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修行复修行
袁老已经不在长安,李轻尘索性就直接搬进了武库居住。
虽然他尚不是长安镇武司的正式成员,但来往出入这么多次了,长安司的武侯们大多也知道,或者说猜到了一些内幕,故而但凡有阻拦的,只要报上袁老的名字,倒也无人再管了,更何况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后辈加入长安镇武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之所以搬到武库,是早在拜托乾三笑去替自己查真相的时候,李轻尘就已经做好了被他人发现自己真实来历的准备,那客栈自然是住不了了,太危险,而无心与沈剑心二人既然也已经被接到了长安司,他也不用在有后顾之忧,自然就直接过来了,因为他相信,最起码长安镇武司是不可能堕落的。
至于袁老给他留下的话也不多,只有短短八个字而已。
江湖路遥,后会无期。
本就不知其来历,更不懂对方为何要帮助自己打熬体魄,重塑肉身,传授绝学,现在袁老走了,李轻尘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也好。
来到武库之中,沿着螺旋状的石质阶梯一路往上,只是走到第三层,便再也上不去了,眼前的大门,不是单靠蛮力能够推动的,而这里放置的一系列武功绝学,也刚好是到玄品上阶为止,再往上,或许就是地品神功了,哪怕这座武库的看守不在,却不是他能够随意翻阅的。
没有瞧见那座大到有些夸张的演武场,李轻尘却谈不上太过失望。
或许那座演武场就在武库高塔的上方,也或许那地方本来就不存在,袁老的神秘,就在于直到现在,李轻尘也不知道任何关于他的,哪怕是一点有用的消息,只是不知为何,从双方刚刚见面开始,他就没有那么多的疏离感,这很奇怪,因为正常情况下的他,不光是对陌生人极其防备和疏远,就连这座人间,他也只觉得自己是个过客罢了,唯有老辛这种相伴十余年,有父子之情的存在,他才会产生那么一丁点依赖。
没有再去多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老王先前无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还是说一部分真话,一部分假话,但总之他有一句话一定没说错,那就是有朝一日,当自己可以从云端俯瞰苍生之时,又有什么想知道却无法知道的呢?
挑了个稍微僻静一些的角落,但又远离了那些万金难求的绝学秘籍后,李轻尘以五心朝天之法盘坐于地,心神下坠,开始全神贯注地驱使着自身真气离开中丹田,然后在经脉之中行走周天!
不再是跏趺坐的法门,因为他眼下所修行的,不是从韦陀那学来的,来自密宗真传,三脉四轮的法门,而是源于脑中那部无名绝学的修行法门,近道,通武。
道家言奇经八脉,而佛门密宗则讲究三脉四轮,也有讲三脉七轮,其实都是在修持色身,也就是武人平日所言之肉身的法门,只是前两者对肉身修持的理解和方向,却与武人们有着大不相同的地方,或者说各家各门互相之间都有不同的侧重,有想通之处,但对于肉
身的修炼会在细微之处见大不同。
道家讲究以静入道,性命双修,形神兼备,其重点在于三宝,即人之精气神。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结内丹,通玄关,天人感应,内外合法,以后天之躯返先天一气,其实重在一个“养”字,以人身合自然,天地共振,种种道法,自然信手拈来,这里便不过多赘述。
至于武人们的修行,往往侧重于“力”,任何修为进境,都是要立刻转化为切实武力的,故而同样资质的道士上山修十年,或许也就是修了十年外功武夫一拳的事,但行至山巅之后,得道之人轻而易举便可呼风唤雨的本事,却又是武人所难以企及的,这就是侧重的不同。
至于武人们所修绝学之所以又特意分那三六九等,说到底,其实就是依照对肉身,真气,神意三者的锤炼程度和方向而定。
最下品的黄品绝学,譬如说曾在江湖上名噪一时的“铁砂掌”,只练外功不说,资质一般的,几十年苦修出来,就只有一对强于常人的霸道掌力罢了,顶多也就是双掌厉害而已,其他诸如腿,腰,背等处,完全没有磨炼,更别说是真气与神意了,这自然就落在了下乘。
而一般的玄品法决,则能够给武人们指出一条修炼真气之路,不过也有侧重,大多只是利用到区区几条经脉来行走周天,罕有利用到全身大部分经脉的,那样就只能滋润到部分肉身,会留下很多破绽,故而有许多武人会同时修炼互不冲突,但又可互补的好几部绝学,其实为的就是以量变来产生质变,但效率太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有些人体窍穴实在是太过隐蔽,非大宗师所不能察觉和利用,那些创造绝学的人自己兴许都不知道,又如何来为后人指路呢?
李轻尘从袁老处所得的这本神秘绝学,其厉害之处,就连他都觉得无比惊骇,盖因自己如果完全依照上面所传授的方法搬运周天一次,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便是往常的百倍!
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着现在他体内真气所需要游走的地方,是原来的百倍不止!
上面所记载的许多人体窍穴,李轻尘根本是闻所未闻!
如果说人身就是一座通天彻地的大宝藏,那么普通武人就算是穷尽一生之力,也难窥其全貌,因为他们所修绝学无法让他们站到足够的高度,但李轻尘不一样,这一部绝学,便足以让他去构思整座宝藏的轮廓,之后要做的,无非是靠自己的努力去挖掘它罢了。
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赤红色真气就如同是岩浆一般粘稠,厚重,散发着强大的威势,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到底蕴含了多么恐怖的力量,那是远超同阶武人的水平,甚至这种程度的真气,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区区五品的武人身上!
只不过一想到之前袁老所言,在他年轻时,体内真气的质量超越同辈武人百倍有余,李轻尘便又觉得自己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前人早已走到了比他更高的地方,他完全没资格沾沾自
喜。
赤红色的岩浆,就这么缓缓地在经脉之中滚动前进,好似真龙走江一般,虽然步履缓慢,但因为过于强横的力量,它竟然还在不停地扩展着他内视之下,已经觉得宽敞得不可思议的一条条大大小小的经脉。
痛自然是痛的,经脉不停撕裂,这种痛楚就好比是有人在用千百个小刀子在一刻不停地刮你身上的骨头一样,但奇异的是,那赤红色的真气滚过之后,便如同置身于温泉之中一样舒坦,而且原本被撑裂的经脉又会快速愈合,同时变得更加宽敞,坚韧。
这个过程,似乎没有尽头。
这到底是什么绝学,而且为何如此契合自身,仿佛就是天生为自己所量身定做的?
李轻尘心神沉浸之下,已经完全痴迷于了这种真气搬运周天之中,内视之眼随着体内岩浆往前滚动,一边感受着自己日益强大的肉身,一边探索他从未探索过的人身新天地,完全挪不开眼。
往日最不喜修行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如此痴迷于修行本身。
常有修道之人,闭关一次便是数年,数十年,难道他们就不会感到枯燥,不会感到空虚,不会感到寂寞吗?
当然不会,因为只要找到了正确的法门,修行本身的快乐,甚至于要远胜肉身满足所带给人的欢愉,乃至于世间一切情爱的回馈!
也无怪修道之人往往清心寡欲,委实是因为世上再没有其他事,比修行本身更能满足他们,只不过若是真完全执迷于此,过犹不及,则又会遇到修行路上虽然常见,但凶险异常的一种劫数,这里先暂且按下不提。
一轮修行终于完毕,虽然有好几处新的窍穴还未立即打通,只得绕路而行,但李轻尘也不急,而是将体内的真气全部原路返回收回中丹田中,再睁开眼,这接下来,就该轮到其他的修行了。
世间修行,除了那极少数的那一小撮人外,术与法,其实都是一样重要的,修为到了,却不知该如何使用它,自然也是不行的,这是一种很“现实”的理由。
那本神秘绝学上面没有记载任何进攻防御之法,眼下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去摸索,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唯有更强的境界才能看见,并且开始修行上面所记载的招数也说不定,只是眼下武道会还在继续,他必须得掌握一门足够强大的进攻绝学,而天殇拳无疑是最适合他的!
普通武人不愿去修行这门绝学,是因为入不敷出。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乃至于更多,这有什么意思,就算打赢了敌人,自己也要重伤,可李轻尘不一样,因为他最不怕的就是受伤,拳意反噬,如同挠痒。
况且天殇拳法其实很是不俗,虽只是一门单纯的进攻绝学,但实际上已经触碰到了神意的境界,而且立意不凡,再加上先前袁老对自己的指点,让他真切感悟到了天地崩塌,寰宇同悲的拳法真意,融入其中之后,又有如此扎实的真气与肉身打底,威力自然不会差。
第一百零七章 月下笛声响
时光流逝,正如小溪潺潺,看似平缓无波,却一刻不停地在往前走,往往在人不经意间一回头的时候,才骤然发现,原来自己已跟着溪水走出了老远,远到已经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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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的晚上,药香味浓郁的丹药房里,原本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躺了一天一夜的无心,已经开始下地行走了。
他虽然伤势很重,但多是外伤,气血流失严重而已,并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况且自幼在森林里长大的他,哪怕被老道人带走悉心教导了几年,但很多残存的习性还是跟野兽一样,他没办法一直待在床上休息,甚至如果说不是因为身上被绷带给缠得严严实实的,他指不定会开始自己去*舔*舐伤口。
这些都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扭转的习性。
白依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在旁边踌躇了半晌,直到连识趣的玉儿姑娘都已经借故离开后,她这才敢缓步走上前,不过仍是执拗地将自己的头撇向另外一边,含含糊糊地先打了个招呼。
“你,你的,那个,伤势如何?”
无心没有搭理她,事实上,从他下地之后,就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到处嗅着柜子里这些草药的味道,他的五感灵敏,远胜同阶武人,不光是没有被这些混合到一起的各种味道所影响,相反,他能够非常轻易地辨别出各类药物以及作用,只要那是他曾经见过的。
作为一个在森林里长大,常年与野兽为伍的少年,他其实比一般的医师更清楚什么东西吃下去对现在的自己有好处,因为森林里的野兽们,往往就是这么给自己疗伤的,毕竟那里可没有医馆。
白依依别着脸等了老半天,却不见他开口回答,再扭头一看,好悬没给直接气死,当即一跺脚,有些愠怒道:“你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地就跟个没开化的蛮人似的。”
无心一下子转过头,弯着腰,迈步便朝着白依依这边走来,白依依还当是他是听到了自己的话,正欲开口,结果没想到后者直接绕过她,伸手扒开了她背后的一个小盒子,在使劲地嗅了嗅之后,露出微微有些困惑和追忆的神色。
“你!”
白依依在被迫让开身位之后,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又哼了一声,不过到最后,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小声解释道:“这里面装的是‘玄明草’,清热毒用的,玉儿先前教过我不少关于药理的东西,这东西可以用来做解毒丹,还有。。。。。。”
话音未落,白依依猛地一抬头,便见无心抓了一把晒干的药草,竟然已经开始在嘴里迅速咀嚼了,当下心中一急,赶紧伸手拉住无心,喊道:“这东西怎么能直接生吃呢,这可都是要配合入药才行的,你快些吐出来!”
无心哪里会管她,几下嚼碎了之后,便一股脑地吞了下去,之后又开始一边到处闻,一边走向了下一处柜子。
“无心!”
白依依见状,实在是受不了他了,一个闪身,一下子拦在了他前面
,却见无心的眼神随之瞬间变得凶厉了起来,倒把前者给吓了一大跳,赶紧又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看着无心自己在那不停生咽草药的认真模样,白依依心中顿时变得愈加疑惑与好奇。
她到底是个女孩儿,在这偌大的长安镇武司里,同样是女性,而且年纪也与她差不多的,也就是这位丹药房的玉儿姑娘了,故而两人私下里的来往很多,耳濡目染的,她也对这药理方面有一些了解,在看出无心并不是在乱吃之后,暂时松了口气的同时,便愈加好奇于这个长得好像瓷娃娃一样的少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再过两日,就是武道会的四强赛了,虽然嘴上说得好,但其实无论是那凶名在外的杨辰,还是突然崛起的李轻尘,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就算是侥幸抽到了那个回鹘人,也未必敢说稳赢二字。
只剩下四个人,哪里还会有弱者。
迫切想要迅速提升实力的她,自然就盯上了无心,因为从他的身上,白依依看到了很多自己以前没有注意到的,而且其他长安镇武司的前辈们也无法教给她的东西,那就是那种极度原始野蛮,但却完全契合她的战斗方式。
如果能从无心的身上完全学会这种战斗方式,这无疑会帮助她对自己天赐武命的能力理解得更深,两者相辅相成,她将会迅速蜕变,这也是她所能够想到的,能在两天之内变得更强的唯一方法。
谁能在区区两三天的空档期内将自己的实力再提升几个档次?
除非有老怪物不惜损耗本源传功,可对她而言,那毫无意义,因为武道会只是一个互相切磋砥砺彼此武道的平台,单纯的胜负,并不是长安镇武司的这些人所在意的。
不过这位骄傲的长安司大小姐并不想完全依照那些叔叔前辈的安排,不然她也不会想到现在来拜托无心。
“那个,你能否教教我,该如何达到你在战斗时的那种状态么?”
无心的嘴角露出一小截晒干的草杆子,显然是还没咀嚼完全,他转过头瞧了她一眼,眉头突然就皱了起来。
白依依只是低着脑袋,几乎不敢去看他。
求人这种事对她来说,还是太过勉强了。
漫长的等待中,就只能听到少年嘴里一刻不停的咀嚼声,那截外露的草杆子一点一点地消失,就当白依依都已经要忍不住扭头就走的时候,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眉眼漂亮到了极点的少年,竟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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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武库后,本准备寻到长安司演武场里练习天殇拳法的李轻尘远远地瞧见了那对少男少女后,便很识趣地离开了,只是刚走上没几步,迎头又碰上了挎剑而行的裴。
李轻尘见状,立马规规矩矩地朝着这位裴大人抱拳见礼。
“裴大人夜安!还请大人见谅,武库烦闷,我出来透透气,只盼没有坏了规矩。”
裴一手扶剑,一手负后,声音却显得有些急促。
“无妨,你既然是袁前辈的弟子,那么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都算是上上之选,离正式加入我长安镇武司,差的无非也只是一个仪式罢了,无需这么拘谨,除了一些要地外,你都可以随意走动。”
说罢,便主动朝着旁边迈了一步,让开了路。
李轻尘谢过之后,正要抬步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一事,抬头问道:“厚颜再打扰裴大人一句,不知我那沈兄弟。。。。。。”
话未问完,裴便赶紧回答道:“他的伤在内,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真气罢了,于行动无碍,故而今日下午便已经离开了,应当是去了平康坊。”
话到末尾,他的语气便有些复杂了,一方面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急躁,有些暗恼自己修心不够,二是为沈剑心伤势还未痊愈,便匆匆离开长安司,赶去那烟花地消遣而不喜。
这三个后辈之中,要说他裴最欣赏的,还要属沈剑心,这不单单是因为他也用剑,更多的,还是因为在他的身上,裴看到了一份担当。
其他二人,无心最为纯粹,但他也对外界最无感觉,善恶无论,这需要长时间的引导和培养,而李轻尘则是一直就藏着事,而且他的那份履历,其实远不如另外两人干净,说到底,他其实打从第一次在面摊旁边看到李轻尘的时候,就有些不喜这个少年,只是对方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事,他又不是对方的什么人,自然没有开口的必要。
李轻尘了然,没有多言,只是微微抱拳之后,算是答谢,两人错身而过,李轻尘在走出几步后,突然一个回头,就见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飞快地将另外一只手也放到了李轻尘视线看不到的前方,只不过就是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李轻尘仍然一下子瞧见了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就只是一个三层大小的食盒而已。
李轻尘转过头,暗自琢磨着,若非这位裴大人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四品武人,只怕都做不到了无痕迹地在自己面前用一股真气封住食盒里散发出的香味。
能御无形之物,这是对真气的操控力达到一种登峰造极的表现。
中三品炼气,六品只是一个积蓄的过程,对自身真气的利用程度,其实很低,五品能做到的,是如何去举重若轻,而四品要学会的,就是如何举轻若重,以自身真气,演化世间万物,做到如臂指使,方算大成。
当然,一品境界,玄妙非常,自然不止是针对真气本身的修行,四品武人必须要御使真气,找到并且打通某些关键窍穴,最后直叩玄关,冲入泥丸宫,温养出自身神意,才能破开瓶颈,抵达上三品。
孤身一人的李轻尘一路走到了路边廊柱的下方坐下,只将手腕一翻,便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短笛,放于嘴边后,无需思索,开始吹奏起了自己摸索出来的一段小曲儿。
笛声悠扬,顺着夜风,在静谧的夜里传出去老远,月下或有听见的人儿,都不由得抬起头,顺着风的方向,凝神细听,嘴角微扬。
第一百零八章 一怒是狂龙
看似简陋得与长安的大国气象和奢靡之风格格不入,可实际上处处都透着一股古朴大气味道的演武场,一百五十年的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恍惚间,似乎还能看见当年这里初落成时,那些尚还活着的大人物们,脸上真切的笑容。
这座演武场最初的模样,无疑是当年大洛的一个缩影,在太祖皇帝亲手终结乱世,一统九州之后,整个中原正是百废待兴,只等耕耘的好时候,一切的美好,似乎都是看得见,也触得到的未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一百五十年间,大洛又曾两度迎来过属于它的辉煌盛世,这都是后世子孙自强不息的结果,一如他们的先祖一样,奋发自强。
只是,随着时间的发展,无论是这座前无古人的繁华长安城也好,还是这整座王朝也罢,终还是不免落入了它腐朽的宿命,一如它的前辈们一样,缓慢,却无法阻挡地走向那注定的终点。
现在的长安,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奢靡成风,毫无生气,就连这曾吸引万国武人不远万里前来参与同台竞技,彰显国运的武道会,现在也不过只是一小撮人拿来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目的的工具罢了。
天下间,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永远存在的,食物会腐烂,感情会变质,即使是曾经辉煌得与日头一样耀眼的帝国,也是如此。
活在这样的时代,也许,只有这以命相搏的演武拼杀,才是最真实的吧。
李轻尘闭着眼,深吸了一口这清晨凉爽而自然的湿润空气,这是长安整个烦闷的夏季当中,最能让人感觉到舒服的时候,但讽刺的是,膏腴子弟们几乎从没有在这种时候醒来的。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尽管他本没有这个必要。
老实说,在真正踏足这里之前,他本没想过自己能走这么远,只是事情往往不会按照人的预想去发展,也或许这个世界就是喜欢跟人作对,无论一个人怎么想,怎么做,似乎都改变不了命运这两个沉甸甸的字。
既好,也不好。
他低下头,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倒映出掌心那随心而动的一团小小火苗,那是已经快要突破到四品入境的征兆。
如果这就是命运的安排,那他也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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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老王的脸色罕见得变地有些阴沉,或者说是郑重,他身上所穿的长安镇武司武服,竟也是前所未有的干净,整洁,一如他今天给人的感觉。
很多事是否值得去说道一二,完全视人而定,就比如说衣服干净这一点,对于普通人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但凡是稍微愿意注意一下的,便是下地干活的农夫,在闲时也会将自己指缝里的泥巴给仔仔细细地清洗干净,可对于老王这个向来都不注重外表的人来说,认真地修剪了胡须,又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这就绝对算是一件很难得的事了。
身边那些熟悉他的人有时甚至会觉得,他这辈子,可能得一直等到入殓的时候,才会打扮得稍微清爽一些吧,只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却也由不得他了。
站在擂台的正中央,同时也是整个演武场的中心,仿佛为一根擎天
巨柱,撑起了这一座小天地,老王在顾盼之间,才算是真正有了他应当拥有的,一种独属于强者的特殊气质。
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攀至山巅,再低下头一一看遍周遭诸人的时候,自当有那一览众山小的睥睨心境。
将相王侯,朱紫公卿,人间富贵,于我何意?
这是一位武道大宗师所应该有的气度,人间规矩,不加我身,就算是真龙天子,也不可在我面前颐气指使,若是惹恼了我,只管凭那双拳打出皇宫去,逍遥天地间。
长安镇武司之所以可以是大洛最不需要去守规矩的衙门,难道靠的真就只是太祖皇帝当年的一道谕旨么,当然不是,一百五十年间,这是他们自己凭双手争取来的特权。
老王一手负后,另外一只手平举,只是轻轻一抖,手中白纸为底,上书黑字的一杆卷轴便随之自然落下,展开,露出了上方所绣的两个名字,他嘴一张,便立刻有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演武场的上空,仿如神灵低吼,威严无双,法旨降下,万民俯首。
“第一战,幽州,李轻尘,对战,长安,杨辰!双方入场!”
李轻尘闻言,精神一振,手腕一转的同时,将原本摊开的五指并拢为拳,一把攥熄了掌心腾起的小火苗,他霍然站起身来,昂首阔步,朝着擂台而去。
一步比一步跨得更远,一步比一步跑得更快!
而对面的杨辰亦是如此,他那一对金色的重瞳里,满是嗜血的杀意与炙热的战意。
好杀,好战,乃是他天生的本性,宛如一头真正的蛟龙般,桀骜不驯,野性难收,能够遇到李轻尘这样的对手,让他全身上下每一滴血都开始疯狂地躁动。
他无比的兴奋!
一南一北,宛如两头巨兽朝着彼此对撞而去,毫不留情!
老王往上一提,收起对战卷轴的同时,瞬间便从擂台上消失,而这参赛的二人根本就无需多言,更不可能互相客套,伴随着一阵雷鸣般的震动声后,两人眨眼间便同时跃上了擂台,并且同时踏步前冲,朝着对面一拳打出!
真如两条狰狞咆哮的巨龙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嘭!”
即使是远在旁边的街道,也能听到这可怕的撞击声!
两只大小不一的拳头于半空中对峙,一时间竟是势均力敌的场面!
杨辰人高马大,如巨灵降世,看着那是威势十足,但被李轻尘的拳头抵住之后,依然不得寸进,而李轻尘在历经数次蜕变后,实力大涨之下,却也无法稳占上风,这一拳平分秋色,顿时让双方都感到很惊讶。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始发力,赤红色如火焰一般的真气从李轻尘的身上腾起,这是足以融金化铁的温度,却可以不伤身上的衣服分毫,这代表的是他妙到巅峰的控制力,对面的杨辰亦是如此,只不过他身上冒出的,却是玄黄色的厚重真气,这一红一黄,在场上是泾渭分明。
双方的真气互相磨损,互不相让,比拼真气,依然是不分胜负,杨辰禁不住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嘴角。
对面这小子还真是给他以惊喜,想他来
长安之后,在同辈之中一直是难逢敌手,不,别说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了,若是他一开始便用上全力的话,恐怕连一合之敌都没有。
对于自己被悬镜司排在人榜第四这件事,他其实是很不高兴的,而这一群池塘里的小虾米争那名不副实的天下第一的狗屁武道会,他本也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未曾想,在这里,竟能碰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完全兴奋起来的对手。
他很高兴,高兴得他甚至连语气都变得温柔。
“请一定要坚持得久一些,而我,也会享受这个过程,放心,我一定会留你一个全尸的,这是我给予强者的尊重!”
李轻尘咧嘴一笑,只是眼神却变得无比冷冽。
“如果不是你那义父在,我早把你的尸体和你那帮废物义弟们堆在一起了。”
杨辰闻言,骤然大笑了起来。
“有趣,有趣。”
嘴上这么说着,一道道玄黄色的真气却从他的肩头处开始,萦绕包裹了整条手臂,那对金色的重瞳之中,杀意愈加炙热,而他的脸色却随之缓缓变冷。
“可别把我跟那帮渣滓们混为一谈!”
杨辰开始发力,体内的真气演化为一片片细密的鳞片覆盖其上,他的力量在缓缓增大,哪怕这只是第一拳,他也不愿让对手占半分上风,这就是杨辰,唯我独尊的狂龙!
压力逐渐增大。
一成,两成,三成,五成,九成,十成!
一倍,两倍,三倍,五倍,九倍,十倍!
磅礴又霸道的力量从对面朝着自己压迫而来,但李轻尘没有退,在他的体内,赤红色如岩浆一般厚重粘稠的真气如火龙出海,汹涌咆哮,只是一息之间,它便已经随着主人的意志充盈全身,这比先前运功行走周天之时,岂止又快了千倍!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才是真正的武夫!
随着真气的灌注,他整条手臂都随之涨大,但李轻尘却完全无视了筋骨与皮肉被撕裂产生的痛感,因为在生灭之间,他的肉身只会因此而变得更加坚韧!
这就是涅之力,浴火而生,一次比一次更强,永无极限!
霸道的赤红色真气如两条火蛇一般,螺旋缠绕其上,李轻尘不退反进,强硬地顶着杨辰的压力,在他的眉眼之中,那是从未有过的必胜之心!
如若我想赢,那么这天下武人,皆须在我面前乖乖俯首!
金色的重瞳微微一缩,杨辰只在这一瞬之间,便已经成功地读懂了其中的意思,因为骄傲如他,亦是如此作想。
他是人间真龙,九天至尊,众生在他的面前,都是允夺允取,其生死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高高在上的天龙,五爪之下,容不得任何敢于抬头直视他威严的人,更不可能容许有挑战他权威的同类存在于世,任那四海无量,八方无尽,却也容不得两尊神。
“你必须得死!”
杨辰猛地咆哮出声。
真龙震怒,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是为众生之灾!
第一百零九章 国运加于身
狂龙怒吼,众生畏颤!
“嗷!”
杀意已决的杨辰肆意地宣泄着自己体内霸道的力量,独特的玄黄色真气宛如活物一般在纠结缠绕,最后组合成了一头让人望而生畏的神兽,盘绕在他肩头,徐徐转动。
那是一条双眼空洞,但身上的威势如威如狱的五爪金龙,只是碍于交战双方的真气互相碰撞混乱了空间,导致底下的人如非上三品武夫,不然根本就看不清楚。
杨辰猛地往前一推,肌肉鼓胀,那条手臂粗细的五爪金龙随之冲出!
狂龙探爪!
两条真气演化而出的赤红色火蛇与那头五爪金龙互相碰撞,共同泯灭的同时,力道上还是稍逊一筹的李轻尘随之倒退而出,但不过转瞬间,他便强硬地拧身而回,与此同时,一股天地寂灭,众生同悲的意味从他心头骤然升腾。
不再是最初的天殇拳法,而是他在模仿,学习,最后成功吸收了袁老先前喂拳之时所施拳招后,将这两种意境完美糅合在一起之时所产生的新天殇拳法!
武道绝学,其意最重,天地寂灭,众生同悲,已经远远超越了当初创建这套拳法之人本身的意境!
赤龙般的真气迅猛地穿过经脉,直抵五指,随着李轻尘一拳轰出,一股极度可怕的反噬之力从右手传来,席卷全身。
若只是普通的五品武人,只怕会直接命丧于这一股狂暴的反噬之力下,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了,也定然是废了,可李轻尘没有,被八卦炉中六丁神火所重新锻造后的肉身只是感受到了一种撕裂的痛苦,但只是转瞬间,全力催动着涅之力的他,肉身的伤势便已经自然痊愈。
一拳尤且不够,一拳再一拳!
转眼间,他便已经再度连出三拳,体内浑厚的真元气海都随之下降了一小截,可见这三拳中到底蕴含了多么可怕的力量。
而且看他那样子,似乎根本就不管面前站着的人到底是谁,是否已经落败,总之他的心神都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种拳法真意之中,只要还有余力,便要出拳!
物我两忘,方算得道!
与此同时,刚刚才反应过来二人已经成功交上手的观众们,几乎全都被接下来的一幕幕所惊呆了。
如果说无心与白依依这二人的战斗,给他们展示出的,是纯粹的速度和宛如未卜先知一般本能之间的博弈,那眼下这二人给他们所展示的,那便是纯粹的力量,强横到可以无视一切规则的力量!
谁敢相信,这二人还只是五品武人而已?
应该说,哪怕只是五品武夫便已经拥有了完全超越普通人的可怕力量,那之后四品,三品,乃至于一品,甚至于超越了一品的武人,又该是多么可怖呢?
有人憧憬于与擂台上的人一样,也可以拥有这种能够打破世俗规则的力量,也有人畏惧于拥有这种力量的人,认定决不能招惹他们,还有的人开始产生崇拜的情绪,希望能够与他们结交,得到他们的庇护,哪怕将来只是狐假虎威,也可以过得很好,野心勃勃的人,希望能够掌控他们,为己所用,唯独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开始担忧未来,如果武人越来越多,这个世道该如何,普通人又该如何自处。
早在两千年之前,这几类人便已经存在,而在那时候,曾有一个年轻人看着这些行事百无禁忌的武人,因为过于忧虑而产生了一个念头,并随之催生出了一个传承两千年之久的隐秘组织,而在今天,他们中的一部分,将会向天下人彰显他们的存在!
当然,现在擂台上还在生死相搏的两人,自然不知。
眼看一道拳罡朝着自己迎面打来,杨辰哪怕已经察觉到了其中所隐藏的威胁,依旧是怡然不惧,当然,他也没法闪躲,且不说他不屑于此,李轻尘早在出拳之时,便已经牢牢地锁定住了他!
天殇拳,可不是想躲就能躲的,天地倾覆,焉有完卵?
针尖对麦芒,杨辰也同样是一拳轰出!
他是骄傲的真龙,故而只要对方出腿,他便也出腿,对方若出拳,他便也出拳,要拼速度便拼速度,要比招式便比招式,要试力量就试力量,总之他要的就是方方面面,堂堂正正的强势压制!
既不屑于阴谋诡计,亦不屑于比对方多出哪怕一招,这就是狂龙,若论心气,天下第一!
但他到底还是得为自己的轻敌而付出一点代价,在天殇拳罡与他右拳接触的一刹那,杨辰手臂上那一层妙用非凡的细密龙鳞直接承受不住压力炸裂开来!
只不过还容不得杨辰去震惊于这一拳中所蕴含的力道,以及那股在接触之后,竟然萦绕在自己心头不散的悲痛之意,眨眼间便又是三道拳罡飞来。
然而,杨辰的手段自然也不止如此,这一下,不敢再怠慢的他,双手摊开,十指如爪,伸出手臂,往前猛地一推,便有一道粗壮得如他真人一样高大的玄黄色龙形之物,宛如活了一样,竟随之咆哮着飞出!
怒龙出海,两只前爪直接霸气地拍向了两道侧翼的拳罡,然后一颗庞大的龙头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正中间的那一道。
“嘭!”
“嘭!”
“嘭!”
三声剧烈的炸响之后,这条由杨辰真气演化而出,与他心神勾连的怒龙被拳罡与击散,虽然它临死前也成功地击碎了两道打来的拳罡,但终究最后还是有一拳穿透了龙头之后,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杨辰的脸上,将这位凶名在外,狂傲无边的狂龙给打得倒飞而出。
在武道会的擂台上,这是第二次有人将他打退,有趣的是,两次都是同一人,并且这一次他退的不再是区区几步,而是十几步!
杨辰落地之后,只用三指轻轻一撑,便成功地翻身站起,再看他的嘴角,已有一丝鲜血在缓缓流出。
伤得不重,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伤,于战力无损,可杨辰的脸上依然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震惊,极度的震惊,我竟然受伤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暴虐至极的凛然杀意!
他怎能容许区区一个凡人将自己击伤?
杨辰伸出手,狂躁地扯下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了下方几近完美的**肉身,他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李轻尘,嘴里一字一句地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会留你全尸,我要把你碾为齑粉!”
趁着杨辰还在说话的时候,李轻尘深吸了一口气,中丹田内的赤红色真气眨眼间便涌动而出,行走了一整个周天,被天殇拳反噬所撕裂的伤口随之全部恢复如初。
武人之争,学会何时换气,怎么去换气,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有句话叫做一鼓作气,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因为人在换气的时候,气力收起,这就是破绽,而换气之后,旧力已去,新力产生,局势便会随之逆转,李轻尘在成功换了一口气后,状态再度提至巅峰,而他刚才所损失的,不过就是一点真气罢了。
无需多言,也察觉到了李轻尘已经成功换气的杨辰开始大踏步前进,玄黄色真气加身,将本就高大的他,衬托得愈加华贵,片片龙鳞覆盖于身,很显然,这乃是攻防一体的绝学!
尚不止如此,已经真正动怒的杨辰再不
留手,他双手一抬,整个擂台都突然开始震动起来,只听得龙吟阵阵,两头泥土汇聚而成的地龙突然钻出了大地,然后朝着擂台上的李轻尘汹涌扑来。
李轻尘眉毛一挑,正要出拳,可他才刚刚抬起手,却突然一滞,低下头时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自己脚下竟变成了如泥潭一般,而从中还有两只泥水变化而成的手,死死地拉住了自己。
这是什么绝学?
竟连这金刚石地面都可以改变?
来不及惊叹,身周火焰腾起,那两只泥手迅速地干涸,李轻尘只是轻轻一震,便将其震碎,可就是耽搁了这么短短一息的时间,那两头来势汹汹的地龙便已经扑杀而至,而在正面,那杀意高涨的杨辰亦是踏步而来!
三方合力,李轻尘不得已,立马施展出了百鸟朝凤拳,以攻为守,一道道比那天殇拳小了几号的拳罡带着火焰密密麻麻地射出,空中好似突然落了一场火雨,如烟花般绚烂的场景中,却隐藏着浓郁的杀机。
地龙咆哮,探爪杀来,只不过被那一道道拳罡爆炸所阻,纵然凶威滔天,却依然不得寸进。
杨辰到底还只是五品武人而已,哪怕天资再高,也不能一心三用,完美地控制这两条演化而出的地龙,不然他完全可以控制其闪躲掉一部分拳罡,不至于被完全挡下来,当然了,就算做得到,以他的性子来说,也不屑于去躲。
正面,终于走到李轻尘面前的杨辰,竟徒手撕裂了那一道道带火拳罡,任由其在自己身周炸裂,却伤不得他身上鳞片分毫,更别说底下的肉身了,他狞笑着朝前探爪,好似拨云见日,一爪抓向了李轻尘的头颅。
“等的就是你!”
李轻尘一脚前踏,一道火柱随之腾起,方圆三丈之类,皆为其领域!
炙热的高温,连被阵法隔绝之后的台下观众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四周的空气都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至于那两条置身其中的地龙猝不及防之下,也只能被这火柱融化,摔在地上,变回了尘土。
但被李轻尘重点关照的杨辰反倒是没事,他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玄黄色真气并不弱于李轻尘,双方互相磨损,顿时隔绝出了一个小小的真空,杨辰凛然不惧,一只手依然朝前探出,凶狠地抓向对方。
天殇拳法再现!
李轻尘毫不客气地一拳打出,直指杨辰胸口,其威力已经完全超越了五品大成,甚至连一般的四品武人也不敢直面其锋,可杨辰是谁,他又岂会退缩?
“吾乃九天真龙,镇压八方,区区拳招,雕虫小技,给我破!”
杨辰化爪为拳,一声大吼之下,长安城上,有极其玄妙之物被他引动,与此同时,长安城中但凡是一品以上的武人,全都抬头望天,因为竟有一道普通人不可见之玄皇国运落于场中,加持在了杨辰的身上。
大洛帝国之大,疆域涵盖中原九州,不光是八方称臣,而且四海之内,但凡日头所照,皆为国土,国运鼎盛,为历代帝朝之先,哪怕只是这么一点点国运加持,却也是五品武人不可想象的恐怖力量。
杨辰在这一瞬间,好似真的化身为真龙天子,这一拳之威,堪称惊天动地,饶是坚硬的金刚石地面,都已经随之寸寸龟裂开来,这是它已经无法承受其脚下余力的征兆。
何其强横?
其余围观的武人皆是目瞪口呆,心中同时升腾起了一个“不亏是狂龙”念头的同时,更为其对手而默哀,因为这一拳之下,哪怕是四品武人,只怕也要饮恨,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五品武人而已,这一品之差,如是天堑,他该怎么挡得下?
第一百一十章 玄黄化龙功
国运一物,玄之又玄。
有道是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人间诸子百家,三教九流,无外乎都是在此道上下功夫。
儒家当真就只是读圣贤书么,其实不然,圣人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求的便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如果退而求其次,立一家之醇厚家风,也当是在为一家后人,百代子孙改命换运了。
佛家众是修命,积阴德,谋转世,而道家众,顺天心,求长生,内外丹道,天人合一,看似最为安命,可却是天底下头一等的叛逆者,古有练气士,窃天地大道为圣,便在于此,至于阴阳家之流窥命,以最直接的手段去改变运道,其实反而落在了下乘,因为天心难测,若犯其威者,必受天地反噬。
至于国运,便是一国之气运具体显化之物,想要凝聚出长安城上空这般浩大广博的气运云海,就须历经百年之积累!
先有太祖皇帝率众拜祭天地,泰山封禅,立文武百官镇压九州气运,昭告天下为尹始,再有后世人不断发展,国泰民安,才有如今的恢弘气象,这可不是什么小地诸侯便能拥有的东西。
此国运云海不光是能够作为一国运道兴衰之表象,其妙用亦是非凡,最简单直接的一点,哪怕是一位一品武人,若胆敢在长安城周围乱来,也要即刻被国运镇压!
饶是你辛苦修行,一品大成,得那传闻之中摘星拿月的大天相之力,也抵不过一国万万百姓共同凝聚而出的信念之力,便是超越了一品,足以向天地夺命的武道大宗师,也不敢直接对天子下手。
岂不闻上古时期有神人下凡,身负大运道,却也不敢对一朝天子颐气指使,这是世间的规矩,三教圣人可为,却不会为之,至于想如此为之的,却又不可能有如此修为,这便是平衡。
只不过,杨辰乃是天生异种,确乃真龙临凡,同时又身怀当今帝家之血脉,故而能够引动一些国运之力,哪怕仅仅只是一缕落下,也足以将他如今的境界推动至四品入境的层次。
四品,是为万象境,当初为武人修行划分境界之人取的是森罗万象,无物不包的意味。
武人修行到了这个境界之后,体内的真气便可真正演化万物,并且初步凝聚出一点神意,只是不能如真正的三品武人那样外放罢了,却也足够最大程度地发挥所修绝学的威力,再往前一步,叩响玄关,入泥丸宫,便是所谓上三品,那已是凡人不可想象的境界了,若以道家境界对比,是为五气朝元。
那一对天生的金色重瞳之中,充斥着无与伦比的威严与霸气,杨辰在这一刻仿佛为天地之心,一念落下,众生叩首,国运加持,此刻的他,已有一朝天子之威!
擂台之上,龙啸不断,演武场上,已是天地变色!
龙属之物,天生便有行云布雨之能,可以辅佐天庭雷部正神于人间施法,真龙巡天之时,自然是风云变色!
头一次将自己打理得如此整洁,几乎都不像他自己的老王,不由得跟其他长安司的武侯们,台下的观众们一起,抬起头看天,眉眼之中,有唏嘘感慨之色。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在真正秉承
天地气运而生的天才面前,其实他这样的什么也算不上。
老王敢肯定,杨辰如果不中途夭折,用不了太久,他或许就只能仰视对方了,可悲的是,他却因为“天赋”和“傲气”这四个字,与自幼相熟的老友互不往来数十年,甚至最终还成为了害死他的推手之一,可笑,可叹,可怜!
他真的后悔了。
再看这边,瞪着一对摄人心魄黄金瞳的杨辰猛地一脚踏地,原本坚不可摧的金刚石地面瞬间龟裂开来,甚至还有一些碎石飞起腾空。
他张开嘴,一道道玄黄色的真气自身体各处窍穴之中散溢而出,与那一缕看似飘渺如烟,实则重达数千斤的国运之力互相结合,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一头哪怕是盘绕起来也足足占据了大半座擂台的庞大金龙渐渐成型!
龙目放光,龙须飘扬,龙鳞细密,龙爪有寒芒!
更让人畏怯的是,它身上那种厚重与灵动并存的可怕气息,远非先前那一条小金龙或是泥土铸就的地龙可比,它只是稍稍摆动身子,便有一股蕴含龙威的气浪扩散开来,心智不定者,立马便要低头叩首,若是让一些水属妖怪看见了,只怕要被当场吓得肝胆俱裂!
这是一头真真正正的神兽,得大洛国运加持,玄黄真气铸就肉身,又蕴含有杨辰心头真血,好比是画龙点睛,稍不注意,便要升空巡海!
它只是轻轻地朝前一挥爪,便打碎了李轻尘拿手的天殇拳罡,饶是其前爪也随之被崩碎了一小块,但它到底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身,有真气涌入身躯,只是几个呼吸间,便恢复如初。
杨辰的瞳孔之中神光乍现,他扬起手,单手朝着前方一指,就如一位真正的帝王在指挥手下的百万大军一般,誓要踏平敢于侵犯他威严的一切敌人!
“杀!”
那头已有一丝灵韵,与杨辰心神勾连的金龙也随之张口,一声饱含杀气与怒意的长啸,道道音波直接凝聚成了实质。
李轻尘抬起头来,上身的衣服被那一道比佛门狮子吼都更加狂暴的音波所撕裂。
被六丁神火所重新锻造过的肉身与杨辰的相比,要显得更为匀称,这是潜龙在渊,引而不发之象,其中所蕴含的,尚未被完全开发的潜力就连李轻尘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如此神人之体,绝不逊色此刻被大洛国运加持的杨辰半分!
被杨辰驱使的金龙猛地朝前扑杀而至,与此同时,一股绝强的吸力从它探出的双爪之中传来,李轻尘脚下好似生了根,站在原地,然不动,心中也骤然间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气!
练武之人,诸邪不侵,诸法不加,神鬼辟易,区区一条长虫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火龙般的真气眨眼间便在“运粮道”上行走了八百里,为其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力量,这便是一念生起,全身如一的气象。
李轻尘眸如深潭,古井无波,迅速地以双拳摆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拳架来。
还是百鸟朝凤拳,却又不是最初的百鸟朝凤拳,身为这一招的开创者,祖师爷,他最为清楚这一拳真正的意思,在他的构想中,百鸟朝凤拳就只是一个**裸的骨架而
已,如人之背脊大龙,是拳法的底子,此外任何有用之物,都可以在彻底领悟之后加进来,好比皮肉筋骨凝聚,一点点地堆砌,糅合在一起,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天殇拳,冥螺劲,七杀意,封脉术,四门绝学,被其以大毅力,大智慧,在面对强敌的压力下,融会贯通,将四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凝聚在了一起,以百鸟朝凤拳法为底,施展了出来!
天殇拳的悲意与七杀意的杀道互相结合,这是意,阴诡奇绝的冥螺劲配合截人窍穴的封脉术,这是法,将之凝聚在一起之后,这一拳之威,足以轻易打死一个普通的五品武人!
一拳击出,李轻尘体内的经脉,包括血肉都已经感觉到了远胜先前的撕裂之痛,不过这并不算什么,涅之力,在以无法想象的速度修复着他的肉身,这是最完美的搭配!
再一拳打出,两股反噬之力叠加,在他体内汹涌冲撞,就好似大军出征之后,突有反贼直取心腹要地一样。
李轻尘面色不改,眨眼间便再出十拳,如此强大的反噬之力,连天赐武命都已经来不及抵消,饶是强横如他,嘴角也随之有一丝丝鲜血流出。
二十拳,三十拳,四十拳,五十拳!
他的身体已经在微微颤抖了,反噬之力四处激荡不休,他脏器受损,奇经八脉更是已经快要到达极限,可他出拳的手,却依然很稳!
要想赢,先得对自己狠,才能对敌人更狠!
六十拳,七十拳,第八十拳!
一道道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在擂台上接连不断地响起,那条金龙怒吼阵阵,整个身躯腾空,就连尾巴都已经用上,真气激荡间,整个擂台上已经看不清人影。
道道霸道的拳罡落在金龙身上,包含了炙热的火焰之力在内,一共五种力量落下,直打得它龙鳞炸裂,血肉横飞!
这一条由国运之力与杨辰所修玄黄龙气结合所产生的金龙纵然有着生撕四品之力,却也依旧被打得是惨叫连连,与其心神牵连的杨辰,更是随之发出一声声愤怒到了极致的咆哮。
“你该死!你该死啊!”
狂傲如他,怎可接受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全力的自己依然被对方所压制呢?
再看李轻尘这边,亦是不好受,整整八十道反噬之力加于一身,便是千年老妖都扛不住,他七窍流血,面目狰狞,身上甚至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纹,仿佛是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即将碎裂的前一刻。
但这并非终止,要想打败面前这头骄傲的狂龙,这还不够!
李轻尘轻轻一踩地,整个擂台都承受不住这股巨力而下降了三寸有余,深陷进了地面不说,道道龟裂开始朝着四面八方传开,擂台下的诸人都是一阵惊呼,下意识地便想要转身逃离,幸得四位武侯分裂四方,一起发力,这才止住了这场战斗的余波,但这百年来都没碎过几次的金刚石擂台显然是已经毁了。
借着这一踩的蹬地之力,李轻尘从擂台上高高跃起,赤红色的真火笼罩全身,如那火神降世,大吼一声,一拳朝着金龙龙头上,两根龙角中央的部位打出了最后一拳!
“跪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武殿降临
一身绝学融于一体,燃烧着熊熊烈焰的拳头与那金黄色的狰狞龙头相互碰撞!
武神降世,真龙俯首!
那头悬浮于擂台上空,不可一世的五爪金龙猛然间身子一矮,骤然哀鸣一声,紧接着,从其龙头部位开始,寸寸破碎,肉身还原成了最初的玄黄龙气以及那一缕承载万民之心的国运之力,最后被彻底打散,神火燃过,再不存于天地之间!
焚世之威!
有闹海斩龙之力的霸道拳势继续下落,一路所过,真气激荡,天地无光,与此同时,李轻尘右臂从最前端的皮肉开始,一点点随之化为灰烬,直至露出森森白骨。
这是他肉身抵挡不住这股极为可怕的反噬之力的后果,到最后,就连那晶莹如玉,比钢铁更要坚固百倍的白骨上都布满了裂纹,甚至蔓延其上,将整条右臂都化为了充满裂纹的白骨,看起来殊为可怖。
李轻尘从上方迅速下落,以拳开路,迅猛地穿过了这条五爪金龙的肉身,而后者也随之一点点消散,直到彻底崩灭,饶是底下的杨辰一直在不甘地怒吼,却也改变不了这个进程分毫。
“当!”
一条只剩白骨的手臂,却携带着万钧之力从上空落下,杨辰看得是睚眦欲裂,不得已,只得将双臂抬起,拦在头顶,试图抵挡这一拳。
“嘭!”
“嘭!”
这第一声,乃是杨辰吃不住力,被李轻尘一拳打得单膝跪地的声音,而这第二声,则是整座坚不可摧的金刚石擂台被二人战斗所产生的余波所彻底炸裂的声音,这一下可苦了这帮长安镇武司的武侯们了,不得不赶紧飞身前去阻拦四下飞溅的乱石残渣。
这些金刚碎石上都还携带着一点崩碎的余威,哪怕只是一小块打在身上,恐怕炼体大成的七品武人都要被其给直接打穿肉身了,更别说这帮从未习武的普通人,哪怕只是旁边擦一下,都要掉下一大块血肉。
神威所至,无坚不摧!
百年以来,在这大洛武道会上,还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激斗,这二人,都不负天才武人之名!
擂台上,被李轻尘一拳给打得单膝跪地的杨辰,表情无比屈辱地仰起了头,一对金黄色重瞳之中,杀意激荡,万古难消。
“我要杀了你!”
杨辰大吼着,他其实还有压箱底的一招并未使出,只是这一招一旦用处,他的肉身便会产生一种不可逆的变化,尤其是在这长安城中如此做的话,实在是太过凶险,也太过得不偿失,因为他本是打算等到未来自己晋升一品之后,以大天相之力施展这一招,鲸吞整个大洛国运的,可眼下倍感屈辱,只恨不得立刻杀了李轻尘的他,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然而,正在杨辰想要不顾一切施展那化龙**的时候,陡然间天地同震,星光闪耀,一股伟力轻而易举地碎裂了杨辰幻化出五爪
金龙之时所产生的小范围异像,紧接着,就有一股极其可怕的大威压降下。
李轻尘心中一动,随之仰头看去,却见演武场的斜上方不知何时竟悬浮有一人,此人望着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副绿发碧眼的模样,身着深绿色武服,双手环抱于胸前,神态极度倨傲,而这股霸道的威压,却是从此人身上传来。
他不张嘴,却自有声音落下,响彻四方。
“真武殿,禄存星君,问道长安镇武司!”
随着他自报名号,立即便有四十余人出现,分列于演武场四方,俱是身穿白衣黑裤,与长安镇武司制式的武服是截然相反,人人头上都戴着一张黑色面具,上面用白笔描绘着一张星图,似是禄存星宿之象。
四十余人分列四方,隐隐结成一个玄妙的阵势,将整个演武场囊括其中。
下一刻,竟同时又有两人出现在了那位绿发碧眼的禄存星君身旁,一位是个瞧着该有近三十岁,面容姣好,制式略施粉黛的女子,头上挽了个高髻,由三根朴素的木钗束着,她手握双环,穿着一条银白色的紧身长裙,长裙由侧面开叉,直到腰间,露出两条修长雪白的大腿不说,还有那更神秘诱人的风光,若隐若现,看得人那是目眩神迷。
她一开口,声音轻柔,有着一股别样的魅力。
“真武殿,星官凌月燕,问道长安镇武司!”
另外一位则是个看着病恹恹的中年汉子,一对吊眉眼周围有着一圈浓浓的黑色,整张脸包括整个人都是一副垮着的模样,佝偻着身子,背着手,只是默默地盯着裴,并未开口。
李轻尘看得是神色一凛,一股浓浓的危机感随之袭上心头。
当先这位自称禄存星君的绿衣男子,那是妥妥的上三品武人,只是不知具体是何境界,而他身边的这二人,那病汉子虽然看着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可实际上气势并不弱,应当是一位三品入境的武夫,就算不是,那最起码也得是老辛这种四品顶尖的武夫,身负绝学杀招,足以有跟普通三品武人一战的资本。
至于那身材高挑,手握双环,自称凌月燕的女子,当是一位四品大成境界的武人,就这三个人,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对上的,就更别提周围那四十余个戴着星图面具的人了,几乎个个都是五品大成的武夫,甚至还有几个因为刻意收敛了气息,就连他也看不透。
场中终于反应过来的众人不禁感慨,难道这就是真武殿的底蕴么?
不过,这似乎还不够,因为这里可是长安,是整个帝国的中枢重地,就算是一品武人,也没资格在这里胡乱撒野,更何况李轻尘敢肯定,这位看着气势极盛的禄存星君还远未达到一品武人的水准。
老王是最早反应过来的,他脚下只是轻轻一踩,便同样飞上了天空,这是以自身神意驱使真气,御大块无形之术,便可浮空远游,乃是上三品武人的
标志之一!
“嘿,真武殿的老鼠崽子,老子早就知道你们这次要出来捣乱,不过,就光凭你们,不是跑来送死么,还是说你们就这般瞧不起咱们长安镇武司?”
是了,双方对比实力的话,在场的,仅仅只是长安镇武司的战力中,上三品武人就有两位,而四品武人包括裴和黛芙妮娜二人在内,则有七位,而这只是长安镇武司的冰山一角罢了,更别说长安城内还有随时待命的玄甲军,以及世家豪阀们的私兵,哪怕只看表面,真武殿的人也不够格在这里猖狂。
却不想,那绿发碧眼的禄存星君只是冷冷一笑。
“区区一个武道会罢了,还不被我们放在心上。”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所言,下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震动之大,仿如地龙翻身,只是一息之后,余波便已经传到了演武场,底下的普通人一阵摇晃,李轻尘和一众长安司之人随之转头望去,却见长安城的西面烟尘四起,而他眼尖,还瞧见在那空中,起码正有六人正在激斗。
都是上三品武人!
老王更是神色大变,不光是他,所有知道长安城大概堪舆图的人,全都随之神色大变。
因为刚才出事的地方,乃是在长安城中都属重中之重的要地。
十方镇魔狱!
这座专门针对武人而设立的监狱之中,关押的犯人何止千余,一旦十方镇魔狱失守,上千身怀绝学的武人涌出,哪怕他们的状态都不复全盛之时,可一旦爆发起来,那将会是整个长安城的浩劫!
由此,李轻尘迅速判断出了真相,眼前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真武殿的主力军,他们不过就是来拖住长安镇武司的一部分有生力量,不让他们驰援罢了,而且......
那边点将台上的裴也随之转头四顾,他亦是迅速地猜到了真武殿的真实意图。
今日已是武道会四强赛的第一场,演武场内来观战的,基本都是身份显贵的大人物,他们是必须被保护的一批人,个个都不能死,哪怕仅仅只是受伤,都是他们这些武侯们的罪过。
不光如此,周围还有很大一批平民百姓来凑热闹,甚至还有一些曾经的参赛者,这些人实力太差,不需要什么高手,只是遇上外面那些五品修为的真武殿众恐怕也不能力敌。
同样是五品的修为,可真武殿的人历经厮杀,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而且训练有素,懂得互相配合,绝不是这些自命不凡的少年少女们能打过的,搞不好甚至连一招都挡不住。
要保护好这么多人免受其扰的同时,再面对这些真武殿杂碎们的进攻就已经很难了,况且眼下看这情况,他们必须得尽快抽调人手前往十方镇魔狱驰援,就算不能全部离开,最起码也得有人过去,相比于武道会这边出事,十方镇魔狱更不能出事。
李轻尘与裴同时皱眉,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场面。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绝学动人心
演武场的形势看起来对长安镇武司的武侯们很是不利,虽然表面上他们战力占优,但实际上没真正交过手的话,谁也不敢说这种大话,况且底下这么多无辜百姓,达官显贵,以及世家豪阀的重要人物们,一旦被殃及池鱼,他们又不得不救。
可这武人之争,往往是于毫厘和瞬息之间决生死,最忌讳的,就是分心二字,一旦陷入生死相搏之后,旁边突然有人呼救,他们一旦心神被牵连过去,同时又无法立即做出取舍的话,哪怕只犹豫半息,也可能会直接落败,乃至于身死当场。
不过,就在此时,底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长安司与真武殿的众人几乎是一齐转头看去,却见穿着打扮与普通街头百姓无异,先前根本就没几个人认出来的张藏象,正一手捏住了一个真武殿众的脑袋,双手只是轻轻一捏,合掌之下,便好似捏碎了两个西瓜一样,轻而易举地捏爆了这二人的脑袋,而从头到尾,这两人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有徒劳无功的凄厉惨叫罢了。
张藏象面容坚毅,抬头看向空中那一帮来势汹汹的真武殿之人,脸上没有一丝畏惧之色。
“大洛国都,皇城重地,岂容宵小撒野?”
在擂台上,碍于只是同辈切磋,他还需要收敛实力,唯恐一不小心便伤到他人,可在面对真武殿之人的时候,他张藏象便可以毫无限制地使用自己的力量,而一旦催动十成力道的龙象般若功,同是五品,正面战斗又有几人能是他的一合之敌?
龙象之力加诸于身,让他整个人都随之涨大了一圈,好似一位佛教护法天神下凡,充满了纯粹而且霸道的力量感,只是轻轻一踩,立马便见周围大地龟裂,在他周围,有三个面具上绘着星图的真武殿众一时之间竟不敢直接上前。
张藏象伸手朝天一指,沉声道:“武人之争,不得伤及无辜,且让无关百姓们离开此地之后,愿决胜负决胜负,愿分生死分生死,俺全都奉陪!”
那一直佝着腰,背着手,一副病鬼模样的中年汉子低下头,瞧了那气势不凡的张藏象一眼,旋即摇摇头,有些无趣地道:“龙象般若功,我杀他太费力,不值当,换个人陪他玩玩?”
旁边那位兼具着性感与素雅这两种截然不同之韵味,光是那两条匀称得一分肉不多,一分肉不少的长腿都足以迷倒天下人的凌月燕轻轻笑道:“吕奇,他可是洛阳城里那小子的手下,你就算能杀他,你敢么?”
一身《瘟神大病决》早已修炼得出神入化,就连药王谷的人见了都头疼的中年汉子吕奇没有吭声。
放狠话是没意义的行为,洛阳城里的那后生,若是比出身,人家是洛阳武神的亲孙子,比自己这区区一位真武殿星官可要强了太多,而那位洛阳武神和真武殿主到底谁强的这个话题已经在江湖上争了几十年,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若是比实力,虽然两人现在都是四品大成的武夫,但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捏死自己,这一点无需任何怀疑,更何况这还只是现在而已,等再过一两年,他杀自己或许连一只手都不需要,到时候只用一个眼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纵然自己所修绝学中的保命神通也算是一绝了,可若是对上了他,逃是肯定别想了,也许直接跪下求饶比较好?
再过几年,十八岁不到的上三品,吕奇光是这么想想,都觉着这天上站着竟有些冷了。
如果真是那小子的手下,自己的确不敢轻易动手,不然除非之后一辈子藏在真武山不出来,不然只要踏出去一步,估计就是一个死字,谁也保不住。
一番话把自己人的心志给扰乱了,
凌月燕却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之处,她低头看了一眼后,又笑道:“不过那小子倒是可以杀了。”
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休养了三天之后,伤势初愈,特意跑来观战的沈剑心,只是他没有进入演武场内观战,怕的是因为自己,导致朋友分心落败,向来急公好义,路见不平便要拔剑的他,现已与真武殿的人交上了手,眼见两个真武殿众各式手段,可一时之间竟然拿不下他。
凌月燕手一挥,一道如圆月一般的银色圆环便朝着沈剑心的背心砸去,底下抬起头的李轻尘看得真切,心中一突,正要赶紧出言提醒,冷不丁下巴处一痛,整个人被突然而至的一拳给打得浮空而起,紧接着又被一脚给踩在肚子上,被直接踩进了擂台炸裂之后所产生的废墟里。
杨辰身周的玄黄色真气激荡不休,显现出他情绪极不稳定,两招偷袭将李轻尘打倒之后,他猖狂地狞笑道:“可不要分心啊!你我之间,还没完呐!”
倒在废墟里的李轻尘体内气血翻涌,差点吐出血来,先前在全力击溃那条五爪金龙之时,他本就因为巨大的反噬之力而受了内伤,包括右臂的血肉现在都还在重生之中,可杨辰的态度与所作所为,却是彻底地激怒了他。
如果说先前的一系列事让他恨上的也无非就是国舅府和杨巳这个背后耍花招的小人而已,那他现在却是真真正正对杨辰动了杀机,甚至比面对杨巳之时,杀意更浓。
这个疯子,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执着于比赛。
“你这个疯子!”
李轻尘猛地从废墟中弹出,于烟尘之中探出一拳,猛地打在了杨辰的脸上,而后者身子一歪之后,紧接着就是一拳回敬,两人同时分开,李轻尘却不愿与这个疯子再多做纠缠,正要迈步前往驰援沈剑心,但冷不丁背上又重重地挨了一下。
半空中,凌月燕伸手收回了被一位长安镇武司的武侯打歪之后,去势已尽的月环,再看底下,禁不住笑道:“倒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真武殿乃是天下武人共同的圣地,聚集的都是一群痴迷武道之人,而杨辰此刻的表现落在她眼中,那就是妥妥的武疯子,最为契合他们真武殿的理念。
不管底下这二人怎么打,他们与长安镇武司的人自然也不会客气。
双方之争,乃是真真正正的大道之争,这比寻常的世俗恩怨更没有开解的可能,一百五十年来,一方想要给天下武人立规矩,以武力来约束天下武人,而一方想要解开枷锁,彻底解放武人心灵,这就是水火不容之势,双方一见面就大打出手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
虽然人手上的确看着是要比对方少了一些,但凌月燕却很自信,眼前这帮小崽子,又哪儿比得上从真武山出来的他们。
一席绿衣,极为显眼,同时也是真武殿这边一众人里地位最高的禄存星君一手负后,一手探出,再度使出了声穿四野的能耐。
“大洛王朝,倒行逆施,天地不容!所立镇武司,束缚我等已有一百五十年!而我真武殿不同,我等要做的,是要恢复我等武人本应有的地位!区区凡人,又何以有资格欺压奴役我等?在座的武人们听好了,愿意加入我真武殿者,只需取一位大洛官员之项上人头,即可得到我等庇护,之后一同前往真武山,我禄存做事,最为公正,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底下一片哗然。
杀一个大洛官员?
不管是不是被逼的,只要谁敢这么做,那就等于直接跟整个大洛朝廷为敌,谁敢?
不提不少少男少女根本就没杀过人,况且
一旦干了这事之后,他们整个背后的家族或者师门都要被牵连其中,就算成功加入真武殿得到庇护,是否也得不偿失?
镇武司,悬镜司,典狱司,想想都让人害怕,谁要敢杀人,那之后这一辈子只怕都要被这三司盯上了。
眼见似乎无人动心,禄存星君又道:“不愿做的,刀剑无眼,死伤无论,至于愿意加入我真武殿的,事后随我等一同回到真武山之后,自有各种绝学任君挑选,其中包括天品真经在内,都任各位翻阅,另外还有各式丹药,全都可以赠予诸位修行,不但如此,真武山上的前辈高人们也会对各位不吝指导。我真武殿要做的,那就是振兴武道,恢复我等武人曾经的荣光!想我等武人纵横天地之间,向来逍遥自在,纵是天仙下凡,也不得束缚我等分毫,又岂能被区区朝廷,一座小小的镇武司欺压?都别再跪着了,兄弟们,赶紧站起来吧,只要与我们一起,你们就什么也不用怕!”
一席话说得那是慷慨激昂,在恩威并施的同时,又以大义去感化这些虽然个个修行有成,但普遍心智并不算太成熟的年轻人们,这一刻,最起码有人是动心了。
首先不说大义不大义的,哪怕年轻人的确容易被这些别人嘴里的大道理和大义所蒙蔽和利用,但真正打动了他们的,还是一个东西。
绝学!
不提那些世家出身,各项资源都有家族帮着安排好,其实没吃什么苦的富家子弟,此外任何一个能够咬着牙,熬过下三品炼体境的,哪个不是真正热爱武道的,就好比那些能够忍住寒窗苦读数十年寂寞的书生们,又有几个不想在朝堂上一展身手呢?
其实很多人缺的根本就不是天赋,最起码,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在他们看来,他们跟那些豪阀子弟之间的区别,就只在于出身罢了,如果能够得到同样的资源,无疑就能缩小甚至是填平这个差距,毕竟他们在毅力上,普遍已经远远强过旁人了。
想大洛王朝建国之初,靠着十万铁蹄与无数鹰犬踏平江湖,收缴了各式绝学,在回京之后,修建了一座庞大的武库储藏,一时间多少江湖门派元气大伤,甚至是直接绝了后,无数盛行一时的绝学就此失传。
而镇武司呢,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敝帚自珍,别说外人了,就算自己人想要一本地品神功都是痴心妄想,又遑论是天品真经,再看看真武殿,人家多大方,任何绝学,随意翻阅,还有丹药相赠,前辈指点,这是什么待遇,他们又怎能不动心?
什么牵连不牵连的,什么追杀不追杀的,只要有了极品绝学,自己再潜修几年,出关之后,神功盖世,那一切问题都能迎难而解了,不是么?
少年心性,谁会觉得自己弱于人,他们只觉得自己差一个机会罢了。
老王熟知人性,只是余光撇过,便见一些人眼中的光芒已经开始在摇晃了,知道不能容许此人再说下去了,只得赶紧出手!
“剑魂!”
老王伸手一指,所修十八道兵魂之中,他领悟最深,甚至已经化虚为实,结为实体的剑魂划破天际,直取禄存星君项上人口,速度之快,一般人都只能看见一道稍纵即逝的寒光罢了。
“合!”
只听得对面轻喝一声,一层细密的流沙不知从何而来,于瞬息间便裹住了来势如电的剑魂,想这剑魂虽利,剑气纵横,不停穿透包裹剑身的流沙,但流沙既有形,却又无形,就算被刺破也无妨,反过来继续层层叠叠地包裹剑魂,阻隔其前进。
绿发碧眼,相貌奇特的禄存星君见状,只是不屑一笑。
“雕虫小技耳。”
第一百一十三章 瘟神大病经
仅仅只是一招而已,但双方皆已试探出了对方的大概实力。
让人感到无奈的是,饶是同为三品武夫,但这一身绿袍,极其显眼的禄存星君无疑要强过老王太多,正是看出了其中差距,故而另外一名同样来自长安镇武司的三品武侯赶紧协同攻来。
与老王御使兵魂远攻不同,此人显然更擅拳脚相交的近身战斗,其身形矫健,如那游龙一般,一身拳意全藏于一处,丝毫不露,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携带万钧之力的一拳,飘忽忽地打向了那神色淡然的禄存星君。
天生一对碧眼,样貌奇异的禄存星君单手朝前一指,语气极为平静。
“滔滔流沙,与尔送葬!”
心神牵连剑魂还在与那一道流沙相斗的老王瞬间面露惊容,只见从禄存星君那一件墨绿色的袍子里,有仿佛无穷无尽的砂砾流散而出,如那大江大河一般,聚集在一起,朝着己方冲刷而至!
一道流沙便困住了他最强的剑魂,这流沙大河的威力岂能小了,且不说其他修为不高的四品武侯能否抵挡得住,这底下可还有那么多普通人需要他们分心保护,这可如何是好?
“杀!”
老王大吼一声,再不敢留手,一身修为所系的十八道兵魂倾力出动,一刹那间,刀光剑影,斧钺齐出,全部朝着那禄存星君斩了过去,兵刃杀气弥漫,力求让对方无法再全身心地施展这种大范围神通。
却不想,那位心高气傲的禄存星君根本连看也不看这十八道兵魂,只是单手指向前方,那一条浩浩荡荡的流沙河便直接冲刷了过去,群沙如瀑,浇灌而至!
正在这时,长安镇武司这一方中,突然有一道璀璨的剑光绽放,直教天地一暗,众人齐齐扭头,却见裴终于伸手拔出了那柄一直未曾出鞘过的利剑,霎时间,剑气纵横,剑挂长虹,直取那禄存星君!
非但如此,裴剑眉倒竖,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顿时横扫过去,那是他觉醒的天赐武命之力!
“止!”
截然不同于当年马面在山洞中以精神勾连,对韦陀施展的定身之术,这一招乃是真正掌握了一丝天地至高之力才能使出,已非凡人所能轻易触碰的领域。
就见原本好似决堤一般汹涌冲刷而至的流沙河骤然停滞,颗颗砂砾,粒粒分明,还有那位自出现起,便不可一世,只手便束缚老王剑魂的禄存星君,亦是随之呆立原地,依旧保持着先前单手指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张完全静止的画卷,连表情都未曾变,可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却没受这影响。
长安镇武司的众武侯们哪儿管其他,赶紧全力杀至!
他们皆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能够杀了这绿袍小儿,眼下的局势自然迎刃而解,少了这三品武人居中策应,另外那二人不过四品罢了,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包括老王,裴,黛芙妮娜在内,两位三品,七位四品,一齐全力杀至,试想就算裴没有使出如此霸道无解的天赐武命,这一批人合力之下也足够击杀一位三品武夫了,那禄存星君怎么抵挡得住?
兵魂,杀拳,剑气,寒气。。。。。。
九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一齐杀来,眼看那被裴定住的禄存星君就要命丧当场,但真武殿这边也不是吃素的,一直旁观,并未插手的凌月燕率先抛出了一物,却是一张在羊皮卷上绘制的星图,就见那宝物突然迎风而涨,好似天幕一样朝着长安司众人覆盖落下,只是这么一瞬间,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却突然间变得远在天边,非人力所能达之。
与此同时,那满脸萎靡之色,看起来病恹恹的中年汉子也露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苍白双手,他只将自己身子轻轻一抖,便有一股股浓浓黑烟自他全身窍穴中散发而出,若是有修为在身之人凝神细看,便会发现这些黑烟其实都是由一只只狰狞可怖的小虫子聚成。
头生双角,背生六翅,嘴分八瓣,散布瘟疫,是为瘟虫!
吕奇所修《瘟神大病经》乃是真正的地品神功,甚至达到了半步真经的层次,不然也得不了那一个“经”字,哪怕他得到的不过只是这部神功的上半部分,却依旧不妨碍其施展出来的恐怖威力。
这《瘟神大病经》本就擅长群战,此刻使出,乃是最好的时候。
他吕奇虽然不敢得罪洛阳城里的那位小太爷,甚至听到张藏象是那人手下便不敢针对,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什么弱者,相反,能够位列真武殿星官之列者,无一不是极其强大的武夫,个个身怀绝技,绝非同阶武人能比。
浩浩荡荡的黑烟,铺天盖地,整个天地都好似黯淡了下来。
他毫不在意自身的真气流散,因为这些虫子既是养在他身体里面的活物,却又可以算是真气一样的死物,只要这些瘟虫不全死了就行了,甚至他还能够借助这些瘟虫为自己重塑肉身,彻底化为人间瘟神,这乃是顶级绝学才有的能耐,也无怪他自信只要不是碰上一些怪胎,他就算是打不过,但跑总是能跑的,只不过元气大伤之后,需要很长的时间恢复罢了。
凡夫俗子眼看黑烟当头笼罩,只能发出徒劳无功的惊恐呼喊,但他们一张嘴,只会让瘟虫更顺当地进入他们身体。
但凡瘟虫入体之后,普通人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幻脸色,从最早健康的红润,变为营养不良的蜡黄,然后是大病才有的苍白,接着是一种妖异的紫色,最后则是死寂的黑色,非但如此,整个人的身上还浮现出无数可怖的斑点和脓包,而且身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直至最后气绝的时候,中途不过短短十几息,却遭受了无尽的痛苦。
吕奇毫不介意杀死这些根本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因为四处行瘟散病才是这部绝学最好的修行方式,以
前是因为害怕被镇武司的人给盯上,所以不敢大肆散步瘟疫,而后为了让那位无所不能的真武殿主替自己推演出《瘟神大病经》的下半部分而加入真武殿,却被勒令不得随意使用,现在总算得到一个机会,他自然得好好施展自己的神通,既是为了让长安镇武司的人疲于奔命,也是为了自我的修行。
大批瘟虫落下,就别说是这些根本不懂修行的普通人了,就连沈剑心这样有修为在身的武人们都面露惊容。
六品以下,没有修炼出真气护体的,哪怕努力封住七窍,却也依旧阻挡不了这些瘟虫钻入自己的身躯,因为他们不可能封住自己所有的窍穴,而这些细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瘟虫,却可以从他们身体的各个部位,乃至于毛孔钻入,然后开始大肆地摧残其肉身,吸收人身的气血之力,茁壮成长。
中三品的武人们固然可以用自身真气将其阻隔在外,但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唯有像张藏象一流,真气极其醇厚之辈,才能长时间地抵御,无需担忧,而且他肉身坚韧,也不是这些瘟虫能够随意攻破的,吕奇若不刻意针对的话,张藏象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但哪怕是他的龙象般若功,也打不散这些数量何止千万的瘟虫。
吕奇乃是四品巅峰的武人,这些瘟虫都带有一丝灵性,懂得闪避,这就好像是一个人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打碎无形的烟雾一样,哪怕驱散对方片刻,对方依然可以凝聚之后再度来袭,除非是奋起全身真气,毕其功于一役,才能将这些瘟虫给真正打死。
不过那也只是饮鸩止渴罢了,因为就算这么做了,消耗的,也不过就是吕奇的一部分真气罢了,只要有人死了,这些瘟虫便会借助尸体自然繁衍,吸收气血之力壮大几身,变得越来越多,换言之,只要还有普通人在这供他繁衍瘟虫,而对方又不能直接出手将他本体斩杀,那他就是无敌的。
这就是《瘟神大病经》,但凡是修炼此绝学的,个个都是瘟神下凡,一生不知要制造多少杀业,只要开一个头,如果无人阻止的话,很快便是席卷千里山河的大灾殃,一个村落十室九空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其杀伤力甚至比一品武人都可怕,故而吕奇早早便已经被药王谷列为必杀之人。
不过,在场的可不止这几帮人,底下擂台的废墟间,李轻尘与杨辰二人还在激斗。
被杨辰一直纠缠着的李轻尘是彻底发狂,一股股赤红色的火焰变得愈加粘稠,好似在从单纯的火焰往岩浆转变,尤其是落在了那些坚硬的金刚石上之后,竟然没有直接熄灭,反而是越烧越旺,那些瘟虫一靠近,便会惨叫着逃开,似乎根本就承受不住那股灼烧之力。
“嗯?”
吕奇低头一看,旋即面露惊色,先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些被星图所阻的镇武司之人,想了想,不再多管他们,反倒是一挥手,便有一道墨绿色的毒光阴险地杀向了背对自己的李轻尘。
第一百一十四章 鲁班门潜入
早在两千年前,曾有一位穷苦出身的少年郎,在亲眼目睹了武人们足以移山填海的可怕力量之后,天生无法习武的他,对此产生了极端的恐惧与忧虑,进而慢慢地转化为了一种特殊的责任感。
自此,少年的人生以及之后的整个世界都被彻底改变了,正是由于这种特殊的责任感,驱使着少年寻找和探索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却足以与武人们抗衡的道路。
虽然这位复姓公输的少年郎直到死也没有完成自己当初的梦想,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遗志,却被有同样想法的人所继承和发扬。
他死后,被所有的人间匠人尊为祖师,享有无边荣耀,这个人,名叫公输班,而秉承他遗志所建立的庞大势力,便自称为鲁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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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内,十方镇魔狱的上空,有六位上三品武人战作一团,哪怕互相都有所收敛,但战斗所产生的余波依然传到了远在城池另一边的武道会演武场,事实上,若非长安城内有高人在操纵古老阵法进行护持,只怕周围数个坊市早已毁于一旦,不知多少百姓要遭殃。
然而,饶是已经闹出了如此浩大的声势,但这依然只是双方投入的部分战力罢了。
远在长安城上空的百丈云海之上,迎着周围冰冷的罡风,还另有三人分两方阵营对峙着,其中二人,就基本算是长安城中,属朝廷一方现存的最高战力了。
一位,乃是长安镇武司现任武督白惊阙,另外一位,乃是十方镇魔狱的现任狱长,却不是中原人士,而是个明显为胡人长相的粗糙汉子,粗布麻衣,仿若一位落魄江湖客,而非朝廷座上宾。
虽是胡人身居高位,但在长安却并不稀奇,事实上,大洛王朝的开国太祖身上就有着一部分胡人血脉,这也是那位帝君自己坦然承认过的事,故而在大洛为官,并且官位不低的外乡人一直都不少。
不过,能走到他如今的地步,并且替朝廷掌控整个十方镇魔狱的话,除开其本身实力强大之外,自然是深受朝廷信任,而且这份信任,应当还要在白惊阙之上。
至于需要他们这二位早已超脱世俗,不在九品十八境之内,修为之高,堪称人间真仙的大人物如此慎重,甚至联手对待的,自然就更不会是凡人了。
对面这位,正是那自落生人间起,只用了区区三十来年的时间,便已经走到了寻常武人扬起头都看不到的地步,之后以一本天品真经逆推天下武学,一手将原本只能在暗地里默默发展的真武殿变成了如今足以抗衡镇武司的庞然大物,被世人誉为足以与那位手握十方雷电的洛阳武神相匹敌的真武殿主。
一个活着的神话。
他静立于高空,明明没有显露什么气势,但脚下整座金黄色的国运云海都随之变得风平浪静,甚至就连那条由帝室龙气演化而出的九爪真龙,都已经沉入了那片汪洋大海之中,而最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那头
已经有了灵性的九爪真龙并非被迫,而是主动为之。
换言之,这条代表了整个大洛王朝的九爪真龙,竟觉得自己比对方低贱,先天压胜,故而不敢抬头。
这一边,长安镇武司现任武督白惊阙甚至不得不主动与那胡人汉子一起,联手抵御这种根本看不见的威压,哪怕对方其实并未刻意压制己方。
明白这一点之后,他的脸色愈加难看了,想他身为长安镇武司武督,虽是晚辈,但按他之前的预想来说,怎么也不至于跟对方之间的差距大到了这个程度,可只有真正面对他的时候,白惊阙才体会到了这种让他窒息的感觉,如此神威,尤还在袁老之上。
恰如神邸降世,宝相庄严,不怒自威,又如那日月悬天,高高在上,凡人皆需顶礼膜拜,神威如狱,神恩如海,这,就是真武殿主。
到底是代表着朝廷,白惊阙就算明知不敌,却依然得开口,却不料,他才刚张开嘴,身边那胡人汉子却抢先朝着对面抱拳拱手,见礼道:“末学独孤信,见过殿主。”
在武人的世界里,有着最实用,也是最简单的一条道理,那便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哪怕这位真武殿主相比他而言其实算是晚辈,但他做出的礼数依然足够,何况他虽未真正踏足第二重境界,但也远非白惊阙这个真正的后生可比,所以他大概能够猜到对方的真实身份,故而神色间表现得愈发敬畏。
只是双方眼下毕竟是敌对关系,这位狱长大人倒也不至于太过谦卑,他亦有他的骄傲,纵是神灵也不可轻易折辱。
再看这位真武殿主,身穿最为朴素的黑衣,全身上下不着任何装饰,甚至连头发也简单披于耳朵两侧,但并不显狂放,凡人望之,最多不过觉得尊贵非凡,但但凡是武人们见了,便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想要顶礼膜拜的念头,而且越是厉害的武人,便越是如此。
眼见对方不说话,独孤信只得壮着胆子问道:“不知殿主突然造访长安,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意欲何为,此战波及长安百姓甚众,徒增不少杀业,也不是殿主您想看到的吧。”
却不想,男人根本就没有去看地面上的纷争,也没有看对面这二人,他只是仰头看天,旋即长叹一声,声音在对面二人的心湖响起。
“不得超脱,不见天地,天理之道,在‘不仁’也。”
对面二人听罢,神色一动,似有所悟,竟没有深思对方的实力之强,不过说完这句话之后,男人便没有再多说下去,而对面二人也只有沉默而已。
打?
白惊阙完全没有把握,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对方能够跟他们一样不插手底下人的事,反倒是一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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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镇魔狱的第七层。
竟有人比真武殿的人更早来到了这里,而且这一路上竟未触发任何警报,他们仿佛比这里的狱卒都更加熟悉这座大狱,来去自如,绝
不会惊动任何人。
一席宽大而华贵的白金色长袍遮住了全身,头戴一张白色无脸面具的神秘人,带着先前曾来过这里为众人送饭的那位黄花一起,就这么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作为第七层看守的四人随之站起身来,一个个面面相觑,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
禄东赞紧皱眉头,暗暗思畴。
第一,这人到底是怎么下来的,自己没听到上面有什么大动静,应当不是强行突破,而且有黄花在旁陪同,难不成是自己人?
第二,为何这人身上感应不到任何的真气或是神意的波动,到底是因为对方实力太强,还是说此人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
神秘人转头四顾,似乎根本就不把眼前这一位三品,三位四品一共四位狱卒给放在眼里,反倒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地面和墙上那些古老而复杂的纹路。
他张开口,似乎是在为谁讲述,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在自言自语罢了。
“一百五十年前,袁老天师找到了我们,希望我们能够帮助他为朝廷打造出一座专门用来镇压武人的监狱,也就是现在这座十方镇魔狱了,而当年代表我们出面的,就是我的师爷。”
神秘人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禁不住笑了笑。
“这位号称上下各知五百年,聪明绝顶的袁老天师大概都没能想到吧,真正把他给算计到的,不是我的师爷,而是我那短命的师父。”
他说着,突然伸出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只是一瞬间,整个第七层监狱都仿佛被一层流光拂过,只不过速度太快,哪怕是那几位五感敏锐的四品武人也不敢说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毫无疑问的是,一个响指过后,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多了一种沉甸甸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泥沼之中,连呼吸都觉得艰难了起来。
禄东赞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旋即大怒道:“我算是听明白了,你是敌人!”
说罢,他手一动,便要以自身真气作为试探,想他四品入境的修为,一身浑厚的真气变幻无穷,如此近的距离,誓要扯下这装神弄鬼之人的面具,然而,他只是一伸手,便察觉到了异样,因为有一道无形的禁锢,将他体内的真气给牢牢地锁在了中丹田内。
他一转头,看向己方最强战力的队长,却发现对方的脸色比自己都还要难看。
这位许姓队长知道,十方镇魔狱的确可以压制和磨损置身其中的武人们体内的真气和神意,但那只是针对监牢里的犯人而已,现在这是什么意思,竟连自己这些狱卒们都一并压制住了?
神秘人又笑了,他的语气显得很是轻松。
“失去了真气,也不能动用神意,是不是很难受呢?现在的你们,无非也就是比一般人强壮一些罢了,嗯,我说的一般人,正是指我这样的人,不过呢,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普通人,应当是要比你们更有经验的,你们要不过来试试?”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雷法算什么
虽然震惊于对方不过只是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而已,紧接着自身真气便被一股无形但霸道的力量给完全禁锢,可禄东赞在这座暗不见天日的地底牢笼中所打熬出来的坚韧意志,却让他并未因此而变得慌乱。
对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而一个如他这样修行有成的武人,在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时,就跟一个普通人面对一只蚂蚁一样,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大到什么东西也填补不了的地步。
禄东赞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哼,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清楚武道修行到底有多辛苦,更不会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哪怕没了真气,可我要捏死你,也不会比捏死一只老鼠难太多。”
禄东赞的信心全部来源于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苦修行,以及对自身的了解。
武人们打熬肉身可不止是下三品而已,中丹田内的真气在体内行走周天之时,本身也在不停地扩展着经脉,熬练筋骨血肉,使得肉身变得越来越坚韧,强横,一些能要了寻常人性命的可怕伤势,他们或许连药都不需要上,伤口也会很快愈合,这就是武人。
哪怕不用到真气,一位四品武人的肉身也完全超越了最顶尖的黄品兵刃,就算他不是专修肉身的武夫,但对方如果只是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的话,他只需要一弹指,也足以打碎对方身上最坚硬的头骨了。
只不过很多时候,自信与自大,差别就真的只在一个字而已。
看到禄东赞那极为不屑的态度,神秘人反倒是显得有些兴奋。
“哦?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过来试试呢?”
这可是他第一次离开师门隐修之地,来到世间,他与禄东赞一样,对于自己所掌握的力量极有信心,哪怕师门先祖们曾无数次用性命证明了,他们现在还不足以正面对抗太过强大的武人,但眼下天时地利都在他这一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给我死来!”
被对方挑衅所激怒的禄东赞大吼一声,十步距离,一瞬而至,五指如爪,直接朝着对方头颅狠狠抓去,看那架势,面前就算是一团精钢,也要被他活生生捏成一团废铁。
那神秘人似乎是被吓了一跳,一直等到禄东赞的手都已经快要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终于匆匆忙忙地抬起手抵挡。
这一众狱卒里最差都是四品入境的修为,眼光极为毒辣,只是这一抬手,便已经判断出眼前这神秘人的真实实力了,速度太慢,而且力量很差,很显然,就是一个最普通的普通人罢了,比那些羸弱的书生们强不了太多。
然而,禄东赞这如飞鹰扑食一般凶狠凌厉的一爪,却在神秘人面前不过毫厘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倒不是他愿意如此,而是因为有一面无影无形,而且极薄的墙壁突然横亘在了他与对方之前,不然他已经捏碎了对方的脑袋了。
看到成功地拦住了对方,下意识后撤了半步的神秘人也终于随之松了口气,心道,果然,还是不能小瞧这
些外面的莽夫,哪怕没了真气护体,一个个的也依然是人间杀器,一个不小心,或许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娘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禄东赞努力前压,却不得寸进,这让他忍不住有些焦躁地骂了一声。
面前这一面墙如果不是真正触碰到了,他甚至会觉得那根本就不存在,因为世上就不应该有这么薄的一面墙,却又能拦住自己。
可它的确是存在的,而且这面墙极其诡异,自己的力量打在上面,就被自然地化解掉了,甚至还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让自己的手滑向一边,就好似面前站着一位“精通粘衣十八跌”的江湖高手一样。
正在这时,前几天因为出言不逊而在这几天里被许姓队长给好生地折磨了一番后,却依旧是生龙活虎,但隔着几道墙,本不应该看见这边情况的男人却大笑着解释道:“嘿嘿,好东西呀,术器两宗联手的得意之作,含光五行盾。”
“什么?”
禄东赞闻言,刚想扭头细问,陡然间,面前突然升腾起了一道刺眼的红光,他来不及收手,下一刻才惨叫着后退,左手捂着刚才探出的右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竟被灼伤了。
“我来!”
一个狱卒见状,急中生智,拿起了桌上还未收拾好的碗筷,以独门暗器手法将其掷出,这靠的是手腕的力量以及精准的判断,这些“暗器”在空中的轨迹并不固定,而是一直在变幻,甚至有一块碎瓷片,极其阴险地从对方视野盲区处绕到背后进行攻击。
这却是招式手法的重要性了,哪怕没了真气,也依然可以使用。
却不想,在一阵丁零当啷的清脆响声过后,那些如天女散花一般的“暗器”落了一地,而对方竟连身上那件白金色的袍子都没有破损分毫。
正在这时,只听得那边牢房里的男人突然又鼓掌道:“好,好,竟连这袍子都穿上了,看来你在门内的地位可不低。”
这边的神秘人没有说话,而是抬起了藏在袍子下面的手,露出了一只造型奇异的手套,下一刻,面前站着的禄东赞便如遭雷击,整个人被打得从地上弹起,然后又落回地面,双眼翻白,整个人还在抽搐不止。
顿时有人惊呼道:“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那许姓队长眼神阴冷,寒声叱问道:“雷法!莫不是龙虎山上的道长么?难怪不敢显露真容,哼,胆敢与朝廷为敌,来此劫狱,只怕龙虎山数百年道场就要因你而毁于一旦了!”
没曾想,那神秘人竟摇头道:“什么雷法,什么龙虎山,什么狗屁道士,不要胡乱猜测了,不过追本溯源的话,我们和他们倒的确也有那么一点点渊源,但这可不是什么狗屁雷法,这可是数代人智慧的凝结,是无数次尝试后的产物,是人族真正的瑰宝,你又如何能将我们的努力与那些虚无缥缈的道术混淆,这是对我们最大的侮辱!”
他似是有些恼怒,说罢,将手一扬,便有一张银光闪闪的大网弹出,于空中撒开,然后朝着对面当
头罩下,大网覆盖范围极逛,那许姓队长见状,赶紧拖着倒地不起的禄东赞后退,但旁边一位狱卒却是主动迎了上去。
那人一下子拔出刀来,却是一柄罕见的玄品法器,也难怪他如此自信,毕竟器物在这里并未被影响,依然锋锐如初,他摆出一个刀势,朝着那迎面而来的银色大网当头劈下,同时大喝道:“老子倒要看看,什么网能拦下老子这柄法刀!”
却不想,他只是刚刚近身,便感觉到对面有一股绝强的吸力传来,目标却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法刀,猝不及防之下,他手一松,手中长刀一下子被吸附在了那张大网上,银色大网落下,顿时将他给缠了个结结实实,下一刻,他同样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绷得笔直,在地上抽搐不停,被网眼勒住的地方甚至冒起烟来。
旁边的神秘人见状,一边往前走,一边啧啧赞叹了起来。
“不愧是比蛮牛都壮实的武夫呀,寻常人若是被这么一电,恐怕几息之后便要直接化为飞灰了,没想到你竟然受得住,不过嘛,这电力可是直透内脏的,没了真气保护,你活得下来吗?”
说罢,不再搭理这只脏都已经被烧成炭的可怜虫,他抬起另外一只手,便有一股暗黄色的液体朝着对面洒了过去。
那个在刚才以独门暗器手法偷袭,却未曾见效的狱卒见状,立即上前,心知对方撒出来的这东西绝不好惹,不敢硬接,而是以双手打出一道道威猛的掌风,想要将这些水珠吹回,让对方自食恶果。
却不想,耳边劲风呼啸,他冷不丁被人给一脚踢在了腰上,重心不稳,往前一倒,全身顿时被那些暗黄色的液体给淋了个满满当当,下一刻,便是比之前两人都更加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叫声凄厉,如恶鬼嚎哭。
“是癸水精华!”
神秘人闻言,一开始很是不忿,不过到最后又有些无奈,这些什么都不懂的蛮子呀,真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癸水精华?真是没见识,唉,算了,你爱怎么称呼它就怎么称呼它吧。”
那拖着禄东赞往后撤退的许姓队长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对方那一个响指,竟然直接连着整个第七层的牢房门都已经打开了,里面关押的犯人们刚才不出来只是因为还在活动久不运动的肉身罢了,刚才突然出现,一下将自己手下踹倒,他甚至都来不及援手。
虽然这三人的肉身萎缩严重,但这三人都曾是上三品的武人,是为恶一方的大魔头,战斗经验比他只多不少,在双方都不能使用真气和神意的情况下,这三人一下子围过来,就连他也觉得很是棘手。
既然剩下的人有人对付,神秘人也不再去看那边,而是先缓步走到了男人所在的牢房门口,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黄花顺势将带在身后的大铁桶搬出,神秘人朝着铁桶一伸手,诚意满满地邀请道:“请前辈先进神农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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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门是中途突然想加进来的,总是一堆武人打来打去,好像没什么意思,不如找点科技树点满的对手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乱成一锅粥
不过才区区半炷香的时间而已,那位明明只有七品修为,却被安置在十方镇魔狱第七层,与一帮成名已久的大魔头们关押在一起整整十五年,生有一对极好看的丹凤眼,真实年纪其实也只是而立之年的年轻男人便从牢房中走了出来,活动自如的双腿丝毫看不出昨天才刚被许姓牢头将骨头给打的完全粉碎的迹象。
这一边,那许姓牢头虽然还需要帮忙护着受伤的禄东赞,但面前三人都被袁天师所留下的镇魔钉和漫长的时光磨去了至少七八成的功力,眼下竟然反倒处于劣势。
“嘿,小子,你果然是有些能耐,这人是来救你的吧,好小子,快些配合我们一起将此人拿下,我只需吸了他的血,便可恢复小半实力,到时候必然保你平安离开此地!”
眼看里面的人总算是出来了,曾在江湖上享有“血魔”之名,被典狱司在十方镇魔狱中囚禁了四十多年的老人忍不住兴奋地大喊道。
未曾想,竟真的会有这么一天,有希望成功离开这里,这四十多年过去,饶是他自己都对离开这里不抱什么幻想了,这些年之所以依旧努力保持着龟息状态,尽可能地延长自己的寿命,无非是心里还抱着一点那种虚无缥缈的念头,不愿就这么去死罢了。
像他这种外人眼里的大魔头,最不愿意的,恐怕就是离开这个曾被他肆意支配,允夺允取的人间了,不然他恐怕早就已经自尽,事实上,十方镇魔狱里每年自尽的武人都不算少,倒不是吃不住刑,而是抵不住那种对未来的绝望和寂寥。
终于看到了一点曙光,他又如何能不兴奋,他所修绝学可不比其他人,恢复以前的功力并不难,甚至只要有机会,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只要离开了这里,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就算是彻底自由了。
不过嘛,出去之后,可得让这傲慢的臭小子吃点苦头,不过就是不知他身边的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似乎不是武人,可又是如何杀了那两个实力也不差的狱卒的呢?
“好说,老前辈,我来助你!”
柳叶眉微微弯曲,显得诚意十足的年轻人朝着这边快步走来,似乎是想要加入战团。
兴许是已经在这里关了太久,老人也没了当年纵横江湖时的谨慎,下一刻,原本还在憧憬着离开这里之后生活的他,胸口处突然一疼,正要动手还击,但对方又再度加力,往里猛地一刺,他哀嚎一声,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他眉眼中满是温暖的笑意,可他手下正在做的事,却绝对让人联想不到阳光。
右手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他发疯般地不停刺入老人的胸口,这位曾经为祸一方,以生吸人血而闻名的老魔头,此刻却宛如一个可怜的婴孩一样,被他按在地上,想挣扎,却不能。
“为,为什么?”
老人的眼里满是迷惑之色,他不懂,对方如果想要离开这里,难道就不需要他们这些人恢复一些实力,帮着扰乱十方镇魔狱里的守卫么,他又怎么会突然对自己下手呢?
没有回答。
随着老人体内剩下的一点,几近干涸的暗
红色鲜血喷溅而出,落在身上,他的脸上也随之露出兴奋到了极致的癫狂神情,仿佛这一切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快乐,那种快乐,甚至超过了**的欢愉。
不停地刺入,再拔出,刺入,再拔出,直到老人彻底气绝身亡,他这才站起身来。
随手丢掉了沾满了粘稠血液的匕首,他伸出满是鲜血的双手,努力将自己披散下来的头发往上抹,同时扬起头,看着头顶昏黄的油灯,笑嘻嘻地道:“可能是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命令我?也可能是因为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那张皱巴巴的老脸而已,不过嘛,老头儿,我的确要感谢你,因为这一切真是让我感觉舒服到了极致啊!”
他浑身颤抖不停,好似已经陷入了精神的高*潮,半晌之后,才终于转过头来,看向眼中有种莫名光芒在闪动的许姓牢头,嬉笑道:“怎么样,我是否早就告诉你了,姓许的,你有大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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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另一头的武道会演武场上。
借助瘟虫之力,再加上自身四品巅峰的实力,才能一直悬于高空的吕奇不去针对那帮长安镇武司的人,反倒是朝着下方的李轻尘打出了一道绿光。
那是《瘟神大病经》中专门针对强横武人的一种瘟毒,毒的乃是武夫真气,一旦对方中毒,除非终身不再行功,或者找到大宗师帮助驱赶中丹田内的毒素,不然一旦驱使真气,毒素便会随之腐蚀经脉肉身,最后全身溃烂而亡。
让一个武人终身不得再行功,也就是说修为不得再进一步,同时战斗中也无法御使真气抗敌,这无疑是最为恶毒的一种毒了。
吕奇看不得有比自己更具天分的后生存在,应当说,修行《瘟神大病经》的,古往今来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当然了,他聪明的地方在于,他懂得什么时候该收敛自己的性子,比如在那位洛阳小太爷的面前。
李轻尘此刻是背对着吕奇,再加之对方手法隐蔽,他根本就不知危险来袭,或者说他就算知道也没法子,因为眼前的杨辰已经彻底疯狂,他全身上下不着寸缕,除了脑袋以外,都已经被玄黄色的龙鳞所覆盖,额头处甚至还鼓起了两个小包,好似龙角一样,已经完全不似人形,此刻的他,速度与力量都已经催至巅峰,一拳一脚,都带着沛然巨力,比先前那头五爪金龙更加可怖。
“滚开!”
李轻尘怒吼阵阵,他实在是不想跟杨辰这种疯子纠缠,真武殿莫名来袭,眼下形势不妙,尤其是沈剑心的身上还有伤,一旦被真武殿的人给盯上后,能否活下来都两说,可杨辰这人却是一副铁了心要与他决生死的样子,这自然让他很是烦躁。
一拳打出,重若千钧,五种力量交织在一起,灭杀五品轻而易举,然而全身已经大半化龙的杨辰却是视若无睹,依然顶着李轻尘身周可怕的真火扑了上来。
“你!”
话音未落,李轻尘骤然痛呼一声,原来是吕奇打出的那道绿光在一堆瘟虫的保护下,终于成功地穿过了四周天然压胜他们的真火,打入了他的体内。
李轻尘感觉自己一下子变得极其虚弱,就
好似得了大病一样使不上力,内视之下,发觉体内那条赤龙般的真气竟然带了一层诡异的绿光,并且在腐蚀内脏。
“李轻尘!这一战,是我赢了!”
眼中只有胜负的杨辰大吼一声,上前一拳打在了已经无力防御的李轻尘心口处,一股巨力随之透入,层层震荡,几乎是瞬间便击碎了李轻尘的心脏。
“噗!”
李轻尘被一拳打得倒飞而出,于空中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浑身发软,眼前的一切都随之变得模糊了起来。
《瘟神大病经》,《玄黄化龙功》,二者都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顶尖绝学,这两种绝学之力配合在一起,而且还是由一位四品巅峰的武人与一位完全可以比肩四品入境的武夫互相配合,饶是李轻尘也敌不住。
与此同时,场外先后响起了两声爆喝。
“李兄!”
“杨辰!”
一声乃是沈剑心,他才刚刚转过身,便瞧见了这让他心脏猛地一紧的一幕,当即便拔腿朝着场中赶来,冷不丁却被一位真武殿之人偷袭成功,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但他反倒是咬着牙,强撑着借着这股力量加速朝这边冲来。
另外一声则是张藏象,他对李轻尘这个利用规则赢他的人,其实完全没有怨恨,尤其是在看到刚才那一战之后,自觉自己输得毫无怨言,当然,他对李轻尘也无一丝好感可言,只是看到杨辰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不想着如何一起对付真武殿,竟然还执着于这武道会本身,甚至与那真武殿的人合力进攻一位大洛的未来之星,毫无武德可言,这才是真正触怒他的地方。
“龙象之力!”
张藏象怒眼圆睁,一声爆喝,雷鸣阵阵,他大踏步前进,好似一架八骑战车闯入了步兵方阵,直接蛮横地撞开了敢于拦路的真武殿众,脚踩地,高高跃起,一拳便朝着场中的杨辰当头砸下。
仿若神灵震怒,不再留力的张藏象只是一拳打下,便将肉身化龙大半的杨辰给一拳打得双膝跪地,甚至整个演武场的大地都随之重重一震,然后龟裂开来。
然而,杨辰亦是已经癫狂,越是催动《玄黄化龙功》,让本能占据心智,他就越是难保持原本的理智,性格中桀骜不驯的那一面愈加放大,身体甚至开始主动引动天上的国运之力加持。
自身实力本就在对方之上的杨辰双手往上一分,直接撞开了张藏象,十指如龙爪,凶狠地朝着对方抓去。
谁敢来找他的麻烦,他便杀谁,这就是现在的杨辰心中所想。
“助阵五哥!”
在这种时候喊出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杨巳等一干人,杨钊蒲不来,自然就得由他代表杨府出面旁观这一战,避免杨辰这个懒得多想的义兄被人所暗算。
只是未曾想突然遇到了这种事,原本他不想出头,尤其是现在的形势已经远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但眼看张藏象对杨辰出手,他却是坐不下去了。
杨辰死不得,这是他那位义父大人的命令,不管这时候出手是否恰当,他都必须出手相助。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金发女武神
十方镇魔狱第七层。
两个刚刚才逃脱了禁锢他们几十年的可恶牢笼之后,还没过去半个时辰,甚至都没能闻到地面新鲜空气的大魔头,便已经相继倒在了血泊中,而他们至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年轻人执意要杀他们,又是为什么那人身边的白袍人明明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却有层出不穷的各类奇异“法器”针对他们。
想这二人本就已经因为那一颗颗打入身体窍穴中的镇魔钉以及漫长的时光而被消磨了太多实力,眼下又被莫名镇封了真气与神意,一身实力甚至都发挥不出一成,而对方一个七品废物,另外一个连废物都不如,却靠着这些“法器”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们,死得实在是太过憋屈,以至于他们如何都闭不上眼睛。
当然,根本没人在意这一点。
望着已经被鲁班门特制的电网给捆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许姓牢头,年轻人抬步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打了个哈欠后,不再看他,眼睛在四周飘来飘去,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
“姓许的,你知道我等下会去哪儿吗?”
那许姓牢头本来已经快要因为绝望而闭上眼,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陡然间又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瞪着年轻人,好似与他有什么难以泯灭的深仇大恨,让他不由得大吼了起来。
“你敢!你敢去那里,武督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必死无疑!你这个疯子!你这个魔头!你该死!你早就该死,你十五年前就该死了!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年轻人低下头,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邪意森森的笑容。
折磨他人,果然能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快乐。
“听着好像你是在特意提醒我别去一样,嘿嘿,姓许的,莫不是跟我一起待了十五年之后,你对我都产生感情了?有意思。”
许姓牢头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看那样子,似乎已经彻底癫狂,完全没了一位三品武人该有的镇定,只是不停地在用最恶毒的语言大声咒骂着,只不过年轻人却是视若无睹,不,应该说听到对方如此破口大骂,看着那疯癫的模样,他反倒像是听到了什么美妙的音符一般愉悦。
正在这时,那位仅凭一己之力便攻下了十方镇魔狱第七层的神秘人却不合时宜地开口道:“大人,长安镇武司暂时还不。。。。。。”
话未说完,年轻人猛地一扭头,那神秘人情不自禁地闭嘴,同时后退了数步,似乎是下意识想要离他远远的,看样子,竟是被他给吓住了。
“你觉得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你觉得我得靠你出去所以就会听你的话?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杀你?或者,杀你很难?”
那神秘人正要开口解释,年轻人却是摆摆手,百无聊赖的道:“好了好了,黄花,把刀收起来,我就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现在给我把那个废物带过
来。”
神秘人又被吓了一跳,随之扭过头,却发现那个脸上满是疤痕,连神农桶都没法子的丑女人已经默默地收起了一柄尖刀,然后扶着一旁又挨了一顿毒打的禄东赞走了过去。
禄东赞很是虚弱,连独自站立都显得有些困难,但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对方,甚至情不自禁地轻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我?”
年轻人闻言,突然神秘一笑,随之趴在了禄东赞的耳边,喃喃念道:“我,就是这个人间最大的恶,是最可怖的魔,畏惧我吧,禄东赞,你反抗不了命运!”
说罢,他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看着这个被逼离开吐蕃,远来长安避难的可怜虫,冷冷地道:“去吧,杀了他,你就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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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场上,形势瞬息万变,随着长安镇武司的一干人等联手破开了那张由凌月燕驱使的星图后,那位绿发碧眼,实力极其可怕的禄存星君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一品之差,犹如天堑,更何况这位禄存星君在同阶武人之中也属佼佼者,裴能够依靠天赐武命的能力定他两息就已经算是了不得的能耐了,而随之而来的反噬,亦是让他握剑的手都是轻轻一颤,只不过无损战力便是。
破开星图之后,迎面而来的,便是浩浩荡荡,蕴含无穷伟力的流沙河,那禄存星君已是含怒出手,这流沙河的声势自然更为浩大,不光如此,就一直未曾出手,在一旁掠阵的凌月燕也一齐出动,道道银光交杂在那流沙河之中,朝着对面杀去。
老王丝毫不惧,凌空一指,朗声喊道:“兵之所在,气之所存,十八兵魂,共诛前敌!”
兵器,亦是杀器,世间兵刃,皆为杀人而生,这十八道兵魂一齐攻来,彼此之间的杀气毫无阻碍地凝结在了一起,铺天盖地,好似千军万马朝着那流沙河冲杀了过去。
另外那位三品武人则是凌空虚渡,朝前一拳轰出,如那护法金刚拳镇妖魔,一股磅礴的凛然正气,顿时将四周的流沙给打得倒退而回,这一拳的威力远不止如此,拳势不减,逆流而上,朝着对面继续冲了过去。
但更让人惊叹的,还是一道璀璨如流星一般的剑光,那是裴所握长剑!
他以剑开路,速度之快,竟丝毫不落于这二位三品武人之后,而在他之后的,则是那位身穿战裙,手持长矛与圆盾的黛芙妮娜,她所修绝学虽不是中原路数,但强大之处,并不逊色其他人半分,以至于另外几位四品武人哪怕年纪痴长这二人,却仍是稍逊一筹,慢了一线。
一招暗算李轻尘成功,吕奇再度抬起头时,正看到了这一幕,却只是无奈摇头。
年轻气盛这四个字,所言非虚,若是要他单独与那白衣剑客相搏,只怕根本讨不得好去,对方不但自身修为不凡,剑意极其纯粹,而且那柄佩剑也不是凡物,只不过现在嘛,
可就不一定了。
他一招手,瘟虫过境,肆意飞舞,择人而噬,毫不留情,底下不停响起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吸引住了镇武司众人的目光,不得已,其余几位四品武人眼看也追不上前面四人,就只得先行落下,前往救援场中之人免受这黑雾所扰。
可笑先前为了朝廷威严,不允许这群达官显贵,世家门阀之人带上护卫一齐进场,其实也是想着有镇武司武侯们在此,怎么都翻不了天,现在却反而导致这帮人成了一群拖累镇武司众人的累赘,可心中如此想着,却又不得不救。
裴一心向前,毫不在意其他,这其实也是他武道进境极快的原因,他并非什么天才武夫,所依仗的,无非就是“纯粹”二字罢了。
另外那位三品武人亦是如此,一拳打出,有死无生,唯有老王分心一看,当即向后皱眉传音道:“小娜儿,快下去支援其他人,尤其是那李轻尘,一定要护送他安全离开此地!”
假公济私倒也不是,李轻尘已经显露出自己拥有能够击败杨辰的实力,同时又有加入长安镇武司的心,理所应当受到朝廷保护,而老王得益于这自创绝学十八兵魂的原因,在这一众人里,神意乃是最强的,所以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下面真武殿众里有不少人是刻意隐藏了实力的,担心其他人吃亏,便赶紧催促着黛芙妮娜下去。
她下去,便足够了,而这份绝对的信任,自然是源于她的实力。
黛芙妮娜根本就没有多想,因为她本也不是什么喜欢动脑子的人,听到老王的命令之后,当即以比其他五名长安司武侯更快的速度,后发先至,急速坠至地面。
“咚!”
她双膝微弯,而脚下的整个大地都随之重重一震,原本因为张藏象那惊天动地的一拳而崩裂的地面,顿时进一步裂开,却反倒是露出了下方黑色的真容,那是当初建造这座演武场之时便已有的阵法,历经百年岁月,却依然光洁如新。
只可惜,它除了能够吸收武人们战斗所产生的余波之外,其实没有任何效用。
眼见有长安镇武司的高手落下,而且还是一位女子,一位头戴面具,隐藏已久的真武殿之人当即越众而出,身上真气激荡,演化出道道海潮,大潮拍岸,宛如实质,这乃是一位真正的四品强者!
然而,让众人皆未料到的是,眼前这位来自西域的金发少女只是随手一枪掷出,纤细的身体随枪而走,在长枪闪电般洞穿对方胸膛的一瞬间,她随之从对方身旁绕过,一手抓住了透胸而出的长矛,而那位从头到尾都没反应过来的四品武人坚硬的肉身被一股巨力从内部直接炸开,碎肉飞溅,鲜血如雨一般落下,却全被她真气所阻,最后没有一滴血沾身。
手握圆盾,倒持长矛的金发少女看了看四周瞠目结舌的众人,轻轻地舔了舔嘴角,表情显得很是兴奋。
“谁动,谁死!”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他乡遇故人
随手灭杀了一位同境界的四品武人,对方别说是反抗了,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且一出手即打碎了对方整个肉身,让对方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一幕无疑让旁观者皆胆寒。
这位看着甚至有些柔弱的金发少女,远比众人想象中来得更为可怕。
是了,能在六年前与拥有那种天赐武命的裴于武道会决赛大战一场,最后惜败的黛芙妮娜,绝不是外人想象中的花架子,但凡她若放开出手,往往比一般的男性武人来得更加霸道。
吕奇低下头,看得是啧啧称奇,这西域少女明明就只是四品入境左右的修为,离他这位四品巅峰的武夫可谓是差了一大截,但其所修绝学极为刚猛,他也不好硬来,可若是就这么放任她不管,只怕底下可没几个能是她一合之敌。
他倒不在乎这些没用的小喽们死伤多少,反正也不是他自己的手下,可若是没这些小喽们分散长安镇武司众武侯注意力的话,恐怕最后还是轮到他自己遭殃,不得已,吕奇最终还是选择降下身形,一挥手,便是一大片绿光,如蝗虫过境一样,泼洒了过去。
这可是比那些六翅瘟虫还要霸道一个层次的大病虫,寻常人别说是碰了,就连看一眼都会头晕眼花,变得无法控制身体,乃是吕奇全力催动《瘟神大病经》才能演化而出的杀招之一。
黛芙妮娜见状,秀眉微蹙,看样子是有些苦恼,不过她倒不是因为这一片由两万大病虫所组成的绿光而头疼,而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李轻尘在哪儿。
真麻烦,要是有三品修为就好了。
少女如是想着,同时将手一扬,那一面暗红色为底,表面绘有一头九首黑蛇的盾牌上,那头邪气凛然,外形也极为奇特的九首大蛇突然活了过来,九颗头颅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外狠狠一吸,那一团足以毒杀一城的瘟疫绿光顿时就被一股狂风给尽数吸入了蛇腹之中,饱餐一顿的九首黑蛇转眼间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盘踞在盾牌上一动不动,如若不是隐约还能看见它腹部处那一点绿意,只怕旁人还当是看花了眼。
一旁的吕奇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
《瘟神大病经》的厉害之处,他这位修行这本绝学的人是最清楚的,虽说单对单不算什么太了不得的绝学,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说白了,就是看跟谁比罢了。
不管怎么说,这到底都还是一本地品神功,完整版甚至达到了半步真经的层次,比那些玄品绝学不知要高到哪里去了,在自己全力催动之下,只需几只大病虫便足以毒杀一位有真气护体的五品武夫,眼下这么大一片,竟然全被对方那面诡异的盾牌给吸了,甚至连个水花都没激起?
逃!
亲眼目睹了这可怖一幕的吕奇,想也没想,赶紧返身逃跑,别说他惜不惜命,就算真有不怕死的,也没有赶着往上送命的道理,对方手上明显有克制自己的宝物,自身修为又不俗,还打个什么?
然而,他想跑,黛芙妮娜却不愿意了,
少女秀眉微扬,脚下轻轻一蹬,便有一股巨力炸开后方地面,她手持长矛,去势之迅猛,甚至堪比裴那杀气十足的一剑,只是眨眼间,便已经来到了反应不及的吕奇面前。
“你!”
吕奇这时候是想骂都骂不出声来。
这金头发的臭娘们儿实在是太怪物了,明明看着身躯并不壮实,但力量却是奇大,而且速度也极快,这一时之间,他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杆表面坑坑洼洼的黑色长矛离自己的眉心越来越近,有心想要逃,却发现自己根本就逃不掉。
好似冥神破界拘人,他隐约间竟然在那杆做工粗糙的黑色长矛上看到了一个拿着镰刀的黑色骷髅,一时之间,他已分不清那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错觉。
他鼻头微动,一种无言的恐惧瞬间便占据了他的身体,杀人无数的吕奇最清楚,那是死亡的气息,是冥府之门大开之后,才能闻到的味道!
我要死了么?
我吕奇就要死了么?
他的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暇去多想其他事,明明有保命脱身之法,但心神已经完全被对方所摄,根本就施展不出。
眼看吕奇就要这么憋屈地被黛芙妮娜给一招反制击杀,然而,就在下一刻,旁边突然有一位头戴星图面具的真武殿众跃出,然后一刀便直接朝着黛芙妮娜那细长而嫩白,如天鹅一样的颈子削去。
“当!”
黛芙妮娜下意识地扬起了手中的盾牌,和对方手中所握长刀结结实实地碰撞了一下,只是这一下,她便已经清楚,对方的力道完全不如她,当下小臂发力,便想用盾牌直接格开此人,可不知为何,心中骤然生出警兆,从来就不喜多想,也同样依靠本能来战斗的黛芙妮娜立马往后跳开,哪怕就只差这最后一下,她便可以刺穿前方这个讨厌家伙的喉咙,可她依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无论是战斗中,还是日常的生活,她的心境从不脱离带水,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该放弃的时候绝不会犹豫,也无怪能被长安武督白惊阙看重,破格招入了长安镇武司。
总算是逃离了那种让人极端绝望的可怕处境,精神回归现实的吕奇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同时他也慢慢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这个突然出手,将他成功救下的小喽,忍不住沉声喝问道:“你是谁?”
他吕奇那可是真武殿的星官,而这些人不过就是最底层的废物而已,他凭什么能够救下自己,难不成他比自己还强?
可笑,真正的强者又怎么可能甘居人下呢,除非他有意隐藏身份!
却不想,那头戴星图面具的人丝毫不惧,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只是冷冰冰地回应道:“吕大人,这时候恐怕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吧,眼下你我二人联手,一起斩杀此女才是关键!”
吕奇闻言,沉默了半息,最后冷哼了一声,扬起头,道:“好,你来主攻,我帮你掠阵!”
他本是存着试探之意,却未曾想,那头戴星图面具的人竟然也没有反对,而是真的就这么持刀
朝着那战力强悍的西域少女冲杀了过去。
吕奇望着他前冲的背影,摇了摇头,并未再深究下去。
反正只要任务成功了,之后他们一起回到真武山后,就算再厉害的人也翻不起风浪来,毕竟那位殿主大人可是能够随手帮他补全绝学的武道大宗师啊,这种事,恐怕连那位洛阳武神也做不到吧?
黛芙妮娜一手持矛,一手持盾,轻轻地舔了舔嘴角,眼中满是沸腾的战意。
她天性好战,平日里待在烦闷无趣的长安城内早就被憋坏了,今天终于碰到了对手,又如何能不兴奋呢,眼看对手冲来,她早就把寻找李轻尘的任务给抛之脑后,甚至就连驰援其他武侯的命令都一并给忘了。
黛芙妮娜大踏步前冲,却见那头戴星图面具的人突然单手指出,朝着她大喝道:“法为天地心,汝为逆!逆天地法者,法必罚之!”
言罢,黛芙妮娜前冲的势头突然一缓,倒不是因为她听懂了对方在说些什么,而是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感觉不到右臂的存在了,可转头一看,右手却又好端端的在那,只是无论自己怎么呼唤,都感应不到分毫。
而那人在喊出这么一句之后,立即加速前冲,一跃之下,一刀便朝着黛芙妮娜当头劈下,看那样子,显然也是用上了全力,丝毫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想法。
黛芙妮娜紧咬下唇,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同时抬起左臂以盾格挡对方这一刀,可正在这时,那人又再度吼出一句。
“乱法之众,法必罚之!画地为牢!”
随着他吼出这一句,一道由一个个细碎文字所组成的黑气凭空出现,然后好似毒蛇一样,缠绕向了黛芙妮娜的左手,就这么一瞬间,她竟连自左手也被束缚住,无法举盾相迎,眼看对方就要一刀劈下,这位来自西域外邦的金发少女就要憋屈地殒命,陡然间旁边有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冲出,直接撞向了那持刀之人。
“嘭!”
猝不及防之下,再加上接连使出了两次绝技,消耗甚大的神秘人被黑影给直接扑倒在地。
被吕奇暗算成功,心脏被杨辰打碎之后,本来已经坠落废墟之间的李轻尘,此刻完全是强提着一口气杀出,扑倒了那持刀之人。
他双眼之中满是血色,视线其实已经模糊不清,但依旧伸出手,一把扯下了对方用来遮掩面容的星图面具,下方顿时露出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来。
大半年不见,却好似已经苍老了十来岁,可无论怎么变,这张脸李轻尘都不会忘,因为这是一位幽州镇武司的老熟人!
这个人曾教授自己圣贤书与各种大道理,不厌其烦地督促自己要知礼守礼,这个人曾是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人之一,他喜欢戴高冠,素来以读书人自居,而非武夫,他常年独来独往,似乎跟谁都合不来,但他却又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人之一。
李轻尘哑着嗓子,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却已分不清那到底是因为重伤濒死,还是因为无可言说的激动。
“果然是你,崔先生!”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绝学逆练之
记忆里有关过去的一切种种,全都开始不停地在脑海中闪回,陡然间,仿佛有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以往所有的疑点全都联系了起来,一切都随之变得明了。
李轻尘一只手死死揪住崔先生的脖领,另外一只手扬起那张星图面具,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吼道:“是你!只有你可以做到!你这个叛徒!你这个叛徒!”
幽州镇武司位于大洛版图的边境,里面待着的都是些真正的江湖人,或者说是粗人,甚至有武人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就连所修绝学都是通过前人口耳相传,死记硬背下来的,在这种地方,像崔先生这种真正读过圣贤书的,自然是少数中的少数,故而他与贺季真一样,也负责幽州镇武司的文职工作,每次揽收消息,并且给其他人调派任务,皆由此人负责,他若不出现在这里,李轻尘倒也不至于会怀疑到这个在幽州镇武司待了十余年的老人,可今天他披着这一张真武殿的皮,出现在这里,还对长安镇武司的人痛下杀手,他岂能不知此人已经叛变。
然而,崔先生的脸上却并未有一丝被往日旧人戳破身份之后该有的慌张,听他的语气反而更像是一位长辈在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训后辈。
“轻尘,你既然活下来了,那就好好地活,有些事不是你应该去探究的,就算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最起码,现在的你,还不配了解,赶紧躺下装死,今天你就能活。”
李轻尘双眼赤红,体内赤龙般的真气肆意地汹涌蔓延,看样子似乎已经失控,当然,现在的他也顾不上这点微末小事了,眼前困扰了他很久的事,才是大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朝廷!为什么要背叛幽州司!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话音刚落,崔先生猛地一发力,将李轻尘好似破麻袋一样地轻易甩在地上,原本气质儒雅,浑然不似一介武夫的他,此刻却好似疯癫了一般,瞪着眼睛,披散着头发,一只手指着李轻尘,大吼道:“朝廷?这算是什么朝廷?它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屈辱!只有无尽的痛苦!幽州镇武司?那不过只是一个禁锢我的囚笼而已!那只是你的朝廷!是你的幽州司!不是我崔兆的!你还真以为你们这些愚民莽夫能跟我称兄道弟?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你闭嘴!”
业已彻底发狂的李轻尘一下从地上弹起,上去一把将对方再度扑倒在地,然后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崔先生的脸上,他咬着牙,大声地质问着。
“你教我的!忠信以为宝,舍生而取义,这都是你教我的!为什么!为什么!”
正在这时,那边本以为自己已经取胜的杨辰,一转头发现李轻尘竟然并未彻底倒下,甚至还抛下他与他人扭打起来,因为全力催动玄黄化龙功之后,已经快要彻底迷失心智的他,想也不想便抛下了眼前的张藏象,转身加速朝着那个“傲慢的对手”冲了过去。
杨巳等人见状,虽然气得跳脚,却也不得不赶紧主动迎上去,替杨辰拦下张藏象再说。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了?”崔先生反手扣住了李轻尘的脉门,轻易地将他单手提起,“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也配用这些浅薄的东西来教训我?我崔兆这一生,只忠自己,也只信自己,什么仁义,狗屁而已,不要也罢!”
四品巅峰的强横实力,甚至还要
在那吕奇之上,而李轻尘本就已经重伤,完全是靠着一股气强撑着而已,再加上这么一个大境界的差距,让他在对方手上连最基本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幸好,那边差点阴沟翻船的黛芙妮娜也已经回过神来,眼看李轻尘被擒,加之遇到了一个极为强大的敌人,她的战意已因此被催动至巅峰,瞳孔中陡然放射出两道霸气的金光,整个人好似战神降世,一下子变得威严百倍,只将腰身一拧,直接将手中长矛朝对方飞掷而出。
那杆表面上坑坑洼洼,实际上蕴含着屠神之力的长矛飞射而来,于空中竟然还在不停加速,似这等宝物,就连崔兆也不得忽视,一松手,将李轻尘随意丢下的同时,还不忘传音道:“就你这种废物还想知道真相?莫不是以为这座江湖跟这什么武道会一样是过家家的把戏?我就算明着告诉你又如何?李轻尘,好好地活下去比什么都强,知道的越多对你没好处,躺下吧,不然你必死无疑!”
崔兆被来势汹汹的黛芙妮娜驱赶开来,而这一边,浑身布满了金黄色龙鳞,就连额头两边峥嵘龙角都已经外露了一小截的杨辰,朝着这边大踏步前来,此刻他的修为已经完完全全地踏足四品入境,浑厚的国运之力加身之下,如洪荒古兽,霸道非凡,就连那帮真武殿的人都不敢现身阻拦。
“李轻尘!再来!”
一脚踏出,玄黄之气如地底喷泉一样,直接炸开了废墟,于烟尘之中,金黄色重瞳已经锁定对方的杨辰,一爪便抓向了躺倒在废墟之中的李轻尘。
单手拎着对方脑袋将其提起之后,因为执念即将达成,杨辰反倒是突然清醒了几分,同时他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妙了,因为化龙太多,大洛国运之力又不停涌来,然而被自己所吞噬,眼下似乎已经终止不了化龙的进程了。
不过,对比眼前的事而言,未来的事,不重要。
“我曾说过,要将你彻底踏为齑粉,你可还记得?”现在已是半人半龙,看起来既神圣,又十分怪异的杨辰猖狂地狞笑道,“这世上,无人可以违逆我的意志,你竟然敢冒犯我,自当付出代价!李轻尘,放心吧,我会记住你的名字,而你的名字,也将因为我而变得不朽!”
说罢,杨辰缓缓用力,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加狰狞,毫无疑问,他是在享受着这个彻底灭杀对方的过程,无论对方如何善于自愈,脑袋没了,也是断不能活的。
浑身是血,的确已经濒临死亡的李轻尘举起双手,抓住了杨辰的手臂,而后者却只是仰头大笑而已,笑的是对方的不自量力,垂死挣扎,毫无作用。
“我不是废物。”
李轻尘几乎是无意识地喃喃念道,与此同时,在他的体内,一点截然不同以往的黑色火焰在其心窍处被瞬间点燃,就如一颗新的心脏一样,跳动不停,充满了邪意的活力。
绝境之下,心怀执念不得消除的李轻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后一条路。
如墨一般的黑与如血一般的红互相交融在了一起,不再飘忽,而是粘稠如浆液般,带着森森邪意,仿佛降临世间就是为了毁灭而生的黑红色火焰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如获新生。
“啊!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身体在接触到那诡异的黑红色火焰之后,哪怕隔着一层厚实的龙鳞,杨辰依旧忍不住惨叫了一
声,紧接着闪电般地急退开来,哪怕他并不情愿。
他捂着手臂,上面有一股极端可怕的力量萦绕不散,他甚至不得不主动驱动体内真气灭杀那团火焰,可那火焰就如跗骨之蛆一样,竟是越烧越旺,杨辰咬着牙,不得不催动更多的真气去试图阻止对方的入侵。
绝境之下,逆练绝学!
体内赤龙般的赤红色真气只是一个周天,便被完全转化,李轻尘全身都已经被那黑红色的粘稠火焰所包裹,破裂的心脏处则被一颗跳动的火种所取代,狂暴如脱缰野马一样的力量在他身体里四处冲撞,他从未感觉过如此的有力量。
他仰起头,发出一声宛如神灵审判一般的长啸!
“崔兆,你该死!”
终于是扑灭了那一团黑红色的火焰,整个手臂大半都被烧烂,连那玄黄龙鳞都不能再覆盖其上的杨辰狂吼一声,竟还不知畏惧地再度扑了上来,他容不得失败!
双瞳皆已完全被黑色的火焰所取代,气质变得冷酷无情,又带着一股高高在上意味的李轻尘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杨辰,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虫豸。”
随意地一挥手,就好似在驱赶苍蝇一样,杨辰便被一股巨力给打得倒飞而出,而这一次他在落地之后,禁不住哀嚎了起来,这些沾染到他身上的黑色火焰根本就不知是何来路,可他体内由玄黄化龙功与大洛国运之力互相结合,形成的全新真气竟然被其彻底压制,这简直不可思议!
“我来!”
一旁那位穿着火辣,只有片缕在身的朱雉杨酉同样是习练的火属绝学,而且还是由杨钊蒲亲自赐下,乃是玄品顶尖的上等宝典,而且修为亦只差一步便是五品大成的她,赶紧回身相救。
她手上升起红色的烈焰,想也不想,便直接抓向了杨辰身上的黑色火焰。
在她看来,就算自己实力不如对方,但这黑色火焰就这么一点,而自己刚才并未怎么出手,体内真气还在巅峰,怎么也足够帮助杨辰扑灭这些黑色火焰了,却不想,那一团黑色火焰就好似有灵性一样,在看到逼近自己的红色烈焰之后,只是晃动了一下,便直接分出了一半落在杨酉的身上。
下一刻,一道凄厉到了极致的惨叫声瞬间响起,杨酉比杨辰都还要不如,而这里的不如,说的可不单止修为上的,而是因为同为火属,她被压胜得更为厉害。
那黑色火焰就好似一位被平民所挑衅而被彻底激怒的霸道君王,在接触到她身体之后,就以无法想象的速度飞速席卷了她全身,将她体内的真气迅速同化,然后从内向外,将她直接烧成了一滩灰烬。
从头到尾,其他人连回身相救都来不及,当然了,在场的杨家人也根本就没那本事去救,这除非是杨钊蒲亲自来还差不多,不然根本无法将这个可怜的女人救下。
从她自不量力地伸出手想要帮助杨辰,再到被那股有着焚世之威的黑色火焰沾染,然后化为一滩灰烬,整个过程不过几息罢了,她并未感觉到太多的痛苦,这也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杨巳转过头,看向那烧死杨酉之后,竟然还在向外不停蔓延,似乎连地下烙印百年的阵法都想一并烧穿的黑色火焰,情不自禁地倒退数步,咽了一口唾沫。
这是凡人可以拥有的力量么?
第一百二十章 真正的怪物
未经仔细推演,便敢随意逆练自身绝学之人,最后绝大多数都会走火入魔而死。
盖因所谓逆练,并非单纯将行功路线整个翻转这么简单,好比那七杀镇狱决,其实正是一门正道绝学逆练而成,换言之,一本绝学如果能够成功逆练,那就会成就一本全新绝学,这其中的难度,可不比自创一门来得简单。
况且,也不是所有绝学都有资格被逆练的,若想成就这截然不同的阴阳两面,必须是将一条路成功走至山巅处才行,这天地玄黄四品绝学,越是精深的,才越有可能逆练成功。
也无怪数百年来,外界一直在盛传,所谓天品真经其实不止九本,而是一共合计十八本,因为每一部天品真经都存有阴阳两册,是为正逆二本,只是这个传言从未被人证实过罢了。
李轻尘在极端的愤怒以及对力量的极度渴求之下,将袁老赐予的那本无名绝学几乎真正逆练成功,体内真气,包括整个人都随之产生了几乎不可逆转的变化。
正为涅,代表的是无限的希望,逆为焚世,即为无尽的绝望!
黑色的火焰,粘稠如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一经现世,便誓言要焚尽万物!
以过度消耗自身本源的方式,李轻尘终于得到了这远胜先前的可怕力量,几乎是轻而易举地重创了先前与自己几乎旗鼓相当的杨辰后,神智都已经完全被一股执念所占据的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旁边与黛芙妮娜战作一团的崔兆。
一路所过,无论是六翅瘟虫还是那更胜一筹的大病虫,几乎是还隔着三丈远的距离,便已经被彻底焚为灰烬,这一幕看得吕奇是瞠目结舌,好悬没吓得转身就逃。
他不由得暗道自己今日是否出门忘了看黄历,怎么这一出手遇到的便全是自己的克星,这一念生出之后,他几乎就想赶紧走了了事。
早知道还不如去长安镇武司那边帮忙。
吕奇知道,真武殿这次实际上是同时进攻三处,其中以十方镇魔狱为重,吸引了长安城内绝大部分的守卫力量,包括这举办武道会的演武场内驻守的人也不少,反倒是实力原本算是最强,高手最多的长安镇武司现在反而应该是防守最为空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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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荒古巨兽般盘亘于地,外墙全是黑黝黝的,给人以无穷压力的长安镇武司外。
一身玄色武服,满头青丝皆被黑纱游云冠规规矩矩地束于头顶,背后披着一面黑底白面,上绣日月的宽大披风,五官精致而大气,气质超然而冷冽,若着红妆,实为天下绝色,现着武装,亦是人间至美,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于一座普通民居之中释放出朱雀虚影,直冲天际,被真武殿众称之为“少主”,素来以男装示人,连真武殿内都少有人知其真实性别的年轻姑娘。
在她身后,有极为醒目的两人一左一右陪护。
一位,是个披着红白两色为底的宽袍大袖,脚踩木屐,袒胸露乳,满脸络腮胡的大胖子,手中轻摇蒲扇,一位,是个神色木讷,国字脸,打扮最像江湖客的普通汉子,怀中抱着一柄刀鞘磨损得很是厉害,看起来应当跟了主人不少年头的朴刀,另外还有六人,都戴着那显眼的星图面具,显然就只是最底层的真武殿众罢了。
陡然间,原本在稳步向前行进的她,突然扭过头,看向了远处属于武道会演武场的方向,皱眉道:“奇怪。”
就在刚才,她又产生了那一天,那种奇妙的感应。
看着一身肥膘,其实全是横练功夫的大胖子踩着木屐走上前,小声道:“少主,怎么了?”
她没有多想,便吩咐道:“长安镇
武司内所有上三品武人眼下全都已经被引出,以你二人的实力,无需我在此坐镇,也足以横扫,我先去那边看看,你等办完了事后,自行来找我便是。”
眼看对方说完这番话之后,立马就要动身,大胖子慌忙劝阻道:“少主,不可呀!”
她不等对方说出反对的理由,便立即转过头,盯着对方,神情冷冽,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冷冰冰地道:“如果有人能伤到我,你二人在一旁就有用了?”
其真实实力在整个真武殿里也不算太低的大胖子神色讪讪,显然是没法子去反驳这个道理,但那一份忠心,却是日月可鉴。
“最起码赔上我等的性命,足以阻挡敌人片刻,少主届时即可安然撤离。”
一瞬间,两只完全由熊熊燃烧的火焰所组成,但看起来却是宛如实质,甚至连一片片羽毛也纤毫毕现的翅膀在她身后向两边展开,顿时将她衬托得愈加高贵出尘。
“不必了。”
话音一落,双翅向下一扇,一股足以融化金石的可怖火焰四散开来,瞬间逼退了其余众人,她一飞冲天之后,只是轻轻扇动几次,很快便已经消失在了远处。
满脸络腮胡的大胖子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堪,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若是少主不幸出了什么事,哪怕只是掉了一根头发,他们也万死难辞其咎,可少主的实力增长实在太快,这才短短几年,他们便已经难望其项背,眼下就算想跟上对方都做不到。
还是那一直抱着老旧朴刀,好似怀抱妻子一般的木讷汉子在旁开口为其解围。
“越快清扫长安镇武司,就越早可以回到少主身边。”
大胖子转头瞪了他一眼,喝道:“用你说?”
言罢,滚圆的身体抢先冲出,一瞬间便撞开了面前拦路的两位长安司武侯,甚至将两柄品秩不低的法刀都一并撞碎,紧接着刀光一闪,那两人脖子上的人头瞬间离体,两位在这里当差多年,可碍于天资,只能做这最底层职务的武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见了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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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离开了机关重重的十方镇魔狱后,男人深吸了一口这独属于外界的清醒空气,然后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看那慵懒的模样,好似一位刚刚起床的贵公子正在舒展身体,而非一个刚刚获得自由的犯人。
没什么好兴奋的,因为他从未觉得这牢狱里的十五年有多么难熬,毕竟只要他想,其实他随时都可以离开,只是那没有意义。
外面和里面对于他人来说,一个代表了自由,一个代表了拘束,但对他而言,待在里面反而更舒服,因为平日里没什么人会打搅自己,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很重要。
完全不顾天上已经打成了什么样子,他只是自顾自地朝着自己既定的方向而去,身旁相伴的唯有来自鲁班门的那位白袍人和脸上全是伤疤的黄花而已。
没有带走那个可怜虫,因为对于他来说,他只是想要玩弄对方罢了。
一想起禄东赞刚才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为自己暗暗鼓劲,然后一边嘶吼着,一边用刀狠狠地刺进了自己曾经上司的心窝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的模样,他便兴奋得开始发抖。
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是为了毁灭而来的,他们所努力去做的一切恶事,其唯一的理由就是因为他们喜欢,让他人陷入极端的绝望和极度的痛苦之中,就是他们的使命。
他们就是喜欢看到血与火,就跟小孩子想要吃糖葫芦那么简单,纯粹。
一路走过,跟他待的时间越久,看到他的所作所为越多,越
去努力揣摩他这个人,出身鲁班门的公输恨便愈是产生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公输恨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杀死十方镇魔狱里的犯人和狱卒,这是利益使然,或者说是任务,因为他以及他身后的人需要眼前这个男人,但对方跟他一点都不一样,他的杀戮很纯粹,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理由,不是因为对方惹到了他,也不是因为杀了对方可以得到什么好处,他就只是想要那么做而已。
而且,这个男人百无禁忌,这一路走来,因他而死的,已经有十余人之多,其中甚至有半大的孩子,腿脚不便的老人。
怜悯?
公输恨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这个男人心中存有任何一种正面的情绪。
更让公输恨觉得极其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男人亲自动手的次数,就只有一次而已,其他时候都是在借他人之手,而且这里说的他人,并不包括他公输恨以及旁边这个叫黄花的丑女人。
这个男人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抓住对方内心最深处,最不为世俗所接受,同时也不被他们自身所认可的渴求,然后,他便会用最具诱惑力的语言,为对方解开那一层道德和心灵上的枷锁,促成一场可怕的杀戮。
一个刚刚才搀扶着自己年迈的母亲从被战斗余**及坍塌的房子安全离开的邋遢汉子,最后却用刀残忍地杀死了她,因为他太懒太穷,根本就赡养不了对方,却又不愿被街坊邻居职责嘲笑,他认为是她拖累了自己。
男人当时就只跟汉子悄悄地说了一句话,然后便把一柄随手捡来的尖刀笑着递给了对方,而汉子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便向自己的母亲下手了,甚至在最后,他看向男人的目光,竟是充满了感激的。
一个米铺的小二在他的诱导下,杀死了带着自己一起逃出战斗区域的雇主,因为对方经常责难他,对他的要求太过严苛,在对方成功杀人之后,他笑着告诉他,对方之所以会责难他,对他要求最为严苛,是因为对方膝下无子,在学徒中最看重他,所以希望他来日能够继承铺子罢了。
那店小二彻底疯癫了,他跪在尸体面前,伸出手,活生生地抠出了自己的两颗眼珠。
最可怕的,还是一个年轻的母亲眼睁睁地看着他掐死了自己的孩子,按照男人的说法,是因为她丈夫早年死在了边关,这个孩子就成了唯一阻止她再嫁的理由,是个彻头彻尾的累赘,孤儿寡母,太辛苦,她撑不下去,她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是他主动提出帮她动手,公输恨在一旁甚至看出来了,他故意在用最慢的速度去掐住那个孩子的脖颈,甚至故意让孩子扭过头,哭喊着母亲的名字求救,而她就只是瘫坐在地上远远看着,捂着嘴恸哭,并没有阻拦。
人心如鬼蜮,他似乎在亲手为自己展示着这个世界上最丑恶的东西,在这之前,公输恨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人竟然会杀死辛苦养育自己十余年的母亲,收留了自己,并对自己视如己出的掌柜,或者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这一切,都只因为一些很可笑的理由。
而最让公输恨感到遍体发寒的是,在最后一刻,他竟然停下了手,并且让自己去用神农桶医治好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在朝着那个神情已经完全呆滞的母亲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后,他转身便离开了。
公输恨转过头,看向那一对被彻底改变了命运的母子,尤其是在看到孩子眼中那刻骨铭心的的恨意之后,他的心中已经完全被一种真实的恐惧所填满,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呢喃着。
我到底,放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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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国庆休息一天是很正常的事,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