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只手换青天
现如今声名之盛,已几乎与镇压了整座中原江湖整整一百五十年的镇武司并驾齐驱的真武殿里,除开那位早早便占据天榜第二的席位,几十年未曾动过的真武殿主外,其最强者,莫过于其手下左右二位护法了。
加之这位仅凭一己之力便让长安武督与镇魔狱长联手都不敢妄动的真武殿主也与那位自囚数十年的洛阳武神一般,向来都不喜露面,所以真武殿内的一切事宜,早早便皆由这二位护法代为打理,故而这二人无论是实力修为,还是实际权柄,都乃是实实在在的殿主之下第一位了。
想那左护法天哭,仅带了文曲与武曲两位星君,便敢在十方镇魔狱的底层斗那晋升一品之境已近百年的前辈聂狂,还有当年袁老天师为镇压那赤髯魔头而留下的四位弟子,这一份一品修为那可是实打实的厉害,而与他齐名的右护法,又能差了么?
紫袍男子根本就没有张口,但他的声音却是瞬间在地面众人的心头响起。
“孙思邈,本座念你有功德在身,今日只要你交出药王鼎,本座便可饶你与你门下众弟子不死!”
一位来自汴州镇武司的武侯勃然大怒,当即一跃便飞上了高空,指着紫袍男子大骂道:“凶徒放肆!”
话音刚落,那位刚刚才晋升了三品神意境不久,本该是前途无量的中年武侯整个人直接从内往外炸开,一阵稀碎的血雨混杂着内脏碎屑,飘飘洒洒地落在了地面汴州镇武司众人的身上,而地面众人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妄动一下。
站在紫袍男子身后的杨辰收回了盯着李轻尘的视线,双手抱胸,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这些镇武司的废物们,永远都是这样看不清形势,自己这位师尊,那可是凌驾于真武殿七星君之上的存在,就算将你汴州镇武司那位武督大人请来,也不过就是我家师尊随手抹杀的下场,这些人还真是好大的狗胆,竟还敢上前挑衅。
地面上,原本正在安心养伤的碧眼儿禄存以及无心这二人几乎是同时醒来。
他们两个,一个本就是右护法的直系属下,而另外一个更是得右护法点拨,被赐下了天品绝学,自然也能算他半个门生,二人在见到紫袍男子后,不敢怠慢,赶紧一齐弯腰抱拳,率领真武殿众人恭恭敬敬地向其见礼道:“属下禄存(贪狼),参见右护法大人!”
那头在前些日子才刚得了一场大造化,原本连那鬼郎中都不放在眼里的斑斓猛虎,这时候却是猛地扬起头,望向天空,环绕在孙思邈身旁,轻轻低吼,眼神中竟出现了一丝明显的畏惧。
本在帮着鬼郎中宗胤一起,为李轻尘重新激活道种的孙思邈,此刻也不由得睁开眼来,托着李轻尘与宗胤的双手不动,声音也依旧平静如常,根本就听不出丝毫的慌乱或是愤怒,这种平静甚至影响了周围的人,让那些本是普通人的药王谷弟子们也不由得心安了
下来。
“所谓药王鼎,不过就是区区一座铜炉罢了,以右护法的修为境界,又何必要取这东西呢?”
杨辰在空中踏出一步,朝着底下大喝道:“你这老头儿还真是不识好歹!我家师尊那是念你颇有德行,方才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主动将药王鼎呈上,若你答应,那今日之事便算了了,我真武殿还可额外欠你药王谷一个人情,可你若再要聒噪,将你药王谷上下打杀干净也不过就是我师尊一只手的事!”
话音刚落,一旁负手而立的紫袍男子忽然扇出一巴掌,直接将杨辰从天空扇落在地,直将地面都砸出了一个深坑。
虽是在呵斥,可他的声音却听不出喜怒。
“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杨辰迅速从坑中爬起,灰头土脸,样子看着很是狼狈,不过他依旧挣扎着跪在地上,赶紧抱拳求饶道:“徒儿逾越,还请师尊恕罪。”
远处的沈剑心直看得头皮发麻。
这狂龙杨辰他当然记得,毕竟当初在武道会的擂台上,正是杨辰亲手淘汰了他,包括一边的林慕白与裴世雄二人,也都看得真切,三人心中对于这忽然出现的右护法的恐惧,顿时又上了一层。
试想一个连当朝国舅爷亲手调教都难灭其天生桀骜的人,怎么会在仅仅几个月后,便在另外一人的面前乖巧得像只小猫一样,这还是那位狂妄霸道,不将天下英才放在眼中的狂龙么?
可他眼神之中,那种完全由心而发的畏惧与尊敬,却又根本做不得假。
那模样,就像是一头初生的小蛇突然间遇见了九天真龙一般,自然会被其威势所摄,甘愿匍匐在其脚下,当然,若是他们知晓此人还曾在一夜之间便让无心变成了如今真武殿贪狼星君的话,只怕会更加恐惧。
修为再高,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玩弄人心如揉捏面团般简单的人。
这边惩罚完了刚刚出言不逊的杨辰之后,这位真武殿的右护法才再度看向了底下的孙思邈,只是他的语气之中,却已多了一丝威胁质问之意。
“孙思邈,你刚刚不是说,这天下宝物,乃有德者居之么,怎么,你认为我无德是么?”
孙思邈闻言,却是依旧不卑不亢地道:“我的确说过这话,而右护法自然也不是无德之人,不过这药王鼎并非我所属之物,我也不过是替人代为保管罢了,它真正的主人如今还未出现,我又岂可越俎代庖,将其送出去呢?”
右护法一听,这下倒是来了兴趣。
“哦?那这东西到底是属于谁的呢,你且说出此人的名字,那今日我也就不找你的麻烦了。”
想不到,孙思邈却道:“若我真说出他的名字,怕是右护法也不敢取之。”
话音一落,其余众人只觉瞬间便有一股极端可怕的死亡气息笼罩全身,
整个人完全被极度的恐惧所占据,就连思考也不能,一个个呆立在原地,那种感觉,就好似被天敌给盯上,一时间竟连逃跑也忘了。
紫袍男子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言罢,他手腕翻转,众人只觉四周天地都是微微一暗,再仰头看去时,却见头顶处已不再是青天白日,而是夜幕遮天!
点点群星,闪耀不停,汇聚如环,环绕其身,同时更有一颗斗大的星辰,如帝王般高悬于他的头顶,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好似万星之主,天地共尊一般!
这一处天地好似被完全隔绝出了人间,重重压力就如山岳般压下,梁勇等三品修为的武侯们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不顺畅,而那些不过四品,乃至于五品修为的武人们,更是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朝着位于星幕中央的紫袍男子跪下。
更让众人觉得可怕的是,他们一开始还觉得十分屈辱,可之后竟开始心甘情愿地在叩拜着那位真武殿的右护法,就好似平民百姓见到了王公贵族,能参拜对方,已觉荣幸。
这是何等可怕的手段!
转眼间,地面上不到三品修为的武人中,便只剩下赵瑾,沈剑心,裴世雄,黛芙妮娜以及林慕白这五人还在苦苦支撑,可一刹那之间,林慕白与裴世雄二人便已先后跪地,就连那颗曾经骄傲无比的头颅,此刻也不得不低下,甚至深深地埋进了土里。
沈剑心死死地咬着牙,双膝都已在这股重压之下微微弯折,哪怕他如何在心中狂吼喝止,却也根本无法阻止这个过程,他稍稍扭头,却发现自己竟连抬起手都无法做到,心中顿感绝望。
他刚刚才晋升四品境界,修为还不够稳固,此刻只是辛苦抵御那股宛如泰山压顶般的可怕威压不过刹那,便已经筋疲力尽,可正在这时,他腰间那柄表面布满了森森锈迹,看似毫不起眼的黑色长剑突然一颤,发出一道清脆的剑鸣声,同时更有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从那柄长剑之上飞射而出,将其紧紧包裹,让他终于能够暂时缓一口气,站直了身体。
同样不甘心朝这等真武殿的恶徒跪拜的黛芙妮娜,正紧紧握着那杆从她家乡带来的黑色长矛,支撑着身体,而她左臂上那面纹有九首大蛇的圆盾,此刻也在散发点点微光,帮她分担着压力,至于赵瑾背后更是生出了两道火红色的羽翼,她仰着头,毫不畏惧地盯着紫袍人,既不肯跪拜,也不肯开口求饶。
对比这些敢于在强压之下依旧坚守信念,宁死也不肯弯腰的少年少女们,明明修为更高一个境界的梁勇等人无疑要不堪许多,只见他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斜眼望向了头顶处那一片遮天星幕,以及正中央那颗似为天地之心的,璀璨夺目的斗大星辰,心中不由得同时狂呼起了两个字,那代表着九品十八境的巅峰,也是他们这些武夫曾经的极致追求。
天相!
第一百九十七章 紫衣身外身
斑斓猛虎四爪撑地,仰天怒吼,虎啸阵阵,却仅能在其周围三尺之内回荡而已,倒是一旁的孙思邈随之一挥手,便有一道温润醇厚的绿光扩散开来,看似绵柔无力,却将来自头顶的恐怖压力完全隔绝在外。
沈剑心等人本在全力对抗着头顶的重压,陡然间压力消失,他和黛芙妮娜二人同时晃悠了一下身子,差点一下栽倒,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这种好似在与整片天地作对的感觉,哪怕仅仅只是持续了一息的时间,哪怕对方的主要目标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蝼蚁,却也差点将他们整个人的体魄,乃至于精气神都直接压垮。
这到底是什么修为?
这到底是什么神功?
天际的紫袍男子见状,不由得冷笑一声。
“孙思邈,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言罢,他单手一握,四周星辰环绕,整片星幕以他为中心,开始缓缓扭转,一股强横到了极致,似乎要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猛地落下,似乎要将整个药王谷三山都夷为平地!
江水炸开,山川崩裂,大地坍塌,万物凋零!
底下的药王爷孙思邈不紧不慢地轻喝了一声。
“春风化雨,百草长生!”
一片如春雨般细密的绿光挥洒而下,众人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晃动,下一刻,一根根大如廊柱般的青色藤蔓猛地撞开了四周的泥土,互相缠绕,汇聚在一起,冲天而起,悍然迎向了那有崩裂星辰之威的恐怖伟力。
右护法之威,正如那帝王一怒,便要灭绝万千生灵,而孙思邈的手段也是丝毫不弱,万物有灵,生生不息,便是神灵也无法彻底诛绝,成千上万的翠绿色藤蔓往上涌起,然后被这无穷伟力彻底湮灭,就连一丝残渣也没有剩下,然而,更多的藤蔓却随之生长而出,依旧前赴后继,铺天盖地地朝天空撞了过去,以自己的身躯,无畏地守护着地面的众人。
整片战场一下子分为了两个部分,头顶处自然便是那真武殿右护法的天下,夜幕遮天,群星闪耀,他已化身为万星之主,只是挥手间,便可号令一道道源自天外天星河的无穷神力降临人间!
而地面则已完全成了绿植的海洋,好似无穷无尽的藤蔓草木,得孙思邈号令,开始疯狂地生长,哪怕被那股群星扭转之力不断崩碎,湮灭,却依旧牢牢地守住了这一大片区域,以身躯阻挡,使得那毁天灭地的天相一击无法彻底落下。
天地之间,两股性质截然不同,但品秩却不分高下的力量在不停地消磨着彼此,众人只觉整处天地都在晃动不止,好似末日来临一般,无论什么修为,都已完全被这天相碰撞的威力所震撼,全都呆呆地望着头顶处那不断湮灭,却又不断重生的绿光,以及那足以碎星裂空的霸道伟力。
这,就是人间巅峰武人的真正力量
么?
有人甚至已经完全被吓破了武胆,眼前一幕必然成为他们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而有的人却不禁开始憧憬,暗暗发誓,希冀着未来有一天自己也能掌握如此强横的力量。
正待此时,鬼郎中宗胤的身子微微一晃,神念复位,那十根九幽灵笼丝也被其收回了体内,然后就见双目紧闭的李轻尘身上,骤然间绽放出了一道炙热的光芒,却并非是那漆黑如墨的焚世魔炎,而是最为纯正的大日之火!
一旁的赵瑾心神晃动,已无暇再去顾及其他,只是怔怔地盯着李轻尘,一时之间,竟已经看呆了。
大日之火的包裹中,已经无需孙思邈再伸手将他托起,李轻尘便自然地悬浮于半空中,在四周天崩地裂的恐怖气氛里,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早已断掉的左臂肩头,竟开始出现了一根根细小的肉芽!
肉芽就如活物一般不断地扭动生长,然后缓缓地往下蔓延,最后慢慢地凝聚成一条完整的手臂形状,这亲眼目睹他人断肢重生的震撼感,竟丝毫不比孙思邈与右护法这二人之间的战斗来得小。
李轻尘猛地睁开眼来,四肢伸展,长啸一声,与此同时,更有一道已经完全凝聚为实质的橙色光柱从天而降,撞破了头顶的遮天星幕,粉碎了前方拦路的无穷藤蔓,最终落于他的身上,那正是人间武运!
在他体内,两种截然不同,但实际上却源自同一处的力量开始互相交融,而他身上的气息也在节节攀升,中丹田内的真气暴涨,甚至已经凝聚为实质!
不消片刻,他便已经成功突破到了四品大成的境界,从此体内再无涅神火与焚世魔焰之分,而是合二者为一,化为了世间最为古老,同时也是最为纯粹的万火之祖,大日真焰!
与此同时,头顶处的遮天星幕彻底破碎,露出了原本的朗朗晴空,而周围翠绿色的藤蔓也停止生长,缓缓地缩回了地底,右护法与孙思邈同时收手,天地之间顿时再归平静!
紫袍男子五指紧握,然后一下放开,再望向已是满目疮痍的地面时,尤其在李轻尘的身上多停留了数息,接着才盯向了神色淡然的孙思邈,沉声道:“竟能将区区一部神农百草经修炼到这个地步,孙思邈,我承认,你已有与本座平起平坐的资格了!”
孙思邈亦是收手而立,朗声道:“还望右护法见谅,这药王鼎非我之物,委实是不能越俎代庖交予右护法,若右护法不弃,可随我去往百草峰饮一杯热茶再走。”
紫袍男子闻言,顿时冷哼了一声。
“想让本座知难而退?孙思邈,你也太过高看自己了!既然你想死,那本座就成全你,先前你为帮这小子而甘愿承受冥冥天谴,圣人无垢之相已破,如今要杀你,不难!”
说罢,在他面前,不知何时,竟突然出现了一位相貌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此人身披紫衣,面容姣好,一对浓眉,更添几分风韵,只不过让人感到奇怪
的是,在她的眼睛里,竟无半分神采,就好似先前鬼郎中身边那具毒人傀儡一样,了无生气,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其身上的威压之浓郁,竟比右护法还要可怕!
此人到底是谁,难道她的修为,竟比这位已是天相境界的真武殿右护法还要高么,这天下何时又出了这等人物?
底下汴州镇武司诸武侯们此刻只感觉自己已经要疯掉了,原以为凭自己等人的修为,来这里必能一锤定音,掌控局势,不但白捡一份天大的功劳,还能顺带得药王谷一份人情,可光是一个真武殿右护法,便已让他们彻底绝了这份心思,而眼下竟又出现了一位似乎已经超越天相境的女子,一个个只是不停质问自己,是不是正处于一场噩梦之中?
如是噩梦,便快快醒来吧!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们在明白了这个事实之后,已不禁跪倒在地,完全没了再反抗的心思,只是闭目默默祈祷,希望能有朝廷的高手闻风前来相救,但这种事就连他们自己也觉得不现实,毕竟就算有人来了,那又得是多强的武侯,才能与这二人匹敌呢?
孙思邈扬起头,脸上亦是第一次出现了极度震惊的神情,旋即他便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原来你取药王鼎,是要将她炼化为自己的身外化身!”
鬼郎中脸上的表情更是惊讶,他刚才整个人的神念完全被困在了李轻尘的泥丸宫里,刚刚方才脱身,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那紫袍男子后,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忍不住张了张嘴,却又老老实实地闭上了。
紫袍男子自己不动,只是轻轻地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然后下令道:“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就见那紫衣女子一下便抬起了手臂,下一瞬,众人只觉眼前的世界整个支离破碎开来,好似在一瞬之间,被人以利刃斩为了无数块,就连与右护法对了一招后也未落下风的孙思邈都闷哼了一声,当即双手连挥,大袖飘扬,一下裹起了在场诸人,然后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竟是一品神相境独有的,缩地成寸的功夫!
只是一个晃眼的功夫,地面上便只剩下除鬼郎中以外的真武殿诸人,而其余人皆被孙思邈以一对大袖卷走,紫袍男子见了,饶是心中杀意大盛,却又不得不强行扼制了这具还未完全炼化的傀儡化身的行动。
要操纵她,就算对于这位修为通天的真武殿右护法而言,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眼前的世界重新恢复了生机,赵瑾一下子单膝跪倒,浑身大汗淋漓,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劫后余生的新鲜空气。
刚刚那种死亡降临的气息实在是太过真实,赵瑾心里清楚,哪怕只要再慢上一点点,她都会彻底死去,绝无任何生还的可能,而其余众人也都是如此,很多人甚至已经吓得完全失禁,瘫倒在地上,表情依旧呆滞,似乎连魂儿都给丢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幽州女武督
紫袍男子转过头,望向远处那云遮雾绕的百草峰,冷冷一笑。
“跑得了和尚,难道还跑得了庙么?”
言罢,他只将大手一挥,便轻松将地面剩下的真武殿众人摄起,然后一齐朝那百草峰上飞去,短短不过一息的时间,便已来到了百草峰上空,然后随手一巴掌,便是万里晴空!
众人眼神恍惚,皆为右护法这无敌之姿而心颤不已。
恍若天神一怒,四周重重浮云皆被震散,顿时露出了底下生机勃勃的山头。
百草峰上,药王爷孙思邈将那刺金大袖微微一扬,众人顿时翻滚落地,此地也不是别处,正是那栽种了半池荷花的山顶池塘边上,仙鹤有灵,已预感有大劫将至,本在梳洗羽毛,此刻却全都在躁动不安地扇动着翅膀,掀起阵阵微风,带得旁边荷花不停摇曳。
孙思邈立于原地,脸上竟隐现出一层奇妙的金光,那股泰然自若的宗师气度,让人顿觉心安。
暂不去看头顶的强敌,孙思邈朗声问道:“幽忧何在?”
被自家师尊在一瞬之间便从千金峰山脚处直接带上了百草峰顶,而肉身体魄又远不如李轻尘这等武人那般坚韧的卢照邻,此刻脑子都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可一听到师尊的呼唤,却慌忙爬了起来,赶紧跑到了孙思邈的面前跪下。
“弟子在此,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孙思邈沉声嘱咐道:“两件事,你要细心听好,第一,民间有一自魏晋之时便传下的邪方,名为‘五石散’,这些年虽已被为师销毁得七七八八,可依旧还有残余存世,之后便需你代为师继续将之收集销毁,直至将此方彻底清除,不然为师心中难安,第二,下山之后,取八根石柱,将为师曾经传授于你的药方一一铭刻其上,不得藏私,之后再将石柱送回我家乡安置,让天下医师皆可研习,这两件事,你可记住?”
卢照邻赶忙点头答应道:“记住了,弟子记住了!”
可转眼间他便反应了过来,当即神色慌张地追问道:“下山?师尊,下什么山?”
然而,孙思邈却不去管他,心知此刻情况紧急,已没多余时间可浪费,他当即又转头看向了身前已有隐隐预感的众弟子,朗声道:“药王谷众弟子听令!”
众人赶忙拜倒在地,大声道:“弟子在此,还请师尊吩咐!”
孙思邈禁不住长叹一声后,语气极为郑重地嘱托道:“修行,也是修心,未来就算为师不在你们身边,也万不可忘却为师曾教与你们的话,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将来你们行走四方,万不可以高低贵贱论人,如遇病人,皆须尽心竭力相救,这《千金翼方》传于你们,未来就靠你们自己领悟了!”
言罢,伸手轻轻一点,一道道绿光便先后钻入了众弟子的眉心之中,将自己毕生所学写就的《千金翼方》铭刻于他们脑海之中,将来只需凝神内
视,便可自行翻阅。
卢照邻没有去细看自己脑中那本可谓无价之宝的医书,便再也忍不住哭嚎了起来。
“师尊,师尊呀!”
他是聪明人,此时如何还不清楚,师尊这是在向他们托付后事了。
总算是安顿好了之后的一切,孙思邈也终于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依旧慈祥,如那三月春光,可滋润万物生长,悲天悯人之处,不负这人间圣人之名。
他语气淡然地宽慰着门下众弟子道:“不必为为师而哭泣,我阳寿已尽,今日便要尸解,此乃天定之事,为命数也,无需怨怼,也不必抗拒,倒是为师拖累了你们,将来行走人间时,莫要以药王谷弟子而自居了,若传授医道,也不必以我之名,你们若能开枝散叶,既不枉为师教导你们多年,更可造福于天下,为师已心满意足,众弟子听令,待今日事了,便下山去吧。”
他之阳寿,本就只剩下寥寥三年而已,这是他早就知晓之事,乃天定之命数也,似他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因恐惧死亡而去想方设法地改变自己的命运,乃至于跟其他人一样堕入魔道,夫圣人者,在于乐天知命,顺应天心,随遇而安,既然是天注定的事,他自然不会抗拒。
之后他骑虎离开百草峰,在见到那棺中妇人的一刹那,便又生出了冥冥感应,一个抉择顿时摆在了他的面前,尤其是在见到十三年前自己曾直言不能习武的孩子,如今竟已成为了长安镇武司的武侯,顿事了悟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之道,于是心甘情愿地以自己剩下的阳寿换取妇人与她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活命。
那妇人与她肚子里的孩子本来必死无疑,可因为遇到了自己,却能活下来,这就是机缘,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自己就是她们母子俩的一线生机,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鬼郎中在得知了真相后,会那般惊讶,甚至主动开口认输。
此时孙思邈自知大限已至,不愿连累门下跟随自己多年的众弟子,自然便要遣他们下山,如今真武殿势大,将来当然不可再以药王谷弟子自居,一番交代,皆为他人考量,为世人谋福祉,此慈悲心肠,方不愧“药王”之名。
听完孙思邈的言语嘱咐后,一众药王谷的弟子们再也忍不住,顿时嚎嚎大哭了起来。
孙思邈不但是为他们传道授业的师尊,更是他们由心敬佩的一位长辈,他们此生无论是这一身卓绝的医术,还是高尚的品行,皆是从他的身上学来,此刻陡然间听到这种噩耗,他们怎能肝肠寸断,泣不成声呢?
可就在这时,从头顶天际处,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却是那紧随而至的右护法突然开口了,不过言语中却多是讥讽与威胁之意。
“真是好一出师徒情深啊,孙思邈,你既然也知道自己要死,为何偏偏就不愿将药王鼎交与我呢,难道你门下众弟子将来行走江湖之时,就不需要我真武殿的帮助么?”
思邈一下扬起头来,脸色平静,丝毫不为其所动,只是朗声道:“你想要药王鼎,那便自己来取吧!”
言罢,脚下这座高达百丈的百草峰顿时大震,然后就见一道浑厚凝练,犹如实质一般的金光从底下升起,如罩子般,一下盖住了整座百草峰,将其保护在内,无穷细小如芥子般的符在金光之中不停旋转,这竟是一座护山大阵!
紫袍男子见状,心头顿时火起,杀意弥漫,更比那隆冬大雪还要冰冷刺骨。
“你一个将死之人,到底是为何偏要费劲去守护那无用之物,难道你真以为本座不会杀你是么?”
见孙思邈不言,这位真武殿的右护法也因此而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高举双手,当即便施展起了自己所修两部绝学之中,自古便因号称人心如泥团,随意可捏就,在修行至大成之后,可依自己的意志而随意篡改他人记忆,蒙蔽他人心智,乃至于如脱胎换骨一般地完全改变他人的心性为己所用,就好似操纵傀儡一般去驾驭他人,故为苍生所忌的《摩诃心经》,以此真经之神威,开始驱使起那具其实还未完全死透的女子肉身,向底下那层金光罩杀去!
而这位强横无匹的紫衣女子也不是什么藉藉无名之辈,她正是那位失踪良久的幽州镇武司武督大人!
只可惜,落在了这位修行《摩诃心经》的右护法手上,真乃她命中之劫数,因为一开始受伤太重,早已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沦落至此。
想她堂堂幽州武督,竟成了他人手下的傀儡,甚至要被其彻底炼化为身外化身,将来代他行走天下,真是何其悲凉也!
不过,右护法倒也没那本事,或者说暂时还不能抹除她剩下的意识,而只保留她一身强悍的神通与体魄,故而眼下这具傀儡化身还不算完美,哪怕得鲁班门秘法相助,也远远不够,他既无法发挥出她原本的实力,也不敢这么做。
但紫袍男子相信,饶是如此,眼下也已经足够了,因为这位幽州镇武司的女武督大人,其真实修为,已经超越了世间武人所谓极致的九品十八境,到达了一个全新的境界,甚至可以说,若非是那位出手,换他自己上去,都绝不会是她的对手,二人之差,可谓天堑。
超越一品,神相合一,三魂七魄凝练如实质,大道铭文尽在其掌握,她光是这副肉身体魄,便已算是世间最强横的神兵利器!
武人,本就是杀器!
紫衣女子猛地抬起头来,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之中,此刻却是神光闪耀,杀意凛然,下一瞬,她整个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空中一下响起了两声几乎难以分辨其先后的巨响,一道是她破开空间所产生的剧烈音爆,而另外一道,则是她一拳打在了面前金光阵上的声音。
“当!”
一股环形的气浪瞬间炸裂开来,直接将百丈之内的飞鸟都全部绞杀殆尽!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人心不堪言
百丈方圆,浮云尽散,飞鸟诛绝,而这,仅仅只是那紫衣女子一拳之余威而已。
别说是被孙思邈以袖里乾坤之术带上百草峰山头暂时避难的众人,就连那紫袍男子身后所站的真武殿诸人,也都看得是瞠目结舌,一时之间,竟因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这一拳所带给他们的震撼而哑然。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紧接着便又是第二拳狠狠砸落!
“当!”
如一座洪钟大吕被那包铁钟杵所敲响,霎时间,声传千里!
不过两拳下去,那原本混元如一,圆润无瑕地罩住整座百草峰,就连一品武夫也难轻易攻破的金光罩顶部,竟直接被那看着甚至有些秀气的拳头给砸得凹下去了一大块。
构成这道金光罩本身的,那一枚枚细小的符尽皆因承受不住这股巨力而崩碎开来,缕缕金光,就如那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四下飞散,看似绝美,却让底下的众人不禁心生绝望。
不光如此,在这道金光罩的表面,甚至已出现了丝丝肉眼可见的裂纹,底下有胆小者见了,不禁吓得惊叫出声,一下瘫倒在地,张大了嘴,怔怔地望着金光罩外,那夺人心魄的紫衣女子。
然而,下一刻,却见孙思邈不慌不忙地将单手一引,便有一朵表面还有颗颗水珠滚动的荷花脱离了那处小池塘,轻轻一晃,便在空中瓦解,化为了一道水波流转的金色液体,被他轻轻往上一托后,便自然地覆盖在了那金光罩顶部的裂纹处,金色液体渗透进去,那一道道可怕的裂纹竟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天上的紫袍男子见了,却也不恼,只是微微一挑眉,又是惊讶,又是不屑地道:“哦?倒还真是有些手段,不过本座倒要看看,你那半池荷花又能坚持到几时?”
孙思邈凝眉不言,显然是不愿与此人再做任何口舌之争,可就在这时,一旁已经回过神来的梁勇,却突然出声喊道:“药王爷,要不就将那药王鼎给了他吧!”
在他身旁,同为襄州镇武司武侯的穆东亦是随之帮腔道:“是呀,药王爷!我等皆与此事无关,您为何偏要将我等一并牵扯进来呀!”
药王谷的众弟子们一听,皆转过头来,对这二人怒目相向,不过梁勇和穆东全当没看见,毕竟这些医师就真的只是普通医师而已,又不是孙思邈这种深藏不露的高人,能把他们怎么样呢,况且不光是他们,就连汴州镇武司的人在反应过来后,也不禁开始“好言”劝说了起来。
“药王爷呀,您宅心仁厚,就原谅我等直言了吧,这真武殿的右护法实在是太过强横,而那紫衣女子更是厉害,我们都不是对手,药王爷您又何必苦苦支撑,今日将那药王鼎给了他便是,待得我等脱困,自会上报朝廷,朝廷必会派出高手追捕此人,这真武殿嚣张的了一时
,又能嚣张一世么?”
“是这个道理呀!药王爷,算了吧,便将那东西给了他,想必他也不会再为难咱们了,刚才算我多生了一只耳朵,不小心将您的话给听了去,我再多嘴说句不好听的,既然您已要尸解离世,那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您门下这些弟子们想想吧。”
“对呀,对呀,药王爷,何必坚持,我看您也撑不住太久了,我们可不想死呀!”
以梁勇等人为首的众人在一旁七嘴八舌地劝说个不停,若非自知实力不如对方,看他们那样子,许是都打算直接上前逼宫了,况且刚才孙思邈自己也说了,他已是大限将至,活不了了,那现在还需要跟一个死人太过客气什么,若他还有几十年好活,他们倒也不至于这么说话,所谓树倒猢狲散,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不怪他们太现实,要怪,就怪你药王谷怀璧其罪吧,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在想,待得此番事了,是否要将药王谷三山直接以朝廷的名义封禁,再好生寻找孙思邈可能留下的丹炉与丹药等物。
卢照邻听得心头一阵火起,忍不住大声指责道:“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难道抗击真武殿不是你们份内的事么,刚刚我师尊还曾施法保护你们,带你们来到百草峰避难,你们不思感激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能说出这种没皮没脸的话来!”
若是孙思邈亲自来说这话,他们兴许还会畏惧几分,可区区一个普通医师就敢跳出来横加指责他们,他们又岂会给他好脸色,当即便有一人斜着眼看向卢照邻,阴阳怪气地道:“的确是我们份内的事,可那也要量力而行呀,难道你们遇见了自己束手无策的病症还要瞎治么?”
又有一人紧跟着道:“话又说回来了,若不是为保你药王谷,我们又岂会来此?现在被你们所牵连,你倒是有理了?小子,这账可不该是这么算的呀!”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斑斓猛虎突然咆哮一声,作势欲扑,顿时吓得那人慌忙躲回了人群之中,不敢再露头,而那斑斓猛虎在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后,便望向面前众人,微微探爪,口中发出一阵阵威胁性十足的低吼,顿时惊得众人不停后退。
卢照邻被对面众人这一番没良心的言语气得那是怒发冲冠,还要再言的时候,一旁不光是一身伤势已经痊愈,就连自身实力也上了一个大台阶的李轻尘一下伸手拦住了他,随即望向对面众人,冷冰冰地呵斥道:“闭上你们的狗嘴!药王鼎要给谁,不是你们说了算,谁若是想走,也没人拦着,再要聒噪,别怪我不客气!”
本就因堂弟之死而与李轻尘算是结了死仇的梁勇一听,当即上前一步,指着李轻尘的鼻子怒斥道:“你这恶徒袭杀我襄州镇武司武侯的事都还未找你算账,你怎敢还在这里口出狂言,莫不是真当我镇武司无人?”
虽然刚刚眼睁睁看着这李
轻尘在一团让他几乎忍不住要顶礼膜拜的金色火焰中将一身伤势痊愈,也清楚他定然是得了大好处,眼下实力肯定比先前一拳将自己击退的时候更强了几分,可心中那股子骄傲,再加上有身旁众人的无声支持,还是让他壮着胆子站在了李轻尘的面前。
李轻尘盯着眼前这看似胆气极足,其实心境都已经在微微摇晃的梁勇,咧嘴一笑道:“什么人?我只看到了一群忘恩负义的畜生而已,哦对了,我刚刚决定了,待今日事了,我必问拳你襄州镇武司,还望你到时候可别怯战!”
一旁的众人听了,当即对李轻尘这等“狂妄小贼”破口大骂,而梁勇亦是挺着脖子,就连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道:“笑话!我乃堂堂三品武夫,而你小子不过区区四品而已,我会怕?我凭什么怕?”
边上的穆东看向李轻尘的眼神无比阴沉,突然间沉声大喝道:“好啊,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就在襄州镇武司大门口等着你,希望你可别让我们等上太久!”
他们虽为襄州镇武司的中坚,却也不是最强者,在他们上面不光还有前辈高人,而且还有襄州武督存在,想他区区一个四品武人,就算再是天赋异禀,可一旦到了他们襄州镇武司,还不是任由拿捏,这小子真是年轻气盛,有几分修为便不知道自己究竟姓什么了,到时候必要将此狂妄恶徒擒下,好生教教他什么叫江湖,什么叫镇武司!
不,不能等他上门,等到今日事了,便要回去请来更多高手,配合悬镜司,对此人展开围剿,到时候集我襄州镇武司半数战力,难道还对付不了你区区一个年轻小子?
沈剑心在一旁看得真切,瞬间便已明白了这二人心中所打的小算盘,赶紧出言打断众人道:“诸位前辈,请听在下一言吧,眼下大敌当前,为何还要说这种丧气话,这真武殿乃我镇武司的死敌,又怎可对他们屈从,将宝物拱手相让呢,今日我等若真是未战先怯,临阵脱逃,日后被朝廷得知并被追责,那谁又该来负这个责任呢?”
梁勇等人闻言,一时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方乃是长安镇武司的武侯,纵然长安司对他们没有直接统辖与号令之权,可今天这事一旦上报,便等于被他们抓住了把柄,到时候追究下来,的确有些不妥,况且这小子年纪轻轻便已突破了四品修为,日后也必为长安镇武司中坚之一,已足够有份量在那些大人物面前告状了,所以完全没必要现在得罪了他,只是看他如此包庇这李轻尘,终究还是有些不忿。
黄巾忍不住在一旁嘟囔道:“话是这么说,可朝廷也没让咱们去送死呀。”
正在这时,一旁本在努力修缮着不断破损的金光罩的药王爷孙思邈却突然开口道:“的确是老夫一人之错,牵连了诸位,老夫先向诸位道一声歉,还望各位原谅。”
第二百章 大阵终被破
见药王爷孙思邈都已经这样说了,其他人就算心中再是不愿,却也只能赶紧抱拳,道一声“不敢”,“药王爷客气”,毕竟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孙思邈如今还没死,他们又岂敢无的放矢,只能是暗自腹诽罢了,不过倒是仍旧有人不死心,还欲继续劝说孙思邈将那药王鼎交出去,以免殃及池鱼,害得他们也被连累。
沈剑心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心中不禁感叹这些人还真是蠢而不自知。
镇武司与真武殿这两派势力,一个代表了朝廷,而另一个,则代表了江湖,一方是要以强悍的武力强行为江湖武人们树立规矩,使得世间保持和平安定,而另外一方则要振兴武道,重现武人高高在上的风云乱世,这两方,一方为秩序,一方为混沌,两者本就是因理念的极端对立而结仇,似这种敌对关系,远比一般的仇怨更难解除。
欲成大事者,就连杀父仇人也可原谅,只要对方暂时对他有用,可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挡在他们前进路上的人,这就是世间最**的真理,理念之争,比之战场厮杀更要凶险百倍,今天这事,又岂是交出那药王鼎就能避免得了的。
说句不好听的,既然对方随手就可以把他们当做一群蝼蚁一般拍死,又怎么会吝惜自己的手而不出这一掌呢,此时不依托这百草峰的大阵防御,又能如何?
沈剑心手握长剑,心中不禁问道,难不成一百五十年过去之后,这曾经是人间正道表率的镇武司,真就变了么,不然为何这一众人,皆是这等见利忘义,贪生怕死之辈呢?
无人可以回答他心中的疑问。
不过就在这时,那活水源源不断的池塘之中,半池莲花都已先后被孙思邈化为了金液,缝补金光大阵的破损,在原地只残留了些不起眼的茎叶罢了,而随着那位紫衣女子仿佛不知疲倦地再度一拳砸下,整座百草峰都被砸得硬生生下降了十丈有余,一些人一下子站不稳,甚至倒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抓住四周草坪,口中大叫不止,还当是末日来临。
“嘭!”
在硬生生受了这位幽州女武督百拳之后,笼罩整座百草峰的金光大阵,终于也在这股沛然巨力之下,好似一座玻璃罩一样,瞬间破碎开来,炸开的碎屑甚至在百草峰头下起了一场金色的细雨。
然而,无人还有心情再去欣赏那等美景,因为他们都明白大阵一旦被破究竟代表着什么,梁勇等人呆立原地,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总算是打破了这层硬得出奇的王八壳,那紫袍男子见状,顿时朝着底下猖狂大笑道:“哈哈哈哈,孙思邈!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话音刚落,却见那紫衣女子在右护法所修摩诃心经的操纵下,朝着峰上众人合身扑下的瞬间,其身周竟突然出现了一片片青翠欲滴的莲叶,趁其不备之际,一下将其紧紧包裹住,然后先后化为了一道道绿光,一下钻入了那紫衣女子的眉心之中!
天际,本来这位真武殿的右护法自觉大局已定,自己只需远远以摩诃心经控制那幽州镇武司的女武督在下方展开一面倒的屠杀即可,可眼下竟是忽然一愣,然后在反应过来的瞬间,
便立马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道:“老匹夫,你真是好胆!”
其余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那本已稳操胜券的真武殿右护法要如此气急败坏,然后就见那突然顿在空中的紫衣女子眼神骤然一暗,然后又复一明,再观其眉眼之间,竟已多了几分灵动之意,在药王爷的设计之下,稍微恢复了几分神智的她,几乎是立马便返身扑杀向了头顶的紫袍男子。
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过四十余丈,可对于她而言,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罢了。
“该死!”
紫袍男子见状,不由得张口大骂了一声,此刻已经来不及再去管其他,赶紧大吼道:“万星俯首,我为帝!”
一声令下,天相之威已是全力催动,只见此处天地猛然一暗,然后便有无数硕大的星辰接连出现,外放无穷光芒,在空中汇聚成了一条银光闪闪的河流,悍然朝着底下的紫衣女子撞去!
星河冲刷,群星相撞!
却见那尚在空中的紫衣女子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击,竟然不闪不避,只是拧腰出拳,右手朝天一挥,那一身流淌而出的拳意之浑厚,就如大江大河一般,源源不绝,波涛汹涌!
这一拳打出,便要教整条银河逆流,那强悍到了极点的气势,好似要将此处天地都整个颠倒!
一阵密集的爆炸声响起,那是群星崩碎,银河炸裂,紫衣女子一拳打出之后,完全是以毫发无损的姿态穿过了那绝不似表面上这么简单的漫长星河。
这是什么实力?
几乎是一瞬之间便已经跨到了那紫袍男子的身前,然后便见她手捏剑指,一指便朝着对方眉心正中央的泥丸宫戳去,那势头,竟是打算一举灭杀对方的神魂,绝不给对方半点活命的机会!
是啊,她乃是幽州镇武司的武督大人,是站在人间武夫头顶处的厉害人物,是以女子之身,却凌驾于万千男子之上的大洛女武神,她又怎能忍受自己的肉身竟被一个只会玩弄人心的弱者所操纵,甚至还打算炼化她为身外化身?
让自己变成一条听话的狗,还是一把杀人的刀?
这对她而言,是一种极致的侮辱!
“死!”
与神相合一,跨越了九品十八境的凡人境界后,她哪怕就是站着不动,任凭神兵利器砍在身上也无妨,换言之,此刻的她,自己便是一柄威力无穷的神兵!
捏指即有剑气生,化掌便可断千仞,身为武道大宗师,其修行已趋圆满,自然是万法皆通,这一道剑气迅猛刺出,凝练成实质,双指化为一柄纯白长剑,只是眨眼间,便已破开了右护法刚刚所布下的层层罡气防御。
“啪!”
剑气前突,将那一层无形的护罩炸裂,顿时露出了底下那张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的脸来。
这位右护法生得一张威严极重的国字脸,轮廓分明,气势极足,便是以极苛刻的标准来看,也是一位英武不凡的美男子,加之身材魁梧,简直就是从画像上走下的盖世帝君,只不过,这张宛如刀削斧劈而成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扭曲的恐惧之
色,只因他已经切实地感受到了一种死亡临近的气息。
哪怕他是一品武人中极罕见的天相境,可在这一指之下,也断无存活的道理。
只要还未脱离九品十八境,那就仍是凡夫俗子,便依然很容易死,而她,却早已超脱,这看似仅仅只是一境之差,可这其中的差别,却不亚于被笑称为十品武人的普通人与一位一品神相境武人之间的差距。
这是无法用任何力量和巧道去填补的空缺。
右护法的脑中,此刻已是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再思考,光是对方身上那凝练如实质的霸道拳意,便已将他全身都压制得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纯白长剑离自己的眉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旦泥丸宫被点破,神魂被剑气彻底绞杀,哪怕是他,也肯定活不下来。
我要死了么,我就要这么死了么?
他不停地在心中愤然疾呼着,全然无法接受自己落到这样的结局,试想这本该是他如提线木偶一般操纵着傀儡,向世人展现摩诃心经之威,可怎么忽然间,就轮到他被傀儡给反杀了呢?
他心中涌起了一种刻骨的耻辱,可那又能怎么办呢,他已无能为力。
“啪!”
就在那位幽州女武督的手指触碰到自己额头的一刹那,右护法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降临,不过在半晌之后,他却又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却见那紫衣女子不知为何,竟似定在了原地,不再向前。
幽州女武督浑身颤抖不止,观其表情,似乎是在努力与加在身上的那股力量对抗着,眼中更是陡然间射出了倾尽三江之水也无法洗净的恨意。
“我与你真武殿,不共戴天!”
似她这样已经修行到了近乎极致的武人,莫说是随便的一举一动便可崩裂山河,其神意之强,更是已经化作实质,可以随意以神魂状态御风远游,就连天地罡气也无法伤害,甚至一个念头,便已可伤人!
心中那股极端的恨意与杀气外放,朝着紫袍男子以及其身后猛地一卷,便轻易抹杀了真武殿绝大部分人的神魂,只留下了一具空洞的肉身皮囊,唯有赵瑾,禄存,无心,凌月燕,赵奴,刘不苦这几人毫发无损,只不过,在他们身上,却有两块只会由真武殿七星君才能佩戴的玉牌相继炸碎开来。
紧接着,就见从那紫衣女子的身上突然飞出了一物,带起一道白光,迅速朝着百草峰上落去,然后就见她双眼之中的神光突然一暗,整个人再度变得毫无生气,呆呆地立在空中,就似一具木头所做成的傀儡一般。
右护法见状,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些什么,可他如今却已不敢再放肆地以摩诃心经蒙蔽其残存的心智,继续操纵她上前杀敌,而是翻手将其收起,心中那份恐惧,也是直到她消失之后,方才渐渐褪去,再看那百草峰上,顿时杀意大盛。
都是这老匹夫,害得自己差点阴沟里翻了船,险些被自己的玩物所杀,今日不将这百草峰上之人尽数屠灭干净,不将这整座山头踏为齑粉,实在是难解他心头之恨!
第二百零一章 再战真武殿
百草峰山顶处,眼见那金光罩被破,李轻尘本已准备好了要与药王谷共存亡,毕竟他心中清楚,就算自己实力大进,可也远远不是天上那二人的对手,况且对方或许会放过那些仅仅只是普通人的药王谷弟子,但却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故而当下唯有以必死之心,向对手打出自己的最强一拳,这样纵然是死,也会死得稍有尊严一些。
可让李轻尘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紫衣女子竟在最后忽然倒戈一击,在一拳破碎了重重星河后,差点一举灭杀了那位真武殿的右护法,再然后那紫衣女子不知为何却又突然定在了空中,然后便有一个小物件朝山头处落下,只是一瞬间便飞到了自己手里,倒把他给吓了一跳。
等到李轻尘定睛一瞧,才发现手中竟是一枚铭刻有“紫璇”二字的方形玉牌,他用手紧紧一捏,便有许多画面在脑中不停涌现,同时还有一位女子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李轻尘吓得赶忙松开了手,眉头一下皱起,又一下舒展开来,旋即便将那玉牌翻手收起。
与此同时,那刚从幽州司女武督手上死里逃生的右护法已是杀心大起,当即一手指下,朝着身后残余众人厉声下令道:“杀光他们,一个也不许放跑!”
底下的梁勇等人明明战力未失,却早已被吓得肝胆俱裂,当下一见那紫袍男子不但毫发无损,而且还已向下杀来,顿时想也没想,便立即作鸟兽散,包括那本该与真武殿死战的汴州镇武司众武侯,乃至于跟着沈剑心一起从长安远道而至的林慕白与裴世雄二人,全都四散而逃。
倒不能说这二人贪生怕死,毕竟他们自己也明白,以他们如今的修为,在同龄人中或许也算是佼佼者,可在这里,连个屁都不是,再怎么努力,也影响不了战局的结果,又何必白白送命,况且这两个年轻人到底还是比梁勇等人有良心,这般危急的时刻,竟还不忘传音劝说卢照邻等药王谷的弟子们赶紧离开。
与此同时,先前故意布局,以玄妙手法刺激了那紫衣女子残存的自我意识,差点直接翻转整个战局,奈何最终还是功亏一篑的药王爷孙思邈也微微张口,一道道传音便分别落入了众弟子的耳中,催促着他们与其他武人们一起,尽快护着那抱着孩子的妇人一并下山。
众弟子纵然再不情愿,可这到底也是自家师尊最后的命令了,再加上他们自己也清楚,若要再强行留在这里,也只是拖累罢了,故而在含泪磕头,挥别孙思邈后,便一边抹泪,一边与其他人一起,赶紧转身下山逃去。
总算是安顿好了门下众弟子,先不去看头顶处来势汹汹的敌人,孙思邈竟还有心情悠然地转过头,望向了李轻尘,笑容还是那般的和蔼可亲。
“李小哥不跟着一起下山吗?”
李轻尘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出自己的左右手来,
十根手指彼此交错扣在一起,然后翻过手掌,往上用力一撑,拉扯筋骨,接着从其脖颈处开始,一连串细密的响声一路往下蔓延,直至尾椎骨处方才停止。
此为蛟龙正骨之法!
“总得有人留下来断后嘛,小子不才,却也不愿让药王爷独美于前,更何况就算我想走,有人也不会让呀。”
孙思邈听罢,不由得大笑三声,然后挺身便朝着那右护法主动迎了上去。
他们二人都是天相境的修为,哪怕只是战斗余波也足以摧毁这已经失去了阵法保护的百草峰,而且更会殃及他人,右护法对此自然无所谓,但他孙思邈却有所谓,故而必须要将战斗区域尽量带离地面才行。
只是眨眼间,那池塘边上,便只剩下了李轻尘,三三姑娘,沈剑心,黛芙妮娜与鬼郎中这几人,只是看鬼郎中那一副神色复杂的模样,却不知他到底想要站哪边,李轻尘稍微瞥了他一眼后,也没有立即出言质问他。
他当然不清楚在自己泥丸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伤势痊愈,修为大进,这人也是有一份功劳的,此刻只盼着他别再站在药王谷的对立面也就行了,毕竟一位二品正心境的武人,在右护法与孙思邈都不能插手的情况下,足以以压倒性的优势控制整个战局的走向。
好在,那生就一对白目的鬼郎中也没去看其他人,只是瞧了眼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斑斓猛虎,便顺势乖乖地退到了一旁,双手垂下,作出一副我也算牵制了对手主力之一的模样,就那么呆在原地不同,也未再放出他手下的毒人傀儡给李轻尘他们找麻烦,好似真的就打算在一旁看戏。
“嘭!”“嘭!”“嘭!”
赵瑾,禄存,无心,凌月燕,刘不苦,赵奴等人先后落地,禄存废话都没有一句,直接伸手一指,便有涛涛流沙朝着正在逃跑中的梁勇等人追杀而去,毕竟他本就是右护法的直系属下,对其最为忠心,甚至已经到了崇敬的地步,右护法说要杀光他们,他禄存自然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逃走。
再看这边,因为无心整个人无论是打扮,还是气质,对比长安之时都已是大变样,再加上沈剑心来的时候他已经退到后方人群之中养伤,沈剑心的注意力又全在李轻尘的身上,原本还没注意到,此刻再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惊呼道:“无心兄弟,你怎么在这?你,你怎么能跟他们站在一起?”
却不想,无心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双手寒气滋生,显然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李轻尘见状,立马一伸手,拦住了还欲再言的沈剑心,然后道:“各人自有各人的选择,而选择是没有对错的,你说是吧?”
对面身穿大红袍的赵奴立马接口道:“哼,臭小子,别想着拖延时间了,我看你们还是乖乖跪地求饶吧
,右护法大人神威无敌,那姓孙的不会是对手,况且我家少主与两位星君大人都在这里,你们难道还想要负隅顽抗么?”
李轻尘嘴角一翘,悠然道:“那碧眼儿还行,不过现在重伤未愈,又要逞强去追杀其他人,暂时也脱不开身,少了他,你们不会认为自己还是优势的一方吧?死胖子,既然你嘴巴最碎,要不就你第一个来跟我过两手?”
赵奴立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不敢应战,而是赶紧躲在了赵瑾的身后,毕竟李轻尘的厉害,他先前可是亲眼见过了,他哪儿敢跟对方过上两手,找死不是?
赵瑾暂且压下了心中的异样感觉,却又忍不住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李轻尘眉毛一挑,他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真武殿少主可没一丝好感,二人说是结了死仇也不为过,故而当即便讥讽道:“你这臭婆娘打听这么清楚做什么,难不成是准备下辈子继续找我的麻烦?”
赵瑾脸色一沉,自小到大,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称呼她,心中杀意一起,再不迟疑,直直一拳便朝着李轻尘击出,一道半透明的南明离火如朱雀展翅,顺着拳头喷涌而出,一下便笼罩了李轻尘全身!
她一动手,其余人也都找上了各自的对手,在三三姑娘手下吃了大亏,差一点被生生打死的无心却依旧找上了那穿着羊皮裘的小姑娘,这是自信,也是自傲,从哪里跌倒,就得从哪里爬起来,不然他也配不上贪狼星君之位!
已经找回了被三三姑娘空手夺去后又随意丢弃的圆月双环,穿着一条两边开叉直至腰间的深蓝色长裙,头上盘着云髻的凌月燕也找上了先前因兵刃不在手,故而不慎在对方手下吃了亏的黛芙妮娜,而赵奴和刘不苦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挑上了一个软柿子,顿时心满意足地携手朝着沈剑心飞身杀去。
在场的皆是四品武夫,而且在同境中都算绝对的强者,其实力远胜普通武人,可这场战斗从一开始,李轻尘与赵瑾二人便已抢过了所有风头。
李轻尘根本就没察觉到,随着涅真火的重燃,并且与焚世魔炎进行融合之后,就连自己的心性都有了一些变化,原来除非必要,不然从不喜欢在战斗中挑衅对方的他,此刻嘴上竟是说个不停。
“臭婆娘,今天我俩便将新仇旧账一起算了吧,先前看你是个女人,让了你一只手,现在我不让了,你以为你还能赢我吗?”
同样一拳打出,拳头上涌现的大日真炎却不是一般火焰的红色,而是最外面带着一层耀眼金光的赤色,大日真炎随着拳意朝前一卷,赵瑾暗道一声不好,脚下一点,身形暴退,可依旧还是慢了一步,护身真火被破,上半身的衣物都被直接烧毁了一层,露出了下方明显是女子所穿的亵衣来。
第二百零二章 故人不相识
一头及腰青丝没了束缚,自然地披散下来,顿时教她少了几分比世间男儿也不逞多让的英气,却多了几分独属于女儿家的妩媚,少了外衣的遮掩,哪怕被层层绷带紧紧包裹,却也依旧难掩其胸口处壮丽的风光。
真可谓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纵使稍显狼狈,却也依然无碍她那绝美的风采。
只不过,眼下无论是他人,还是赵瑾自己,都没那心情再去管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因为就在刚才,对手那不知其姓名的赤金色火焰,竟轻而易举地便将她打出的南明离火所吞噬,甚至差一点将她也给卷了进去,这无疑是给了她巨大的震撼感。
身为真武殿的少主,又被那悬镜司列为人榜第二,她所修绝学,自然也是全本的天品真经,可为何对手竟能在同等修为下对自己产生全面的压制,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已经颠覆了她的常识。
同为天品真经,除非对手在修为上有着绝对的优势,否则互相之间可没有纯粹的克制关系,譬如无心所修霜月真经虽是极阴极寒之法,却不会克制她至阳至刚的南明离火,同样她的南明离火也不会对霜月寒气产生任何克制力。
武人之间的战斗,本就没这么简单,绝学也只是其中一环罢了。
只不过,这南明离火乃是她一向引以为傲的拿手绝技,往日对敌,但凡是施展出这等霸道的神火,在同境之中便绝无对手,这也导致了她并不像李轻尘这样曾主动吸纳百家之长,融入己身,故而对敌手段其实十分单一。
摒弃杂念,专修一道,以一火破万法倒也没错,毕竟大道三千,条条可登顶,只要最后能够走到最高处,那不管是从平坦大路上来的,还是走的偏僻小径登山,其实都没区别。
只是眼下都还在登山途中,哪怕是一点小问题,也会被无限地放大,眼看自己的绝技南明离火被对手完全压制,她顿时就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尴尬处境中。
赵瑾望着眼前其实同样惊讶的少年郎,她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丝丝看不清方向的迷惘之色。
听到身后有动静,圆滚滚得就似一个火红色肉球般的赵奴一下分心回了头,看到赵瑾披头散发地站在远处,就连上衣也被烧了个干净,露出底下的女子亵衣,显得有些无助的可怜模样,顿时惊呼道:“少主!”
吼完这一声,他想也不想,便赶紧返身朝着赵瑾奔去,他紧咬牙关,暗道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替少主挡下那少年一拳,给少主尽量拖延时间逃走!
但他这一跑,原本与他呈夹击之势进攻的刘不苦就遭了秧。
也不知对面这长安镇武司的臭小子到底修炼的是什么品秩的绝学,这一手剑法是既凌厉,又飘忽,看似毫无杀气,实则招招皆指要害,忽如毒蛇吐信,忽如仙人指路,出剑毫无定式,完全是随心而动,旁人看了,连个规
律也琢磨不出,简直是闻所未闻!
而更让此刻一脸愁苦之色的刘不苦所无法理解的是,对方明明就对他的刀法完全不熟悉,却总能在出招的时候,极为精准地找到他刀法中的破绽,然后予以反击。
这还怎么打?
尤其是赵奴这死胖子突然撂担子一跑,刘不苦不由得也跟着分了下心,然后紧接着右手手腕处便是一痛,让他差点连手里的刀也握不住,再看那少年手持长剑,已经飞身直刺自己心口,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的刘不苦,当即抛下对手,转身就逃。
连刘不苦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打从数月前他离开长安城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无所畏惧的孤傲刀客了。
两个对手一下子跑了个干净,沈剑心却也未浪费时间再去追击,因为他向来就不是容易骄傲自满之人,相反,先天患病,心知自己唯有加倍努力才能赶上他人的沈剑心,其实远比同龄人来的更为沉着冷静。
他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迅速地击败刘不苦这等前辈高手,除开对手本身战意不盛,甚至稍显萎靡,以及自己得药王爷相助,修为大进之外,更多的,还是依赖于太玄剑经本身的玄妙与自己独特的天赐武命互相配合所产生的奇异反应。
真要继续追下去,一旦面对那皮糙肉厚的赵奴与刀法精湛,其实已是滴水不漏的刘不苦二人合力围攻,自己定然是落败的下场,所以在左右看了一眼,观察了场中局势后,便迅速朝着三三姑娘与无心之间的战场冲去。
他未见小姑娘先前简直如虎入羊群一般,一边倒地屠杀着真武殿众星徒,以及仅仅两拳便打得最初自信满满的无心倒地重伤的震撼场面,故而根本就不知道小姑娘的厉害,加之眼见黛芙妮娜与李轻尘那边都无需他帮忙,并且不解无心为何会心甘情愿地与真武殿恶徒们为伍,故而想要横插一脚,先拦下这二人再说。
再说无心这边,在吃了一次大亏之后,他也学聪明了,心里清楚这看着貌不起眼的小姑娘,实际上体内却拥有着极其可怕的天赐武命之力,不管多么坚硬的寒冰屏障,在她手下也是一触就碎,所以他没有选择再傻傻地呆在原地,而是迅速以霜月寒气冻结了四周的地面,拉开距离与对手周旋,再伺机出手。
寒气四散,凝土成冰,不过转眼间,百草峰的山头上便有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下,而在这滑溜溜的冰面上,他依旧可以自如地活动,甚至速度比之寻常还要快上三分,可对于小姑娘来说,却是有些麻烦。
脚下打滑,再加上地面不断有尖锐的冰刺突起,以及头顶也不时落下巨大的冰锥,包括寒气凝聚而成的冰蓝色旋风不断袭来,虽然都是一巴掌就可以轻易拍碎的事,可对方胜在后劲源源不断,再加上先前吃了亏,心里已经有了防备,再不肯让她轻易近身,这一时之间,她也没太好的办法,只能是一边灵活地闪躲着无心不断打出的
攻击,一边继续找机会拉近距离。
陡然间察觉到有人闯入了自己的领域中,无心单手一扬,一根巨大的冰刺顿时呈螺旋状从地面突起,然后猛地朝着来人刺去!
沈剑心见状,心中一惊,手上迅速地挽了个剑花,一阵噼里啪啦的细碎响声过后,眼前那根巨大的冰刺顿时碎成了一滩不过指节大小的碎冰,不过他也在这股巨大的撞击力下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语气,依然是那般的急切与热烈。
“无心兄弟!”
无心转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神情显得极为冷漠,就连嘴上的话也显得那么疏离,就好似已经全然不认识了对方似的。
“滚开。”
沈剑心听了,却也不恼,更不管对方的表情是如何的冷漠,而是继续语气真挚地传音道:“无心兄弟,我知你定然是有苦衷的,你且放心说出,我一定会帮你!”
虽然对方气质大变,可在沈剑心的心中,他依然还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凉州少年,虽然在擂台上十分凶恶,可他也有其热心肠的一面,只是他不善于表达,所以一般人很难发觉,也很难遇见罢了,更何况真武殿的人可是在干出那等恶事之后,又强行挟持他离开,他怎么可能会甘心归顺真武殿,沈剑心不信,无论如何也不信!
若朋友有苦衷,那他一定会不辞辛苦地援手,就好像李轻尘之事,不也是在自己调查之后,才发现事情与悬镜司那边所载有着极大的出入么?
却不想,无心竟是十分不耐烦地一挥手。
“真是聒噪。”
道道粗如手臂的冰枪瞬间凝结而出,然后朝着沈剑心飞射而去!
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旁边本是百草峰金光阵阵眼的荷花池塘,此刻因为已经失去了其全部的灵力,被寒气所波及后,只是眨眼间便被完全冻结,就连那不断送来活水的泉眼也被堵上,至于往日最喜在边上梳理羽毛的三只仙鹤,却是在刚刚护送着药王谷众弟子们下山去了,却不在此处。
沈剑心屏息凝神,手握那柄竟少了一些锈迹的黑色长剑,道道凌厉的剑气随心念激射而出,可落在那些完全由霜月寒气所凝结而成的冰枪上,却很难做到一击即破,往往需要数道剑气才能将其中蕴藏的霜月寒气给绞杀干净。
这既是因为无心如今的修为本就在他之上,而且他到底只是得了半部太玄剑经罢了,故而此刻尚不是无心的对手。
不过他让无心分心出手之后,那边一直在努力朝着无心靠近的三三姑娘简直就是一位狩猎造诣已近完美的巅峰猎人,她抓机会的能力可谓举世无双,无心其实不过只是稍稍转过头看了沈剑心两次而已,可三三姑娘便已趁着这个机会,成功地接近到了他身旁。
-----
大家为什么最近又沉默了,是太冷了吗
第二百零三章 我我不两立
无心一扭头,心中暗骂一声,知道绝不能跟这小姑娘硬来,赶紧便想闪身急退,可小姑娘好不容易才靠近了他,又如何肯轻易将他放走,脚下一蹬,踏碎一地坚冰,便朝着无心直直撞去。
身化闪电,刺破长空,速度快得已教周围人根本看不清。
前方拦路的道道寒冰屏障,就如一块块嫩豆腐似的,一触即碎,冰晶飞溅,寒气四散,却根本无法阻拦小姑娘前进的步伐分毫。
这就是她得天独厚的天赐武命,没有什么特别花哨的能耐,不像禄存御沙,攻守自如,也不像赵瑾御火,展翅飞天,她所拥有的,仅仅只是一对可碎天下万物的拳头罢了。
就算是清冷如天上月的无心见了,也忍不住开口咒骂了一声。
“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无奈一叹,他正要施展霜月真经之中,他已掌握的,算是最厉害的逃生手段直接遁走,虽然明知会大伤元气,却也是没办法的事,盖因这小姑娘太过可怕,一旦被她给近身,恐怕就连三品武夫都只能闭目等死,不过就在这时,一旁匆匆赶来的沈剑心却是焦急地高喝道。
“拳下留人!”
眼看着小姑娘一拳就打碎了十余道由寒气凝结,更比百炼精铁都要坚硬的寒冰屏障,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显然这远不是她的极限,沈剑心此刻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她不是一般人了。
是了,都这种时候了,还敢留在这里不跟着其他人一起逃的,不是傻子,那必然就是高手了,在场的傻子也就他沈剑心一人,那其他人自然是高手。
心中焦急,担心无心被那小姑娘所伤,他赶紧一抖手中长剑,右臂挺直,向前递出一剑,剑光圆润,如一条宽阔大江,拦在路中央,没有丝毫杀气,只为阻止小姑娘继续前进而已。
小姑娘看也不看,还是一拳砸去,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上面附着的剑气之凌厉,剑身之锋芒,反正在她看来,无论是什么品秩的兵刃,还是剑气也好,寒冰也罢,打一拳下去,自然就会碎成粉末。
她要想杀人,谁拦也没用。
少女那看似轻飘飘的小粉拳与表面还有大块黑色锈迹的剑身相撞,长剑微微一弯,然后陡然间向外一弹,在恢复笔直的同时,竟自行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剑鸣声,好似神剑有灵,发怒了一般。
剑身上那些斑驳的黑色锈迹一下掉落了不少,露出了下方那神光内敛的剑身来,下一瞬,从里面突然爆发出了一道环形的剑气,分别立于长剑左右的小姑娘与无心反应不及,同时闷哼了一声,直接被这股强横无匹的剑气击飞了出去!
“咻!”
不说别人,就连沈剑心自己,也在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握不住手中剧烈震颤的长剑,一下脱手而出,长剑朝前飞出,瞬间便插进了
旁边的山石之中,那样子就好似撞进了一大块嫩豆腐里,瞬间便已看不清其踪影。
作为最直接与剑身相撞者,或者说激发了神剑自行反击的主要目标,小姑娘受的伤自然也是最重的,浑身上下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总共一百零八颗窍穴中,此刻皆有一缕微小但尖锐锋利的剑气在其中作祟,不断破坏,累加起来的痛楚,直绞得她几欲在地上打滚。
然而,这小姑娘的毅力,却是远超寻常人的想象,她竟硬是强忍着这股非人的痛苦,一声不吭地起身奔向了远处落地的无心,似乎还打算将他一举击杀才肯罢休。
这份不将目标彻底杀死,便决不会放弃的精神,倒的确很符合一位顶级杀手该有的模样。
一旁的沈剑心亦是浑身乏力,刚才那长剑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竟好似活物一样,一下将他体内辛苦修炼出来的太玄剑气全部给抽走了不说,剑身上传来的反弹力道也八成都落在了他身上,这一下牵动了先天的心疾,一下跪倒在地,一手捂着胸口,满脸涨红,还在努力调息,可一抬眼见那小姑娘竟还要追杀无心,顿时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赶紧起身又朝着她扑去。
“姑娘不要!”
话音刚落,沈剑心只感觉脖领子突然一紧,然后身子便整个悬空了,同时还有一股温暖却不灼热,正如头顶暖阳一般滋润舒坦的浑厚真气,正源源不断地灌入自己体内,帮助自己平复体内紊乱的气息,沈剑心赶紧转头看去,却见李轻尘一手一个,将自己与那一脸认真之色的小姑娘给提起,然后退到了一边。
小姑娘被他好似包袱一样提在手里,心中自然不满,一巴掌拍开了李轻尘的手,还要再挣扎,却被李轻尘闪电般地点住了身上的穴道,霎时间手脚酸麻,一下便不能动了。
看着眼前暂时只能任由自己摆布的小姑娘,李轻尘不由得便想起了先前被她一记手刀砍在额头上晕倒的事,顿时邪笑道:“小妹妹,一报还一报,你救我一次,却打晕了我,现在我定住你,帮你一把,咱们俩就算两清了。”
说罢,便将沈剑心与三三姑娘并排放在前方,然后双手分别贴住了二人脊背上的风门穴,将自己体内那浑厚得简直如汪洋大海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日真气渡过去。
他不是医家中人,自然不可能以这种最粗浅的办法为他们疗伤,不过小姑娘体内最棘手的,还是那些细小但顽固的异种剑气,一旦将这些作祟的剑气消除,不至于让它们伤及其本源,再好生调养一段时间,以她的强健体魄,自然就会恢复如初。
至于沈剑心只是脱力而已,再加上体内气息紊乱,牵动了先天之疾,其实更为简单,这就好比是一国内乱,由自己这个外人来率领大军镇压,助其重掌国家的控制权,不算疗伤,只能说是稳固而已。
不过,这新生的大日真炎
本身就兼具了涅神火与焚世魔炎的力量,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运用它来为旁人疗伤,可多少对体魄也是有一些裨益作用的。
就在这时,一道道冰冷刺骨的寒气突然炸开,李轻尘随之睁开眼,却见远处那被剑气给击飞的无心,不知为何,此刻竟猛然跪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抱着脑袋,口中发出一声声压抑得极为痛苦的哼唧声,同时一股股冻杀万物的寒潮,正迅猛地朝四周扩散开来。
显然,这是因为他已经无法再自如地控制自己体内的真气了。
旁边的刘不苦见状,好心上前问道:“贪狼大人,您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便被赵瑾从后面一伸手给硬生生地扯了回去,而在同一时间,原地便有一道硕大尖锐的冰刺撞开了地面,刺向天空,若非赵瑾刚才眼疾手快,只怕刘不苦在猝不及防之下,如今已经被串成了糖葫芦。
刘不苦见状,吓得脸色煞白,暗道一声好险,而一旁稍显狼狈的凌月燕也在虚晃一招之后,与黛芙妮娜分开,闪身聚集在了赵瑾这边,看着正捂着自己的脑袋,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好像在忍受着无穷痛苦的无心,忍不住皱眉道:“贪狼大人这是怎么了?”
众人皆是疑惑不解,不知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贪狼大人竟会突然变成这幅模样,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受了什么伤,倒更像是在与什么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作对一般。
正在这时,远处一直未曾参战,只是在和那头斑斓猛虎一起玩大眼瞪小眼的鬼郎中,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来,开口解释道:“他被右护法以摩诃心经的力量强行修改了记忆和心性,可由于其本身的意志力太强,导致最后魂魄分离,在他的身体里出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他。”
一边说着,他还不着痕迹地偷偷瞥了一眼正皱眉凝思的李轻尘,然后才继续道:“就在刚刚,他被那神剑自行激发的力量刺激到了泥丸宫,平时本在摩诃心经的力量下安静沉睡的那个他苏醒了,开始与现在的他争夺肉身,这也是为何他每日从寅时七刻开始,就必定会感到头痛欲裂,精神恍惚,无法控制自身整整一刻钟,因为彼时乃阴阳轮回之时,天人感应,他体内沉睡的那部分自我也会跟着一起苏醒,而右护法之所以要取药王鼎,除了要用来彻底炼化那具身外化身之外,也是为了让他神魂合一,能够在未来顺利破开上三品的关隘,否则魂魄不全,在关键时刻自我反噬,光是通玄关之时就能彻底要了他的命。”
众人闻言,皆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贪狼星君,竟是这样成为的贪狼星君,被右护法强行修改了记忆与心智么,这也太过骇人了,倒是赵奴和刘不苦二人在对视了一眼后,却都暗自松了口气,他们当然巴不得无心一辈子都不要真正醒来,一辈子都别想起他们二人做的腌事,不然一旦展开报复,他们可就危险了。
第二百零四章 我叫武真一
沈剑心往前一倒,双手撑地,哇地一声,张口吐出了一大滩浑浊的污血,却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而是立马一脸惊喜地转头朝李轻尘喊道:“李兄!我就说嘛,无心兄弟是绝不会心甘情愿地与这些恶徒为伍的,我们得帮他呀!”
却未曾想,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的鬼郎中便将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帮他?少年郎,你想的太过天真,这摩诃心经乃是九本天品真经之中,唯一一部不擅正面战斗的绝学,可取而代之的,便是近乎无解的能力,除非右护法亲自出手,不然纵使你有能耐将四大宗师请来,也是束手无策,如今他整个人的心性和记忆全被修改,就算他意志力再坚定,可依旧会随着时间慢慢地接受这样的自己,直至最后完全与之合二为一,如今只是因为时间尚短,才有些弊病罢了,再过些日子,你们所见的他,就是最真实的他!”
李轻尘闻言,先收回了帮助沈剑心与三三姑娘行功的手,然后才站起身,朝着鬼郎中一抱拳,恭恭敬敬地问道:“您乃是与药王爷齐名的人物,纵然他人对此法无解,可您也一定是有解的,对吧?”
鬼郎中听罢,神色凄然,先是重重一叹,之后方才缓缓道:“莫要再言老夫与孙思邈齐名了,老夫不配,至于这摩诃心经本就是武道绝学,被其所害之人,又不是患了什么病,老夫只是一介医师罢了,又能从何处下药呢,无解,无解呀!”
李轻尘当即皱眉道:“世上事,无绝对,这天下又岂有不可解之事?那右护法又不是天上真仙,凭什么他的法术就无人能解,就算是天上真仙下凡,他也是**凡胎,与我等,并无区别!”
说话的同时,他亦是小心传音道:“郎中您可是怕那右护法怪罪?”
鬼郎中随之回答道:“臭小子,你以为它凭什么被列为天品真经?以右护法天相境的至高修为,想要改变一位四品武人的心性,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之所以会保留他部分心智,只不过是看他的确是一块难得的璞玉,右护法爱才,不愿出了什么岔子,碍了他的武道前程罢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摩诃心经对一个人的改变,是永久的,是绝对不可逆之事!”
一番话说得那是斩钉截铁,可话到了最后,他又不禁犹豫了数息,然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忽然垮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十分寂寥。
“不,或许你才是对的,世事无绝对,只怕有心人,我老了,对这件事,爱莫能助,或许师兄他有解,也或许有人能解,总之,若想做,便去做,不然空留遗憾,徒增伤悲。”
与此同时,他竟朗声道:“斗法第二场,三蛊堂宗胤违背规则,施展了不在人间医术范畴内的法术,再加上外人相助,才勉强得以成功,理当判负,宗胤连输两局,根据先前的约定,罚其守此百草峰杏林十六年!”
一边说着,在对面真武殿众人极度震惊的眼神
之中,他一抖袖,又摔出了两个人来,正是先前主动找上三蛊堂求医,却被他制成了两具毒人傀儡的恶虎杨寅与天狗杨戌二人。
“这二人自称是贪狼星君的故人,贪狼星君也曾承认过此事,兴许你们也认识,放心,我没右护法那通天修为,没能抹除他们的心智,不过是靠着些许小手段控制而已,这二人在我手下吃了一个多月的苦,今日重获自由,也算换了一场机缘造化,不是好事,却也算不得坏事,若要憎我便憎我,若要感谢老夫,却也不必,至于你们之间的争斗,我已不想插手,三蛊堂宗胤,自今日起脱离真武殿,日后若要找老夫的麻烦,也随你们!”
言罢,他转身便走,大袖飘摇,背影萧瑟,可在扬起头抚须的瞬间,却又多了一丝洒脱明悟之意,这数十年的意气相争,到了今日才方知只是一场南柯梦罢了,师兄呀师兄,到底还是你棋高一着。
鬼郎中眯着一对白目,望着天际那两个已经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禁不住喃喃自语道。
“摩诃心经?是否连我也被其影响而不自知呢,还真是一部教人不寒而栗的无上绝学呀。”
在右护法与孙思邈相继飞上高空,远离了地面战场后,可以说是真武殿这边最强战力的鬼郎中宗胤竟然一直袖手旁观,要知道,今日之事,最初可是由他挑起来的,只不过碍于他的修为与在真武殿里的地位,就连赵瑾也不好过于苛责他什么,可没曾想他竟会在这时候当众宣布脱离真武殿,甘愿认输,这对于赵瑾等人的心灵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这边沈剑心大声招呼着李轻尘一起去扶那一朝脱困,可还未真正恢复神智的杨寅与杨戌,而本就在刚才处于下风的赵瑾等人也没有趁此机会上前,而是静立一旁,显然是不打算再打了。
连续几番战斗下来,本就略显单薄的开叉长裙上多处破损,透露出其中无限春光,自己却浑然不知的凌月燕仰头看天,无奈一叹,接着朝一边的赵瑾道:“少主,眼下看来只有先等那二位的战斗结束再说了。”
鬼郎中宗胤当众认输,又主动宣布脱离了真武殿,显然是帮不上己方,而伤势尚未痊愈的禄存大人又跑去追杀其他逃走之人,至于剩下的他们又不是对面众人的对手,眼下还能怎么办,也就只能等天上那二人分出个胜负,一锤定音了。
凌月燕一想到这,便不禁感到有些可惜,那修为其实不在自己之下的病汉子吕奇刚才站得太远,结果不慎惨死在了那紫衣女子的神意攻击之下,只余空壳,不然有他在此助拳,他们也不至于这般被动。
正在这时,从一旁并无任何台阶可言的山道下面,却有一个语气极为轻佻的声音响起,不大,但却稳稳地传入了在场众人的耳中。
“堂堂两位天相境武夫,若非存着必死之心,不然就算打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分得出胜负,不过当然,他们俩,肯定是要在今天论个输赢就是了。”
众人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却见从底下突然走上来了三人。
当先这人,个子不高,身材消瘦,脸色蜡黄,不比头顶那一头黄发差太多,鹰钩鼻,吊眉眼,颧骨突出,模样就跟那山野里的瘦猴子一样丑陋,他哪怕走起路来,也是佝偻着腰,跟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而在他的身旁,却跟着一位手持玉骨折扇,五官俊秀,气质儒雅,一身白衣轻纱,温润纯良,教人一见便心生好感的年轻人,尤其是与前面那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那更是皎皎天上月与九幽污秽土的区别。
不过教人不得不承认的是,其实反倒是那黄毛瘦猴给人的第一印象最深,那白衣年轻人次之,至于最后跟着的那人,虽然身材高大,浑身肌肉虬结,仅仅只是站在那,便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可对在场这些人来说,反倒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这三人正是从洛阳跑到幽州,又从幽州改道至此的武真一,孔秀与张藏象,这三人一路慢悠悠地坐着马车,并不着急,再加上路途遥远,很是费时,故而直到此刻,才刚刚赶来。
而最让众人感到惊讶的是,最前面那黄毛瘦猴的手中,竟拎着一人,一路拖行至此,看那人一头绿发,一身绿袍,虽然满脸是血,甚至遮住了五官,可不是那跑去追杀梁勇等人的禄存星君,又会是谁?
凌月燕见了,只将双眼一瞪,便不由得大惊失色地喊道:“禄存大人!”
说着,便手持那银光闪闪的圆月双环,飞身杀向了抓着禄存脖领子的武真一。
“快放开我家大人!”
武真一抬起头,嘴角一勾,抓起已是奄奄一息,无力挣扎的禄存,笑问道:“是要这东西吗?好呀,你想要,那我就给你好了。”
说着,抓着禄存的右手便猛地朝前一甩,将禄存直接掷向了杀来的凌月燕,后者见状,心中大惊,来不及再想,只得赶紧先收了手头的兵刃伸手去接,可一股大力直接砸得她与禄存一起翻滚落地,而凌月燕甚至半个身子都落入了那还有残存冰块的池塘中,只探出上半身抓着地面的绿草,大口吐血,眼睛半眯半睁,显然只是这么一下,便已然重伤。
直到禄存与凌月燕二人都已经落地之后,其余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随即看向那一脸笑意的黄发少年,不由得心中发寒。
要知道,凌月燕可是能与黛芙妮娜这等长安镇武司的中坚武侯都打得有来有回的强者,其实力更在赵瑾身旁的赵奴和刘不苦二人之上,而那禄存更是真武殿七星君之一,在长安一役中也全身而退的高手,对方凭什么做到这一切?
他到底是什么人?
武真一慢慢地挺直了腰杆,朝前方分列两旁的众人一抱拳,笑容满满地道。
“我叫武真一,有的人可能没听过,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今天过后,诸位一辈子都会记住我的名字。”
第二百零五章 非蛟龙不食
固然悬镜司乃是朝廷衙门,可自颁布天地人三榜以来,未曾有不服气者,位列三榜之人,皆乃当世人杰也,此乃公认之事,就连真武殿中桀骜之辈,也从未觉得有什么遗漏错误之处。
披着一身鲜艳的大红袍,脚踩木屐,袒胸露乳的赵奴,一手指着那突然出现的黄发少年,满脸惊骇之色,就连声音都在止不住地发颤。
“你,你是人,人榜第,第一的,那,那个。”
自家少主的实力,赵奴无疑是最清楚的,如若不是心服口服,似他这等在江湖上早已闯出了不小威名的人物,也不至于对赵瑾死心塌地,甘愿为奴为仆,过去他还曾对那一直压了他家少主一头的武真一颇为不满,觉得悬镜司是为了刻意打压他们真武殿的名头,才如此排名,可今日先是眼见那叫李轻尘的小子正面击败了他家少主,而后再看到武真一刚才一击便重创了禄存星君,以及实力更在他之上的凌月燕,心中顿时油然而生一种畏惧之感。
这就是人榜第一的真正实力么,竟连他们真武殿七星君也不放在眼里?
他才几岁呀,这是凭什么?
扯过刘不苦的外衣裹在身上的赵瑾,微微眯着眼,盯着眼前这危险的黄发少年,心中却不知是如何作想。
武真一点了点头,朝着赵奴一下竖起了大拇指,语气更是颇为赞赏地道:“不错不错,你这胖子是有见识的。”
本在细心查看杨寅与杨戌二人情况的沈剑心一下转过头来,望向这位洛阳武神的亲孙子,心中颇为惊讶,暗道一声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自己以后千万不能以貌取人。
不过他心中却是欣喜之情要多过惊讶,毕竟对方可是洛阳镇武司的人,那也就是朝廷的人了,而他身后的张藏象更是曾与自己携手作战,有这样一位高手在此,最起码眼下是不必再担心真武殿的人会怎么样了。
但一旁的李轻尘却是眉头微蹙,他近乎是本能地对此人产生了一种排斥和戒备之感,虽然不知是何原因,不过身为武人,他的预感一向十分准确,就算没有理由,却也暗暗地提起了一份警惕之心。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既然不远千里地从洛阳来到这里,那想必也是有着自己的一番打算吧。
武真一哪怕已经挺直了腰杆,可也仍旧不算高,再加上身形瘦弱,双颊凹陷,其实并不给人以任何额外的压迫感,从外形上来说,别说是他身后丰神俊朗的孔秀了,就连张藏象也远远不如,可随着他慢慢朝前踱步,在场的所有人的心脏,却都忍不住开始狂跳了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就算是个残废,可只要给他冠上人榜第一的名头,那就没人再敢小觑,武人的世界里,只以实力为尊,残酷无比,江湖上也从来都只有爹妈给错的名字,而没有叫错的诨号,能够力压一众少年英才,占据榜一,那他就必然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
武真一笑容灿烂,上下打量了
一下李轻尘后,开口赞道:“你就是李轻尘吧,真不愧是击败了我这小兄弟的人,果真是器宇不凡,在我所见之人中,你这下三品底子之坚实,足以排第一了。”
李轻尘并没有因为对方的称赞而松一口气,反倒是在看了一眼其身后竟有些惴惴不安之色的张藏象后,皱眉问道:“怎么,你是替他报仇来了?”
武真一当即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惊讶地反问道:“不不不,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是,他输给你又没什么可丢人的,我为什么要替他报仇?”
李轻尘顿时疑惑道:“那你是。。。。。。”
武真一一挑眉,两只细长的眼睛一一扫过面前众人,嘴角也随之勾起。
“我这次来,只是要找诸位取点东西罢了。”
说着,他一手负后,一手朝前伸出,然后紧紧一握,骤然间,众人只觉肩头一沉,好似有万钧之力突然压在了身上,只有将体内的真气外放,才能稍微好受一些,至于那本就已经受了重伤的凌月燕,此刻更是连呼吸都已经呼吸不过来,好似一条离了水的鱼儿,瘫在地上,张大了嘴,艰难地吞吐着四周的空气。
武真一舔了舔嘴唇,两只眼睛里随之放射出一道贪婪的光芒,就好似见着了绝世珍馐一般。
“这东西呢,叫做‘武运’,非武道青睐者,不可承载之,轻尘老弟最是不错,逆练绝学,又合练真经,你身上的武运之浓厚,实乃我生平仅见了,嗯,还有旁边修炼太玄剑经与霜月真经的小兄弟,啊,包括这两位小姑娘也是,想必诸位都是那人榜上有名的人物吧?”
武真一深深一吸,随即面露陶醉之色。
“如此大补之物,真可谓是人间至味呀!我本以为这次最多只能吃个七成饱,可没想到竟有这么多意外之喜,轻尘老弟,就为这个,我都得好好感谢你一番啦!”
言罢,他转头望向了那边连双腿都在微微发颤,脸色更是煞白的赵奴,就好似赶苍蝇一样地挥了挥手。
“不包括你,胖子,你和你旁边那位拿刀的大叔,还有那边的金发小妞,你们仨现在就可以滚蛋了。”
赵奴闻言,顿时一愣,可还未等他开口,武真一身后的张藏象在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大,大哥,这武运到底是什么东西,您取走了它,可,可会有什么后果?”
武真一头也不回,不过依然是耐心地为其解释道:“运,就是运道!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这先天之命格乃是人身最重之物,不可更改,改之,则等同逆天,必受天谴也,而后天的运道次之,却可增减,人间武运乃是定数,唯有得武道青睐者,方可承其重,不过也并非人人都有这等本事,唯有似轻尘老弟这样的人杰,方可得之!”
“武运浓郁者,但凡习武练功,必定事半功倍,而被武运摒弃者,神憎鬼厌,注定在这条道上走不远,此乃天地好恶影响人身,武运向来青睐强者,是
为天赐之物,取走了它,自然不好,日后再要习武,便是困难重重,处处关隘,不过你放心,倒也不至于会死。”
对武真一早已是奉若神明,从来不敢反对的张藏象,其实也就只是想得到类似的答案而已,毕竟武真一的事,他既没资格,也没那胆子去管,眼下之所以敢开口询问,一是心中的正气使然,二是忧心沈剑心罢了,毕竟看武真一那样子,似乎连他也不打算放过。
张藏象低下头,很是无奈地低声呢喃着。
不会死,就足够了吧?
可还未等他彻底松口气,武真一便又接着道:“不过跌境是必然的,而且两处丹田被破,全身窍穴大损,再也锁不住体内精元流失,时间一长,必会体弱气虚,影响寿数。”
“如果将老天比作人间的皇帝,这皇帝赏赐给你张家的东西,你们没保存好,弄丢了,自然会受到责罚,这是一个道理,小象,现在弄明白了吧?”
张藏象一听,顿时便急了眼,赶紧颤声阻拦道:“大哥,您为何要这么做呀,就,就取,取那真武殿之人身上的武运也就罢了,可,可沈兄弟是俺们镇武司的自己人呀,还,还有这李轻尘,也算是朝廷要犯,不能随意处置的吧,您。。。。。。”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一旁站着的孔秀给重重一折扇敲在了后脑处,同时更有一道传音落入了他的耳中,却是孔秀急切的呵斥声。
“闭嘴!”
武真一侧过身,淡淡地瞥了那神色紧张的张藏象一眼,神色异常冷漠,就似那九天神灵俯瞰苍生,悠悠千年过去,已无新鲜事,对待万物之生死,就如看待草木枯荣一般无趣。
张藏象霎时间如坠冰窟,浑身颤抖不止,再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武真一瞥了他一眼后,什么也没说,便又转过身来,看向了眼前神色各异的少年与少女们,语气中的凶厉与桀骜之意,实乃当世第一,人间无二!
“无论是真武殿,还是镇武司,对我来说,都没区别,不管是姓赵的,还是姓白,都不会来找我的麻烦,因为他们不敢。”
人间武运于他而言,是绝世珍馐,是大补之物,他武真一此生不好色,不爱财,不贪权,却唯独对这玩意儿趋之若鹜,完全无法克制自己心中的渴望,当然,他也从来没有克制过就是了。
天性如此!
饶是人榜第一已经得了极大一部分人间武运在身,可对他而言,依旧不够,因为他的贪心,是永远也不会满足的,纵然是四大宗师在前,他也不会畏惧,至于眼前这些,不过就是群待宰羔羊罢了。
他转头看向那边还呆愣在原地的赵奴,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胖子,还要我说几遍,赶紧滚!”
凤凰非梧桐不栖,鹏鸟非蛟龙不食,这种废物就如同臭水沟里的死老鼠,让他看了就倒胃口。
第二百零六章 天下第一凶
要逃吗?
赵奴低下头,竟真的开始犹豫了起来。
逃,无疑就是背叛,不说真武殿事后会不会追不追究此事,就连他自己也会由衷地感到耻辱,身为一位敢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武者,身为少主手下的最忠心的仆人,竟然一遇强敌便临阵脱逃,把自己主子丢下,这算什么?
更何况。。。。。。
这次若真的逃了,那么他这颗本就已经布满裂纹的武胆,恐怕就真的要彻底破碎了呀,那么他此生都将无望上三品了。
生,还是死,这是个问题。
正在这时,李轻尘突然一脚前踏,握紧拳头,一拳便朝着武真一迎面打去,金色的烈焰,如同长蛇一般,一圈又一圈地盘绕在其右臂之上,衬托得他犹如天神下凡一般,不怒自威。
“你可真是聒噪得很!”
武真一转过头,看向已是近在咫尺的李轻尘,丝毫没有防御或者反击的想法,反倒是啧啧笑道:“轻尘老弟,哪有人一上桌,便朝着最好吃的那盘下筷的,好东西肯定要留到最后嘛,你暂且等等,不必着急送死。”
说着,他便伸出右手,举起食指朝着对方轻轻一点,李轻尘整个人的速度骤然间慢了百倍不止,虽然仍旧保持着出拳的意思,可动作却好似乌龟爬爬一样可笑。
李轻尘满脸愕然之色,因为刚刚随着对手随便一指,他感觉瞬间便有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压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从自己每一寸肌肤上传来的压迫感,是那么的真实,再往前的时候,就好像有无数的手正死命地拖拽着自己,就连最寻常的抬腿迈步,都是那么的困难。
这不由得让他记起了自己的童年时光,那时候老辛为了锻炼他,曾将一袋袋沉重的铁砂绑在他的身上,那时候的他,也是同样的感觉,只觉得自己一举一动都备受限制,就连抬手都是那么的困难。
这,就是他的天赐武命么?
武真一转过头,望向眼前脸色无比凝重的众人,用左手托着自己的右手手肘,朝前一一点去,语气轻佻得好像根本就不是在战斗,而是跑出来春游一般轻松。
“这第一个,该拿谁开刀比较好呢?”
已重新将那满头青丝扎起,此刻英姿飒爽,更不让男儿分毫的赵瑾不由得冷哼一声。
“不知所谓。”
“唰!”
半透明的火焰汹涌而出,在其脊背之上,两道一丈长的羽翼就此展开,美奂绝伦,而她只是轻轻一扇,瞬间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那无形的压力也不能阻碍其分毫!
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转,赵瑾凌空一脚砸落,犹如当头重锤!
未曾想,那武真一竟然不闪不避,只是面带微笑地站在原地,甚至连手都没有抬起,完全是任由那蕴含着一丝南明离火之威的一脚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嘭!”
如撞铁壁,坚不可摧!
下一刻,在赵瑾惊骇欲绝的眼神中,武真一扬起头,不屑一笑。
“悬镜司的人还真是一群酒囊饭袋,自称视线遍及九州,可最
后竟连轻尘老弟这等人杰也遗漏在外,反倒是让你这废物位列第二,来,告诉我,你们真武殿究竟给了他们多少银子?”
说着,不等赵瑾开口回答,更不让她安然撤离,便直接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她依旧搁在自己头顶的右腿,朝旁边一挥,好似抡棍子一样,将她硬生生砸落在地!
“嘭!”
武人千锤百炼的肉身与结实的地面正面相撞,竟将底下那坚硬的山石都一并震得龟裂开来,而被砸落在地的赵瑾亦是将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来不及查看自己身上的伤势如何,其内心已完全被极度的震惊之情所塞满。
我与第一之间的差距,竟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么?
“少主!”
远处与赵奴一样,也在犹豫之中的刘不苦见状,猛地惊呼一声,一咬牙,体内真气外放,将那股无形之力排开,三步并作两步,双手持刀,狠狠斩来!
“杀!”
一道精纯凝练,竟已成实质的恢弘刀气,只是瞬间便已脱离了刀身,来到了武真一的面前,斩向他的咽喉要害之处,而后者见状,却是神色一冷,如被冒犯天威一般。
“区区虫豸,也敢向我挥刀?”
武真一抬起那看起来干瘦如柴的右臂,直直地往前一伸,根本无需一丝真气护体,光凭肉身之威,便轻而易举地撞碎了迎面而来的刀气,然后一把抓向了刘不苦手上的朴刀。
“咔!”
朴刀被武真一稳稳接住,任凭其主人如何使劲,都再不得寸进!
刘不苦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脸色冰冷的黄发少年,心中禁不住开始狂呼。
为什么,为什么你单纯以血肉之躯便敢硬接我手中这柄宝刀,而我的两断刀决甚至没能割破你一点皮肤,这究竟是为什么,哪怕是上三品武人,也没听说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怪物,怪物啊!
他又岂会知道,他们真武殿里出了名的炼体狂人,堂堂三品武夫杨苏对上他,仅仅只是两个回合便在幽州城外被其生撕,如若知道了,他恐怕也就不敢再出这一刀了,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世上从无后悔药可以吃。
武真一眼神冰冷,甚至没有刻意去使劲,只是轻轻一捏,手中那柄玄品品秩的朴刀便瞬间炸碎,道道碎片激射而出,一下便穿透了刘不苦的身体,后者惨叫一声后便飞了出去,堂堂四品大成的刀客,在其手上竟无丝毫反抗之力。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接连重创了位列人榜第二的赵瑾与那曾有赫赫威名的刀客刘不苦后,少年依旧是毫发无损,甚至连气息都依旧均匀,显然刚刚这些对他而言,连热身都算不上。
武真一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里没有丝毫嘲弄的意思,仿佛就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罢了。
“你们,太弱了。”
说着,便抬起脚,一脚踩向了仍倒在地上的赵瑾,可正在这时,那一直低头思考的赵奴,却是突然抬起头,猛地怒吼了一声。
“臭小子,你可别太放肆了!”
眼见那武真一似要动手击杀
自家少主,赵奴再也忍不住,心中那份激愤已经盖过了恐惧,当即一踩地,身子一旋,便朝着武真一狠狠地撞了过去!
自己好歹走得也是专注于体魄修行的横练路数,别的不提,就是耐打,大家同为四品武夫,你还能一招杀了我不成,哪怕重伤,只要能为少主拖延一些时间,那也值了!
武真一挠了挠头,表情显得颇为无奈。
“怎么这世上总是有找死的人呢。”
眼见那胖子一下化身为一颗大红色的陀螺,竟裹挟着风雷之势,朝自己蛮横地撞了过来,这一下若是撞实,只怕一座小山丘都要被其给活生生撞塌。
一般人面对这一招,除了逃,便只能被碾为一滩肉泥,除此之外,毫无办法,然而武真一只是探出右手,往前随意一抓,然后往下一摁,眼前那颗肉陀螺便瞬间止住!
赵奴使劲地瞪大了这辈子都没瞪圆过的眼睛,眼睁睁看着他抓着自己的脑袋,往其身前一拖,然后捏起左手,便朝着自己胸膛中央打来,看似速度不快,可因为赵奴已经被那压倒性的力量与气势所完全镇压,好似一座昆仑山当头砸下,根本就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必死无疑!
赵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已经准备安静等死,心中只有无限的苦涩。
技不如人,又有何法?
只是不知少主今日能否逃过此劫了,右护法大人呀,您快些回来吧!
就在大胖子赵奴已是命悬一线的时候,一旁突有剑光飞至,竟是沈剑心挥手招回了已与他心意相通的黑色长剑,手腕一翻,便递出一剑,朝着武真一手腕处削来,太玄剑气随剑而走,整个人就好似一道笔直的标枪,其气势更有一种决绝之杀意。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少年身上的气,是为侠气,少年手上的剑,则为侠骨,要教百兵共尊之,这就是剑道,是凌驾于一切兵刃之上的杀器,亦是侠器,一剑递出,开阴阳,分生死!
存世的九本天品真经之中,如果说摩诃真经之法最是阴诡难防,霜月真经之法最是攻守无双,那么太玄剑经就是杀伐之力最强的武道绝学!
剑气之盛,神鬼皆惧之!
武真一随手便甩开了碍事的赵奴,反正似这种只长了一身憨肉的废物,只要自己想,那随时都可以杀,完全不必急于这一时。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竟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妙感觉。
想他此生自踏足武道以来,一直都在以远超同辈,乃至于碾压前辈武人的速度在前进着,早早地便已陷入了眼前无人的地步,所谓高处不胜寒,他还从未体会过真正可称得上是酣畅淋漓的战斗,也或许只有跟现在一样,将这些同辈英才们齐聚一堂,一齐来攻,才能让他稍微感受一点战斗的乐趣吧。
“太玄剑经?可惜那长安武库中只存了半部而已,不然应该可以更有趣一些。”
说着,他便是一掌拍出,在其面前陡然出现了一道三丈高,纹路清晰的巨大手掌,就好似有巨灵探手,一下便朝着持剑而来的沈剑心狠狠拍下!
第二百零七章 一凶战五少(上)
百草峰上,山石龟裂,草地翻起,烟尘之中,根根零碎的草叶四散纷飞,那头曾被孙思邈悉心医治,故而甘为其坐骑的斑斓猛虎突然撞破了重重烟尘,张口咆哮一声,声震四野,凶威赫赫,虎头一甩,正要朝那敢在百草峰上撒野的武真一咬去,陡然间却响起了一声更比虎啸还要霸道的怒吼。
“滚!”
武真一爆喝一声,隐约间似有一道凄厉凶恶,如那以蛟龙为食的鹏鸟嘶鸣声响起,那头因武真一毁坏了百草峰山头而发怒,其真实战力比之二品武人也不遑多让的猛虎瞬间便萎靡了下来,低头呜咽了一声后,竟这样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并非实力碾压,而是那种源自于血脉深处的恐惧感,让它不敢再进犯对方,区区一头凡间畜生,哪怕侥幸开了灵智能够修行,又得过两场大造化,却又怎敢与以蛟龙为食的金翅大鹏鸟为敌呢?
这是本源上的差距,更是无法填补的区别。
“咳咳!”
沈剑心远退十丈之远,一手拄剑,单膝跪地,脸上的表情满是苦涩。
仅仅只是随手一招,便让自己受了轻伤么?
真不愧是人榜第一呀。
沈剑心张嘴啐出了一口污血,随即朝一旁喊道:“李兄,还要休息多久?”
先前本被武真一以自身天赐武命之力压制在一旁的李轻尘沉声一喝。
“放心,在下岂会让沈兄专美于前?”
说罢,一瞬之间,身化长虹,强硬地撞开了四周层层重压束缚,向前打出一拳,悍然砸向了武真一!
天殇拳法,天崩地裂,众生同殇,大日真炎,镇压万妖,焚世灭魔,两股毫无关联,却同样霸道的力量交织在了一起,只是刹那间,便有一股强横到了极致的拳意降临!
武道之争,在于杀也!
武真一猛地扬起头来,李轻尘的拳头明明还未临身,可那股饱含杀意的庞大压力却让他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龟裂,道道裂纹朝着四周蔓延,他却咧开嘴,极其畅快地大笑一声!
“来得好!”
五指一握,举拳朝天,暗金色的真气环绕在其看似干瘦如枯柴一般的右臂上,凶威滔天,直欲撕裂天地,这就是当今人榜第一的实力,他武真一,即是万人敌!
“嘭!”
双拳对峙,一股沛然能挡的巨力顺着手臂处涌来,那条火焰长蛇寸寸断裂,而在半息之后,李轻尘更是被这一拳直接破开了一身凝实如真神降临的拳意与真气,狼狈地倒飞而出!
这还是单纯杀力甚至不输地品神功的天殇拳法在正面对决中头一次吃瘪,足可见这武真一的修为之强,已可谓是此境巅峰,如此圆满的四品修为,堪称前无古人,羞煞万千武夫,就连举手投足之间,都拥有可教江河逆流的强大威力!
翻滚落地之时,李
轻尘整条手臂便已被那股巨力所折断,内里的筋骨粉碎,整个弯曲得不成样子,若是一般武人面对这么严重的伤势,战力自然大打折扣,然而李轻尘在重重一拍地,重新翻身站起之后,却直接用左手拽住了那弯折断裂的手臂,往下一拉,眨眼间便将其恢复原样!
比之先前更强十倍的涅之力,在以其他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修复着他身上的伤势!
他还是他,那个打不死的大洛雏凤!
随手抹去了嘴角处殷红的鲜血,更不却管内外伤所带来的极致痛楚,因为他早已习惯,涅之力重归于身,使得他不禁涌起了一股豪情,管你是什么人榜第一,既然想找老子的麻烦,那老子今天就陪你玩到底!
看看谁先倒下!
随意瞥了一眼已经起身,此刻正站在自己左侧不远处,神色极为复杂的赵瑾,李轻尘嘴角一翘,轻笑道:“来来来,臭婆娘,好好看着,记住今天!”
一边说着,李轻尘一边大步上前,而在调息过后已无大碍的沈剑心,亦从其右侧持剑向前,二人一左一右,互成掎角之势,一齐攻向了那狂妄无边的黄发少年!
沈剑心心神完全沉浸于内,将那半部太玄剑经催动到了极致,手腕翻转,轻轻一挥,朝前递出了一剑,正是他当初曾在武道会的擂台上,向无法战胜的强敌杨辰递出的那一剑!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因自幼便患有严重心疾,而被药王爷亲口告知不可习武的他,早早地便已认清了自己的命运,然而,他却又从不甘心就这样轻易认命,比起待在老家渝州城中,当一个衣食无忧的羸弱大少爷,平庸地度过这一生,他宁可以流星划破星空的绚丽姿态,亲口告诉这人间,自己来过,奋斗过!
“一剑,流星落!”
不是杀剑,而是以自身从不屈服的坚实心气所凝聚而成的心剑,不是朝着武真一而去,而是向自身命运,向世人呐喊的一剑!
这就是沈剑心的剑道,亦是他所信奉的侠道,更是太玄剑经中所载的至强剑道,哪怕如今还很弱小,哪怕现在还很稚嫩,可依旧不容忽视,就如那流星再小,亦可照亮一片夜空,璀璨之处,远胜黯淡星辰!
剑气横生,剑光耀人,身随剑走,一剑划过,正如那流星坠落,四周根根绿草拔地而起,皆化为剑形,跟在其身后,仿若是那夜空流星的小尾巴,又似在主动跟随着未来的剑道之主,助其杀敌!
李轻尘一脚蹬地,高高跃起,向下打出了一拳,霎时间天地颠倒,群星扭转,山河崩塌,众生同悲,这正是他在刹那间顿悟,并主动模仿那右护法先前所打出的天相一击,再将其融入到自己原本的天殇拳法之中,那煌煌神威,好似末日降临,诸神皆畏,蕴含大日之威的强悍金炎更是随之喷涌而出!
“万象归一,再演混沌!”
剑气,拳意,一
齐杀来!
剑以气盛,锐利无双,轻而易举地划破了那四周无处不在的厚重压力,让沈剑心整个人得以不再受其拘束,可以畅快出剑,而拳却以重为先,拳意强盛,重若万钧,蛮横地撞碎了天地禁锢,二人几乎是同时到达了武真一的面前!
一位,乃是公认杀伐第一的太玄剑经的传人,而另一位,更是合练真经,早早便已身怀宗师气象的绝世天才,二人皆不是寻常武人,而都是能将自身的精气神融入到招式之中,化腐朽为神奇,不断学习,不断突破的真正强者,这二人合击之下,莫说是四品武夫了,便是一般的三品武人也得立马受死!
然而,他们的对手,却是自踏足武道以来,便不断打破常规,仅凭一人之力,便拔高了武人修行中每一境之极限,堪称是古往今来第一人的武真一,武道之中,真我唯一!
武真一立于原地,满头黄发迎风飘扬,眼见二人携手攻来,却是不喜不怒,只是踏出一步,将身体前倾,探出双手,暗金的真气凝聚,五指如利爪,只朝前一分!
这正是那自混沌之中孕育而生,双翅一扇便可破碎虚空,扶摇直上九万里,以四海蛟龙为食,九天十地,无处不可去的洪荒古兽,金翅大鹏雕的绝技!
分阴阳,碎虚空,天地无束,诸神辟易,其凶煞桀骜之处,可称万古第一!
霎时间,眼前的空间仿佛被他给活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口子,在那纯粹无垠的黑暗之中,传出一股吞噬一切的可怕力量,锋利无双的剑光划过,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缕缕剑气前冲,转眼间便失去了踪影。
沈剑心见状,一下惊醒,心中大骇,再想要收剑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武真一右手一指点出,便有一束凝练成实质的金光激射而出,直朝他眉心而去。
只取武运,虽然会被废掉修为,可至少不会死,但如果对方一心想要找死,那武真一当然也不会手下留情,他之凶厉,是连人间最凶悍的妖兽也要自叹不如,心甘情愿地跪拜在地的。
一招“分阴阳”破去了沈剑心一切手段,而第二招便要直接将其斩杀!
可就在这时,突有一圈冰蓝色的寒气,瞬间从沈剑心脚下扩散开来,一道坚不可摧的冰块瞬间升起,将他包裹其中,同时更有道道凝实的寒冰屏障树立在那一道金光之前,与此同时,还有一根根手臂粗细的冰枪于空中浮现,在其主人一挥手后,便直接朝着武真一后心扎去。
是无心出手了!
金光穿透了前方层层寒冰屏障,看似其威力几乎无可阻挡,但实际上它却被那一道道霜月寒气所减缓了速度,再到沈剑心面前之时,已有一柄长剑竖起,那金光砸在锈迹斑驳的剑身上,直砸得长剑一弯,剑尖敲在了沈剑心的额头上,使得后者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就连手中长剑也已脱手,可见若非霜月真经的威力,强行拖住了时间,只怕沈剑心已死在这一击之下。
第二百零八章 一凶战五少(中)
此乃李轻尘与沈剑心兄弟二人第一次并肩携手,偏生就撞在了这人榜第一的手上,先是那宛如流星坠落般璀璨耀眼的一剑被武真一单手破去,随即就连持剑之人亦是险象环生,差点身死,幸得无心在后方出手相救,方才得以保全性命。
再看正面,李轻尘这一拳打出,竟似真偷学到了右护法先前那天相一击的半分精华,哪怕以区区四品修为使出,依然有其韵味,眼前点点星河炸碎,那股天地扭转之威,竟将武真一一招“分阴阳”所撕裂的空间都一并扭曲,泯灭。
“啪!”
武真一伸出那好似被一层暗金色甲胄所包裹住的左手,一下握住了李轻尘打来的右拳,可哪怕是他,也依旧抵挡不住这股星河破碎的力量,拳意厚重,不可阻挡,整条左臂不由得往回一收,被李轻尘一拳连着左手狠狠地砸在了胸口处!
“嘭!”
一声闷响之后,武真一上半身随之后仰,然而这脚下却是纹丝未动,浑身皮肉颤动之间,便将这股落在身上的巨力卸去大半,不过双脚却是因此而深陷于山石之中。
不等李轻尘反应过来另行变招,武真一眼神冰冷,心念一起,便有一股磅礴伟岸的重力落下,背后偷袭的根根冰枪全部不受控制地颓然坠地,撞成了一地的碎冰,然后被这股重压碾为碎屑。
李轻尘更是感觉到双肩一沉,就连膝盖都已微微弯曲,好似那背负着天柱的巨灵神,饶是力大无穷,却也承受不住这股天威降临,那笔直的脊骨长龙也不再笔直。
“轻尘老弟,我改变主意了。”
武真一猛地收回了右手,一下按在了李轻尘的中丹田处,五指如钩,穿透其皮肉,暗金色真气更是死死压制住了那大日真炎,随即便要将其体内的武运活生生抽出。
“好东西,还是一口全吃掉的好。”
武运本为无形之物,由天地赐予人间受武道青睐之人,不可阻挡,不可捕捉,譬如先前,便能够轻易地贯穿右护法与孙思邈二人的天相之力,落入李轻尘体内,这便是天赐之物,无人可轻易染指。
之后它便自然地钻入了李轻尘全身大大小小的窍穴之中,帮助他强化自身体魄,拓宽经脉,整个过程是潜移默化的,但只有好处,绝无坏处,故而武运越多,武人越强,不但会提升战力,而且修行上更是会一帆风顺。
不过,其他人没办法染指,但他武真一却自有办法取出,只是这个过程便不免要强行破开对方全身窍穴,乃至于武人身上最重要的上中下三座丹田中的两座,损坏经脉肉身,故而他先前才会说,被自己抽走体内武运之后,死倒是未必,但一定会跌境,而且日后也再难重返先前的境界,更别说继续修行,继续攀登武道高峰了。
心中陡然间生出了一股警兆,随即胸口处传来的剧烈痛楚,让李轻尘都不由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上下一百零八颗窍穴被一股霸道的吸力无情地拉扯着,就好似一座高楼遇到了剧烈的狂风,摇摇晃晃,几欲坍塌!
不过就在这时,本已开始动手摄取对方身上武运的武真一,却是突然放开了已被自己擒在手中的李轻尘,然后抬起一脚,朝着旁边就是狠狠一踢。
一直躲在李轻尘与沈剑心背后,伺机进行偷袭的三三姑娘身轻如燕,两只小手在武真一脚背上轻轻一搭,小小的身子便已浮空,贴近对方右腿,十指正如十柄锋锐的小刀,身化螺旋,
顺着武真一踢出的右腿便一路往上削去!
“撕拉!”
“撕拉!”
“撕拉!”
衣裤破裂,碎布飞舞,其坚硬之处,要比那专门锤炼了自身体魄十年之久的真武殿杨苏更强的武真一,竟也被切开了表面的皮肉,带着点点金色,蕴含有强大力量的鲜血流出,血肉横飞,武真一当即怒吼一声。
“滚开!”
一把甩开了李轻尘,武真一正欲专心击杀这恼人的小苍蝇再说,可紧接着三三姑娘便一伸手,一把拽过了因为体内窍穴震荡,暂无还手之力的李轻尘,往后急速猛退,同时更有半透明的熊熊烈焰掠过,帮助她破开四周的重力束缚,让她得以顺利撤走。
“啪嗒!”
三三姑娘拽着李轻尘轻飘飘地落地,而沈剑心亦是重新拾起了掉落的长剑站好。
一旁的无心一只手捂着额头,虽然身子还在因为神魂分裂的极端痛苦而微微颤抖,就连脸色也是一片病态的苍白,可看那样子,竟好似已经清醒,此刻正坚定不移地站在了李轻尘这一方。
刚刚出手掩护小姑娘撤退的赵瑾自不必多说,如今也是一脸冷峻地站在了三三姑娘的身旁,英姿飒爽,战意昂然,似已完全从刚才的败北中恢复过来!
不亏是赵瑾,光是这一颗向武之心的坚定程度,就不是寻常人可比的,真正的强者,并不是一次都不曾失败的人,而是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却依然能够重新站起来,并且继续向对手出拳的人!
只要一身胆气不坠,那谁也不能说她输了!
战场边缘,先被武真一单手捏碎了手中宝刀,之后又被碎片穿透了身体,惨遭重创的木讷汉子刘不苦在大胖子赵奴的搀扶下已经重新站起,不过这二人的脸上俱是一片苦涩之情,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之后的战斗,自己已经没资格再参与其中了。
要想与这些绝世天才们并肩作战,那就必须得拥有近似的实力,否则就只能成为累赘,反倒不美,故而二人在看清局势之后,此刻已经前往查看昏迷的凌月燕与禄存的情况,至于跟着武真一一起来的张藏象与孔秀二人也已远远退开,这二人不过区区五品修为,更不可能参与其中,况且张藏象此刻本就处在两难的迷茫之中,而孔秀则是坚定不移地相信武真一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他所欲成之事,必定成功,自己只需旁观即可。
武真一没有选择追击,而是低下头,看了一眼刚刚在一瞬之间差点被那貌不惊人的小姑娘给活生生剥皮抽筋,此刻都还在流血的右腿,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
“来之前,我听说悬镜司欲为天下武人所身怀千奇百怪的天赐武命再单开一榜,另行排名与点评,号之为奇榜,我看你这本事,可进奇榜前三!”
天下万物,触之即碎,任何防御,一拳轰开,哪怕有着必须近身,不可将其外放的致命缺点,但依然可称得上是杀力第一的天赐武命!
要知道,这部随着武真一于人间呱呱坠地之时,便已烙印在其上丹田中的盖世绝学,其最终境界,可是肉身成圣,炼就万劫不灭之身,哪怕如今实力尚低,远达不到那传说中的境界,可对上一些三品武人也依然可以做到如捏死虫豸一般简单,而对方能在相同的修为境界之下,让自己负伤,仅此一点,便足以让武真一真心赞上一句了。
厉害,真厉害!
这边,可
谓是死里逃生的沈剑心,下意识地侧身瞥了一眼刚刚出手救下自己的无心,而后者只是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一切尽在不言中。
无心此刻获得了短暂的清醒,在恢复了自己先前那比山野猛兽更加敏锐的战斗意识的同时,也可使用霜月真经的力量,二者合一之后,此刻的他,只会比先前更强数倍!
套着一件又脏又旧的羊皮裘,揣着手站着,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三三姑娘,在出手救下李轻尘后,竟淡淡地来了一句。
“现在又该是你欠我了。”
李轻尘眉头紧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努力平复着刚刚所受的内伤。
他万万没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武真一竟然如此之强,以一对二,在逼退沈剑心的同时,又正面硬接了自己一拳,可看那样子,若非三三姑娘出手,他竟毫发无伤?
看来,自己还需要变得更强才行!
李轻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放心,迟早会还你!”
言罢,却是转头看向了刚刚主动出手帮助自己的赵瑾,却不知该如何道谢她,毕竟她与自己之间的纠葛,如今已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更何况自己前脚才刚对她口出狂言,后脚就得她相助,任凭李轻尘再厚的脸皮,此刻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然而,赵瑾却远比他想的要落落大方,只听她不咸不淡地道:“暂时联手罢了,不必谢我,事后你我依旧是要分个生死的!”
比起这一直带给自己奇异感觉的神秘少年,那来势汹汹的武真一无疑要危险得多,两害相权取其轻,赵瑾哪怕再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若不联手,今天恐怕一个都逃不掉,先前自己若是不出手,那小姑娘和他若是身死,或者重伤,对另外的人来说,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赵瑾仰头望天,完全可以左右此刻局势的右护法与孙思邈二人一起飞上了天空,如今才过去了短短一刻钟罢了,对于两位天相境的宗师而言,这远远不是一个能够分出胜负的时间,这或许也是那武真一有恃无恐的原因。
李轻尘看向赵瑾,轻哼一声,道:“好说,臭,嗯,那个,反正之后我自会让你三招,不,是十招!”
沈剑心在一旁听得尴尬,赶紧开口打圆场道:“诸位,我看咱们现在还是不要再内杠了吧,先合力出手,制服此人才是当务之急呀!”
他与其他四人的心态还不一样,哪怕已经到了现在,他也依然没有想过要与武真一决出生死,毕竟在他看来,对方到底还是洛阳镇武司的人,总不可能真的出手没个顾忌吧,所以哪怕是在刚才,他那一剑也不是朝着要害去的。
武真一以一人之力,面对对方五人,在气势上却反而压制住了对方,当下负手而立,眼中尽是高傲与狂放之色,口中的语气更是不屑至极,仿佛眼前之人不过是土鸡瓦狗,挥手可破!
“天真!尔等不过是地上的蝼蚁,又如何能够反抗翱翔九天的大鹏?反抗只会加剧痛苦,尔等只需俯首受死即可!”
言罢,脚下重重一踏,顿时便有一股更比先前要强横十倍的重力从天而降,底下五人一瞬之间只觉身处泥泞之中,别说是上去战斗,就连站直身子都已需要费劲全力。
第二百零九章 一凶战五少(下)
武真一一脚踏地,百草峰山头剧震,道道手指粗细的裂纹从其脚下尹始,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最后就连那座神异的小池塘也被波及,池水随着裂纹流散,而本为金光大阵阵眼的那处泉眼亦被一分为二,至于他本人则已借着这一脚之力,消失在了原地。
“嘭!”
抬腿便是一计凶狠的膝撞,哪怕李轻尘已经反应过来以双臂交叉放于面前挡之,可依然被他一脚顶在了胸口处,整个人直接被撞得离地而起,然后被武真一一脚直接踹开!
武真一攻势不断,手一扬,朝着旁边便是重重一拳,根本无需触及对手身体,光是外放的真气,便已有崩碎山河之威,反应不及的沈剑心紧跟着便被打入了一旁的山石之中。
接连打退对方两员大将,而这一切,竟都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而已,直到李轻尘与沈剑心已经先后被武真一打退,赵瑾这才下意识地惊呼一声。
“小心!”
南明离火,霜月寒气,一齐发威,迅速打向落地的武真一,而后者只是冷笑一声,双手一错,朝前一分,裂天撕地之威便将这天下至阳与天下至阴之力一同破去,而下一瞬,他整个人便已经跃至赵瑾面前!
赵瑾心中大惊,心知绝不可与此人近身缠斗,身后火焰双翅重重一扇,便想退走。
奈何,无穷重力压身,她还未来得及撤出太远,便被武真一一把抓住了头颅,朝着地面便是一按!
只是一招,便轻松将赵瑾砸入地面,武真一紧接着抬起右脚,便欲踩下,可一层寒霜却突然从其右脚处升起,将它死死地冻在了半空,三三姑娘迅速飞扑而至,哪怕是那重重重压也无法阻止,十指如爪,直接抠向了武真一胸脯。
“太弱,太弱了!”
武真一突然狂吼一声,拳势之迅捷,竟是后发先至,一拳反砸在了小姑娘的脸上,将其一招打落在地,正欲做刚才未行至事,取了赵瑾的性命再说,可一低头,原本被打入地面的赵瑾却已消失不见,再抬头时,面前却只见一只裹挟着赤金色烈焰的拳头打来。
“啪!”
武真一探出左手,稳稳地接住李轻尘打开的右拳,可冷不丁腰侧便遭重击,竟是无心先以两只寒霜凝聚而成的寒冰大手救走了赵瑾,而后便冲上来,一计鞭腿抽在了武真一的腰侧!
与之敌对的这五人,莫不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是未来足以登顶巅峰的人物,哪怕从未提前演练过,可彼此之间的配合依旧是完美无缺,纵使武真一先发制人,却怎么都不能一击致命,何时该救,何时该攻,全无破绽!
连挨武真一两脚的李轻尘却未受什么太重的伤,并且当即返身以最为霸道刚猛的天殇拳正面来攻,抓住机会的无心则施展出霜月真经侧面偷袭,与此同时,更有一柄寒光凛冽的飞剑被沈剑心以气御之,一同杀来,直指武真一后心空档!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三方夹攻,武真一眉头微蹙,正欲跃起躲避,却见无心突将双手一推,便有一道冰晶旋风呼啸而过,打在了武真一的身上,道道冰冷刺骨的寒气弥漫,一层极寒的白霜自他腰间升起,不为杀敌,只为减缓他的速度!
心中战意昂然的李轻尘更是冷笑一声,随即反手缠住了武真一的双手,紧接着便是一记头槌,撞在了其额头之上,武真一被他撞得往后一倒,身后飞剑顺势前突,已至其后心处不过寸余!
远处默默观战的孔秀见状,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再是如何信任武真一的实力,却也止不住担心其吃亏,正欲出手相助,却见武真一突然一个侧身,任由那柄飞剑从其腰侧划过。
“撕拉!”
长剑临身,衣衫顿时被一分为二,撕裂开来,纵使以他的体魄,也依然被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然而,还未等李轻尘等人高兴太久,武真一便闪电般地伸手握住了那柄长剑的把手,然后猛地往前一掷!
长剑脱手而出,其速度反倒更快了三分,任凭远处已从山石之中脱身而出的沈剑心如何呐喊,依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穿透了李轻尘的左处胸口,并继续以势不可挡之劲头,射向了它的主人!
这柄得自长安武库,与半部太玄剑经存放在一处,表面貌似布满了重重铁锈,看着毫不起眼的长剑却并非寻常之物,被武真一大力掷出后,竟毫无阻隔地一把刺破了李轻尘的左胸,透体而出,同时更有丝丝缕缕恼人的剑气依旧盘亘在其伤口处,阻碍着其体内的涅之力修复肉身。
武真一身子轻轻一抖,浑厚如实质的真气外放,便轻而易举地震碎了已经弥漫了半个身子的冰冷白霜,旋即朝一旁一脚踢出,无心心生警兆,正欲赶紧闪身躲开,却又强行摁下了心中这股念头,转而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在手,一把抱住了武真一踢来的左腿!
“噗!”
无心与三三姑娘一战后,本就已经受了重伤,哪怕得鬼郎中的药丸相助,可短时间内也依旧不能痊愈,尤其是神魂分离,互相倾轧之痛,更是让他苦不堪言,故而此刻虽然同时拥有了先前的野兽本能与后来的霜月真经之力,但硬接武真一这一脚,一下便牵动了其体内的伤势,顿时将一口鲜血喷出!
不过,这一口精血中所蕴含的重重寒气,却是更比先前汹涌猛烈,毕竟武人修的就是气血之力,体内真气融于气血之中,哪怕是一滴血也可蕴含可怕的力量!
无心以双手死死地抱住了武真一的左腿,不让其轻易脱身,同时更将霜月真经之力催发到了极致,短时间内,竟是牢牢地锁住了他,让他再不能随心所欲地闪转腾挪!
与此同时,被一剑贯穿了胸口的李轻尘也稍稍缓过劲来,暂时顾不得左胸的伤势,抬起双手,有那右护法星河扭转之威的天殇拳重重地打在了武真一胸口的中丹田处,更不顾天殇拳的拳意反噬,刹那间便又是九
拳齐出,这层层叠加之威,直打得武真一也不由得倒飞而出!
“杀!”
终于在正面击退了如此强敌,证明对方并非真无敌,这边不由士气大振,李轻尘猛地大吼一声,往前一冲,随之跟上,不教他可以轻松换气。
而在武真一的背后,坚硬的地面突然拱起,石块与土块一并破开,三三姑娘却是从中蹿出。
原来,她刚才竟是以那可破天下万物的双拳来开路,在地下硬生生地打出了一条通道,此刻从后方偷袭而至,便是武真一也没有料到,而她的攻势更是简单粗暴,抬起双手便直接砸向了武真一的额头!
全是杀招!
眼看形势岌岌可危,武真一却是一个翻身,突然落地,脸色阴沉至极,显然是在对方接连打击之下,已动真火。
“该死的蝼蚁!”
堂堂翱翔九天的大鹏鸟,竟在正面被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所击退,这位人榜第一,终于怒了!
武真一心念一起,天赐武命之力催动,紧跟而至的李轻尘突然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然后便不受控制地一下飞上了天空,而武真一背后的三三姑娘还未反应过来,下一刻,武真一身形一闪,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而他本人则已瞬间落在了三三姑娘身后!
“啪!”
三三姑娘一拳打碎了面前残影,眼前却已不见了对方的踪影,暗道一声不好,正欲抽身而退,可紧接着腹部便传来一阵剧痛,却是被武真一一拳打穿!
鲜血四溅,右拳透体而出,武真一面露狰狞之色,已开始着手抽取其体内武运!
一旁众人看得心中发寒,想己方这五人联手,便是来个三品武夫也可随意杀之,可在这武真一的面前,竟连轻伤他一次都需要众人合力才可做到,而他一旦展开反击,竟轻而易举地破开了五人的攻势,甚至就只是简单的一拳一脚,都不是寻常武人所能接下。
这究竟是一头什么样的怪物啊!
眼见三三姑娘竟被武真一给一拳打穿了腹部,沈剑心一咬牙,反手便拔出了刚刚将自己钉在山石之上的黑色长剑,此刻心中已全然被怒火所填满,再无丝毫幼稚之想。
他终于明白,武真一这次就是来杀人的,若还要对其抱有任何幻想,那就只会连累其他人一起死!
在如此压力之下,他终于再行突破,便要朝武真一递出了自己新感悟而出的一剑,可就在这时,却听得一道还带着些许颤音的吼声在一旁猛地响起。
“如果不想他死,就快他妈给老子住手!”
众人闻言,齐齐扭头看去,却见是那一身大红袍的胖子赵奴从后用一只手勒住了孔秀的脖颈,至于张藏象则被刘不苦给牵制,哪怕刘不苦先前已被武真一一招重伤,但这一品之差,依然是犹如天堑,再加上张藏象自己心中也无太多战意,此刻竟完全被其拖住,分不开身!
第二百一十章 两仆皆战死
武真一的恐怖之处,在场诸人,皆已经清晰地认识到了,而他的无敌,远比右护法这样站在武道巅峰,云遮雾绕的人物来得更加真实。
几近无敌的体魄防御,哪怕以一敌五,从头到尾也就只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轻伤而已,更有那无从破解的天赐武命之力,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完全凌驾于对手之上,哪怕只是随意一拳,也有着毁天灭地的威力。
这就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当人们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可以大胆地做出预言,他未来一定会成为四大宗师级的人物,不,应当说就算未来超越四大宗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或许对于李轻尘这等同样骄傲的少年英才来说,哪怕是已经见识到了他的无敌之姿,却也依旧难以磨灭他们心中昂扬的战意,可对于武胆已近破裂的赵奴而言,哪怕只是面对他,都需要提起莫大的勇气。
此刻纵然是远离对方,自己又有人质在手,可赵奴却依然连声音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擒下此人,到底能否威胁到武真一这种实力强横至极,行事又全无顾忌的凶人,可眼看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少主今天难逃一死,故而他也不得不如此为之。
只盼,能够成功吧。。。。。。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武真一这等天下第一凶人所牵挂和忌惮的,那也就只有孔秀一人的性命安危了。
但很可惜,他也赌错了,因为以这种方式激怒一位君子,他未必会死,可用这种办法激怒了一个绝世凶人,他不旦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武真一几乎是瞬间便甩开了已是自己囊中之物的三三姑娘,丝毫不在意已经重新落地的李轻尘伸手将她接下。
他扭过身,看向那边为了给自己鼓劲,所以刻意露出一脸狰狞之色的赵奴,语气冰冷至极,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更比那霜月寒气还要冷上三分的杀气如刀子一般,只在一瞬间便剖开了对手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
“你在找死。”
赵奴那满是肥肉的身子猛地一颤,瞳孔微微放大,还未来得及高兴自己这次赌对了,更未来得及借此机会,以怀中白衣少年的性命作为要挟,逼迫对方放他与少主一起逃离此地,下一刻,他便被一股凭空出现的巨力直接从孔秀身边弹开!
武真一收回张开的右手,身子微微一俯,转眼间便已经冲至赵奴的面前,脸色阴沉,眼神之中,杀气满溢,纵使蛟龙见了,也要吓得立马瑟缩逃窜。
赵奴更是下意识地瞪大了瞳孔,望着那对凶厉到了极致的眼睛,自己好似在一瞬间化为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在仰望着那遮天蔽日的巨大鹏鸟,其心中不禁暗道,恐怕就是佛陀下凡,也难以灭其滔天凶威!
不过,就算是最卑微的蝼蚁,可如果敢于豁出性命,也能让鹏鸟稍稍侧目吧,赵奴面
露洒脱的笑容,少主,这是属下最后一次为您拼命了。
赵奴将双手从两边合围,熊抱过去,想要在锁住对方以后,借助主动炸开自己中丹田的力量,不求能够同归于尽,杀死对方,哪怕只是重伤,甚至就算只是轻伤也好,最起码少主生还的机会就会因此而变得更大,只要拖住,等到右护法回返,相信这小子就算再凶再狂也不敢造次。
然而,武真一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孔秀被对方所挟持受伤,故而已经彻底陷入狂怒之中的他,平生第一次完全地发挥出了自己的力量,高高跃起,在躲开赵奴熊抱的同时,一拳砸下,落在赵奴的脊背上,狂暴到了极致的力量,几乎是转瞬间便将他给完全摁压在了地上!
刘不苦与赵瑾几乎是同时惊呼起来。
“老赵!”
“赵奴!”
莫说是这二人了,纵然是已经恢复了原本记忆的无心,看到这一幕,亦是心情复杂。
“嘭!”
武真一一拳落地,这次所造成的动静之大,竟已不比先前那位紫衣女子拳破金光阵来得小,当然,这也是因为百草峰如今已经失去了阵法保护的原因。
一道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缝从其拳下生出,恐怖的力量顺着山石裂缝一路往下,一直龟裂到了山腰处,方才停止!
碎石,草坪,土块,四散飞射,山头摇晃不休,仿若是一场大型地震降临。
待得四周重重烟尘终于散去,原地却已没了那喜穿红衣的大胖子赵奴的身影,有的,仅仅只是一滩不成样子的肉糜而已!
堂堂四品大成,更以一手横练功夫而闻名于江湖的强者,竟被武真一一拳,给活生生打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莫说是全尸了,就连残肢断臂都没能剩下。
实在是无法想象出赵奴临死前所遭遇的大恐怖,自己往昔还曾引以为傲的肉身,原来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么?
武真一缓缓地直起身,收回了完全被赵奴血肉所染红的胳膊,然后一指弹出,便有一道金光环绕在孔秀身旁,将他给团团围住,那模样,就好似先前金光大阵守护百草峰的样子,显然,就连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软肋,已经被对方所找到了。
不过。。。。。。
武真一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如今最烦人那只苍蝇已经被解决了,剩下的,不过就是各个击破而已。
左手朝旁边一伸,还沉浸在老友惨死一事中,尚未回过神来的刘不苦便被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给直接吸到了武真的一手中。
轻轻一握。
武真一随手甩掉刘不苦已经没了丝毫生气的尸体,抹杀掉这位素有盛名的刀客,就好似捏死一只小虫豸那般简单无趣。
正如他自己先前所言,无论是刘不苦,还是赵奴,他们这种比蝼蚁还不如的
渣滓,连被他杀的资格都没有。
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他从不会低头俯瞰人间众生,只可惜,他们偏偏要找死,就怪不得自己了,相比之下,那边的金发小妞,无疑就要安静和识趣的多嘛。
眼见两位忠心耿耿的手下接连惨死在了武真一的手上,赵瑾看得是睚眦欲裂,怒火上涌,正要上前为手下人报仇,却被无心赶紧伸手拦住。
对于这位真武殿出身的年轻少女,虽然明知她是赵奴与刘不苦二人的主子,可无心也没有太多愤恨之情,当下更知对方乃是己方主要战力之一,自然不能放任她在冲动之下,一个人跑上去送死,故而赶忙阻拦。
“赵姑娘不要冲动,此人实力太过强横,我们绝不能再各自为政了,接下来还请赵姑娘以南明离火远攻牵制,李兄与我一起,与之近战缠斗,而沈兄杀力最强,那柄长剑足以破开他的体魄防御,所以接下来还请沈兄,一旦抓住机会,不求一击致命,最起码,也要让此人知难而退!”
经过真武殿一事后,虽然如今深受这神魂分离之苦,但原本不谙世事,就连与人说话交流也很是囫囵的无心,如今却能够十分清晰地讲着大洛官话,并且条理清晰地为他人分析局势,分派任务,这果真是应了那句话,祸兮福所致,福兮祸所依。
无心一边说着,还偷偷撇了远处的黛富妮娜一眼,却并未多言,既然武真一的目标中没有她,自然不好将她牵扯进来,毕竟就连己方五人联手,其实也是形势所迫而已。
他右手中冒出丝丝缕缕已经精练过的霜月寒气,帮助三三姑娘暂时封住腹部那道让人看得心中发寒的巨大创口,而李轻尘亦是小心扶着她,源源不断地将自己体内精纯的气血之力灌注到对方身体里,希望能够帮她稳固伤势。
无心见状,不由暗道一声可惜,这拳招极度霸道的小姑娘,就与沈兄手中那柄不知来历的黑色长剑一样,只要抓住机会,是能够较轻松地对那黄发少年造成实质性创伤的,而相比之下,无论是如今的自己,还是赵姑娘,眼下都只能作为旁侧牵制而已,远不足以与之正面对决,至于己方实力最强的李兄虽然能够在短时间内顶住对手的压力,可也很难做出足够有效的反击,真正要想伤到对手,还得靠这二人,只可惜。。。。。。
李轻尘扶着小姑娘,言语间又是关切,又是焦急地说道:“撑住!撑住啊,不要死,只要等到药王爷回来,他一定能够救你的,该死的,那头畜生呢?”
他口中的畜生,自然指的是那头本为孙思邈坐骑的斑斓猛虎,只是它先前被武真一显露出的一丝大鹏真灵所吓到,此刻早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虽不强求它能够帮助己方制服武真一,但如果有它在,最起码是可以让它驮着小姑娘去找那先走一步的鬼郎中宗胤的。
陡然间,李轻尘又是一惊,慌忙道:“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