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十八连环坞
葛成阿眉头一皱,看着对方这种满不在乎的表现,心中一股无名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但还能忍得住。
“第一件事就是城内收容的数万流民的食宿安排,还请您多多费心,我昨日去那里看过,官府发放的米粥根本见不到几粒白米,住的地方也只是简单地用茅草和竹竿搭建起来的,现在正是秋雨连绵的时候,那些茅草棚内,已经湿得无法下脚了,还如何住人!”
葛成阿将昨日所见真实反应给了燕志云,说完第一件事后,葛成阿就停了下来,他在等待燕志云的答复。
但是过了良久,燕志云除了吃点心和喝早茶之外,是连眼神都没有向他这边瞟来过,这让葛成阿心中的怒意又更上了一层。
“啊?哦,葛将军所言如果属实,本官立马揪出那些胆敢贪赃枉法的家伙,押到将军面前,任凭将军处置。”似乎有些受不了葛成阿几欲喷火的目光,燕志云这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徐徐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顺着葛成阿的意思去的,但是稍作考虑一番就会明白,这话说得很空,而且没有一点是说到了葛成阿所提问题的关键点。
葛成阿的问题关键在于,要求燕志云改善灾民的赈灾粮食和居住环境,而燕志云张口却是要严办贪官,说得是好听,但要是这一开始就是他燕志云自己的主意,那能去办谁?他燕志云自己办自己吗?
能在燕护麾下且被委以重任的人,可不是那种能被随便糊弄过去的小鱼小虾,所以葛成阿登时向前跨上一步,眼神中凶光乍现,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的架势。
燕志云虽然在这定州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但眼前这人一凶起来,他心中还是发憷得不行,葛成阿有一个响亮的外号“葛疯牛”,不是因为他长得壮实,而是因为他发起怒来,就和牛一样,赤红着双眼,啥后果都不会顾及。
这个外号不仅对窥视燕国的敌人有着强大的威慑力,对燕国国内的一些宵小之辈,也是颇有功效。
这不,葛成阿一有让怒火放飞自我的苗头,燕志云就赶忙开口认怂:“葛将军放心,流民的食宿问题,今日就能得到改善,我这就吩咐下去,不仅如此,那些胆敢打发国难财,中饱私囊、贪得无厌的蛀虫,我也会一并查处。”
葛成阿盯着燕志云看了半晌,这才神情缓和了些,心道这家伙的秉性和他的名字还真没半文钱的关系。
“如此就有劳燕大人了,另外还有一事,这几日那些流民中似乎多出来了一些不安分的人,在百姓之中煽风点火,制造谣言,还请燕大人派遣巡防营的弟兄多费费心,尽早把这些家伙揪出来。”
见燕志云应承了下来,葛成阿张口又说了第二个事情,虽然听起来还是挺客套的,但配上他那冷冰冰不带一丝感**彩的声音,吓得燕志云全身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葛将军如此不辞辛劳,为国为民,等这次胡蒙人退了,本官一定要向陛下上奏一本,为将军请功。
燕志云满脸堆着笑容,看起来十分亲和,言语中满是对葛成阿的夸赞和褒奖之词,若是以前,葛成阿说不得还要与他客套客套,说一些感激的话,不过现在,交代完事情的葛成阿只是微微一抱拳,连个告辞也不说,转身就向大门走去。
葛成阿一走,大厅内那股让燕志云差点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瞬间就消失无踪,燕志云的脸色依然保持着和善的笑意,只有当面对那一双如同鹫眼一般的双眼时,才会感觉到他此时内心的可怕,那是一种恨不得剥皮抽筋的愤怒。
嘴角扯出一缕诡异的弧线,所有的负面情绪就在下一刻全部消失殆尽,一声轻快的小曲儿从燕志云的口中哼出,然后他就像一个什么都没发生的人一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眯着双眼,双手就着口中小曲儿的拍子,一声响过一声地从这凉城都督府的大厅内,幽幽荡去。
……
肴关是一座修筑在群山之间的险关,平静的子母河上游就在它的关口开始变得奔腾,因为群山环绕的问题,这里的河道变得比前面的窄了许多,所以河水的流速变得更快,也更汹涌。
肴关的正大门并不像寻常关隘的大门那般高大雄伟,而是一片绵延里许的水寨,无数根被削得十分尖锐的木柱此起彼伏地深深插入水下,将寨内和寨外分割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外部的子母河依然保持着她本能的野性,但寨内的水流就变得十分平温和柔顺,若有人想要进入寨门,就需要去对面上游五里处的官渡驾船,然后在经过此地特训之后的船师的操控下,一路顺流而下,才能准确无误地进入水寨大门。
只要稍微操控有了失误,那就只能错过寨门,一直到下游五十里外的地方水势才会微微放缓,船上之人也才能在那边设立的码头处下船,然后翻越群山峻岭,回到上船的地方,若想骑马走官道,则要经云中到定平,绕一个大圈子,这区区五十里水路,就是肴关最倚仗的天堑。
燕无忌已经算是这的熟人了,其实在这当差的兵士,每一个的眼力都是极好,只要是在这里出现过的人,他们绝对能清楚的记得你的模样,再匹配上你的名字和军职,虽说有时候可能会有些偏差,但都**不离十。
负责引渡燕无忌的船师也是上一次载他的那人,所以两人之间也算是熟人,只是上次燕无忌的军职是一名都尉,但这一次却已经是位千总了。
别看两者似乎只差了几级,但就是这几级的差距,可能有些人一辈子都跨不过来,毕竟千总已经属于将官的行列,与都尉这样的校尉级军官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所以这船师着实被这平步青云的速度吓了一跳。
燕无忌安静地坐在船上,这种运送一两个人的船只并不大,所以有一名船师负责操控就足够了,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对面船师轻描淡写般将小船驾驶得轻稳快捷,就如同一只浮水的野鹅。
看得出神的燕无忌被一声轻笑拉了回来,循声望去,是对面的船师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见将军看得入神,不免笑出声来,还望见谅。”船师出声道歉,但由于双手要操控着船桨,所以并没有抱拳行礼等寻常仪式。
燕无忌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介意,然后开口道:“这水道操控可有章法,还是说全凭感觉?”
船师点了点头,“自然有章法,若只凭感觉,也不知道多少新手要折在这湍急的河水之中,就算如此,每年新来的那些家伙,有一半也都去给子母河里的河神当了祭品。”
“那……”船夫一个急速右摆,让燕无忌紧张得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在这湍急的水流中剧烈晃动了两下,船身横摆而过,渐渐调了个头,换成了燕无忌在上游,船师在下游。
虽然是第二次了,但情况并不比第一次好上多少,而对面的船师则嘿嘿地笑了笑,显然已经是习以为常。
“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们还愿意在这里做下去?”接着刚才的问题。
船师摇了摇头道:“就这么个手艺了,别的什么又干不了,而且这差事待遇也还不错,就指着它养活一家老小呢。
再说了,这里虽然容易发生意外,但熟练之后,也就那么回事儿,可比不得上阵打仗,十个人去,能全身而回那么两三个都是了不得的了,所以我们这些人都挺知足的,也念着朝廷的好,别的做不了,只能尽力做好自己的事罢了。”
燕无忌点了点头,便又将注意力放到湍急的水面。
快到营寨门口的时候,船师拾起船上的那个长竹竿,燕无忌很明显看见他用眼角瞄着门口的某个点,然后在下一瞬间,迅速将竹竿撑入水中,此时的船已经在船师的控制下靠近了河流边缘,这一竹竿下去,船身便缓缓滑向营寨门口那片缓慢的流域。
等到船身再次横起时,船师又是猛的一下,船身承力而前,顺利脱离了子母河那湍急的水流区域,缓缓向着水寨大门划去。
“五里阎王路,一桨开生门。”一声高亢的对语敲开了水寨紧闭的大门,燕无忌所乘的小船如一条归家的鱼儿,窜了进去。
入了水寨,里面是一根根尖锐木桩七零八落地插入水中,水面流出半人高的尖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片水木大阵,燕无忌曾不止一次听说过,也知道这片大阵是自己的祖父燕拓拓所创,说起来也算是与他家有了些渊源。
这绵延数里的水域,组成了一个名为十八连环坞水木大阵,每一坞的阵形都各有不同,而且及其玄妙,若是没有专人引导,船只要想走出去,虽然不说是不可能,但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船师仅仅只能送到门口,便有另外一艘小船前来接应,而规矩,就是上船之人必须用布带将眼睛蒙住,这当然也是为了保住十八连环坞阵法的秘密。
要走过这几里水寨,说慢不慢,说快也不快,燕无忌说来也是个坦荡的人,索性就趁着这会儿养养神,于是眼睛一闭,躺在小船上就这样在水波声中,悠悠地睡了过去。
第九十一章?祸乱
迷蒙之中,燕无忌仿佛听见有人在喊他,可能是因为连续几天急速赶路的缘故,疲惫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竟在小船上就那样睡着了。
“燕将军?”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有些耳熟,但脑袋还处于混沌状态的燕无忌一时还想不起来。
燕无忌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抓住船舷支起身来,一个迷糊的面孔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燕无忌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涣散的眼睛有了焦距,这才看清面前之人。
“宋涛?你怎么在这?”
这人正是前段时间被邱信派往肴关送信的宋涛,原本他是准备报信之后就立刻返回歇马镇复命的,可惜在他走到定平的时候,就被告知 歇马镇已经被胡蒙围困,他一个人是根本回不去的,在定平宣府按的委托下,他只能立刻快马加鞭,又跑回肴关将这个消息传递上去。
在肴关又待了两日,宋涛心中总是觉得七上八下的,于是今天又请命返回定州,打探情况,就在他准备乘船离开肴关的时候,就见到了几艘小船从外面进来,本来他还不知道来人是谁,因为燕无忌是躺在船里的,待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他,心中既激动,又有着不好的预感。
“元帅在何处,速带我去见他。”虽然是故人相见,但燕无忌现在还没有心思和他坐下来东南西北地闲聊一阵,因为歇马镇的情况,实在等不得。
宋涛摇了摇头,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小校来说,是没有资格申请觐见燕护的,寻常与他对接的,也不过是负责情报事宜的一名将军。
燕无忌自然明白这点,对着宋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你先别走,等我们一块儿,歇马镇现在情况很不妙。”
说完,燕无忌将目光看向宋涛身后的一名校尉道:“麻烦你替我安置一下这几个弟兄,我们都是从歇马镇一路马不停蹄跑来的,身体着实疲惫。”
那校尉抱拳应是,回身与燕无忌的几名亲卫交流了两句,在燕无忌点头之后,便领着几人先行离去。
“你……”
“我随你一块去。”
燕无忌正想问宋涛在哪等他,倒是被宋涛抢先答了上来,燕无忌犹豫了一下,便笑着点头道:“走!”
士兵来报时,燕护正在和负责辎重后勤的军需官商量着出兵之后的辎重补给和运输问题,毕竟士兵吃饱了,才有力气上阵杀敌。
定州的后勤物资存放地点主要有两处,一是凉城,二是与蜀州相邻的定水,凉城的物资来源主要是本地和肴州这边输送过去的。
定水则主要是接纳蜀州那边的物资补给。
听闻燕无忌的到来,燕护起初有着一丝惊喜,但随后脸色便沉了下来,因为邱信在给他的信中写得明明白白,若歇马镇的形势没有危险的话,那么他是绝对不会派燕无忌离开歇马镇前来肴关报信的。
但现在燕无忌就站在门外,那也就意味着歇马镇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
“去叫他进来。”
燕护和身边的那名
老将对望了一眼,彼此都能见到对方眼中的忧虑。
燕无忌在士兵的传唤之下,很快就走了进来,相比于上一次的见面,这一次的燕无忌显得更加稳健了一些。
“看来这个千总的位置,他已经能够拿捏了。”燕护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
“见过燕元帅,见过何大将军。”燕无忌单膝而跪,用一个标准的军礼觐见着西北军团的最高统帅。
“起来吧。”燕护下巴微扬,虽然他严格要求在这种正式场面,没有父子,只有将帅,但不自觉间,举手投足还是充斥着对燕无忌的宠爱。
一旁的何老将军微微一笑,这种温馨的场面,的确很触动人心。
这人全名何有财,统管着整个西北军团的后勤辎重,权利很大,在军中的地位也极高,虽然名字听起来很俗,但他的人却一点都不俗,是一个握枪能杀敌,提笔能作诗的儒将,军事才能不低,文学造诣更高。
何有财早年便于燕护相交,成为知己好友,后来在燕护的邀请下,成了他的幕僚,再后来随着燕护镇守一方,冲锋陷阵,运筹帷幄,一样也不落下,让燕护直叹“交对朋友了”。
如今两人都年事已高,燕护因为是一军统帅,所以暂时还卸不下身上的担子,而何有财已经由前线转至幕后,专心为西北军团打理后勤事宜了。
因为和燕护关系很近,所以何有财与燕无忌之间的关系也还不错,属于那种看着燕无忌长大的长辈,虽然交流不多,但这并不影响燕无忌对他的尊重。
两人对视一笑,燕无忌便将目光转到燕护身上,再次抱拳道:“元帅,胡蒙六万大军已经南下至歇马镇城外,邱营帅为防不测,所以派末将前来求援。”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燕护与何有财都不约而同地互望了一眼,”六万!”这绝对不是打秋风会出现的规模。
那么,胡蒙此举,来势凶凶啊!
燕护可以肯定,在这之后,胡蒙还会有更大规模的军团南下,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见可列的身影,而这种大规模的战斗,怎么可能少得了他。
所以燕护断定,这六万只会是胡蒙的先锋部队,真正的主力,还在蛰伏之中,等到时机成熟,他们将会在可列的带领下,如狼群一般,向着大燕疯狂扑来。
如今就看他们准备下口的地方是哪了,是定州!还是汉月关!
“云中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郝子峰的三万锋刃军已经集结完毕,辎重物资这两天也会陆续抵达,只要一声令下,大军随时可以开拔。”何有财对这些军队调动的信息了若指掌,这也是燕护十分信耐他的原因之一。
他说两天内物资都会就位,那么燕护从不担心在第三天部队会不会有还没接收到补给的情况。
燕护沉吟片刻,对着燕无忌道:“按照行程来算,从这到云中刚好两天时间,拿着我的帅令去云中走一趟,告诉郝子峰立刻拔营北上,驰援歇马镇。”
是!”燕无忌领命而去,却听身后燕护的声音传来“情况紧急,沿途在船上好好休息一下,照顾好自己。”
燕无忌心中想笑,感觉这两年这位威震一方的燕大帅变得越来越婆婆妈妈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话让燕无忌心中很温暖。
回身郑重地再次抱拳一礼,燕无忌便毫不停留地向外面走去。
“你在担心他?”何有财的声音,有些调侃的味道。
“没哪个父亲会不担心儿子,我心又不是石头做的。”燕护白了他一眼,也只有与何有财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感觉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何有财眼神微微一黯,“若是当初你也能多为她想想,她应该也不会抱着那么多遗憾而去吧。”
燕护双目瞬间怒瞪,但片刻之后便布满了歉意和悔恨,“你没机会啦,祈祷下辈子争取早点遇见她吧。”
“哼!”似乎有些不屑,何有财笑骂一声,“你这老小子!”
燕护仰头看着那片被云霞遮盖的天空,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何有财:
“她在那上面过得还好吧?”
“应该是位美丽的仙子。”
“那也是我夫人。”
“呵!梦吧!”
……
子时,燕京
燕京城虽然繁荣,但若非重要节日,子时的城内也已经变得寂寥空旷了起来,偶尔还能见到一两个夜市的摊主推着小车归家的身影,但更多的只有更夫报更的锣声。
一抹黑影在夜色中从北向南急速闪动,此时若有人看到,一定会被这个黑影吓一大跳,因为他并不是因为夜色的掩盖而变成黑色,而是他本身从上而下都由一股黑色的气息包裹着,就像是火焰将木头烧焦后冒出的黑烟,十分浓烈。
他的眼睛虽然也有黑烟遮挡,但细看下去,能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眸深处,是一团灼人的火红,如同火山口内翻滚的岩浆,随时都有迸发的可能。
这个黑影的身形在城内的房屋之上迅速闪动,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他就已经跃出了百丈的距离。
而此时在城南一处破败的小院内,有一老一少正围着一张八仙桌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盘下到一半的棋局,老者神色淡然地捻起一颗白棋,然后在年轻人的注视下,缓缓落入棋盘之内,接着那年轻人眉头一皱,手中捻起的黑棋棋子似乎变得有些沉重,在年轻人手里犹豫片刻,最终被那年轻人扔了回去。
老者呵呵一笑道:“棋力虽然还是很烂,但心境却大有长劲。”
年轻人似有不服,但想想刚才下的几盘,却是与以前一般无二,三两下就被对面那老头儿给收拾了,于是吐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然后无所谓的笑了笑。
老者赞许地点了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突然面色一沉,对面的年轻人也是同样变得严肃了起来,双方互看了一眼,同时道上一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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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火耗子
黑影不断闪烁着由远及近,在落到二人所藏的那个小院屋顶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着燕京港外面冲去。
“被发现了!”年轻人有些惊讶,但并不慌乱。
老者点了点头,相比年轻人更显沉稳一些,“还是小看了这东西。”
话音刚落,屋内老者的身影便眨眼间变淡消散。
年轻人抓了抓头,这动作和他的形象显得不怎么搭,嗫嚅道:“这孔老头儿还真喜欢卖弄。”
这两人正是锦鸿和孔文生,而他们今夜的目标,便是刚才从这里经过的那个黑影。
这黑影不知究竟是什么,连孔文生也不清楚,只有亲眼见过之后,或许才能判断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绝对不属于这方世界,极有可能是从藏云雪域逃出来的。
所以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孔文生将之前的那条巨蛇尸体扔到了燕京港外三十里的子母河底。
在藏云雪域有种修行方式,那就是通过吞噬其他修行者的精血来直接提升自己的实力,就如同普通人吃补品一样,而且对于这些家伙来说,修行者的精血那是大补之物。
但这种方式一直被藏云雪域明面禁止,只要被发现有用这种方式修行的,无论是谁,都将受到来自藏云雪域守护者的神罚,直至形神俱灭。
即便在那种严厉限制下,也还是有顶风作案的,何况在这里,没有了那些规矩的压制,就没了任何顾忌。
面对这样一个现成的大补之物在那等着,它绝对没有理由放过这样的机会。
黑影一个跳跃落到了临水的码头边,抬出一只脚刚落到水面,两者接触的地方就立刻“呲呲”地冒着水汽。
立刻收回迈出的脚步,站在岸边凝目远眺,一张如焦炭般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黑影身后一道幽蓝的细光闪过,便见一位须发皆白的灰袍老者出现在那里,正是刚才追来的孔文生,但不等孔文生有所动作,那个黑影周身突然浓烟大盛,再次跃出,竟比之前要远上一倍。
每一次落入水面,便会响起“呲”的一声,几个起落,那黑影背上竟多了一对如同翅膀一般的烟雾,而它也不再通过跳跃向前移动,就像是雏鹰刚开始学会飞行一般,起初是贴着水面起落,然后越飞越高。
站在原地的孔文生望见这一幕,眉头一皱,眼前这家伙在刚才只是因为水的阻拦就得到了突破,其潜力不可估量。
现在孔文生还有把握胜他,但就其刚才的表现来看,后面是否会遇强则强,脸孔文生心中也没有底。
但细想下来,孔文生现在已经是结尘境界,对方就算再遇强则强,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能跨境。
天地法则之下,这种奇迹是不可能存在的。
轻吐一口浊气,孔文生的身形再次虚化,锦鸿也在这时从空中落了下来,看了一眼身边虚化的孔文生,右脚一踏,熟练地御空而起,向着港外疾射而去。
距离燕京港口三十里外的一处宽阔水域,平静的水面上迎来了一粒躁动的黑点,这个黑点在水面上驻足良久,一下一下地试
探着,每一次都会发出“呲呲”声,如同烧焦的木炭扔入水中的场景一般。
离得近些,只见这黑影逐渐将周身的黑烟凝聚在脚下,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脚落在水面,果然就不会再有那奇怪的声音响起。
但过了不到两息时间,那声音又再次响起,黑影迅速震动着背上的黑雾翅膀,让身体脱离水面,同时还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响彻在这片夜色下的空旷。
一道幽蓝闪过,孔文生再次出现在距离黑影约有百丈的地方,古波不惊的脸上不带任何神色,就那样静静地瞧着黑影如猫戏鱼的样子。
几番试探,黑影怒气冲冲的朝着江面大声怒吼起来,目光却在悄悄瞟向远处的孔文生,一丝贪婪的神色从他的眼睛中闪过,随后背上的翅膀一震,下一瞬就来到了孔文生的面前。
面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的孔文生,黑影漆黑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个火红色的大嘴,而且越张越大,如同狰狞的恶魔,向着孔文生的头部咬去。
“咔”如同利刃刺在玻璃上一样,火红的大嘴生生停在了距离孔文生头顶不到一尺的地方,便再难寸进。
一层幽蓝的光罩不知何时悄然覆盖在了孔文生的身前,那被黑影啃噬的地方一道一道不停地闪烁着光芒,如同锋利的刀刃,正在进行无情地切割。
“呜…呜…”如同痛苦的哀鸣,黑影显然有些忍受不住来自孔文生的攻击,一缕缕火红的极武气息自它口中如同血液一般,顺着孔文生的护体罩子流出,所过之处,皆是白雾森森,与熔岩流过冰面一般无二。
僵持之际,一缕紫色的寒芒自黑影左侧袭来,那黑影怪吼一声,全身的黑气瞬间被点燃,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连孔文生也被包裹了进去。
然后片刻,一道蓝色剑光闪过,那团火球自内部被强行划开了一条口子,一缕幽蓝闪过,孔文生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距火球数十丈以外的地方。
锦鸿见此,便收招立于一旁,他刚才出招的本意,也只是想帮助孔文生摆脱纠缠而已。
再次一声怒吼,原本漆黑的黑影此时已经成了一个火人,在背后如同火云般的羽翼衬托下显得威风凌凌。
孔文生一个闪身来到了锦鸿身边,轻声道:“小心一些,这是一只火耗子。”
“啥?”有些不敢相信的锦鸿转头瞧了孔文生一眼,似乎是想弄清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孔文生现在,显然没有开玩笑的那个心情,再次补充道:“火耗子!”
“那是什么东西?”
“藏云雪域里一种人人喊打的东西,特点是用他那堪比岩浆的灼热极武,将目标一点点熔化,然后吞噬,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孔文生眼中显现出了明显的忌惮神色。
这火耗子的极武与其他的不同,他们与生俱来的极武便极具侵蚀性,它们可以轻易地用自己的极武气息破开别人的防御,然后毫无阻碍的啃噬对方的本体。
在火耗子的面前,所有极武修行者就如同脱去外壳的软体动物,毫无防御可言。
刚才若是不孔文生仗着境界压制,用雄浑的极武不断填补着被火耗子侵蚀的护
罩,此时的他,可能已经成了对方口中的补品了。
这些东西无法和锦鸿细说,所以孔文生暂时只能叮嘱一句:“尽量与它拉开距离,不要被缠住了。”
还有经过对方刚才的表现,孔文生又补充了道:“它可能怕水。”
话不能说满,而且还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上面,锦鸿会意地点了点头,再次看向那火人的时候,眼中也是布满了戒备。
火耗子再次用咆哮向眼前的两人展示着自己的愤怒,狂吼的声音夹杂着刺耳的音色,若有普通人在场,此时便已经被这声怒吼震得七窍流血而亡。
孔文生与锦鸿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便同时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拉开了一些距离,与火耗子形成三角,以此来避免被它同时缠住,而且相互之间还可以彼此支援。
就在锦鸿刚好停住身形的那一刻,火耗子那灵活的身影就已经拖着长长的火焰扑了过来,锦鸿见此,心中叹道:“果然藏云雪域出来的家伙,没一个是不带脑子的,上上个诡计多端,上一个喜欢使诈,这个竟然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
想归想,但身体上的动作却不敢有任何迟疑,在火耗子扑来的那一刻,锦鸿身形一闪,堪堪避开对方袭来的利爪,同时回身一道紫色的剑气斩去,被对方一爪就给拍散了。
锦鸿当然没指望这么一招,就能把对方给收拾了,他心中明白,这一剑对于像李四娘这种正常的极武修行者来说,可能是威力强大无匹,但在这种妖物的面前,还真的不够看。
这一招打出,其用意是在试探对方的虚实,同时也是为了不让对方再次追击过来。
孔文生在火耗子身形停下的那一刻,也是长剑急甩,一道道湛蓝的剑气凝成数朵莲花,瞬间将火耗子团团包围,无数剑气临身而下,那火耗子虽然速度极快,但面对这种狂轰滥炸式的攻击,也有些顾此失彼的狼狈感。
那些剑气虽然磅礴,但斩去的时间却不过瞬息,有好几道剑气是实实在在斩在了火耗子的身体上,随之而来的,就是火耗子周身火焰的剧烈波动,就像是受伤之后的痛苦颤抖。
“吼!”音色微微有了些改变,听起来更加尖锐和高亢。
火耗子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出手偷袭的孔文生,就在锦鸿以为他要对孔文生发起攻击的时候,那道火红的身影又再次在锦鸿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锦鸿再次闪过,只是这次火耗子的速度明显比上次更快了一些,衣襟的下摆因为在移动中向后飘起的缘故,一个边角已经被火耗子的火焰给烧成的灰烬,上面还带着点点火星。
强忍着心中直想骂娘的冲动,锦鸿立刻调集周身极武,他明白再这样一直躲闪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能对这家伙造成实质伤害,所以只能依靠孔文生来伤它,而锦鸿自己,就是那个钓它的饵。
虽然有些不甘每次都当鱼饵,但就目前形势来看,也唯有这样才能拿下这家伙。
想到此处,锦鸿眼神一凛,这家伙速度太快,只要让他停下来,孔文生才有把握出手伤到它。
第九十三章?轻敌
有了主意的锦鸿便决定不再闪躲火耗子的攻击,对着孔文生遥遥喊了一声:
“先生!”
随后手中的长剑朝着火耗子一指,剑身氤氲的紫光愈来愈盛。
孔文生此时正在距离锦鸿左侧五十丈的地方,那一声“先生”和锦鸿随后的动作让他知道了对方心里的计划,虽然他下意识地想要喊出一声“不可”,但理智却告诉他,这的确是目前来说有效的办法。
“只能用全力尽快除掉这只火耗子,以锦鸿的修为,与它缠斗不了几个回合。”孔文生心中暗道,手上淡蓝的长剑此时也逐渐迸发出耀眼的蓝光。
那只火耗子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变化,身上的火焰骤增,一双如同深渊的眼眸紧紧瞪着十丈开外的锦鸿。
只听“锵”的一声,火耗子的十指之上,瞬间长出了一尺长短,如刀刃一般的锋利指甲,上面火光莹莹,一滴滴岩浆一般的东西,顺着指甲向下流了出来。
孔文生与锦鸿心中顿时一紧,因为那滴滴流下的液体,正是刚才从它口中流出,侵蚀孔文生极武护罩的东西。
看来它也是要动真格的了!
火耗子依然向着锦鸿发起突袭,狰狞的长爪在锦鸿的面前狂乱挥动,伴随而来的是无数火红的液体扑打在锦鸿的极武护罩之上,发出只有侵蚀才会有的独特“呲呲”声。
锦鸿一连挥出数十道剑气,在保证自己不被击中的同时,用着最慢的速度来拖延火耗子的移动速度,以此来保证孔文生有足够的输出时间。
“叮!”趁着火耗子攻击的间歇,锦鸿的长剑一个斜刺,直直刺向对方的咽喉,但在距离咽喉还有半尺的位置,就被那锋利如刀刃的十指挡住。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距离两人原本还有百丈距离的孔文生准确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一个瞬闪,只见一缕蓝芒闪过,接着便是数十道幽蓝的剑气瞬间从火耗子的背后降临。
饶是这火耗子身形灵敏,但面对比自己高一个境界的结尘境高手的全力一击,还是免不得受创,一阵皮开肉绽的声音响过,火耗子口中再次发出一声哀嚎,脱开了与锦鸿之间的缠斗。
因为火耗子全身都被火焰包裹,所以并不能看出它的表情,只是它身上的火焰却不似刚才那般熊熊,想来刚才孔文生的那攻击,已经对他造成了实质性的创伤。
孔文生再次回到火耗子的另一边停下,与锦鸿相互对望,将中间的火耗子紧紧包围起来。
就如锦鸿最初设想的一样,这些能够从藏云雪云溜出来的家伙,没一个脑子是不好使的,现在这火耗子也肯定知道河底的那只巨蛇尸体,就是他们两人为了引诱它出现而设下的圈套。
起初不愿离去,是因为想凭着自己的实力,将眼前这两人一并吞噬掉,但显然它已经意识到这两人并不是好惹的主,特别是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境界上已经实打实地压了它一头。
若不是
仗着自己可以侵蚀别人极武的特长,让两人心生忌惮,估计它早就已经殒落于此。
火耗子火红的眼眸转了转,显然它已经打算放弃河底那个“送到嘴边的补品”,现在是考虑该怎么全身而退的问题了。
锦鸿见对面的火耗子迟迟没有动作,心中迟疑之下,与远处的孔文生用眼神相互交流一番,便长剑一甩,瞬间斩出三十六道紫色剑气,然后尾随着这些凌厉的剑气,欺身扑了上去。
那火耗子见此,顿时身上火光再次剧烈起来,如同炸毛的野猫,一声愤怒的狂啸直冲天际,面对那三十六道急速剑气,一道道灼热的火焰自其身上射出,就像毛发一般密集地对着那些剑气反扑而去。
远远看去,一红一紫两种色彩在那水天相接的地方剧烈碰撞在了一起,霎时间这片天地犹如极昼,带着炫目的光线,刺痛着漆黑的夜色。
剑气在遇到那片射来的火红后,就像冰块遇见了火焰,急速消融,但也将那一片火红斩出了数道大大的缺口。
一缕紫光闪过,无匹的锋芒盖住了此处的所有繁华,锦鸿手中的长剑准确无误地刺中了火耗子的胸口。
远处的孔文生还未来得及出手,此时见锦鸿竟然能够一击得手,眼中有了些许震惊,但随后立刻变换为焦急。
因为从之前的交手,他已经深刻地知道这火耗子的实力如何,如果这样就能轻易得手,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刚才孔文生自己的那一招已经彻底将对方击溃。
但孔文生明白,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锦鸿作为此时的当事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手中的那把长剑所刺下的感觉。
并没有刺中实物的感觉,反而如同刺中了一团棉花,绵软无力,找不到着力感,一种不安的情绪在锦鸿心中悄然滋生。
而那火耗子被长剑刺中的地方,此时正有一团火焰漩涡在那里缓缓旋转着,它就像无尽的深渊,正急速吞噬着从长剑上传递过来的极武之力。
火耗子眼眸森森,紧紧与锦鸿的双眼对视着,它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一丝不安,而锦鸿也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几许得意。
锦鸿不敢抽身,因为现在那火耗子正极力向自己压来,而长剑便是两人保持距离的唯一屏障,虽然长剑的另一端正被火焰漩涡无情地吞噬着自身的极武,但锦鸿不敢撤去,只能不断调集全身的极武去弥补被漩涡吞噬掉的空缺。
因为这长剑一旦消失,火耗子就可以扑到锦鸿的身上,用它那可怕的火红熔液,将锦鸿瞬间吞噬。
锦鸿不得不承认,方才是自己有些轻敌了。
“大胆妖孽!”一股咬牙的怒吼自身后响起,那是孔文生心中焦虑的施放,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
锦鸿的极武修为较那火耗子要弱上许多,此时还在不断被消耗,此时的锦鸿就如同那火耗子手中的人质一般无二,让孔文生在这
方世界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感。
正在孔文生犹豫之时,那火耗子突然狰狞一笑,手中长爪一探,就向锦鸿的胸口划来。
“呲呲呲”一连串侵蚀的声音响过,锦鸿运起周身极武硬抗了对方这致命地一击,而此时他身上的极武护罩也应声而碎,震得锦鸿五内具颤。
“噗…”
一口鲜血自锦鸿口中喷出,心道:“今天估计得交代在这了。”
望着不远处脸色不再沉稳的孔文生,有些遗憾地说道:
“抱歉了先生,出手吧。”
火耗子似乎听懂了锦鸿的话,尖啸一声,迅速将锦鸿对着孔文生,而自己则缩在锦鸿的身体后面。
孔文生将手中的长剑紧了又紧,他并不是个犹犹豫豫的人,但这一刻,他是真的下不了那个决心。
如此片刻,孔文生突然对着那个火耗子开口道:
“我知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做个交易,你放了他,我也放了你,河底的那条巨蛇尸体也归你,如何?”
“先生?”锦鸿有些惊讶的转过头来。
而火耗子就像没听懂一般,依然躲在锦鸿身后,没有任何反应。
孔文生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凌厉了起来,而且可以明显感觉出里面的杀气,“你要知道,如果非要闹个鱼死网破,虽然你能杀了他,但依你现在这种情况,也是休想在我手中走掉的。”
话音落后,那火耗子却是轻吼一声,背上火云一般的翅膀快速震动两下,推着锦鸿的身体向着孔文生冲去。
孔文生眼中神色一松,立刻为它让开道路,果见火耗子并未停留,一直推着锦鸿向着燕京城急速飞去。
孔文生身形闪动,紧紧跟在火耗子身后,手中湛蓝长剑依然紧握,毕竟人心不古,何况是这种邪恶的妖物。
火耗子来到燕京港正上空,朝着身后的孔文生轻吼了两声,然后再次调转它与锦鸿的位置,让锦鸿背对着孔文生,缓缓后退。
而此时的锦鸿极武已经透支到了极限,锦鸿手中的那柄长剑已经变得十分淡薄,要不是孔文生与那火耗子之间有了约定,估计锦鸿现在就已经成了火耗子腹中的补品。
快要退出城南区域的时候,此地已算是城中心,火耗子一掌拍在锦鸿的肩上,已经虚弱无比的锦鸿在这一掌的力道下,顺势倒飞而去,孔文生见状慌忙闪到锦鸿身后将其接住,再抬头看向前面时,火耗子的身影已经去得极远。
没时间去管那远遁的火耗子,孔文生仔细查看了一下锦鸿的伤势,虽然伤势比较严重,甚至损了经脉,但好在命是保住。
“呼…”重重地呼出一口长气,孔文生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是落下了,找了找方向,便带着锦鸿往孔府而去。
至于那条巨蛇的尸体,孔文生暂时没有心思去管它,至于会不会被那火耗子得了去,孔文生并不担心这个,因为那东西怕水。
第九十四章?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孔文生正坐在不远处的桌子边看着书,锦鸿醒转的声音让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目光转了过来,眼中尽是关切之色,但口中却好不留情面地呵斥道:
“你小子是嫌命太长了是吧?竟敢和那东西硬碰硬!”
锦鸿一时间也有些无言以对,因为前晚那一击确实过于莽撞,本来他和孔文生是处于上风的,但就因为这一招的轻敌,让形式逆转。
“是我的轻敌导致了失败,抱……歉。”不习惯道歉的锦鸿,后面两个字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孔文生心中有些好笑,锦鸿在他面前说抱歉还是第一次,但表面还是扳着一张脸严肃道:“我是在和你讨论击杀失败的原因吗?”
“那先生的意思是?”锦鸿有些茫然。
“唉”又是一声叹息。
“天地之间,仁者之道寥寥无几,要培养出一个如你这般的人,更是难上加难,虽说我等的责任是守护这方天地的安宁,但也该不是那种轻言赴死。
要知道活着,才能继续守护,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如此年轻就到了这般境界,将来的成就必将远超于我,所以你活着,就是对这方世界最大的保障。”
锦鸿心中一暖,嘿嘿傻笑两声,惹来孔文生的一阵嫌弃。
“能动就自己起来,把桌上的这碗药喝了。”孔文生和锦鸿一样,都是不喜欢向别人展露自己内心柔软面的人,所以很多温馨的话题,都是点到为止就好。
此时彼此又恢复了往日里互相嫌弃的场面,孔文生撂下一句话后,抓起桌上那本书就向外走去。
锦鸿撇了撇嘴,暗道一句“有啥了不起”,然后摸摸索索地从床上爬起来,只是左肩因为火耗子最后那一掌的缘故,此时变得十分生疼。
还未走出门的孔文生一直用眼角的余光飘着锦鸿,见此脸上颇为满意地笑了笑,补充道:“长风那丫头来看你几趟了,昨夜也是她在这照料你,今早因为有朝会,所以早早便回宫里去了,你要是能走动的话,去给她报声平安吧。”
端起药碗正咕噜咕噜大大喝了两口的锦鸿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继续给自己灌着碗里的药。
孔文生准备的药,一滴都不能剩,都是上等货!
……
燕长风现在的心中有些乱糟糟的,今早的朝会她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朝堂上议的事情大致也都是围绕着定州那边胡蒙寇边而展开的。
她虽然知道这很重要,但依然无法和往常一样集中精神去听这些朝臣们在说些什么,当问到自己的时候,也都是用“嗯”和“哦”应付过去。
满脑子想的都是锦鸿的伤情,是好转了还是恶化了,有没有醒,醒了的话有没有吃东西等等等等。
就连下朝的时候,也是锦然在旁边连着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一出太景殿,燕长风便打算直奔孔府而去,只是在香儿的提醒下,她才意识到这一身朝服过于隆重,也过于累赘了,所以心中焦急的燕长风便一路快步走回寝宫,准备换身衣裳。
锦鸿虽然受伤颇重,但在孔文生的全力调养下,已经没什
么大碍,只是经脉受损却非药物可以医治,所以这段时间,孔文生要求锦鸿不得再过份催动极武,就和寻常人一样,要静静调理。
朝会一直持续到接近晌午才结束,而锦鸿却已经在燕长风的寝宫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
今日轮到香儿陪着燕长风去上朝,灵儿留下来负责整理寝宫,和打扫清洁。
锦鸿有一步没一步地在寝宫门口来回踱步,眼睛不时向着太景殿得方向瞧去,一旁忙完后闲下来的灵儿轻轻抿嘴一笑,想叫锦鸿进去坐会儿,但又不好开口。
端了一杯茶来到锦鸿身旁道:“想必朝会这会儿应该已经结束了,锦公子先喝口水,稍等片刻,公主她们马上就回来了。”
这话一说,把锦鸿倒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毕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倒也不显得生分,锦鸿嘿嘿一笑,便也停下了踱来踱去的步子,接过灵儿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呐,回来了”
锦鸿回头看去,果见一声朝服正装的燕长风正火急火燎地向着这边赶来,俏丽的面孔上满是焦虑与沉思,后面的香儿一路小跑地跟着,显得有些吃力。
慌忙将手中茶杯递回给灵儿,锦鸿回过身来,就站在那最上面的台阶上,看着燕长风的身影,静静地笑着。
正低着头匆忙赶路的燕长风似乎也感觉到有道目光锁定着自己,慌忙抬起头来,一双好看的眼睛正好接上锦鸿递来的目光,竟不由得有些痴了。
“长风”锦鸿轻声唤道,就如同一股清泉漫过。
虽然两人都在燕京,虽然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各自有着各自的事情要做,特别是这段时间,自从燕长风坐上监国的位置之后,上午一大早就要临朝听政,下午要去御书房批阅奏章,等到奏章差不多处理完,天上都已经是星罗密布,此后还要去燕书以的寝宫汇报这一天的事情,商讨政事直到深夜。
就是这样的生活,燕长风的时间挤压得没有一丝半点的自由,而对于锦鸿,前段时间燕京港盛传的蛇妖与仙人之事,虽然她未曾亲眼见到,但也能猜出这件事与锦鸿密不可分。
正如孔文生曾今当着她的面告诉锦鸿的那般,“这是一件需要搏命,却没有好处的事情,不为财,不为权,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天地正道。”
所以这么久锦鸿没来找她,燕长风心里也只有担心,并无埋怨,而自从蛇妖之事后,锦鸿就再也没了半点音讯,直到昨天,燕长风对锦鸿的担心和焦虑达到了极限。
好在如今的她在极武上已经有了大幅提升,虽然还不能御空而行,但飞檐走壁的功夫已经算是到了极致,所以出宫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本来想直接去安平君府,但最终还是决定先到孔府问问孔文生,哪想到在这里,就见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锦鸿。
好在孔文生及时告诉了她锦鸿并无大碍,否则燕长风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她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在锦鸿的床边守了一夜,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感受着他平稳的脉动,燕长风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来。
此时见到那个让她担惊受怕的家伙正站在不远处冲着自己傻
笑,燕长风欣喜的同时,一阵气哭和委屈又同时袭上心头,装作没有见到这恼人的家伙,自顾自地往寝宫走去。
“嘎!”锦鸿脑子一阵短路,但瞬间就明白过来了症结所在,苦笑一声后,快速追了上去。
燕长风率先进入屋内,反手就将房门给关上,但就在想要扣上门闩的时候,又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
惹得屋内的灵儿在一旁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燕长风羞恼地瞪了灵儿一眼,却见那丫头不仅不怕自己,还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长风”外面响起了轻微的叩门声,伴随着锦鸿略带歉意的呼唤。
燕长风懒得理他,回身往屋内走去,朝着灵儿扔下一句:“就说我累了,不想见客。”
灵儿会意地点了点头,向着屋外喊道:“公主说她累了,不想见客……”
那个“客”字在灵儿口中拉得特别长,屋外的锦鸿又轻轻叩了两下,正准备说话,原本落在后面的香儿一步抢了上来,一掌就把门拍开,然后得意地瞟了瞟一旁目瞪口呆的锦鸿。
似乎在说:“看吧,你还是没我了解咱们公主殿下。”
锦鸿又转头看了看屋内的灵儿,在看到对方点头后,他的脸上顿时绽开了花儿来,小心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向着两女再三确认后,便一溜烟儿地往里面跑去。
香儿和灵儿对望了一眼,十分默契的走了出来,然后一人一边,随手将房门给带上。
锦鸿虽然知道燕长风并没有真与他置气,但此时还是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轻轻放缓了脚步来到内屋,只见燕长风现在费力地去摘帽子后面的簪子,但似乎不得其法,又可能是看不见的缘故,所以一直没取下来。
燕长风有些懊恼地准备喊那两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时,一只温和的大手轻轻地将她的手背包裹了起来。
握着发簪的小手微微一僵,在大手的引领下缓缓放开了簪子回到前面,
“对不起!”
锦鸿想了很多去讨好或者逗趣燕长风的话,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嗫嚅了半天,吐出这三个字来。
燕长风并没有回头去看锦鸿,因为不需要,现在她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到锦鸿就在她身后,握着自己的手,贴着自己的心。
“唉…”良久,燕长风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转过来面向锦鸿,眼中虽然有着雾气,但脸上却带着浅笑,“以后不能再这样对我了,至少要让我知道你在哪,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虽然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但锦鸿岂能不明白其中所包含的压抑和痛苦。
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却成了失踪户口,这段时间里与她的世界脱离得干干净净,让她独自一人去承受所有压力的同时,还要为自己担惊受怕。
一股浓浓的歉意自锦鸿心中升起,然后化为柔软的呵护,化为坚毅的守护,“若连眼前人都守护不了,那去守护天下又有何意义?”
虽有“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但锦鸿在这一刻,却更加信奉“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第九十五章?被猜中了
无声地将面前的挚爱揽入怀中,锦鸿知道,现在任何的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只有真正的行动,用行动来告诉她,自己有多喜欢她,有多在乎她,有多爱她。
燕长风对于这期待已久,又显得有些突兀的拥抱没有一丝抗拒,就这样静静地贴在他的胸口,微仰着头,听着他的心,此刻在为一个名叫燕长风的女子跳动,看着他的眼,此刻在为她而明亮,感受着他的呼吸,此刻在为她而起伏。
这就是他的怀抱,属于燕长风的怀抱,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让燕长风感到满足的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呼吸变得有些细微的急促了起来。
如此细微的变化若是在平时,可能察觉不出来,但现在,就在这一间安静的房间内,两颗紧紧贴在一起的炙热心脏,彼此的一举一动,甚至血液的流动都能清楚感知。
燕长风还是那样贴在锦鸿的胸口,微仰着脑袋,只是眼睛已经缓缓闭上,一双水润诱人的双唇微张,吐出幽兰一般的气息,完全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锦鸿虽然洒脱不羁,但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有些紧张了起来,往日里在燕长风身边各种惹得对方嗔怒不已的脸皮,在此刻似乎全都被他抛到脑后。
因为刚下朝的缘故,燕长风脸上的妆容犹在,高贵而威严,配上那一身凤袍,原本就有着倾世容颜的女子,在这一番妆容打扮地加持下,有种不怒自威,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而这恰巧将男人最渴望也是最原始的征服欲给激发了出来。
轻轻贴上那两片柔软的唇上,感受着她的温暖与柔和,这次的亲吻不再像以前那般,情到浓时的两人,恨不得将彼此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如何还能忍得住那浅尝辄止的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锦鸿老实的双手也变得不再那么规矩,在缓慢移动着寻找着目标,但因为燕长风没有换下朝服的缘故,那胸口绣着的金丝鸾凤稳稳盘旋在那里,用它坚硬的长喙刺啄想要侵犯的大手。
锦鸿试了好几下,但都无功而返,而对面本来陷入情迷之中的燕长风,一把推开锦鸿还在自己口中肆虐的大嘴,然后“噗呲”一声就笑了起来。
锦鸿狠狠瞪了燕长风胸口的那只金丝鸾凤,苦笑道:“刚才那不算。”
燕长风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子,刚才接吻的时候,忘了取下头上的凤冠,那玩意儿足有好几斤重,这样一直顶在头上都累,更别说一直仰着,后面若不是锦鸿用一只手帮忙扶着,她自己肯定坚持不了这么久。
绝美的脸蛋上还有这刚才亲吻时的红晕,却假装什么都不懂一般,眨着狡黠的双眼反问道:“什么不算?”
锦鸿心中一笑,暗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没事没事,来来来,我先帮你卸了这一身碍事的东西。”不由分说的,锦鸿将燕长风转了过去,然后将她按下再次坐在铜镜前。
虽然锦鸿以前并没有弄过这些东西,但男人有些时候的潜力是不可低估的,特别是在有原始之力支配的时候。
在燕长风略带羞涩的引导下,三下五除二,就将复杂的凤冠给取了下来。
长发柔顺地淌了下来,三千乌丝让原本高贵的燕长风更填了一丝妩媚,对着镜中的她,身后的锦鸿竟不由的有些痴了。
“呆子,看够了吗?”燕长风心中欢喜,在这最好的
年纪,遇见最好的他,而他也恰好喜欢着现在的自己,这样一个完美的闭环,怎能不让人满足。
“女儿悦己者荣”不正是对此刻最好的诠释么?
回过神来的锦鸿傻傻一笑,倒呼应了那一声“呆子”。
“看不够,这位仙子为何谪落凡尘?”
“有个家伙,五百年前偷了我一件东西,我来找他要回来。”
“好大胆子,偷了什么?”
“心!”
锦鸿温柔地笑着、看着、轻抚着铜镜中的玉人,“那小毛贼怕是已经转世轮回不知多少次了吧,不过,我这有颗心,想要送给仙子,现在要吗?”
燕长风回过身来,抬头望着那人,眼中的水雾隐现,嘴角却是甜蜜的浅笑,还有需要什么话语吗?
锦鸿缓缓将她拉起,再次拥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嘴贴上那如凝脂一般的耳朵,有些恶作剧地微微呵出一口气,怀中的玉人便反应强烈的微微一颤。
“把外套也换掉!”语气很温柔,但语言有些不容反抗的霸道。
现在虽然已是秋末,但厚重的朝服依然显得有些厚实,所以燕长风的朝服之内也不过穿了一件贴身的里衣。
要知道女孩子家的贴身衣物,那是只能给自己夫君看的,此时锦鸿提出这个要求,自己倒是显得不见外。
燕长风嗔怪地瞪了锦鸿一眼,让这家伙刚刚极具膨胀的狗胆瞬间变成了泄了气的皮球。
可接下来让他匪夷所思的场面却出现在了眼前。
燕长风娇俏的面容含着羞红,微微犹豫片刻,便轻轻咬着下嘴唇,灵动的手指缓缓解开凤袍的扣子。
不过片刻,凤袍便从燕长风的身上缓缓滑落,细若凝脂,美如白玉的香肩玉臂便**的呈现在了锦鸿的眼前。
而这时的锦大公子,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喉结微微滚动,有吞咽的声音在房间内悄悄响起。
见那呆子站那一副痴痴的样子,燕长风心中原本的一丝羞恼一扫而空,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上前一步贴到锦鸿的胸前,微微仰头看着他,“你也还要看多久?”
一直处于惊艳状态的锦鸿哪还不明白燕长风此时的心意,感动之余,腹中更是感觉一股无名业火突然窜出,而且还有燎原之势。
饶是心中猴急,但锦鸿还是舍不得多用哪怕一分力道,温柔地环住眼前决定向他托付一切的女子,就如捧着最心爱的宝物。
肌肤接触的那一瞬间,锦鸿很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身体在颤抖着,同时颤抖的,还有他自己的手。
这些禁忌的事情,燕长风是第一次,他锦鸿以前也没有经历过。
锦鸿尽量回忆着以前无聊时,看的书籍上介绍的那些信息,这时候女方一般心中会充满期待和恐惧,男方一定要用柔情和蜜意来抚平对方心中的恐惧感,让期待成为她心中的主导。
两只雏鸟互相在以前从未踏足过的领域探索着,亲吻中的锦鸿在燕长风的默许下,逐渐放大了胆子,双手逐渐向着一些敏感的地方进攻。
而燕长风则将身子紧紧贴在锦鸿的身上,双手使劲地拽着锦鸿的衣裳,若不是那身衣裳质量不错,估计都已经被她给扯裂了。
两双嘴唇微微分开了些,彼此喘着气,不知道是因为长久的亲吻让两人有些喘不过气起来,还是因为内
心的紧绷,让彼此过于紧张。
燕长风依然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与锦鸿对视,但脸上的红晕却愈发明显,因为那双不停在她身上游走的双手让她感觉到,它们就要向着最后的高峰发起进攻了。
锦鸿试探着向那周围抚去,反复几次都没有遭到眼前人的反对,于是从左边开始,大着胆子顺着边缘缓缓游了上去,虽然隔着里衣,但只是触觉上的冲击,就已经让锦鸿有些窒息的感觉。
“公主!不好啦,陛下又发病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急促中带着无比的焦急,打断了屋内这对沉浸在被彼此爱意包围中的男女。
锦鸿此时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暗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搞那么多小心翼翼的试探,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直接点的话,估计现在都已经进入正题了。
结果现在就在半山腰转了一圈,就被燕长风无情地拍开了。
将锦鸿眼中的失落瞧了个清楚,燕长风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歉意,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他,但偏偏皇兄那边出了事。
而且燕长风自己现在,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十分不畅快。
有些歉意地吻了一下锦鸿,“我们以后的时间很多,先忍忍吧。”
“这可是你说的,我当真了。”有了这句话,锦鸿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噗呲”燕长风嫣然一笑,回身去为自己寻找着合适的外套,顺便给锦鸿抛了一个诱惑十足的媚眼,“你若能把皇兄的病治好了,你想怎样都行。”
“妖女!”
……
一行四人快步来到燕书以所住的太和殿,此时门外已经站着几个身影,都是统一身着大红色官袍的各部尚书和府衙主事。
锦鸿的老爹锦然此时也已经站在门口,向着一位刚从里面出来的御医询问着情况,见着锦鸿和燕长风一行四人走来,只是向着这边瞟了一眼,便继续着与御医的对话。
锦鸿自从前夜出门后,一直到现在都还未归家,锦然说不担心,那是在骗自己,虽然锦然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儿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些什么,但毕竟是父子,无论他是龙是虫,都是他锦然的儿子。
之前燕长风在朝堂上心神不宁的样子,就让锦然推测可能与锦鸿有关,直到现在看见他好端端地和燕长风在一起,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只是这几十年的身居高位,让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将所有事情都泰然处之。
燕长风和锦鸿直奔锦然身边,但这时因为有锦鸿在身边,再加上刚才发生的事情,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谓面前的这位长者。
倒是锦然瞧出了她的尴尬,率先开口道:”公主殿下,微臣刚才问过御医,陛下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后背上不知何时多了数道伤口,似是利器所伤,微臣已经命上官羽率御林军,挨个盘问这几日在这出现过的人,但有发现,就会立即来报。”
燕长风眉头微皱,心道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行刺皇兄,但又为何在伤了皇兄之后,却不下杀手就退去?
只有旁边神色平静,内心却掀起了轩然大浪的锦鸿,震惊中暗道一声:“真的被猜中了!”
第九十六章?绝望的疯狂
自殿内传来脚步身,锦然等人将还欲说的话暂且搁置,目光转入殿内方向,果见燕书以的贴身内侍刘间快步走了出来。
瞧见燕长风等人的第一眼,愁眉不展的脸上,便笑了起来。
“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安平君,见过锦公子,您们来得真是及时,陛下正念叨着几位呢。”
燕长风和锦鸿神色无异,倒是锦然自动将这段话给忽略了过去。
燕书以想见他?除非那燕京城内的四座巨大雕像活过来!
刘间显然也意识到刚才那句话除了纰漏,但若不这么说,似乎也不好,有些尴尬且带着求饶的眼神,小心翼翼瞟在锦然身上。
“既然陛下病情稳定,你们就进去陪陪陛下,定州那边的战事正酣,很多事都需要及时处理,就请公公向陛下道明缘由,我改日再来探望。”话语依然威严,但多了些温柔的颜色。
刘间对锦然的印象是越来越好,才从一个小杂役来到燕书以身边的时候,就听别人说安平君锦然在朝堂上如何一手遮天,如何嚣张跋扈,又是如何欺压幼主等等等等。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刘间每次见到锦然就紧张得不得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位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不过庆幸的是,自己的职责与锦然并无交集,所以也就没有冒犯这位权臣的机会。
直到上次陛下突然病倒,要让长公主当监国,他迫于无奈站在门外阻挡前来进谏的群臣。
有昭烈帝定下的“宫人五戒”压在头上,那些百官,可都是爷爷辈的存在,连句重话都说不得,被打了左脸,还得笑着向打人者小心地赔不是。
那是刘间第一次有了屈辱的感觉,虽然他从小就进宫当了内侍,各种酸甜苦辣也都早早就尝了个遍。
但那时候,身边所有人的身份都一样,有人给他一耳光,他也能一耳光扇回去,别的内侍欺负他,他能用同样的方法欺负回来。
但在始终比自己高上一等的百官们面前,他感觉自己就像卑微的蝼蚁,只能匍匐在地,任由他们欺辱,但有任何惹得对方不开心的举动,他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但也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中,那个传言中最可怕的安平君,却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没有那些人的飞扬跋扈,没有那些人的嚣张狂妄,也没有那些人的趾高气扬。
就是那种返璞归真的感觉,举手投足间可见气度,只言片语下展露威严,这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而不是那些刻意去营造或模仿所能达到的效果。
或许当时锦然只是出于怜悯,一句话而已,帮刘间扫除了后顾之忧,但在刘间心中,却是恩同再造,厚比天高。
一直到后来,刘间都会或多或少地将锦然拿来与皇帝陛下做对比,虽然这种心理行为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但不得不承认,在他心中,锦然比燕书以更像一位君王,也更适合当一名君王。
在场官员随在燕长风后面鱼贯而入,有几个人本想随锦然离开,但在锦然的眼神示意下,还是跟了进去,锦然自己则等到他们都进去之后,才转身离去。
众人来到一块屏风后面站定,屏风的另一端便响起了燕书以极其虚弱的声音:
“都来啦?”
“愿陛下龙体安康!”听见燕书以的声音,燕长风领
着群臣纷纷跪下请安,而锦鸿则抓了抓头,虽然在他个人看来,跪与不跪都无妨,但他现在的身份,这世上除了锦然之外,已经没人经得起他的一跪。
若是强行让他跪下的话,那么受他此跪的人,轻则心神受创,成为痴呆,重则五内迸裂,暴毙而亡。
这就是天地法则赋予仁者之道的身份和威严。
群臣见锦鸿不跪,心中多有愤懑,但碍于陛下在场,正主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也就不便多置一词。
燕长风虽然也有疑惑,但想到这家伙平时也是天不跪,地不谢的人,便也不怎么在意。
与朝臣们的对话多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内容,无非就是燕书以对他们一番鼓励和言语上的褒奖。
而群臣则是表达了对燕书以早日康复的祈盼。
在这一问一答中,锦鸿却在不经意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燕书以会在每次说完话的时候,屏风后面就会出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喝水声。
燕长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向着锦鸿投来询问的目光,只是在她看来,似乎仅仅是在询问“皇兄为何会不断喝水?”
但对于知道内情的锦鸿来说,这个问题却变成了“附身在书以哥身上的家伙快要压制不住了。”
“长风,你带各位爱卿先离开,锦鸿留下”就在各自狐疑的时候,屏幕后面的燕书以再次转移了话题。
燕长风递给锦鸿一个询问的眼神,然而锦鸿只能对她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清楚。
虽然很想去看看皇兄的病情,但是既然他不让,燕长风也只好作罢,不过想想,回头可以问问锦鸿,便释然了许多。
众人鱼贯而入,鱼贯而出,屋内就只剩下燕书以和锦鸿两人,一个在屏风这边,一个在屏风那边。
“呼……”对面响起了十分吃力的呼吸声,锦鸿心中一急,也顾不得那些,快步绕过屏风来到燕书以这边,出现在眼前的景象,饶是心性早已练就大成的锦鸿,也不由得一阵惊愕。
屏风这边七七八八摆着数个铜制的大水缸,有好几个水缸都已经干涸,燕书以自己则全身浸泡在一个最大号的水缸中,只露出脑袋部分,即便如此,他的脑袋和缸内的水面依然不断升腾起水雾,如同被高温蒸发起来的一样。
燕无忌虚弱地瞟了一眼突然闯入的锦鸿,眼中有一团越来越红的火焰隐隐扩散着,就像要从眼眸深处将整个眼睛燃烧掉一般,不断向外侵蚀着。
“你…”刚吐出一个字,燕书以突然浑身颤抖了起来,用手紧紧捏住缸沿,一下子将自己完全沉入水中,又过了片刻,才缓缓从水中浮了起来。
眼中的火焰减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与往常无二的神态,这时候才是以前的燕书以。
“你应该都知道了吧。”燕书以语气有些沉,说完一句话,眼中的火星就会更亮一些,而他的嗓子也像是在被逐渐灼烧一般,变得干涸而沙哑。
“咕噜咕噜”只能用水来缓解。
锦鸿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此时瞧见燕无忌被折磨成这样,一股浓浓的悲戚感,自心中骤然滋生。
用带着哽咽的声音喊到:“书以哥!”
来到燕书以所在的水缸旁,锦鸿轻轻用手搭在缸沿上,入手是一股灼热的滚烫感,如同盛满开水
一般。
锦鸿缓缓调动极武,将自身的极武之力通过手掌灌输到水缸之中,因为锦鸿的极武承自孔文生,而孔文生的极武之力天生就是极寒属性,虽然锦鸿在自我修行时,极武因个人而发生了些许的异变,但本身的极寒属性却并没有消失。
此时这种带着极寒属性的极武,正是克制燕书以体内灼热的有效手段。
随着锦鸿的极武灌输,缸中的水温渐渐下降,连带着燕书以的体温也逐渐回复到正常状态。
“我就知道你可以!”燕书以有些兴奋地一手拍在锦鸿掌在缸沿上的那只手上,但瞬间就松开了,因为就在接触上的那一刻,一股深入灵魂的刺痛,瞬间出现在他的身体内。
燕书以有些后怕地看了看锦鸿,收回手臂,“前夜虽然是那怪物占据了主导,但我在身体里还是隐约听到了你的声音,还有先生,对不对?”
锦鸿点了点头,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他的眼中此时的燕书以与其说是轻松,倒不如说更像是回光返照的模样。
燕书以完全不顾及锦鸿眼中的悲色,双手拳掌一撞,十分有信心地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这妖物对我来说,端是厉害,但与你和先生比起来,肯定还是差得远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被你们重伤,回来后就自动归还了身体的主导权,滚去沉睡疗伤去了。”
锦鸿张了张嘴,想说其实那妖物要比自己厉害得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他不想打击燕书以此时脆弱的自信心。
“想不到啊,想不到,小鸿子你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就算那些号称武林高手的家伙,也接不下你随手甩出的剑气吧。”燕书以此时就像个孩子,说着一大堆自问自答的话,脸上满是憧憬和向往。
如同是在说他自己一般,用满是希冀的目光紧紧盯着锦鸿的双眼道:“你们一定有办法把那怪物从我身体里赶出去的对吧?”
锦鸿本本能地想点头,就算不能,也权当是安慰一下燕书以,但内心却变得犹豫。
见锦鸿没有回应,燕书以又再次问道:“对吧?你,还有先生!”
脸上的笑容扯得更开,但此时却变得有些邪魅。
良久,锦鸿微微一叹,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书以哥。”
燕书以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然后又缓缓归于平静,锦鸿能感觉到燕书以此时内心的绝望,那是生命的亮光熄灭之后的无尽黑暗,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能平静地等待未知,或者抛去一切理智,彻底疯狂。
“如果它再出来,不要手软!”燕书以向着锦鸿所在的另一端靠了过去,也许是锦鸿的极武之力长久的维持下,水温变得有些冷,燕书以瑟缩着身体,双手交叉搂在肩膀上,抱成一团。
“走吧…”
当一个人决定放弃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是绝望和疯狂的共同体,绝望让他摒弃以前认知中的所有枷锁,为内心的疯狂肆无忌惮地输送着让其滋生的养分,然后在某个时刻彻底爆发。
燕书以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在即将迎来末日的这段时间里,他渐渐觉得,不需要再有任何顾忌,也不想再去维系任何东西,他想要的,就是内心最原始,最真实,也是最疯狂的释放。
至少见到锦鸿离去的那一刻,他是这样想的。
第九十七章?婆婆妈妈的锦老爹
从燕书以的寝宫出来,锦鸿发现燕长风还在门口等着,虽然锦鸿无心欺瞒,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她知道最好。
“出来啦,皇兄的病情好些没?”还是笑盈盈的模样,看得锦鸿一阵心痛,却只能点点头。
快步走上前去,因为已经确定的关系,所以有些在以前显得冒昧的动作,现在做起来却顺理成章,比如锦鸿现在轻轻牵着燕长风的手,向着长平宫走去。
虽然微微有些害羞,但燕长风并没有挣脱的意思,两旁来往的宫女内侍也都心照不宣般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匆匆走过,遇到迎面走来的,实在拗不过,也都是低头见完礼,然后匆匆而去。
锦鸿回头对着被他牵在身后的燕长风得意地眨了眨眼,惹来了后者在他手臂上一阵乱捶。
这一天,安平君的公子成功叼走了燕国最大的掌上明珠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宫,然后逐渐向着燕京城内蔓延。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两人,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举动将为燕国制造出怎样的一个爆炸新闻。
长乐宫门前,锦鸿本来是想把跟在屁股后面的香儿和灵儿暂时撵出去的,结果却变成了他被三个女人联手推了出来。
“长风,咱们的事还没做完呢?”锦鸿苦着一张脸,顺口就冒了一句,但这句话却让对面的燕长风闹了个大红脸。
燕长风两眼一瞪,恢复了平日里的高贵气质,没好气地咬牙道:“我数到三,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以后休想碰我!”
“长风…”锦鸿还想挣扎一下。
“二!”
“你这不讲规矩啊,一都没数!”面对燕长风直接从二开始数,锦鸿出声抗议着。
燕长风白了他一眼,“我心里数了!”
然后作势要数三,锦鸿则立刻拔腿往外跑去,“我明天再来看你。”
没有转身,就那样边跑边向着后面挥了挥手,这是他的承诺,就算再忙,也要在她眼前去晃一眼,让她知道自己就在她身边。
燕长风站在门口,对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笑着、看着、听着,无论他接下来在做什么,要到哪去,至少自己知道他明天就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这样,心中便有了期盼。
“公主,锦公子好像在你数到三之前就不见了咧。”一旁的香儿忽然出声道。
燕长风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啦?”
一旁的灵儿瞧了香儿一眼,恰巧香儿也正瞧过来,便不约而同地抿嘴笑了起来,让作为主角的燕长风感到莫名异常。
“怎么啦?”再一起问道,语气稍稍有些急迫,果然好奇心是每个女人与生俱来的。
香儿摇了摇头,背着双手老气横秋地向着屋内边走边说,还边晃着小脑袋,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要降低,果不其然,这也降得太多了吧。”
“嘿…”燕长风刚要暴起教训教训这小丫头,香儿便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儿,她只得看向旁边的灵儿,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灵儿也摇了摇头,学着燕长风刚刚的
语调,“我数到三,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以后休想碰我!”
还特意将“休想碰我”四个字估计提高了音调。
燕长风这才明白其中缘由,笑骂一声,大喊道:“好你这两个丫头片子,敢合伙调笑起本宫来了,看打!”
……
因为白天的原因,锦鸿并没有御空而行,所以相对走得比较缓慢,出了皇宫正门的朱雀大道此时依然热闹非凡。
但锦鸿的心情却显得与这里有些格格不入,燕书以体内的那只火耗子已经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但锦鸿现在却没有一点办法。
有孔文生在,强行击杀那只火耗子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一来,那只火耗子肯定会拖着燕书以一起,为他陪葬。
这并不是锦鸿和孔文生想要看到的。
于公,燕书以是大燕的皇帝,而且没有子嗣,他若驾崩,势必会引发大燕朝野的震动,有些人现在因为燕书以在,所以心中对那个位置并无想法,但若那个位置成了无主之地,权利的诱惑会将他们心中的道德底线瞬间冲散。
毫不避讳的说,这其中就有安平君锦然,这一点锦鸿也是清楚得很。
再者,虽然孔文生一直称所谓的仁者之道是对于这方世界来说,没有国家与种族的区别,但身为燕人,自小吃着这片土地上的粮食,喝着这方水池中的水长大,他是万万不会愿意看到这些都沦入异族之手。
目前胡蒙已经开始南下,定州交战正酣,燕书以是保证整个朝局稳定的关键,大燕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燕由褚之乱”了。
于私,锦鸿与燕书以之间的感情,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虽然燕书以大他好几岁,但一直以来,身为兄长的燕书以对他都是照顾有佳,一点都不比对待燕长风这个亲妹妹和燕无忌这个堂弟差。
所以若是让锦鸿亲手将他置于死地,说什么也下不了手。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自家门口,锦鸿本想去找孔文生商量一下关于燕书以的事情,但既然已经回了家里,顺便就先回去看看自家老爹回来了没有,毕竟已经好几天没回家,道声平安也好。
锦鸿刚把脚迈入门内,就见正门大厅里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正是锦鸿的老爹锦然。
锦然的身上依然还穿着朝服,显然也是刚到家不久,闭目养神的他听见从门外传来的脚步身,也不睁眼去看,便知是锦鸿回来了。
“回来啦?”声音有些不悦。
锦鸿苦笑一声,来到大厅内,老老实实地站在锦然身边,摆出一副低头顺目的样子,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爹”
锦然本就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出去几天不着家,也不传个音讯,有些不像话,就准备吓唬吓唬他,不过瞧见他那样子,脸上严肃的神色瞬间就崩不住了,笑骂道:“你个臭小子!”
锦鸿嘿嘿一笑,看到老爹没真生气,他心里也就松了下来。
“下次这种事情,先跟为父说一声,为父是那么迂腐的人吗?”锦然敲着茶几轻声说道,似乎是怕谁听见一般,声音极低,让锦鸿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接下来话锋一转:
“不过公主毕竟是女儿家,现在还没过门,你就这样在别人那里夜宿,万一传将出去,对她的影响不好,所以以后在那偶尔住一宿就行了。”
“噗……”锦鸿内心狂喷血,原来老爹以为这两天自己是和长风泡在一起的,“您儿子倒是想啊,但别人不让!”
锦然显然话还没说完,瞥见锦鸿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皱着眉头接着道:“还有,男女之事虽然欢愉,但要注意节制,而且你们现在还没成婚,万不可只顾个人一时爽快,而让别人女儿家为你承担后果。”
锦鸿翻了翻白眼,他还从来没发现过自己老爹有这么婆婆妈妈的一面,都是成年人了,就是怀孕嘛,说得那么隐晦干嘛。
虽然心中如此想着,但表面还是一副“孩儿谨记”的样子,心道:“老爹您真的想多了!”
锦然话说完,见锦鸿的表现,还是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道:“我让厨房准备了你最爱吃的东坡肉和黄焖鸡,咱们爷俩有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吧。”
“是啊”锦鸿也笑了起来,现在眼前的这个中年人,不是大燕的安平君,而是一位慈父。
“我先回书房处理点事,饭好了来叫我。”话说完,锦然便起身离开,刚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身拍着额头道:“差点忘了,你回来之前,有位姓李的黄衣女子来寻过你,长得很不错,气质也很好,不过看样子似乎有急事找你。”
“哦?应该是那位有燕京第一首富之称的李员外之女,她叫李玉,是孩儿的朋友。”锦鸿赶紧补充着,心里却喊道,“你那句‘长得很不错,气质也很好’是什么意思啊”。
锦然摆了摆手,显然他并不关心这些,“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谁都喜欢好的东西,女人也一样,能不能驾驭,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反正无论来多少,我锦家也养得起。”
锦鸿一阵愕然,这老爹是在怂恿他么?
“记得回来吃完晚饭。”锦然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留着锦鸿一个人有些头疼地坐在那里。
李玉这时候来找他,也不知道是是为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头疼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与李玉之间的关系,该怎么处。
现在他已经和燕长风真真切切地走到了一起,不再是以前那种若即若离,蒙蒙浓浓的感觉,所以现在李玉在他心中的位置就变得非常敏感。
他很清楚李玉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纯粹的朋友之情,更多的应该是爱慕,而锦鸿自己对李玉,也有心动的成份在里面,所以才会这么纠结。
锦鸿苦笑着仰在椅子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额头,想着当初的豪言壮语,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又游移不定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决定要去李府上走一趟,因为锦然很清楚的告诉了他,李玉似乎有急事,而且安平君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李玉作为一个与安平君府上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孩子,亲自上面请见,那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付之于行动的。
念及此处,锦鸿决定将两人之间敏感的关系先放在一边,还是先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九十八章?李府怪事
李员外虽然号称京城首富,但再有钱,他的身份也都还是个商人,在等级深严的社会制度下,商人的社会地位其实从整体意义上来讲连农民都不如。
但实际上,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商人们的社会地位在资本的操作下,已经远远压过了农民。
只是在一些需要考量政治背景的事情上,比如科考、举孝廉等,农人的身份要比商人更具优势一些。
不过也仅仅是压过农民这一阶层,再往上的士,顾名思义,就是那些在朝廷做官的,这个社会群体的社会地位是无可撼动的,用再多的钱都没用,商人若想在这之间做些改变,那么唯一的途径就是自家有个直系亲属入朝为官,他们的家族才能水涨船高。
据其家谱显示,李员外家并不是土生土长的燕京人,也不知是从哪个祖上开始,移居到了这里,便在此扎了根。
李府虽然也在城西,但因为身份地位问题,所以位置属于城西靠近北城墙的一处宅院,除了位置稍显尴尬以外,这座宅院无论是建筑面积还是装璜,在这燕京城中虽然比不得皇宫,但也不逊于其他任何一座宅子。
所以虽然锦鸿以前从来没有去过,但李府的位置并不难找。
因为赶时间,锦鸿从自家马厩内找了一匹马,别看都是城西,若是单凭脚力走过去,估计天都黑了。
李府的大门甚至比安平君府看上去还要大气一些,门口蹲着两只巨大的貔貅雕像,很符合他们做为商人的气质。
要知道一般当官的府上都是放着两只石狮子,象征着正义和威严,而貔貅却有辟邪聚宝之意。
锦鸿勒马停在一只貔貅旁边,一时心起,和对方比了比高低,发现就算是自己骑在马上,都还要比这雕像矮上一个头。
“是个骄傲的人”锦鸿心中这样评价着李员外,也有可能是他的父辈。
牵马来到门口,早有看门的家丁在锦鸿下马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此时又见他朝着府上走来,便立刻迎了上去,虽说不得谦逊有礼,但态度也算和气,毕竟在李府这种大豪门里当差的,心中都有着一股子自豪感。
但好在,他们这股子自豪感没有演变成优越感,否则锦鸿对这李府的好感就要大打折扣了。
“这位公子请留步,请问你找谁?”
“我叫锦鸿,是来寻你家小姐的,劳烦兄弟进去通报一声。”
锦鸿也觉得就这样牵着匹马,大摇大摆地从别人的正门走进去显得有些不礼貌,一般来说,马这种畜生类的生物,是不允许走正门的,忌讳!
家丁瞧着锦鸿,听说是来找自家小姐,脸上的神色就变得有些狐疑,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没希望的,兄弟!”
“咳咳,劳烦兄弟代为通报一声?”锦鸿只能用轻咳来缓解一下尴尬,然后再次重申了一次自己的诉求。
那家丁见锦鸿如此坚持,只能可怜地摇了摇头,心中哀叹“又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家伙。”
“那你稍等”说完这家丁便转身走去,而另外那位家丁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盯着锦鸿,等锦鸿将目光看向他的时候,他却装作啥事儿没有一般,看向门外去了。
拍了拍身边的马儿,眼中不自觉间出现了李玉的模样,这样的女子,
追求者众多也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过了不久,那名前去禀报的家丁去而复返,再次看向锦鸿的眼神却变的格外不同,甚至可以用惊奇来形容。
家丁的身后跟着快步赶来的李玉,脸上有见到锦鸿的喜悦,但掩饰不住神色之中的焦急和不安。
“锦公子”人还没走到面前,远远就出声招呼,这让走在前面的家丁更加惊讶,平时自家小姐可不是这样的。
就算是黎王的世子殿下前来拜访,她也就是碍于情面,出来见过一面,说了两句话便找借口离去。
“难道这家伙是小姐的意中人?”一个想法突然从家丁的脑海中蹦了出来,然后看向锦鸿的目光变成了羡慕。
撇开李玉的家室不谈,就单轮李玉的容貌和身段,那也是能让天下所有男人为之疯狂的理由。
也不知道这小子祖上是积了什么德,竟能得到小姐的亲耐。
李玉似乎嫌走得有些慢了,绕过挡在前面还在胡思乱想的家丁,一溜小跑来到锦鸿面前,气息有些喘,脸蛋也因为刚才的跑动显得微红,但那一份笑容,却让锦鸿感受到了对方此刻是真的欢喜。
“家父说你有事找我,我便过来了。”锦鸿道明了此来的缘由,本想下面李玉会告诉他是什么急事,但没想到李玉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惊掉了下巴。
“啊!那是你父亲?糟了糟了,我早该想到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当时说话的时候好像没有用敬词,走的时候也只是拱手行礼,没有福身拜谢。”李玉突然皱起眉头努力回想着午后时分在安平君府遇上锦然的每一个细节。
锦鸿有些痴痴地看着面前这绝美的女子,就算眉头紧皱,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也还是那样动人心魄。
最主要的是,她会因为他,而对他身边的人变得小心翼翼,这种发自内心的举动,让锦鸿再一次真切地看出了她对自己的心意,这些无意之间行为,是最能说明一个人内心感情的东西,这让锦鸿突然也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不可能做出伤害燕长风的事情,哪怕一点点都不行,但面对李玉,他也不愿让对方受到任何伤害。
“伯…”本想将锦然唤作伯父的,但想了想现在还并不适合这个称呼,于是转道:“安平君大人可有与你说过我什么吗?”
李玉的话让锦鸿不再沉入自己的思绪中,见她有些紧张的样子,锦鸿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他说你人很漂亮,气质也很好。”
“没了?”
“没了啊。”
“那就好,那就好!”李玉这才放下心来,对着锦鸿展颜一笑,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锦鸿道:
“锦公子,这次找你,其实是有事想要你帮忙。”
言语很平静,但锦鸿能感觉得到她是在刻意压制,让自己保持平静。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二壮,将锦公子的马牵到后院好生照料。”李玉将锦鸿请进大门,回身对着刚才前去禀报的那个家丁吩咐着。
李府很大,分为内院和外院两个部分,内院是李家人日常起居的地方,外院则承担着其他所有功能,如会客、设宴还有府内家丁的日常起居等。
锦鸿随着李玉一路走来,心中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声“真大”,比安平君府的规模都要大上
几分。
只是当快要接近内院的时候,他便再也没有心思去欣赏沿途别致的风景,因为一股很淡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内院,锦鸿现在把这种气息叫做妖气。
“又是一个从藏云雪域溜出来的家伙。”不过从气息上来看,似乎这家伙现在还很弱小,所以妖气也显得十分稀薄。
有了李玉的带领,进入内院当然是没有任何阻碍,负责守卫内院的几名护卫只是微微诧异地看了锦鸿一眼。
而锦鸿却将他们看得透彻,同时也不得不佩服李家的财力,因为这几个护卫都是极武修行者,而且在一般极武修行者的眼中,修为也属于上层。
估计就是养这几个家伙,每年都会是一笔极大的开支吧。
李玉领着锦鸿一路来到一座独立的院子里,此时里面正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脸焦急地坐在小院角落的石凳上,不时地轻轻咳嗽两声,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
老者身旁站着一名身形瘦削的中年人,下巴上留着寸长的胡须,一身宽松的袍子却没有丝毫累赘的感觉,消瘦的脸上有着一双犀利的眼睛,正盯在随着李玉走进来的锦鸿身上。
李玉给了锦鸿一个稍等的眼神,便向着那位老者走了过去,也不见她有任何见礼的行为,直接开口道:
“父亲,这位便是我与您说的锦公子。”
那老者也早就注意到了锦鸿,此时听了李玉的介绍,便双手撑在腿上,想要站起身来,不过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身旁那名中年人则迅速将手贴在老者背后,锦鸿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极武为这老者缓解紊乱的气息。
锦鸿快步走了上去,抱拳行礼道:“晚辈锦鸿,见过李员外,您坐着就好。”
李员外努力了半天,终于在中年人的帮助下止住了咳嗽,放弃般地点了点头,又在李玉和中年人的搀扶下坐了回去。
“还请锦公子莫要见怪。”李员外赔了个不是,又指着身旁的终年人。
“这位是我李家的首席客卿,诸葛先生,平日里我们家的防卫都是诸葛先生帮忙操心的,老朽身体抱恙,说不了太多话,就请诸葛先生与锦公子详细说说。”
那诸葛先生见锦鸿如此年轻,心中不免生了些轻视的念头,不过主家既然发话,他也不好推迟,便直接说道:
“此事说来稀奇,就在前日夜里…”说到此处,诸葛先生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身旁坐着的李员外,见李员外点头,那诸葛先生才继续说道:“我家老爷与四娘用过晚膳,便相携回了屋内。
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但就在半夜的时候,四娘却忽然像着了魔一般,口中吼着怪叫,对着透窗而入的月光拼命磕头,我家老爷子睡梦中醒来,见到这种场景顿时惊恐不已,夺门逃了出来。
与此同时,四娘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越来越大,惊醒了内院的所有人,我与几位护院想进屋查看,但那房门却自动关上了,就算我们几人合力都打不开,而且我们也试过将门直接撞毁,但让人奇怪的是,那门就像有一层护罩般,直接将我们给弹了开来。
现在我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四娘还在里面,因为每到夜深的时候,屋内便会传出那种恐怖的嘶吼声,不过已经过去两天了,那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我们现在也不清楚。”
第九十九章?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不知怎的,锦鸿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齐敏儿的模样,就是那个在楚县被夺舍的苦命女子,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那红线食人脑髓,然后盘踞颅内,将整个身躯据为己有,但表面看上去却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这与李四娘遇到的明显有些不同,估计只是被附身了而已,只要把那家伙从李四娘体内逼出,便能救得李四娘性命。
想到此处,锦鸿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暗道若是李四娘那种尤物就这般香消玉殒,着实可惜了。
不过随后却想狠狠给自己一耳光,暗骂自己花心,居然对李四娘都有想法。
李玉等人自然不知锦鸿刚才内心的一番心理活动,每个人都用着不同的目光看着他,李玉是无条件地信任他,所以眼中满是信任和信心。
李员外因为心系爱妻安危,而锦鸿无疑被他视为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所以眼神非常焦急,带着一些祈盼。
至于那位李府第一客卿的诸葛先生,则是一脸的狐疑和不相信,锦鸿在这愣得越久,他脸上的狐疑就越浓厚。
锦鸿用眼一扫,便将他们的态度了然于心,转头看向那间屋子,房门和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静得有些可怕!
那房间离几人所站的位置不过十步距离,锦鸿缓缓走去,在踏上门前走廊的时候,他就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推力在抗拒着所有想要靠近的东西。
这种东西对诸葛先生这种普通的极武修行者有用,但对锦鸿来说却并非什么大事,一缕淡紫的极武自锦鸿的手中钻出,与此同时,这房屋周围的无形气场也微微波动了一番。
锦鸿将那只手贴上房门,然后微微用力一推,那房门便像寻常一样,“吱呀”一声就打了开来。
身后三人面色皆是一惊,但表情却略有不同。
李玉是“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欢喜和仰慕!
李员外是“太好啦”的惊喜!
诸葛先生则是“怎么可能”的惊讶和不敢相信!
锦鸿朝着身后回头一笑,反应过来的三人立刻就要赶上前去,不过却被锦鸿摇手阻止了,虽然他能毫无阻碍地穿过这气场的阻碍,但毕竟气场还在,对寻常人的阻力也并没有消失。
那诸葛先生似乎觉得锦鸿是在故意看轻他,一时气盛,便脚下发力,好歹也是极武修行者,这一下的速度也是十分快的。
但就在上到走廊的时候,他的身体却突然如同撞倒弹簧上一般,来时的速度有多快,被弹回去的速度就有多快。
“嘭”的一声,原本李员外坐的那张石桌和周围的石凳被这弹回的身体撞得支离破碎,若不是李玉眼疾手快,将李员外搀扶到一旁,这一下肯定不是这位“老当益壮”的员外郎能承受得了的。
锦鸿心中暗笑,没有再去理会那诸葛先生,只是用眼神示意李玉稍安勿躁,便举步迈进了房屋之内。
屋外躺在地上直哼哼的诸葛先生一口老血喷出,就那样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当锦鸿的身影迈入房内,距离那房屋有五尺远的距离后,那房门又再次自动关了上来,屋外的李玉紧紧抓住李员外的衣袖,惹来李员外一阵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很紧张他?”人老成精的李员外如何感觉不出自己女儿的心事。
“没……没有!”李玉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但不知为何,却又坚定地点了点头,虽然有些羞于出口,但直爽的性子却让她变得勇敢很多。
喜欢他就是喜欢他,没什么好遮掩的!
李员外笑着拍了拍女儿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去了,屋内的这个家伙倒还不错,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度。
“如果真的想和他在一起,改明儿爹就让媒婆去他家提亲如何?”
李玉有些受不了自家老爹的说起风就是雨,转头看向一边作不理会状,但还是忍不住摇头轻叹一声:“不知道,他是当今安平君的儿子。”
原本心中在为女儿找到意中人乐呵的李员外听到这句后,脸色也不禁沉了下来,先不说安平君能不能瞧得上他们这种商人世家,就这两天传闻中安平君的公子与当今长风长公主之间的事情,就让他觉得自家女儿与锦鸿并无多大可能。
“唉…难道是我李家儿女合该如此苦命乎?”李员外一声叹息,让身旁的李玉也不禁伤感了起来。
她那不成器的哥哥,便是因为情之一字,离家出走,至今没有任何音信。
屋外的父女两一时陷入伤感之中,屋内的锦鸿却才刚刚适应了屋内暗淡的光线。
随着房门的关闭,屋内再次陷入了幽暗之中,虽然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让锦鸿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屋内并没有想象中的凌乱不堪,墙壁上和地板上也没有预料中的抓痕,一切都显得非常整齐和干净。
唯一与此处的整洁有些格格不入的,就是一床凌乱的床褥,但上面没人,倒是从床后传来轻微的响动,锦鸿缓步绕了过去,手中紫色长剑已然散发出凛凛杀气,虽然是个修为很弱的家伙,但锦鸿却不敢大意,因为自己还有伤在身,用不得全力。
不过想象中的突然袭击并没有到来,锦鸿的眼前只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跪趴在地上,不过让他瞬间有了喷血冲动的是,那女人全身上下未着片缕。
女人似乎也听见了身后的脚步身,也不遮掩自己,保持着那种跪趴着的姿势,回头冲着锦鸿娇媚一笑,正是那被困在屋内的李四娘。
要知道李四娘无乱是容貌和还身材,都属于极品,此时再配上这种姿势,让锦鸿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心魔,差点就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锦鸿立刻运起周身极武,在体内来来回回转了数个周天,才将几欲喷发的欲念给强行压了下去。
心中暗骂:“若你不是李玉的后娘,若我心中没有长风,看我不当场把你那啥了!”
但说出口的却是:“李四娘?”
锦鸿试探着喊着李四娘的名字,他估计现在的李四娘应该是被她体内的家伙控制了神智,不然眼前这一幕肯定不会发生。
果然这一声“李四娘”并没有获得对方的任何回应,反而是对方像小狗一般把头尾调转了方向,仰着头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在极武的加持之下,锦鸿的心性不再受眼前“李四娘”的干扰,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要靠近一些,但就在距离对方还有三尺距离的时候,李四娘却突然恶狠狠地冲着锦鸿狂吼起来。
直到这时,锦鸿才明白为什么那诸葛先生要用“毛骨悚然”来形容这个声音了,确实恐怖异常,让人有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忌惮感。
这时候的李四娘
哪还有半点妩媚艳丽的样子,脸上尽是狰狞地神色,青色的血管从脖子开始,在那白净的皮肤下根根凸起,犹如快要炸裂一般,原本妩媚的眼睛此时却只有一片黯淡的眼白,睁得大大的。
锦鸿快速退出丈许,李四娘却依然怒吼不止,一道清亮的紫光从锦鸿手中射出,直接打在李四娘的眉心处,瞬间一道散发着紫色光晕的极武缓缓在李四娘的身体上流动,而随着这道紫光的流动,原本还在怒吼不止的李四娘慢慢就安静了下来。
似乎是因为保持跪趴的姿势有些久了,李四娘缓缓将身体放在了光滑地面上,呈匍匐状趴在地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四娘?”锦鸿再次出声唤道。
这时明显能感觉到李四娘的身体突然一震,然后便见到她一脸惊惧的样子,缓缓抬头望向了声音的源头。
“锦公子?”有些惊喜,但更多的还是不敢相信,所以喊出的称呼也变得疑惑了起来。
锦鸿笑着点了点头,刚才那一道紫光便是锦鸿用来清除心魔的一缕宁神精气,可以镇压内心邪念。
开始只是抱着试一下的心态,将这缕宁神精气打在李四娘身上,想不到还真有效果,不得不说这是纯粹的运气使然。
一抹嫣红迅速爬上李四娘妩媚的俏脸上,因为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连块巴掌大的布都没有,傲人的身子就这样没有半点遮掩地全部呈现在锦鸿的面前,让她如何不羞。
不过她倒并没有怪罪锦鸿的意思,因为自己的情况她自己知道,锦鸿是为了救她才进来,在她看来,这种情况也只有锦鸿才有这个能力来救她。
锦鸿见李四娘清醒过来,便有意转过身去,不去看她,以此来避免两人的尴尬,李四娘轻轻一叹,脸上竟然有着一缕失落的表情闪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些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氛围,还是锦鸿先开口道:“四娘还记得当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话题倒把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化解了不少,李四娘努力回想着当夜的事情,因为当天是自己和李员外一月一次同房的日子,所以吃过晚饭后,她就被李员外拉着急冲冲地回了自己的小院,也就是这里。
当然这些都是女子闺房之事,是羞于告诉其他人的,李四娘思忖半晌,缓缓道:“当晚我与员外睡下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从睡梦中醒来,见到那晚的月光格外明亮,照进屋内的地板上,犹如白昼。
员外本来睡眠都不怎么好,我心想这么亮的光照,很容易把员外刺醒,便下了床想去把支起来的窗板放下,可是当我来到窗边的时候,却听见窗外响起了细微的哭声,不仔细去听都发现不了。
起初我以外是哪个丫鬟受了欺负,躲在这里宣泄情绪来着,可是当我探出头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当时我心下奇怪,但也没刻意去管,便伸手想去取支撑窗板的架子,也就在那时,一道白影从我眼前闪过,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后来可有清醒过?”锦鸿追问道。
李四娘点点头,用颇有些幽怨意味的语气道:“自然是有,不然我这般模样,让你瞧见岂有不惊声尖叫之理?”
锦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颇为尴尬,不过从李四娘给出的信息来看,锦鸿对有些东西感到颇为惊奇。
“李员外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这般猴急!”
第一百章?媚骨天生
李四娘向着角落中缩了缩,让床上的帘幕挡住两人之间的视线,这样她会感觉轻松很多。
之前虽然锦鸿有转过身体不去瞧她,但就这样暴露在别人眼前,还是让她感到羞涩与不安,此时在帘幕的遮挡下,凌乱的内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锦鸿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便决定还是去问问孔文生,毕竟对付这些家伙,孔文生要比他有经验得多。
于是出声道:“还请四娘在此稍等,附身于你的东西我目前还没有眉目,需去问过先生才知道,除了之前所言,还有没有其他特别明显的症状,以便我说与先生,来确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李四娘闻言,神色变得颇为犹豫,似乎有些话要说却不敢说的样子。
锦鸿等了片刻,以为没有了,便出声告辞,只是在他刚要去拉门的时候,李四娘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声音有些颤抖道:“不瞒锦公子,自从出了这事之后,我对男女之事便渴望异常,特别是在身体被控制的时候,虽然我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但我的意识却非常清醒,就是对那些事情极度渴望,近乎达到了疯狂的地步。”
“嘎…”锦鸿稍微显得有些尴尬,他没想到李四娘的特殊症状会是这样,而且她还愿意说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时候,就像医病一样,哪还有心思去顾及男女之防。
锦鸿道了一句知晓,便开门而出,在他刚迈出房门的时候,便听见里面又出来一阵低沉的吼叫声,声音很低,但锦鸿却听得清清楚楚。
“看来那缕宁神精气已经消耗完了,速度得快点,不然这家伙控制着李四娘的身体逃了出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最重要的是,根据李四娘所言,这家伙极有可能用李四娘的身体出去乱来,到时候就算让李四娘恢复过来,她肯定也是会一死了之的!”锦鸿心中暗道。
随手再次一道宁神精气弹出,准确无误地落在李四娘的眉心上。
“你以为用一层帘幕遮住就有用吗?”锦鸿心中暗笑。
那位昏迷的诸葛先生已经被家丁抬下去休养去了,院内此时就剩下李员外和李玉还在等待着结果。
见锦鸿出来,李玉立刻搀着李员外走上来,倒是李员外先开口问道:“锦公子,贱内可还安好?”
锦鸿看着李员外,脑海中不由自主得构思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嘿呲嘿呲”耕种的场景,就有些忍不住想笑,这种忍着笑意的脸色落在面前两人的眼中,显得颇为古怪,两人慌忙连声问道:“可是贱内(四娘)出了什么事了?”
强行忍住笑意后,锦鸿才摇摇头正色道:“目前还无大碍,但情况并不容乐观,用通俗的话来讲,四娘此次是被邪祟上了身,我现在需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在此之前还请员外加派人手,一定不要让四娘从房间内出来。”
“不要从房内出来?”李玉和李员外同时觉得有些不解,请你过来不就是想让你把四娘从房间内救出来么?
不过虽然不解,但也明白此时只有锦鸿能够帮忙救出李四娘,便也没有多问,在李员外道了句放心
后,锦鸿身形几个闪动,就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看得原地的李员外目瞪口呆。
要知道他活到这本岁数,各种武林高手也见得多了,之前那位诸葛先生,虽然称不上绝世高手,但也是属于超一流那个层次的,可就算是他,也不曾有这种手段,若不是之前女儿有介绍过,他还真以为这锦鸿不是个下凡的神仙,就是个游走世间的鬼怪。
李玉虽然老早就知道锦鸿的本事不凡,但此时还是被他这种鬼魅般的身形闪动惊讶到无法言语,脑海中也不由得将他和神仙联系了起来。
“他会不会是从天上下凡神仙?”有些痴痴地问道,不知道是在问李员外,还是在问她自己。
李员外瞧了一眼身边的李玉,微微摇了摇头,“若是神仙,你便更没机会了。”
因为已是傍晚,夜色在燕京的城头上逐渐铺洒开来,锦鸿没有去牵自己骑来的马,因为那样太慢了,那个附身在李四娘身上的东西,在今天遭遇了锦鸿之后,肯定会在夺回身体控制权后,第一时间选择开溜。
那道宁神精气大概能持续半柱香的时间,所以锦鸿必须抓紧时间!
一道紫影悄然落入夏亭内,此时已经秋末,池塘中的荷叶多数都已干枯,只留些枯败的枝干立于水面,偶尔还有一两片泛着青黄的残叶,在夜色中逐渐老去。
锦鸿的到来并没有打断孔文生手下流淌着的琴曲,此曲名为《相念好》,锦鸿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但身为安平君的公子,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都会接触一些,况且那些文人雅士、大家闺秀也多好这口。
没有一二伎俩傍生,在那些家伙身边是不可能吃得开的,锦鸿原本想靠着这个纵意花丛,却不想遇到了燕长风这棵让他心肝情愿吊死在上面的大树,所以自然就没有了展示自己的机会。
此曲前面曲风轻快,后边便由喜转悲,完整地诉说了一段从相识、相知、相爱最后却不能相守的凄婉故事。
锦鸿来的时候,孔文生手下的琴弦正好演奏着那段最肝肠寸断的一段,细细听去,极富感染力的曲调让他的情绪险些也陷了进去。
一脸伤感地摇头感叹道:“这老家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不然弹不出这样的曲来。”
“咚…”终于,孔文生一曲奏完,双手缓缓平抚在琴弦上,也不回头,出声道:
“有事找我?”
虽然孔文生没有回头,但锦鸿还是执弟子礼,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然举动,表现了他对孔文生极高的尊敬心态,抱拳弯腰拜谒道:“见过先生,确有要事请教。”
“坐!”似乎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曲子中,所以孔文生的话语言简意赅,听上去还有些生冷。
不过锦鸿并不介意,因为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
锦鸿依言来到孔文生身旁坐下,一眼便瞧见孔文生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这倒是极其罕见的情况,一时不由地有些好奇了起来。
见锦鸿一直盯着自己看,又不说话,孔文生当然知道原因,所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孔文生用他发红的双眼狠狠瞪了锦鸿一眼道:
“有事说事,不然滚蛋!”
锦鸿嘿嘿一笑,也不以为意,旋即正色道:“又发现一个家伙,不过似乎还很弱小,现在附身在李员外的妻子李四娘身上,那些单独存在的家伙,杀便杀了,但这种附身的东西,我不知道如何处理,所以特来请教先生。”
孔文生手指不经意间拨动了一下琴弦,一声清脆的琴音夹扎着孔文生的话语在锦鸿的耳边响起,“可知道如何被附身,附身后又有那些症状?”
锦鸿点了点头,遂将李四娘说与他的信息详细地转述了出来,孔文生则仔细地听着,只是在听完后,却用着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锦鸿,看得后者都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长花了。
过了良久,孔文生才开口道:“那李四娘多大?”
“怎么问起这个来了?”锦鸿虽然心中疑惑,但并未多问,答道:
“李四娘的年龄我也不太清楚,我没事去打听别人年龄干啥,只知道当年天峰居士顾盼离死的时候,她六岁,如今顾盼离已经死了将近三十年,那么粗略估算,李四娘的年龄应该是三十五六岁左右。”
孔文生点了点头,又问道:
“李四娘长相如何,身材呢?”
锦鸿一阵无语,“额……这老头儿,相亲吗?”
“不说那就回去吧!”孔文生把脸一撇,下了逐客令。
“好好好,我说我说。”锦鸿的模样就像是被敌人俘虏的降将,都还没见刀子,只是言语上的一番威胁,他便立刻全招了。
“长相妩媚动人,身材……极好!”
孔文生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轻声道:“那李员外我见过,应该是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了的老家伙了吧。”
锦鸿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况且那李员外,燕京城的人基本都认识,这还用说?
也不管这作怪的家伙,孔文生继续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那李四娘是个媚骨天生的女子,这种女子对于男女之欢不碰则已,一碰就如决堤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很不巧的是,这样一个连寻常青壮男子都无法满足的女人却嫁给了一个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老家伙为妻,若这些年那李四娘没有另寻姘头的话,她的意志力当真强大得可怕。”
“不是,您老说这些干嘛啊?”锦鸿十分想打断孔文生此时为老不尊的这番言论。
孔文生似乎也看出了锦鸿的心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都二十多的人了,还是个雏,果然是有原因的!”
不过话归正传,孔文生清了清喉咙,想引起锦鸿的注意,而锦鸿也很上道地以为孔文生是话说多了有些口渴,便拿起旁边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奉上。
孔文生对此既无奈,又觉得欣慰,
“附身在李四娘身上的东西,名为魅妖,虽为妖邪,却是灵体,所以寻常手段都伤不得它。”
“那……”锦鸿还未问出口,便被孔文生打断了。
“莫急,听我慢慢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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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下不了手
孔文生喝了一口茶水,又接着道:“魅妖准确来说,其实并非来自藏云雪域,但却又有着极大的关联。”
“您还是长话短说吧,我那宁神精气只能持续半柱香的时间。”锦鸿忍不住偏头瞧了眼亭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心中不由地焦虑了起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按理说以他的心性,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现象的,除非当事人是他非常在意的人,但李四娘与他并无多少交集,就更说不上牵绊二字,锦鸿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否定了心中一个让他都感到荒唐的念头。
孔文生似乎也觉得话说得有些多,只是为了维护身为先生的面子,淡然道:“我心中有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府内院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在一名中年壮汉的指挥下,绕着李四娘的小院,将其严密控制了起来。
因为锦鸿离开时的叮嘱,再加上他的坚实拥护者李玉在一旁“推波助澜”,李员外便召集了李府现有的所有极武修行者,交由次席客卿统一指挥,毕竟首席客卿诸葛先生此时还躺在自己房间内昏睡着。
这位次席客卿名为贺寿,名字很喜庆,但性格却比较清冷,平时除了在李员外的邀请下担当护卫之外,就是修行。
有时也会与其他门客切磋讨论一番,但也就仅限于此,其他人的聚会、请酒等,他是一概不去。
也有人说其实他才是李府上的第一高手,早就甩那首席诸葛先生几条街,但两人却没有交过手,或者说是在人前交过手,所以传言无从考证,或许只有他们两人自己心里才清楚。
此时的贺寿正站在李四娘的小院内,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四娘所在的那间屋子,但有任何细微的响动,他都会立刻飞掠过去察看。
李员外自从午后便一直在这小院内,此时已经感觉身体到了极限,但这位倔强的老头儿仍然放心不下屋内的娇妻,不肯离去。
没奈何,李玉只能让仆人搬了一个竹制的躺椅放入院内,让李员外躺上去休息,没曾想才躺上去没多久,便呼呼地睡着了。
李玉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其实有些后悔当年同意让父亲续弦李四娘的,因为从李四娘入门之后,父亲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于家族的生意就越来越不上心,开始是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哥哥,在哥哥离开家后,这些事情又都悉数落在了她的肩上。
可她毕竟是个女儿身,有很多事情都当不得男子,扛不下这么多,于是父亲又将一些生意交给了李四娘去打理。
其实生意上面交给李四娘,李玉并不在意,谁负责谁不负责,赚来的钱都是李家的,李玉在意的是自己父亲自从李四娘进门后,就一头扎进了李四娘的温柔乡,每天只顾着与李四娘泡在一起,原本硬朗的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后来在自己的强硬态度下,才让两人答应一个月同一次房,但也就算如此,父亲还是会偷偷摸摸地去找李四娘偷吃。
如今的父亲,看上去哪还有半点往日的精明,完全就是一个糊里糊涂的糟老头子,照他这样的身体状况,估计再要不到一年,那李家的祠堂里,便要多上一个牌位了。
“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李玉回头看了看李四娘的房间,里面已经开始传出低微的吼叫声,但锦鸿的身影却迟迟不见出现
,让她原本放下的心又不由地揪了起来。
“贺先生,辛苦了!”缓步来到贺寿身旁,有些无话找话的感觉,但这也是李玉用来释放心中焦虑的一种方式。
贺寿瞧见是主家小姐,也不敢怠慢,抱拳道:“小事而已,谈不上辛苦,只是担忧屋内四娘的安危,也不知锦公子何时才能回来。”
显然这也是李玉担心的问题,微微皱着的眉头变成了紧锁,“若等不到锦公子回来,四娘便要从屋内冲出,贺先生可有手段阻止她?”
贺寿摇了摇头,先不提那妖物的强大,就李四娘本人的极武修为也不比他弱上多少,两人若是交手,虽然自己有把握能胜过对方,但对方若是一心想逃,他也是没有半点办法的。
屋内又传来一声吼叫,声音比之前更大了一些,也更凄厉了一些。
李玉紧紧绞着手指,回头望了望远处漆黑的天空,有种望穿秋水的感觉,“你倒是快来啊!”
“轰!!!”伴随着又一声怒吼,一股狂怒的气流自屋内传出,将小院内的一切吹得东歪西倒,李玉身体一个不稳,险些被这阵气流刮倒,还好一旁的贺寿眼疾手快,运起自身的极武,一把将李玉给拉了回来。
但不远处熟睡的李员外就没那么幸运了,连带着那个躺椅一起被掀翻在地,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李玉慌忙对着贺寿道了一句:“此处便仰仗先生了。”
然后随着家丁将李员外抬回他自己的院子中好生照料起来。
这边刚走,那边小屋内又再次沸腾了起来,屋内的门窗和房门不停扇动,撞击的声音砰砰作响,一股股让人感到无法抵挡的极武从中喷涌而出,贺寿见状急忙召集附近所有的极武修行者,一起发力,想将这股极武之力给压回屋内去。
随着闻讯赶来的护卫越来越多,众人的力量似乎逐渐取得了上风,并且正在一点点地将屋内的那股极武之力压缩回去。
贺寿见此,心中一喜,对着众人大吼一声:“弟兄们加把劲,再坚持一会儿!”
说完“嘿”的一声,运起了更强的极武,只求将对面压回屋内去。
可惜在他刚“嘿”完,屋内再次有了动静,只是这次并不是怒吼,而是一声冲天的长啸,这声音就像一把把纤细的小刀,刺入每一个在场之人的耳朵中。
众人体内的极武同时一阵翻江倒海,如同失去控制般,然后不约而同的一口鲜血喷出,难以为继的防御被屋内的极武轻易破开,将所有人都弹得老远,甚至有些修为较浅的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贺寿眼神一黯,心道一声:“尽了力!”
眼睁睁看着一个妖娆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虽然因为天黑,看不清模样,但他可以肯定那就是李四娘无疑。
因为只有李四娘,才会让清心寡欲的他,也有生出疯狂念头的冲动。
凭良心讲,李四娘虽然容貌极美,但比起主家小姐李玉,还是稍稍逊了半分,但贺寿在李玉面前就能保持自己的本心,无欲无念。
可面对李四娘的时候,他的心却无法安定下来,李四娘就像会魅惑心智的妖精一样,任何男人都抵挡不住那份诱惑。
妖娆的身躯就要跨出门槛,从阴影中来到众人眼前,一道紫色的星芒如同流星一般
,狠狠砸在了房屋之上,那股自屋内喷出的极武就像老鼠见到猫了一样,急速缩进了屋内,而那个出现在门口的妖娆身影,也因为房门的再次关闭,消失不见。
贺寿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落在他面前的背影,心中一松,同时也有些淡淡的失落,因为据他刚才观察,那个妖娆的身影好像没有穿任何衣物。
摇头甩开刚才的念头,贺寿苦笑一声站了起来,虽然在刚才的冲击中受了些小伤,但并无大碍。
“阁下便是锦公子吧!”修行者面前,没有年龄大小,只有修为高低,高者为前,低者为后,是以贺寿虽然与锦鸿的父亲差不多大,但面对锦鸿,还是以后辈之礼见之。
锦鸿回身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喜欢作这种高深前辈的样子,不过为了方便即将要做的事情,也只好装上一装。
“此处就交给我吧,你们先退下,告诉其他人,我没出来之前,任何人不要靠近这座小院。”
贺寿点头称是,自始自终,他都没敢抬头看对方一眼,只因他从对方身上感到了一股十分强大的压迫感,那不是跨越一两个阶层所能有的感觉,就算是当年他面对蒙圣纳多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要知道那可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还只是刚刚踏入极武修行者的门槛,而纳多已经是可以与武林神话天峰居士对阵的人了。
见贺寿带着人迅速离去,锦鸿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脸色古怪地瞧着眼前的屋子,一时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今夜子时之前,若再不将魅妖从她身上逼出,那李四娘便永远与那魅妖合二为一,到时候,只能杀之!”
耳畔回响起孔文生的声音,锦鸿脑门一拍,恨道:“死就死吧!”
身形一闪,只见那房门迅速地开合了一下,小院内便没有了任何动静。
房间内还是原来的样子,不同的只是现在锦鸿眼前的李四娘已经不像下午那时跪趴在地上,而是十分妖娆地站在他的面前,嘴角带着极具魅惑的笑意,双手在自己身上不停地来回抚摸着。
只是脸上从脖子处一直蔓延到额头的青色血管,和那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让此时的场面诡异非常。
锦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暗骂了一句孔文生道:“这个老不修,这般模样,我如何下得去手?不过还是先与四娘谈谈吧,毕竟这种事,不是自己决定就可以的。”
念到此处,锦鸿手中再次一道紫芒射入李四娘的眉心处,但效果显然没有下午的时候好了,就像两个来回切换的人一般,锦鸿不得不再次打出一道宁神精气,方才暂时压制住了魅妖。
恢复神智后的李四娘看着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锦鸿,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的情绪,她也没有再去刻意遮挡自己袒露的身子,因为她知道在锦鸿面前,那一层帘布并没有什么作用。
还是锦鸿先开口,只是语气有些犹豫:“四娘,救你的方法已经找到了,可现在的问题是……”
见锦鸿犹豫,李四娘以为是需要一些极其难找的药材灵物之类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有些就算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找到,想到此处,心中悲戚之感油然而生,但也坦然道:“锦公子但说无妨,就算四娘无那福分继续存活于世,也定会答谢锦公子的恩情。”
第一百零二章?命运,总让人惊喜
锦鸿心中苦笑摇头,若是那样,他便也不需要这般纠结,不过这样的表情和动作,让对面的李四娘却变得疑惑了起来。
锦鸿还是决定先给她说说附身在她身上的那东西:
“附在你身上的东西,名叫魅妖,是与你一般媚骨天生的女子死后,无法散去的欲念聚合而成,至于如何聚合,此处暂时不能告诉你,只能给你说的是,促使它们聚合的东西,与你上次见到的那条大蛇来自同一个地方。”
李四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有一句话她倒是听明白了,就是这魅妖背后,被一个更强大的存在操纵着。
锦鸿点了点头,肯定了李四娘眼中的询问,“这种魅妖附身条件极其苛刻,非媚骨天生者不可。”
李四娘点了点头,当初她就是因为媚骨天生,才会被天峰居士自小就收养上山,就是怕她长大以后,给江湖带来动荡。
因为媚骨天生者,举手投足皆是媚意,虽然她本人无心,但凡是与她见过的男子,都不无法抵挡那股媚意。
心强志坚的人,可以靠着自身的意志力将这股欲念强行压制下去,而那些自制力薄弱的人,很容易就会为她发癫发狂,不顾一切。
当年天峰居士死后,李四娘独自一人行走江湖,没少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若不是自身实力够强,背景也够硬的话,估计早就被那个江湖给撕得粉碎。
直到后面,在李府做了客卿,又嫁给了李员外,她背后那个为她疯狂的江湖才逐渐消停。
然而锦鸿话还没有说完,但接下来一句却让李四娘比被锦鸿看光了身子还要羞恼,“非欲求不满者不可!”
虽然李四娘很想否认,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才开始的时候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随着为人妇的日子越久,身体的需求就越强烈,然而李员外毕竟已近古稀,无论体力还是其他,都无法带给她想要的满足感。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定下一月同房一次的规矩后,李员外常常来偷吃,她也只是口头上拒绝一番,便遂了他的意。
虽然白日里,她将自己伪装得和寻常人一样,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积压已久的**便会从身体深处涌出,折磨得她彻夜无眠。
此时心中最为**的地方被人揭开,心中羞恼,自然不言而喻!
恨恨瞪了锦鸿一眼,将头撇到一边不去理他,似在赌气,但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女子正与情郎闹情绪。
作为当事人,锦鸿也只能苦恼地抓了抓头,心道这都才说到这份上,便已经如此,那后面的话要是说出来,你不得提刀砍人了啊!
但眼前的事情容不得锦鸿再去犹豫,也不管李四娘接不接受,他只能将法子摆出来,至于结果,那就看李四娘自己的了。
“因为附在你身上的东西是欲念聚合而成,所以消除它的办法也就只有满足它的欲念,在它最巅峰的时候,抵抗力会最弱,那时将其引领出身体,它便会自然散去!”
听到锦鸿说到解救之法,李四娘便又将面孔转了过来,只是当听完这方法后,脸色变得十分难堪,满足欲念说得好听,但那东西附身在自己身上,要如何满足自然不言而喻,难么强大的欲念,难道要让她李四娘房前排上数百人的长队吗?
锦鸿自然知道她的难堪是因为什么,尴尬地安慰道:“想必方法四娘心中已经清楚,李员外已经不可能再有那份精力了,而且也不可能是大街上随便
找个人,与你……那个的人,极武修为必须比这魅妖的极武修为还高才行。”
说到后面也是尴尬至极,所以锦鸿说完之后,便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因为屋内没有掌灯,所以借着黑暗,来掩饰此时脸上火辣辣的红。
李四娘的脸色可以说是非常精彩,害羞、愤怒、惊讶还有着隐隐的期待一起呈现在了她的脸上,刚才锦鸿的话说得已经很清楚。
若她李四娘接受这种方法,那么为她“降妖”的合适人选,就只有锦鸿一人而已。
用有些狐疑,又带着逗趣的目光看向锦鸿,似乎在说:“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直看得对方心中发毛,锦鸿心中大声喊冤,“这可是我原原本本转述的先生的话,若是里面有水分,那也是孔文生干的!”
李四娘黔首微垂,脸色竟有些开心的感觉,对于锦鸿,她心中其实并不排斥,甚至可以说有些期待,很多时候午夜梦回,脑海中浮现的身影不正是眼前的这人吗?
“若是自己能再晚生十年……”李四娘摇了摇头打散了这个刚刚生出的念头,忽然感觉其实上天已经对自己很不错了。
锦鸿并没有察觉出李四娘心中的这些变化,只觉得周围的空气还是十分尴尬,所以他决定去院子里先冷静一些,于是站起身来道:
“我先去院子里,你考虑一下,不过不要超过子时,不然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说完锦鸿起身欲走,却被一只微凉而柔软的纤手拉住,李四娘是个认定了便要去做的果断女子,就像以前嫁给李员外一样,他们之间其实并无感情,只是为了报答李员外当初的救命之恩,才委身于他,虽有一时冲动的成分,但李四娘自始至终都在为这份冲动负责。
此时心中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李四娘也不再犹豫,用着自己极具魅惑的声音,开始了三十多岁的女人独有的成熟诱惑。
“那锦公子需要奴家如何配合呢?”一声带着呢喃般的慵懒之声,瞬间让锦鸿有了暴走的冲动,只是当看向李四娘那双狡黠的眼睛时,才知道这是她在故意戏弄自己。
锦鸿摸了摸鼻子,有些揶揄道:“不好意思,四娘,还需要再等一等,等这道宁神精气的功效过了,那只魅妖主宰你的身体的时候,才能开始!”
李四娘不由一阵气苦,魅妖主宰身体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她自然一清二楚,想不到锦鸿口味如此之重,看向他的眼色也不由得变了一些。
“别那样看我,我也是逼不得已,谁会喜欢和一具尸体模样的身子欢好!”锦鸿赶忙解释道。
“你才尸体呢!”一声娇嗔把李四娘都吓了一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像女儿家在向情人撒娇一般。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锦鸿坐在地上闭眼调息着,李四娘则坐在一旁,一边等着宁神精气消失后,魅妖来接管自己的身体,一边静静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第一次见面,是在年初的花朝会上,那时候自己是武会的主持者,而他就坐在自己的侧方,与李玉坐在一起,那时候仅仅是一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第二次,便是在武会结束后,自己为了寻找“失踪”的李玉,又再次见到这人,那时候他展露出了让自己都钦佩的极武修为,但并无其他感情。
后来李玉经常在自己耳边提起他,让自己也对他变得好奇了起来。
“好奇心是一个女人对男人动
心的开始!”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但确实很有道理,在那以后,自己便会有意无意去关注一下眼前这个小男人,一直到前段时间的那场危难。
这人的出现竟让自己有了一种天塌下来都不会害怕的安心,从那时候开始,已经属于“过来人”的自己便知道完了,只是对于已经身为人妇的身份,才去尽力压制内心的这份感情,也从刻意去关注他变成了刻意不去关注他。
可是哪里知道竟会出现这种事情,让李四娘不得不直面内心的事情!
一丝带着苦涩的甜蜜浮现在李四娘的脸上,然后是一阵痛苦,并非想到了其他顾虑,而是那道宁神精气就快消耗完了。
空间的极武波动惊醒了闭目之中的锦鸿,见此时李四娘正在极力地与魅妖进行着身体控制权的争夺,于是出声道:“四娘尽管放心,暂且将一切交予我便是!”
可是接下来李四娘竟说出一句让锦鸿哭笑不得的话:“要不要把身体捆到床上,或者吊起来什么的?我怕你一会儿不方便!”
锦鸿一脸黑线地听完这句话,但心中却又感动莫名,微微摇头道:“不需如此,我自有办法。”
李四娘艰难地点了点头,神色一松,一片肉眼可见的青色血管再次从脖颈处蔓延至额头,一双眼白十分渗人地再次盯上了锦鸿。
原来美女与妖怪的转变,也就这么不到一息的时间!
锦鸿暗骂一声自己犯贱,在对方还没有任何动作之前,身上一片紫色光晕照得室内通明,那魅妖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任由锦鸿肆意操纵。
屋内的紫光,透过窗户散发,将其所在的小院照得犹如白昼,此时小院外面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奇景吸引了过来,讨论着此时屋内的锦大仙正如何凶险异常地降妖伏魔。
虽然在这方面并无经验,但有些属于原始本能的事情,自古以来便是无师自通,特别是男人。
只是此时的锦鸿却无福享受,更像是一个奴隶,正被迫用尽浑身解数,为主人提供着可以让对方舒爽万分的服务。
时间来到子时,原本预料之中的凄厉吼叫并没有发生,而是屋内的那道紫光突然大盛,然后缓缓衰减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控制着李四娘身体的魅妖在一阵颤栗的怪叫声中,被锦鸿早就捏在其眉心的右手缓缓从身体中拉了出来,然后在空中带着阵阵欢愉的诡异笑声,逐渐飘散。
锦鸿看着李四娘的脸色和神情,此意已经恢复了正常,心中一松,便也软软地倒在对方的身体上,喘着粗气。
“太他妈累人了!”连续数个时辰的剧烈运到,就算是神仙也顶不住,更别说自己一介凡身。
一声轻吟自身下传出,重获自由的李四娘悠悠醒转,片刻后便在这黑暗中看清了此时的情况。
身上的这个小男人毫无意外的成功了,可是还留在身体内的火热,让她内心的**逐渐升腾,并快速灼烧着自己的每一个毛口。
“你还行吗?”有些娇媚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问得有些模棱两可,但也有心照不宣。
“男人,不能说不行!”这是孔文生随时在锦鸿耳边念叨的一句话,锦鸿觉得很有道理。
“那……让我也满足一回好吗?”
没有回答的声音,但体内的灼热给了李四娘最想要的回答。
“嗯…轻点,你这狠心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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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温暖
云消雨歇之后的两人正无声地享受着此刻的温存,李四娘静静伏在男人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激情之后的烦恼却不合时宜地窜了出来。
此刻的她,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从心理上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只是横在他与锦鸿之间的东西太多。
李四娘心中明白,他们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一起的,至少在明面上如此,一声带着遗憾的叹息在这黑暗的空间中响起,让还被她压在身上的男子忍不住轻抚着她光滑的玉背以示安慰。
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她忽然觉得自己去考虑这些东西,其实只是徒增烦恼而已,眼前这人,到底是个初尝人事的小子,就在刚才随着自己身体的挪动,那还依然停留在身体里面的家伙,此时又有了渐渐苏醒的征兆。
李四娘慌忙翻身下来,脱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嗔怪道:“一点都不懂得心疼人,还不快快起来,估计再晚些,玉儿都要让人砸门了!”
锦鸿嘿嘿一笑,自从与李四娘有了这层关系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倒是不自觉间近了不少,如同新婚的夫妻。
李四娘见锦鸿起来,便主动上前帮忙整理,让锦鸿直以为眼前这位极具诱惑的女人便是自己的妻子。
“那个……往后,我会对你负责的!”犹豫再三,锦鸿还是觉得应该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
“噗呲……”李四娘嫣然一笑,“你如何负责?是抛弃你的长风公主,再等到李员外入土之后,来接我入你锦家?还是你打算说服那位公主殿下,她做大的,我和玉儿给你做小的?”
“这……”锦鸿一时语塞,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事才好,刚才说出那番话,只是出于男人的责任心,可具体该如何处理好这件事,却是真的没有认真想过。
锦鸿以前在感情上是只知道一味逃避的人,就像他对待李玉的关系,每每想到这事,他都会下意识地去忽略掉,可惜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意料之外的李四娘。
与燕长风已经确定了关系的锦鸿,以及与李四娘已经有了关系的锦鸿,突然发现这些事情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正面面对的时候了,逃避已经让他避无可避!
李四娘一边为他系上金丝软绸白玉带,一边轻声安慰道:“我的事情,你便不用费心了,我打算再陪着李员外走完他的最后一段路,因为据我估计,他也就最多还有半年不到可活了,而且……我毕竟还是他的妻子!”
最后那句话,李四娘每一个字都咬得特别重,似乎是在提醒对方不要试图去阻止她。
锦鸿想要提问,但却被李四娘伸出的一根手指按在了唇上,“那以后,我便离开李府,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生活。”
瞧见锦鸿有些焦急的眼神,她又再次笑道:“当然也会告诉你我住在哪里。”
为锦鸿穿好后,李四娘才回身去衣柜中取出自己的衣物,因为已经好几天没穿了,原来那身此时已经不知道扔哪去了。
锦鸿瞧见那具诱惑至极的身体逐渐隐藏在一身华丽的衣裳之下,心中的火焰也渐渐消了下去。
见对方正直直地看着自己,李四娘心中自然欢喜,将一切穿戴好后
,李四娘再次来到锦鸿身前,伸手轻轻环住男子的腰,将黔首靠在对方的肩头,缓缓道:“我还在李府的这段时间,不要主动来找我,若我实在想你得紧,自会去找你,你可能答应我?”
锦鸿缓缓点头,他如何不知道李四娘这是在为他着想,就像这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好让他和以前一样,往日里该如何,往后便如何!
心中感激的锦鸿忍不住缓缓低下头去,虽然屋内还是一片黑暗,但这对于锦鸿来说并不能构成任何阻碍,准确无比地找到了那一双诱人的红唇,用一个深情的长吻,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李四娘是锦鸿实际上的第一个女人,虽然其中有着太多的机缘巧合,在感情上也比不得燕长风,甚至不如李玉,但就像每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都有种独特情愫一样,锦鸿对李四娘的感情里也有种特有的情愫。
热情地回应着锦鸿对她的无理,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分开,“好啦!出去给大家报声平安吧。”
“那你呢?”锦鸿有些不舍地问道,毕竟出了这门,以后再想这般亲近,机会可就不多了。
李四娘嗔怪地白了锦鸿一眼,对着身侧那一片凌乱的战场努嘴道:“这个样子一会儿让人瞧见,我还如何见人?”
锦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次在李四娘的脸上轻轻一啄,轻笑着打趣道别:“那我就走了,以后你若需要,可随时来找我!”
“去,登徒子!”一声嗔怒,带着主人心中的羞涩与甜蜜,将那口出轻薄之言的家伙骂出了屋子。
虽然此时已过午夜,但李府上下依然一片灯火通明,几十号李府拿得出手的护卫在贺寿的带领下,正神情严肃地密切注视着李四娘所在的小院。
贺寿身边站着一男一女,准确的说是两个男的分别站在那个女的两边,另外一个男的是刚刚苏醒不久的诸葛先生,不过此时脸色依然还有些苍白,显然还没有痊愈。
而站在两人身前的女子,则是李府的大小姐,也是现在李府上下唯一的主心骨李玉。
李玉与贺寿一般,眼中尽是忧虑与焦急,或许担心的对象不一样,但情绪倒是一般无二。
诸葛先生虽然之前处于昏迷中,但后来在贺寿的介绍下,还是勉强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此时的他,眼中并没有什么表情,倒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再过两日便是立冬,北方夜色下的徐徐微风,却裹挟着和刀子一般的寒气,这一阵刮得李玉忍不住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貂毛大麾,也刮开了望眼欲穿的小院大门。
一个略显疲惫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前,落在李玉的眼中,心中掠起一阵难过,心道若不是自己,他定然不会来淌这趟浑水,让他如此疲惫不堪。
鼻子一酸,眼睛微红的李玉强忍着就要落下的泪意,感激地迎了上去,不过若是让她知道锦鸿在屋内做的好事,估计连剪了他的心思都有。
“锦公子!”从快步行走变成了小跑,一声带着欣喜和感激的声音远远便传到了锦鸿的耳朵中,寻声望去,出现在眼前的不是李玉还会是谁。
然而心中有鬼的锦鸿此时
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玉,但这种念头想来可笑,毕竟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明确任何关系,或者潜意识中,锦鸿这个家伙已经把李玉看作了他内定的女人。
李玉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锦鸿的面前,微微有些气喘的她,在重重的喘息声中看着眼前为之担惊受怕了一宿的人,突然觉得屋内的李四娘究竟有没有救过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眼前的人能够平安便一切都够了。
锦鸿长长吸了一口气,将还在剧烈跳动的心安抚了下来,故作轻松道:“幸不辱使命,附身在四娘身体上的东西已经除去,只是她现在刚刚摆脱那东西,再加上连日来…没有进食,所以身体十分虚弱,需要休养数日,便可无碍。”
在说到“连日来”的时候,锦鸿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另外一层含义上去了,所以对于这个词语颇感尴尬。
李玉却不疑有他,还以为是锦鸿太累的缘故,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了,于是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慌忙上前将他搀扶住。
锦鸿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如此,但拗不过执着的李玉,便也就随她去了。
一旁的贺寿和诸葛先生这才有机会走上前来与锦鸿认识一番,贺寿打量着锦鸿,心中微微惊讶着锦鸿怎会如此年轻,佩服之下,更对他背后的机缘充满了好奇。
至于诸葛先生,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自然,因为事实胜于雄辩,他束手无策的问题,在别人面前轻而易举就解开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玉本想留下锦鸿就在李府歇息,但一是锦鸿心中有愧,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二是傍晚的时候,答应过老爹要回去陪他吃晚饭,只是现在都这个时辰了,估计老爹都已经睡下了吧。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自家老爹,他这个当儿子的最清楚,有时候就是一根直肠子,也说不定此时还坐在饭桌上等自己呢。
所以还是决定先回去的锦鸿向李玉告了声罪,然后让她去屋内陪陪李四娘,这才得以离开李府。
因为是夜晚,所以锦鸿可以肆无忌惮地施展自己的极武,御空而行不过片刻,便回到了安平君府。
果然,四下已经熄灯的安平君府,只有饭厅还被烛光照得通明,锦鸿快步走去,只见饭桌上正坐着一个人,手中捏着一本书,正借着烛光品读着。
锦鸿的脚步声显然也让那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向着锦鸿看了一眼,便将手中的书合上,放了下来。
没有锦鸿想象中的呵斥,甚至从那人脸上还能看到些许的笑意,只听那人轻声道:“吃过饭了没,没有的话,坐下来一起吃。”
说完锦然拖过放在桌上的食盒,揭开盖子后,里面还腾腾地冒着白气儿,只见他一盘一盘地将菜肴摆了出来,都是锦鸿平时最喜欢吃的,最后又拿出两只碗来盛了两碗冒冒的白米饭。
“吃吧!”将一碗饭和筷子摆在锦鸿面前,然后自己就拿起筷子,开始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这时的锦然,就是一个等待儿子归家的老父亲,没有任何的怨言与责备,有的只是尽量让晚归的游子在这寒夜中有一个温暖的家。
第一百零四章?成长的代价
云中位于定州东北方,与肴州仅一个之隔,但此处地势险要,两面环山,一面环水,只有正西通往凉城的方向一马平川。
此时的云中城内已经集结了第六军团的三万锋刃军,统帅为燕护麾下三品虎威将军郝子峰,年龄与邱信相仿,也是一位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沙场老将。
然后从这些人身上也隐隐能看出,大燕的将帅之才从燕护那一辈开始就出现了断层,始终处于一种青黄不接的状态。
此时的大燕朝廷,能拿得出手的将领,最年轻的也是郝子峰这个年龄段的人,面对这种情况,其实燕国朝廷也十分清楚,只是奈何当年那些年轻将领大多死于燕由储之乱。
而这些情况,作为一直视大燕为假想敌的胡蒙当然是了解得清清楚楚,所以这近二十年来,胡蒙都没有再对燕国进行大型的入侵,这也导致了燕国周边没有成规模的战事,所以将帅之才的青黄不接,可谓是必然的结果。
这种情况,也导致了燕国贵族对军队的进一步腐蚀,无数权贵子弟就趁着这个空隙,在位高权重的父辈暗中操作下,光明正大地进入了军队体系。
此刻距离云中城外三十里处的麓山脚下,绵延数十里的燕军大营中正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伴随着威严的鼓声阵阵,让整片军营更填肃杀之色。
视角拉近到中军大营的校场上,无数兵士在各部将军的率领下整齐而严肃地排成方阵,所有人的目光都通通望向位于中军大帐之下的点将台上。
一名威武的老将正单手按剑,面对着台下兵甲鲜明的茫茫众人,正慷慨激昂地进行着出发之前的最后演说。
“将士们,我们是受命奔赴前线的第一批援军,我想诸位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微微停顿半晌,郝子峰接着道:“没错,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气焰正盛,数量庞大的胡蒙大军,有一个词怎么说的?炮灰!对,炮灰!”
下面的将士似乎开始有些骚动的迹象,但郝子峰浑然不在意,就连一旁的燕无忌和宋涛都不由得为这位老将军暗暗捏了一把汗。
心中暗道:“有您这样鼓舞士气的吗?如果是不明就理的人,还以为你是在策反部队呢!”
只听郝子峰继续说着,“可我想问你们,难道我们真的就是炮灰吗?你们要知道,老子当年当兵打仗,从来都是站第一排的!”
下面响起了一阵排山倒海的惊呼,因为就算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争的人,也知道那些站在第一排的士兵都经历过怎样的残酷。
只要有过一次在第一排对敌,并且能存活下来的人,那么他们基本上在军中的地位就是直线上升,无论是奖赏还是升迁,军队首先都会给这些人做考虑。
现在第六军团中,那些从寒门走出来的中高级将领,几乎有九层都是做过排头兵的,这就是所谓的机遇与挑战并存,只不过这种挑战残酷的地方就在于,只要失败一次,就再也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了。
而面前的这位老将,锋刃军的统帅,居然
从来都是做排头兵,让人不得不赞叹他的勇气和运气。
“人们都说富贵险中求,老子对此深以为然,所以所谓的炮灰,只有懦夫才会这么认为,在老子看来,那就是天赐良机,你们知道什么良机吗?”
激动的郝子峰将问题抛给了下面情绪逐渐起来的将士。
“建功立业!”很小的声音开始在人群中变得起起伏伏。
“你们说的很对,但要大声说出来,用吼的,给老子把那四个字吼出来!”郝子峰再一次推波助澜。
“建功立业!”不知是谁率先吼了一句,随后整座大营便犹如一个狂怒的巨人,在这山间林地中,吼出阵阵狂啸,直冲天际。
燕无忌和宋涛互相对看了一眼,心道不愧是军中老将,无论是军中威望还是治军经验,都不是他们现在所能比拟的。
郝子峰“哐”地一声拔出佩剑,仰天长啸,“惶惶苍天,佑我大燕,子母巍巍,儿郎早归!”
“大军开拔!”一声威严而雄浑的将令自其口中喊出。
集结的士兵们带着激怀的壮志,井然有序地在指挥官们的带领下缓缓撤离,随着一队身披黑甲,手持猎猎旌旗的精锐骑兵从营寨的大门驱马而出,一队队士兵就像正在搬家的蚁群,将这原本热闹盈满的麓山大营缓缓搬空。
这三万人基本都是轻装简从,每个人只携带了足够五天左右的干粮,大军的辎重部队则缓缓落在后方。
从云中到歇马镇,若是骑兵,一路急行军过去,也不过三天的时间,步兵稍微慢一些,但也仅需五天。
不过因为现在已经知道了歇马镇外有着六万之众的胡蒙人,所以郝子峰并没有采用轻兵速进的战速,虽然担心歇马镇随时都有可能陷落的安危,但这并不能成为让他去冒险急行军的理由。
因为那歇马镇外的胡蒙大军,虽然对着歇马镇久攻不下,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不善于打攻城战,但要是在野外,他们的骑兵则是所有人的梦魇。
况且对方以逸待劳,以休养充足的精兵,对阵长途奔袭而来的疲兵,其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郝子峰打算采用缓行,一路走走停停,随时保持着部队士兵体能的巅峰状态,以他的计划,将在十日后的午时,到达胡蒙大军的侦测范围之内,到那时,歇马镇的压力自然就会小很多。
而自己这边也可以稳扎稳打,一步步向着胡蒙大营推进,就算不能真正击溃敌人,但也能起到足够的威慑作用,让其不敢再轻易对歇马镇采取有效的攻势。
不过他虽然不急,但有人却在见到他如此迟缓的行军速度后,心中便充满了焦急与忧虑,甚至渐渐对这位之前还钦佩万分的老将有了不满。
而这人正是燕无忌!
燕无忌因为忧心歇马镇,和此时依然驻守在内的袍泽,多次前往郝子峰的大帐,请求郝子峰采用急行军前往救援。
但都被对方好说歹说给劝了下来,直到今日,此时已经是大军开拔的第三天,在燕无忌
看来,若采用急行军,此时大军的先头部队就已经抵达歇马镇的外围,对歇马镇进行救援。
况且燕无忌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知道了一段郝子峰与邱信互不对付的往事,所以燕无忌现在完全有理由相信郝子峰此时是为了公报私仇,故意拖延行军速度,见死不救。
有了这层想法,燕无忌的心理是越想越火大,就越发的怒从心起,在自己的帐内转了几十圈后,又再次气冲冲地来到郝子峰的帅帐外请见。
所幸,他还没有被怒火充斥到失去理智而强闯,要知道私闯帅帐在军中形同哗变,无论是谁,都会被立刻处斩。
所以燕无忌心中就算有再大的怒火,也只能乖乖候在大帐外,等待着郝子峰的召见。
而郝子峰却坐在帅帐内头疼地以手扶额,对燕无忌这三番五次的请见颇感头疼,若是换了邱信,估计早就对燕无忌避而不见了,可偏偏他郝子峰最见不得的就是邱信那种只认死理的榆木疙瘩。
所以到现在,邱信还是个四品的营帅,而他已经做到了三品将军,统辖一军,要知道虽然只有这个一品的差距,却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郝子峰比邱信强的地方不是军事上的能力,而是为人处世的能力,很多人与邱信相处下来,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去将邱信按在地上痛打一顿。
而和郝子峰相处,便会有与至交好友相处一般的愉悦和轻松,这就是两人的区别。
所以在面对燕无忌的这件事情上面,郝子峰有些犹豫,他知道应该果断拒绝燕无忌的请见,但出于对他身份的考虑,又选择了妥协。
果然,燕无忌一进来,就又再次请战,郝子峰有些头疼地看着前面这位愣头青,心中都开始怀疑以后这第六军团完全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
心中一阵哀叹,郝子峰突然觉得,从长远来看,有必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给燕无忌好好上一课,如此他才能有所成长。
但这一课的代价,似乎有一些太大了,很有可能包括他在内的这三万锋刃军以及歇马镇都会成为这一课的代价。
但若没有这一课,那未来的代价可能就是第六军团的二十万大军,甚至是整个燕帝国。
两相权衡,郝子峰突然眉头一锁,便有了决定。
“我可以将骁骑营交给你,但这之后的后果,你可想清楚了?”郝子峰突然郑重地定着燕无忌,眼神中满是威严。
燕无忌心中微微一愣,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但瞬间又被心中的焦虑所冲淡,于是也郑重地抱拳道:“末将省得,必将不辱使命,保证歇马镇的安危!”
郝子峰呵呵地笑了一声,拍了拍燕无忌的肩膀,“那事不宜迟,你带我的将令去骁骑营传令吧,由你暂代骁骑营营帅一职,叫张二虎就暂时来我这听令。”
燕无忌心中一喜,但脸色却看不住多大变化,经历了这么多,这点城府还是有的,接过郝子峰的将令后,再次抱拳,便匆忙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