嘿!”路了了得意的笑了:“想不到受了这一道剑伤,就能减免惜花一年的时间,看来我还是赚了啊。”
顾惜花心里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避开了脸去。陆九神色复杂的看了路了了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现在我已经帮你拦住了所有的招亲者,我记得你说过,事后还有重谢。谢礼是什么,我看看有多重?”
路了了双眼冒出光芒,兴奋的望着陆九。
“难道你认为,招亲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会这么简单的结束么。好好养养你的伤,明日我父会亲自见你,过了那一关再说。”;
陆九瞟了一眼路了了的胸口,说完没有久留,留下房中两人面面相觑。
“我明日也要回去那天仙楼了,你遇事一定要小心,再也不要这么冲动,让自己受伤了。”顾惜花搂住路了了的手臂,一股难以化解的愁绪,让心里面沉沉的,很是难受。
“放心吧,这世上就没有翻不过去的山,过不去的坎。来,笑一个给我看看。”路了了用指尖勾起顾惜花的下巴,微微一笑。
顾惜花笑了,是那样的无奈苦涩。
次日,天晴依然晴朗,万里无云。稻田里,农夫辛劳的将一片片的金黄的稻谷割下,挥洒一片汗水后,又一头扎进那金黄色的稻海之中。
虽然不想承认,君南风昨日对自己的指点,的确让自己有了很大的变化。走在王家中庭的回廊上,心情非常的镇定坦然。
会客的中厅,除了一位身穿蓝袍,身形高大白白净净的胖子站在一副字画前,就没有了其他人。路了了没有着急的上前见礼,而是暗中将这位胖子偷偷打量了一番。
“看什么看!是不是在想,老夫这样一位胖子,怎么会生出琉璃那么一位国色天香的漂亮女儿。告诉你小子,老夫年轻的时候,可比你好看多了。要不然,
老夫的九个女儿,怎么会一个比一个漂亮。”
王元宝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转头瞪着路了了,好像很是气恼。
路了了嘴角一弯,微微有些谨慎小心的心情,顿时完全放松下来。
很是妒忌的瞟了一眼路了了那修长挺直的身材,再看了一眼自己肥硕的身体,王元宝摇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老夫也不想胖成这个样子,但是老夫不胖不行啊。不胖,别人就不会认为你有钱,不胖,老夫这长安首富,就名不符实。”
“前几日,我见到杨郭两位长者,他们两人,可一点都不胖。”
路了了笑着摇摇头,对这番理论不以为然。
“所以他们两人只是长安巨富,而老夫则是长安首富。”王元宝悠然自得的笑了起来。
路了了怔住了,与这位大名鼎鼎的长安首富见面,第一个回合他就败了。假装在这间客室四下打量一番,不经意一般问起了一句。
“听闻王家宅邸被称为王家富窟,极为奢华。房子以金银叠为屋壁,宅中的礼贤室以沉檀为轩槛,以地面,以锦文石为柱础,并把铜钱当地板砖,铺在后花园的小径上,称这样可以防滑。可晚辈眼中的宅院,布局精妙,清幽典雅,没有半分粗俗浮华之气啊。”
“嘿嘿!那传闻的确不假,我王家长安的主宅,就是如此的粗俗浮华。我王元宝不肥胖入豚,不粗俗浮华,怎么能符合人们眼中对长安首富的定义呢?丑化我能平息他们心中的不满,又有何不可。他们心目的王元宝,又不是真正的我,随他去。”
王元宝眯着眼笑了起来,像极了一只胖胖的狐狸。
路了了愣愣的看着王元宝,若有所思。
“是不是觉得,我这胖子,与你杜撰的那王二狗相差甚大啊。”;
王元宝戏谑的目光盯着路了了,让路了了浑身很不自在,突然觉得先前的行为,是那样的幼稚可笑。
“我那乖女琉璃,把你夸得是世上少有,人间无双。现在我想要考考你,看看你是不是有那么的出色。”;
王元宝走回案几前坐下,端起一盏茶啜了一口,安然的望着路了了。
“老伯请问!”路了了再也不敢小看眼前这位胖胖的长安首富,躬身行了一礼。
“圣人御含元殿,望南山,见一白龙横亘山间。问左右,皆言不见。令急召王元宝问之,元宝曰:"见一白物,横在山顶,不辨其状。"左右贵臣启曰:"何故臣等不见?"玄宗曰:"我闻至富可敌贵。朕天下之贵,元宝天下之富,故见耳。”
王元宝文绉绉的念出一段关于自己的传闻,就像传闻中所说元宝,不是自己一般。笑眯眯的盯着路了了:“你怎么看?”
路了了一抖衣袖,十分自信的笑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那位至高无上的圣人的。而王家,实在是太肥了,肥得让圣人都要瞩目。
那传闻,对于王家是天大的荣宠,也是天大的危机。”
第一百零一章 让她娶我
白玉一般晶莹的茶碗盖,在茶水上轻轻荡了几下,王元宝品了一口,像是有些嫌弃的摇摇头。
“稍微有些见识的,都能看出我王家的危机。难就难在怎么化解这危机,你说是么?”
“哼哼!你这个老狐狸,又想给我挖坑么?”路了了心里暗自腹诽,脸上却挂着谦和的笑容。
“王家这危机么,已经化解无形,又有什么难于不难。”
王元宝眼神幽的一亮,又变得平平淡淡的样子:“如何个化解无形,说来我听听?”
路了了晒然一笑:“老伯你有些出人意料的行为,其实大有深意,稍微用脑想想,自然就能明白,又何须我多言。”
“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这老头子的好奇心么。”王元宝却不肯轻易放过路了了。
“南山树尽,臣缣未穷。常人之家,都深深的藏着自家的财富。而你长安首富王家,怎么藏也藏不住了。于是干脆再圣人面前宣扬自家的财富,一来是让圣人爱惜脸面时,不好暗中下手,还不得不作出一副大度的气派。二来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圣人,臣的财富,其实就是圣人你的财富,你随时可以取走。只要大唐一日富庶安稳,圣人一天就不会动你。”
路了了感觉有些口渴,毫不客气的端起身前的一杯茶,喝上了一口。
“扶持贫寒士子入仕做官,结交权贵,在朝在仕,铺下了一层厚厚的网络。仗义疏财,乐善好施,又在百姓中获得很好大名声,这样一来,就算是圣人想要动你,也得大费周折。
而最妙的却是,明明知道扶持寒门士子如仕,是很犯忌讳之事。你与那杨郭两家,偏偏还用此事来竞争攀比,大肆炫耀。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明白,你们这是告诉圣人,想要动我等时,不用麻烦的去找罪名了,我等已经将头奉上,需要掏出多少钱财免罪,我等自然如数奉上。”;
“哈哈,哈哈哈!”王元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这臭小子,是将我等比喻成那引项受屠的豚羊么。”
“圣人之下,谁不是豚羊,晚辈这里倒没有冒犯之意。”路了了歉然对王元宝行了一礼。
**裸的现实,让人无奈,心酸而又悲哀,却无力抗争摆脱。侃侃而谈的两人,一时间变得沉默起来。
老年人的内心,总是比年轻人来得强大。王元宝很快缓了过来,看着路了了的目光,有了那么一分欣赏。
“能从这么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如同小女琉璃所言,你的确有所不同。老夫对你很是满意,就满足你的要求如何?”
王元宝说完,取出路了了最后一场比试,写下答案的答卷,悬挂在路了了面前。
“让她娶我”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在那张答卷上,此刻是那样的刺眼。路了了欲哭无泪,眼巴巴的望着得意洋洋的王元宝。
“老伯啊,这答案是晚辈一时戏言,万万当不得真的。”
“戏言?你真当老夫花费这么大功夫,为我那宝贝女儿选婿,是一场儿戏么!”
王元宝收起路了了的答卷,勃然色变。
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与路了了意外,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突然翻脸的王元宝
“晚辈一家,就我这一个独孙,而且已经有了妻室,怎么可能入赘你王家。”心里发虚的他,越说声音越小。
“哼!管你什么理由,既然你前来参加王家的招亲选婿,就得接受这样的结果。入赘王家,可是你主动提出,我王家并没有胁迫于你。如果你胆敢反悔,就算是告到圣人那里,我王家也会与你路家没完。”
王元宝一边说,一边气哼哼的亮了亮那份答卷。
“陆九呢?我要见她!”路了了急了,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新人成亲之前不得相见,我想你路家不会不知道这样的规矩吧。”王元宝一甩衣袖,脸色不渝。
“我来参加招亲,是受她指使的。她发誓一生不愿嫁人,这才让我帮她阻拦住所有的招亲者。这结果,是当不得真的!”
眼见这事闹得大了,不可收拾。路了了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把陆九给出卖了。
“一派胡言!你认为我王家女儿会作出这等有损清誉的事情么。”王元宝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想继续说下去的路了了。
“晚辈可没有妄言,可叫那陆九出来对质。”路了了感觉不妙,自己好像踏进了一个深坑。
“三日后,我王家自会派人前去路家提亲,你自回去做好准备吧。送客!”王元宝根本不给路了了辩解的机会。
两位护卫也不知道从哪里闪身而出,拽住路了了就往外走。
“对了,你能杜撰出一个贩夫王二狗发财的故事来,让老夫一生都要背上这等贱名。为了帮你擦屁股,老夫不但献上了一对珍贵无比的七宝博山炉,还需要在长安城建上一座财帛星君庙,硬是让老夫吃了好大一个闷亏啊。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夫也为你准备了一分厚礼,你就准备好生接着吧。哈哈,哈哈哈!”
临出门,传来王元宝的话语以及阴恻恻的笑声。
“胖老头,你这样逼他,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陆九从后面钻了出来,很是不满的瞪着王元宝。
“咦!不知道是谁在担心那小子不肯娶你,你老父才来帮忙的。现在把他逼上绝路,到时候在给他一条生路,他还不得感恩戴德,乖乖的娶你过门。”
王元宝一副智珠在握的笑了起来,陆九讨好的上前帮他揉揉肩膀。
“嘻嘻!还是爹爹厉害,女儿自愧不如。”
疯一般的冲进大裕镇如意楼,遍寻不到陆九的身影。也顾不上通知他人,路了了骑上乌云盖雪,一头冲进了天仙楼。
陆九长呆的那坐空无一人,累得气踹嘘嘘的路了了,神情恍惚的走进天仙楼夜来的房间,推开房门,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咦!你不是去见陆九的父亲去了么,怎么又来我这里了。”妆台前,顾惜花正在将一对耳坠系上,看见如此模样的路了了,显得很是吃惊。
“完了,这次被算计了,跳进了大坑,想翻身都难。”路了了懊恼之极,双手痛苦的抓住头上的噗
头。
“到底怎么回事呀?”顾惜花也有些紧张起来。
路了了痛苦的将事情经过说与了顾惜花听,顾惜花惊愕的差点合不上嘴。
“什么!让你入赘王家?那陆九不是让你挡住其他的求亲者,自己发誓不嫁人的么。”;
“呵,呵呵!现在是让我入赘王家,她陆九是娶劳资,自然不用嫁人。我路了了自己思虑不周,怨得了旁人么。现在我是家都不敢回啊,我怕翁爷和小七,都会被气死。”
路了了瘫在地上,自嘲的笑了几声。
“哼!他王家招亲选婿,可没说让人入赘,凭什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入赘?”顾惜花冷哼一声,恨恨的说道。
“王家选婿的第三场比试,其实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位你心仪的女子,家世不凡,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得到她?”
路了了坐在地板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让她喜欢你!这个答案一定错不了。”顾惜花毫不犹豫的说道,很是有些沾沾自喜。
“问的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得到她,让她喜欢你,还没让她老父喜欢你有用,说不定还能多给一些嫁妆。不过就算让她与她老父都喜欢你,你还是得出不少聘礼不是么。”
路了了摇摇头,直接驳斥了顾惜花的答案。
顾惜花皱着眉头,使劲的思索了一番,依旧想不出什么好的回答。美目好奇的望着路了了,忍不住问了起来。
“那你是什么好的答案,怎么就轻松胜过了那秦家的若尘公子?”
“让她娶我!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自作聪明的写下了这个答案。现在这答案却成了那王元宝用来威胁我的证据。”路了了痛苦万分的说完,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哈哈,哈哈哈!”顾惜花忍了半天,最终没能忍住,笑出了声来。
“你家男人受人胁迫,入赘嫁人,你还能笑得出来!”路了了委屈之极,愤然的瞪着顾惜花。
“谁叫你这个家伙自作聪明来着,一个铜子不出就能抱得美人归,继承那王家数不尽的家产。这入赘,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哦。”
顾惜花笑得花枝乱颤,哪里还有半点紧张忧虑的情绪。
“顾惜花,你到底还把我当不当你家郎君!我来找你分忧,你却这样笑话于我。”路了了腾的站起身来,气恼无比的指着顾惜花的鼻子。
顾惜花抓住路了了的手指,身子翩然一转,就缩进了路了了的怀中,娇俏无比的在路了了脸上摸了一下。
“人家茶都给你家长辈敬过了,怎么不当你是郎君。只是你这么聪明的脑袋都想不出应对的法子,人家哪里又会有好的主意。”
“唉!”路了了叹了一口气,用力在自己胸口上拍了几下,强打起精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用心想,总会想出办法来的,我路了了绝不会入赘王家。”
“你只要将事情老老实实的告诉翁爷与你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我想,他们还是会原谅你的。”
顾惜花在路了了头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安慰了一番。
第一百零二章 亲人
白日里还一片晴朗,夜里却下起了绵绵阴雨。老天爷这让人难以足模的脾性,有时候真让人怀疑,这从未有人见过的老天爷,其实就是一娘们。
唐小七愁肠百结,眉头深蹙,小心翼翼的,将路了了伤口上那血迹斑驳的白布换下。敷上药膏,娴熟的裹上新的白布。
“小七啊,这一年来跟随翁爷学习医术,你倒是进步很快。”
心虚的路了了,就像是没话找话。
唐小七摇摇头,雪白的手指在路了了的伤口上轻轻的抚摸着,脸上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欢快明朗。
“闲暇时,只是帮翁爷整理抄折一些病理药方,哪里有学什么医术。眼见你身上的伤很越来越多,我这心里很是心疼难过,却帮不上你什么。唉!我真是太没用了。”;
路了了侧下身,将头枕在唐小七的大腿上,靠近她的小腹,仔细听了听。明明什么都没听到,脸上却露出欣喜的笑容。
“听听,你听听!我刚刚感觉这小家伙好像动了一下下。”
唐小七愁云密布的脸上,瞬间换上幸福的笑容,白了路了了一眼。
“这才两个多月,他怎么可能动啊。”
“嗯嗯,我得好生想想,给我这宝贝儿子取个什么的名字,才配得上他这么聪明的爹爹,这么漂亮的娘亲。”
路了了兴奋起来,脑子里想了无数个名字,却都不太满意。
“你就别想了,翁爷早就给孩儿想好了名字,现在保密着,谁也不肯告诉呢。”
唐小七心里甜蜜蜜的,手放在路了了的脸侧,忍不住也想听听那胎儿根本不存在的跳动声。
也不知是谁在搀扶谁,在这绵绵雨夜相依而眠,路了了犹豫了许久,到嘴的话语,终究没有说出来。
次日,书房里的路了了闭门不出,几乎将自己的头发抓下几大把,都没能想出一个完全的法子,来应对目前的困境。
焦虑万分的过了一天,第二日午时过后,路了了的书房“哐当”一声,被重重的推开了。路慢慢身子颤巍巍的,额下白须不停的颤动着,手指路了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翁爷,这是怎么了?”面色憔悴的路了了赶紧过去,小心的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路慢慢。
路慢慢一把将路了了甩开:“你这个不孝子孙,你给我跪下!”
路了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心里打鼓一样“砰砰”乱跳,不敢抬头看一眼气怒交加的翁爷。
“你父当初将襁褓之中的你捡了回来,一个大男人含辛茹苦的将你抚养长大。不让你学习路家祖传医术,一心想你读书入仕,光耀门楣。
你父不幸被那流窜的飞贼所害,你失踪数年。回来后告诉老夫你拜师在蜀中二杰的门下学习,此番回来定会进士及第金榜题名。你可知,你翁爷我当时是何等的开心,何等的开心啊!”
路慢慢说到这里,老泪纵横。用衣袖擦了一把老泪,又继续训斥起来。
“我这老家伙无能,几位弟子跟随我多年,我连给他们娶媳妇的一间屋子都给不了。你为了这一处宅院,跟随王家的商队远行,不但错过了春闱大比,还差点连命都搭了进去。我老头子虽然很不高兴,但这心里,还是暖烘烘的。因为我这乖孙,是在为家人努力啊。”
“呜呜!”路慢慢哭得稀里哗啦,连跪在地上的路了了,眼泪也“唰唰”的直往地下流
“好男儿,想要大好前程,就应该靠自己去拼取,可你路了了做了什么?你居然瞒着家人去参加那王家的招亲选婿。你这是将为你怀上后代的小七孙媳,往哪里放!”
路慢慢说到气处,抓起门边的扫帚,劈头盖脸的对着路了了一阵乱打。
路了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回上半句。身上被敲打得“砰砰”直响,连手都没抬一下。
路老爷子这一闹,几乎将路家宅院所有人都招引过来。柏良器与郑回一看师父跪在了地上,连忙过去,双双跪在了路了了的身后。
路慢慢打得累了,踹了一口粗气,指指路了了身后的两位小小少年。
“你都是为人师表的人了,你看看你做了些什么事!辱骂亚圣,盗取师父诗词不说,为了胜过那秦家公子,你连入赘王家这等下作之事,都能主动要求出来。
我路家世代行医,虽然没有显耀的门第,高贵的身份,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啊。而你路了了如此行为,将我路家祖祖辈辈的脸都给丢尽了,丢尽了啊!”
也不在顾上继续殴打路了了,路慢慢嚎啕大哭,一副要寻死寻活的样子。吓得刚刚赶过来的唐小七大惊失色,连忙与萍儿一起,搀扶着老人家坐下。
“路了了,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真的主动要求入赘那王家了么?”唐小七脸色惨白,望着跪在地上的路了了。
“小七,连你也不相信我么?我路了了发誓,从未主动要求过入赘王家。”路了了偷偷擦去眼泪,脸色坚定的望着唐小七。
“现在长安满城都在议论你路了了辱骂亚圣,盗取师父诗词,主动入赘一事。一句让她娶我,你知道多少人在笑话你,笑话我路家么?如果不是前来看病的崔老太爷,神色古怪的恭贺我,这一家人,都还被你瞒在鼓里。现在,你还想抵赖么!”
路慢慢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又要去取那扫帚。
路了了惨然一笑,终于明白了那老狐狸王元宝送给自己的重礼,到底是什么了。现在自己的名声,恐怕早已在长安,臭遍大街。
唐小七看了一眼脸色惨然的路了了,想到自己被那陆九抓住的把柄,心里一阵冰凉。顿时以为路了了是被那陆九胁迫,才会如此行事。
一头跪在路慢慢的面前,泪水连连,摸样儿让人痛惜不已。
路慢慢赶紧一把搀扶起唐小七,很不高兴的责怪起来: “秋日地寒,你身子有孕,就不要为那畜生跪下求情了。”
说完转头恨恨的瞪着路了了:“滚!去那祖宗的灵堂跪下好好反省。我路慢慢就是不要了这张老脸,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入赘那王家的。”
路家的灵堂内,烛影摇摇。路了了跪在那里,失神的望着供桌上的一排灵位,心里空荡荡的,人就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
恍惚间,那位不怎么正经的慈父路修远,朦朦胧胧的,对自己微微一笑。路了了伸手就要前去抓住他的手,伸出的手突然间又定住了。心酸歉疚的眼泪模糊了视线,那道朦胧的身影也渐渐消失不见。
自己明明知道谁是杀死父亲的凶手,却连为他报仇的念头都很少有。就算现在剑术有成,面对那一道深埋于心里,好像久远久远的身影,他知道,他无力拔剑。
年幼的事情,他根本不记得了。不过懂事后的一点一滴,他都深深的记在了心里。父亲路修远对自己来说
,与其说是一位父亲,其实更像是一位慈母。他从来不拒绝自己任何过分无理的要求,也从未打骂自己半句,让被遗弃的自己,很少很少想起自己的生身父母。
一滴眼泪挂在眼前,久久未能落下。路了了也不去将眼泪拭去,就这样看着天色慢慢的变得暗淡,直至深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了了终于伸出双手,将灵位最边上那一张灵牌取了下去,手指在完全没有温度的灵牌上轻柔的抚摸着。
曾今紧紧依偎的爱人,一转眼,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曾今温暖的身体,变成了一道写着路门康氏艾米尔,冰冷的灵牌。
嘴唇在灵牌上几个字上温柔的吻来吻去,路了了闭上眼睛,是那样的迷醉。
意犹未尽的将灵牌举在胸前,面对着自己,就像眼前这灵牌就是艾米尔本人一般,路了了不停的说了起来。
“还记得在天山脚下,你故乡的那一片草原。你说这天地人间,就像是一个牢笼,我们哪里都逃不出去。可笑我当时自负身负纵横天下的奇术绝学,偏偏要带上你闯一闯,自由的飞一飞。可结果呢,你和我们可怜的孩子,早早的抛下我,去了天上。
后来我有些明白了,想要自由的生活,只有向高处爬去才行。只有爬的越高,才不会随便一位有些权势的家族弟子,就能将我喝来喝去。才不会在这长安城活得那样小心谨慎,那样的辛苦,那么的累。
我想爬上去啊,可是这山是那样的高,那样的陡峭,想要上去,好难好难。有时候,我真怀念以前在东昌岩的日子,心怀梦想,无忧无虑。
这才下山不到两年,就让我变得好苦好累,却又不敢有半点懈怠。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和家人,就落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好想好想,在你的怀里,什么都不用想,轻松的睡去。”
抱着灵牌的路了了,耷拉着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吱呀”一声,灵堂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让路了了一下惊醒过来,迷着双眼一看,才发现是周六子端着一碗稀粥,走了进来。
路了了没有看那碗稀粥一眼,而是担心的问了一句。
“我翁爷,他没什么事吧。”
“老大人一大早就出门了,吩咐他没回来,就不能放你出去。”周六子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固执的将稀粥递到了路了了的面前。
秋风瑟瑟,落叶枯黄。
一位身形单薄佝偻的老人,在瑟瑟秋风中,站在平康坊南街一处门第深严的宅院前,畏畏缩缩探头探脑,就是没敢走上前去,让那神情威严的卫兵通传一声。
为相将近一十七年的堂堂大唐宰相宅邸,就与平康坊最气派的青楼天仙楼隔街相邻,对此毫不在意的,也就只有那位权倾天下的李林甫李大人了。
捶捶自己有些酸疼的腰腿,路慢慢眼巴巴的望着那座没有多少人出入的大门,心里很是忐忑不安。早年自己是救过这位大唐权相母亲一命,不过此时过去了这么多年,身居高位的那位宰相大人,还会念及这一丝情分,帮自己一家渡过难关么?
白发苍苍的老人,秋风中站了整整两个多时辰,终于看见两位金吾卫士在街上清理行人,大队威武雄壮,铠甲鲜亮的骑士,簇拥一辆漆黑的大车缓缓前来。
路慢慢艰难的曲下双膝,跪在了路边。
第一百零三章 大唐首富的心计
几片枯黄的落叶,轻盈的落在走下马车的路慢慢身上。
抬头望了一眼阴霾的天空,伸手挥去肩头上的枯叶。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路慢慢步履蹒跚的走进自家宅院。
看了一眼围上来的家人,路慢慢神色坚毅,挥了挥手。
“等吧!那个惹事的家伙,事情没解决之前,给我关在灵堂,不准出来。”
天色暗了,意味着又是一天将要过去。灵堂里的路了了不安的走来走去,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等来送饭的胡老大,路了了焦急的一把抓住了他。
“家里一切还好吧,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唉”胡老大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了路了了一眼。
“老大人一大早就让我架着马车,跟随他一起去了平康坊南街的宰相府门口。寒风里整整站了两个多时辰啊,老大人硬是给挺了过来。
后来午时过了不久,老大人终于等来了那宰相李林甫李大人的车架,一头就跪在了路边。天幸那位宰相大人没什么架子,走下马车和老大人交谈了一阵就离开了。
他们说些什么,我离的太远没有听到。老大人回来后,说了一句等就没有其他的了。不过他吩咐让你在灵堂老实的呆着,如果你敢乱跑,他就死给你看。”
胡老大依旧那么碎嘴,不过这次路了了却没有瞪他,而是一屁股无力的坐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那泪水是悔恨还是伤心,胡老大是不知道的。
时间不会因为路了了的悔恨伤心而停下来,该面对的东西,终究会让你面对。
须发皆白的长者王老带人出现在路家门口时,路慢慢亲自出来将他迎了进去,不过他的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老夫此番前来,乃是受那王公元宝所托,送来其女琉璃的生辰八字,与令孙路了了合上一合。王公元宝还希望,与亲家老大人会上一面,商议一番婚礼事宜。”
会客的中厅,王老端起茶啜了一口,说出了来意。
“我路家就此一位独孙,绝不会入赘王家,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路慢慢阴沉着脸,话语十分坚决。
“呵呵!不管是令孙入赘王家,还是迎娶王家小姐过门。这门亲事,却不得不结。路老先生你也先不要着急,先去与那亲家公见上一面可好。大家把话说过清清楚楚,不伤和气才是道理啊。”
王老笑眯眯的,不紧不慢的对路慢慢说道。
对方一团和气笑脸相对,也没有就那入赘一事与自己相争,这让路慢慢身上那股不屈的气势泄了下来。神色呆滞了好一会儿,慢慢的起身,回到自己房中,取出了一张发黄的纸。这写着路了了生层八字的纸张,是他生身父母,在襁褓中留下唯一的东西。
颤颤巍巍的向中厅客室走去,路上遇见了神色凄然,前来观望的孙媳唐小七。路慢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歉然。
“小七啊,我路家对不起你,那孽障对不起你啊!你说他不好好的呆在家里温习功课,为什么就要去参加那王家的招亲选婿呢?现在事情闹得满城皆知,难以善了。翁爷就是想帮你,也有心无力啊!”
“翁爷!了了他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我不怪他。要怪,只能怪王家那不要脸的狐狸精,早就开
始打起了郎君的主意。她瞒得了旁人,可瞒不了我。”
唐小七神色悲愤,却又无力阻止。
路慢慢无奈的摇摇头,慢慢的走回中厅,将路了了的生辰八字递给了等候的王老。
“八字契合无比,这是天赐良缘的绝配啊!”王老看了一眼路了了生辰八字,与陆九那张一并放在精美的漆盒中,感叹的叫出声来。
路慢慢老脸浮现出无奈的苦笑,不顾王老的劝阻,态度坚决的让胡老大出门去采买了四色礼物,这才随王老的马车,去了那长安有名的王家富窟。
手里提着四色礼物,路慢慢在富丽堂皇到了极致的王家礼贤室,拘谨的不敢坐下。
“亲家老大人啊,元宝俗事缠身,未能前去相迎,实在是失礼。这厢,向亲家老大人赔罪了。”;
王元宝从厅后钻了出来,脸色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对着路慢慢躬身行了一礼。
有些紧张的路慢慢,赶紧上前扶住行礼的王元宝。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说不过来,忐忑不安的将礼物递到了王元宝的面前。
王元宝郑重的接过礼物,端端正正的放在案桌上。待下人奉上茶水,与路慢慢两人分案坐下,这才摇头晃脑,很是遗憾的叹了一声。
“宰相府派人前来,宰相李大人亲自保媒,替你那乖孙路了了向王家提亲。不久后玉真观也来人,强硬的宣告,诗仙弟子绝不入赘。
亲家老大人啊,你要是早一步与我相见,这么大的人情关系,就不用浪费了。可惜,可惜啊!”
路慢慢脸色一黑:“如果不是你王家到处宣扬,定要让我路家一根独苗入赘,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么!”
“亲家老大人,你且先息怒,等我慢慢与你说叨一番,然后救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啊!”王元宝慢慢的品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哼!”路慢慢不满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王元宝这一生,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门九女,偏偏无一位子嗣来继承支撑家业。万幸的是,我那九女琉璃儿自幼聪慧,见识才干远远超出常人。十四五岁,她就从我这生病的老夫身上接过了重担,独立支撑起了这偌大的家族,也养成了不将全天下男子看在眼里的毛病。
几年前,我这女儿西南行商路上,无意间救起你家孙儿的性命,本想顺带他一同回到长安。不知其间出了什么误会,你那孙儿却让同行之人,全都中了那毒菇之毒,陷入幻像之中,他自己却一头跑了。从此啊,我那女儿的心思,就没从你孙儿的身上离开过。”
说到这里,王元宝不停的摇头,显得很是无可奈何。
路慢慢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他完全不知道家中那孽障,与这王家女琉璃,还有如此的过往纠葛,对自己孙儿恩将仇报的行为,深感难堪。
“唉!姻缘天注定,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你那孙儿跟随蜀中二杰学艺几年后下山,倒是学了好大的一身本事。一回长安,每每出手都不同凡响。他的所作所为算是利国利民,因为牵扯那不雅之物,却落下个不好的名声。
后来,为了报答我女当年救命之恩,跟随商队出了一趟远门,错过了春闱大比。我那乖女为此愧疚不已,于是才想出这个主意。就是通过一
场声势浩大的招亲选婿,为她未来的夫婿造势证名,借以扭转先前不佳的名声。”
王元宝感叹连连,老狐狸对女儿胁迫路了了一事只字不提,还将她塑造成一副为了夫婿残心竭虑的形象。
“这么说来,你王家这次招亲选婿,是专门为我那孙儿举办的么?难道你们就不怕他才识不足,出什么意外么?”
路慢慢心里如同惊涛骇浪,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当然!亲家老大人啊,你也太小看你家孙儿的本事,也太小看我家闺女的眼光了。事实上,你那孙儿不就从长安无数年前才俊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么。”
王元宝端起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悠然自得的笑了起来。
“可是?可是…”
路慢慢楞了半天,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望着王元宝,期期艾艾没说出个明白来。
慢悠悠的将茶杯放在案几上,王元宝这才抖抖衣袖,慢条斯理的说将起来。
“你这孙儿才能是有的,为人呢我那女儿也很是满意。不过年轻人锋芒毕露,行事太过张扬,将来要吃大亏的啊。你看看他在比试中做了什么。持才傲物,辱骂亚圣,这士林也就是仕林,可是那儒门的天下,他这一来,可将那全天下的士子,得罪了个干净。
一句师资弟承,盗用师父诗词夺得诗词第一,又将人品败了个干净。
后面的比试,我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输得无话可说。可他对我这未来的老岳丈做了什么,一段长安贩夫王二狗的发迹故事,让我这老家伙生生世世都背负上王二狗的贱名,再也难以摆脱。
做事不考虑周全,差点在终南山引发人潮骚乱。我可是陪上了珍藏多年的一对七宝博山炉,还要出巨资在长安城建一座财帛星君庙,这才化解了此事。”
说到此处,王元宝到现在都感到一阵肉疼。而路慢慢,头低下去,几乎再难以抬起。
“我王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可方方面面牵扯的关系也不容小视。将来这家业,还指望他和小女来撑起。你说他如果不懂得收敛,惹出祸事来,你我两家,担当得起么。
我这当老岳丈的,这次将他逼上绝路,是给他一个教训,以免他以后再小看天下人。路家就他一位独孙,我岂能不知,这入赘之事,也就不再提了。”
王元宝说完,就定定的看着路慢慢,等他给一个答复。
路慢慢起身,走到王元宝面前,深深一躬。
王元宝一把扶住老人家,笑吟吟的说道:“亲家老大人,你先别着急。我虽然同意将宝贝女儿嫁到你路家,不过也有两个小小要求,望老大人应允。”
路慢慢此时完全失去了方寸,忐忑的望着王元宝:“亲家公有话,请讲就是,又何须客气。”
“第一:小女琉璃是我最心爱的幺女,她的婚礼排场可不能太寒酸。这婚庆仪式和主宴,要在我王家举办才行。
第二:我王家没有子嗣,小女如果有了子嗣,除开那嫡长子,要选一位过继到我王家继承家业,不能让我王家断了传承。
亲家老大人,可愿应允?”
王元宝说完,直愣愣的望着路慢慢,态度坚决.不容路慢慢拒绝。
第一百零四章 心有猛虎 也需插翅
秋风就像是淘气的顽童,总是将唐小七在院里扫在一堆的枯叶,“呼呼” 的又吹散一地。气恼的将扫帚一丢,唐小七坐在台阶上,委屈的流下了眼泪。
家中老爷子从王家回来后不久,大家都知道了,路了了虽然不会入赘王家,但迎娶王家九女琉璃过门为正室,已经是板板丁丁的事,再无更改。
家中没有女性长辈,西林姑姑又被请了过来。纳彩,问名,纳吉,币这些定亲的礼仪,忙得路家老少晕头转向。唐小七的贴身丫鬟萍儿,都被叫了过去帮忙。
被风卷起的枯叶,孤怜无依的四处飘零,。唐小七感觉自己,就如同那枯叶一般,被人冷落遗弃,哭得越发的伤心起来。
一双温暖的手臂,轻轻的将她拥在怀里。闻到那熟悉的体味,唐小七空落落的心一下填的满满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容颜憔悴的路了了,抹了抹眼泪。
“翁爷准许你出来啦?”;
伸手在唐小七花猫一样的脸上擦了几下,满腹的歉疚,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了了,你就要娶那位王家富女为正室了。以后,你还会这般疼我爱我么?”唐小七如同一位最珍视的宝贝被人抢走的孩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路了了。
“说什么傻话,郎君当然会一辈子爱惜你的。”路了了抱着唐小七的手臂紧了紧,像是在强调这一番话一般。
“如果那王琉璃用正室的身份欺负我呢?”唐小七眼里泪水打转,依旧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她敢!郎君一定给你撑腰。”路了了说得异常的坚定。
唐小七眼泪终于断线珠子一般滴了下来,将头深深的埋在路了了的怀中。
依偎着的两人,就这样神情恍惚的望着满园飞舞的落叶。那忙碌的定亲仪式,仿佛与他们两人,没有半分关系。
日暮黄昏,书房里的路慢慢虽然有些疲累,但精神依旧很是亢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啊,为你亲自保媒。你玉真观那位公主长辈,也派人去王家说和。这是给了我路家天大的面子啊。宰相李大人你见不着,明日里,你就给我滚去玉真观答谢致礼。”
“孙儿知道了。”此时的路了了老实乖巧,哪里还有平日半分张扬的模样。
“你说你这不懂事的家伙,既然与王家小姐早就有情,安安稳稳的夺得那招亲比试的头名就是了,非要惹出这么大的乱子,非要把你翁爷这把老骨头折腾散你才满意么?”
路慢慢恨恨的瞪了孙子一眼,心里却无比骄傲满足。
惊愕的望着路慢慢老人家,路了了心里万马奔腾。和那陆九有情?这他娘的从何说起。那个发誓不嫁人,把自己坑死了的家伙,那日分别后就再也没见到踪影。翁爷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自己居然与她早就有情这等谣言啊!
“唉!小七哪里,你要好生安抚一下啊。她目前怀了我路家的骨肉,可出不得半点意外。”路慢慢叹了一口气,又变得有些兴味索然,挥挥手,就将路了了给打发了出去
翠竹掩映的殿前,衣炔飘飘的玉真公主手持一柄雪花软剑,身形轻盈曼妙,矫若天仙,光耀逼人。一通剑舞将下来,额头上布满一层密汗。用雪白的丝巾在光洁如玉的额头上擦拭两下,就随手丢给了一边侍立的女道士。
路了了低头不敢直视,心里却暗自嘀咕。真不愧为王母应相逢的大唐公主玉真仙人,年岁接近六旬,身材皮肤还能保持的如此只好,模样就如同那三十余岁的美丽少妇一般。难怪,师父与那王维会争风吃醋一辈子。
玉真公子哪里知道路了了的花花肠子想些什么,随意的招招手,就将他带进了大殿。
“路了了啊路了了,你师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端起案几上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玉真公主神色淡淡的,一句话说完,就让路了了心里一慌,“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滚起来!你是堂堂的鬼谷传人,诗仙弟子。什么时候膝盖变得这么软了,动不动就给人跪下。”
玉真公主脸色一寒,目光如电,扫了路了了一眼。
路了了站起身,埋下头不敢说话。
“知道哪里给你师父丢脸了么?”玉真公主缓缓在案几后坐下,悠然的的问了一句。
“弟子不该盗用他老人家的诗词,去夺得那诗词比试的头名。”路了了红着脸,头埋得更低了。
玉真公主摇摇头,神色傲然。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丢人丢在什么地方。
昔年你鬼谷纵横一门,傲视百家。门下弟子个个惊才绝艳,震惊当世。他儒门又算得了什么,既然他们的亚圣能骂你纵横一脉是乱世之辈,你回骂一句又有什么大不了。不狂不傲,就不配做那鬼谷弟子。
用你师父的诗词夺得诗词第一,又有何不对。难道你的一身本事,不是跟你师父的么,难道也不能用?有本事,让他们也找一位这样傲视天下的师父去。”
你师父一首《梁园吟》,就能让那前朝宰相宗楚客的孙女主动投怀,留下千金买壁的佳话。而你呢,一句“让她娶我”,差点就被那奸猾的王元宝抓住把柄,逼你入赘王家。你丢人,就丢在这里啊!”
“师娘教诲,弟子记下了。”大唐公主对事的看法,果然与众不同。路了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顿生知己之感。
“那位王家九女琉璃,人还是很不错的。不但模样生得好看之极,人又懂事明事理,处理起事来精明能干,有条不紊,也算得上你的良配。
前几天,特意送来几瓶凝香露,来孝敬我这位未来的长辈。我用过后,效果很是不错。往宫里给那位贵妃娘娘献上了两瓶,贵妃娘娘可是赞不绝口。”
玉真公主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玩味的望着眼前的茶水不言不语。
路了了心里暗恨,抢了自己的花露配方,制成后换个名称转头就送来玉真观孝敬。陆九啊陆九,你做事真的是心机深沉,滴水不漏啊。
“弟子明白,一定会让她将那凝香露按时给师娘孝敬过来,不会在市面上出现的。”
路了了哪里不懂,玉真公主要用这凝香露在宫里打点,赶紧表明了态度。
玉真公主满意的点点头,转首望着路了了。
“你要是喜欢那位琉璃姑娘,早早告诉我不就行了么,非要折腾出一番事情来。堂堂哥舒大将军的女儿,都能老老实实的来当女道士,一位商贾之女,还不是轻而易举。”;
路了了被堵得心慌,谁他娘的喜欢那位妖里妖气,心计难料的陆九了啊。不过貌似自己怎么也难以改变,她将要成为自己正室娘子这个命运。
“日子我已经看了,十月十六。日值月破,大事勿用,宜婚嫁,大吉。”玉真公主像是有些倦乏了,说完就挥挥手,打发路了了离开。
天仙楼夜来的放内,路了了终于爆发了。
“哈哈,哈哈哈!我路了了喜欢那陆九?天地良心,不是那奸诈的妖女赌咒发誓说自己绝不嫁人,我路了了会去参加那狗屁的招亲选婿么?现在她一下不见了踪影,让劳资一人受了多少冤罪,连气都没地方发。”
“嘻嘻!”顾惜花娇媚的一笑:“现在不是不用入赘王家了么。等你娶她过门后,再慢慢收拾她就是,何苦在我这里大呼小叫呢。”
路了了眼神怪异的盯了顾惜花许久:“惜花啊惜花,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自己郎君就要迎娶新人过门,你还笑得出来。”
“哎!”顾惜花叹了一口气,眼神幽幽的望着窗外:“哪有女子会因为自己郎君被人分走,还会开心的笑得出来呢。
不过啊,我之所以支持你迎娶那陆九成为正室。一来我们女儿家比你们男人看得清楚,那陆九虽然时常对你没什么好脸色,可她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喜欢郎君你哦。
二来那陆九不但家世富贵无比,人又聪明能干。娶她为妻,才能真正的帮助得到你,而不是像我与那唐小七一样,只会拖累于你。”
“嘁!”路了了露出不满的样子:“我路了了需要她的帮助?”
顾惜花走到路了了身边,抚摸着他的胸口:“我顾惜花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也清楚的知道,郎君你的这里,可是藏着一头猛虎哦。你注定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不需要帮助呢?”
将顾惜花揽在怀里,路了了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我这里这几天,倒是听见有不少人谈论从王家传出的传闻。说是你只要入赘王家,就能继承王家的全部家产,不过却被你坚决的回绝了。
更奇妙的是,让你入赘继承家产不过是那首富王元宝对你最后的一场考验,你通过了这场考验,终于抱得美人归。”
顾惜花在路了了怀里不安分的扭了扭,笑嘻嘻的说出了这番听来的传闻,让路了了苦笑不已。
“路了了,字**。看来你那位未过门的正室娘子,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本事也不小哦。轻轻松松的,就让你的名声在士林中扭转不少哦。”
顾惜花调笑着路了了,暗中却对那位厉害的陆九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