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张艳秋希望和绝望
燕谨惠二十一年年末,旱灾给云州带来的创伤似乎已经被冬雪抚慰得差不多了,正在云州的百姓们扣着紧巴巴的粮食准备着过年的年货时,一场百年难见的大雪再次袭击了这个燕国最北边的州治,云州出现了雪灾。
这是在张艳秋离开县衙的第二个月月中,那也楚寿人的出个之举已经被张艳秋渐渐淡忘了,并且在县令楚寿人号召着全县的百姓除雪救灾的时候,张艳秋还隐隐觉着自己当初也许是误会了楚寿人,暗怪自己太过冲动鲁莽了。
只是当百姓们积极响应官府的号召,铲除了道路上积攒的积雪之后,迎来的并不是官府的慰问,而是税吏的再次上门,征税的名目则是抗灾税,整个楚县顿时哭号一片,然而这却并没有让那位端坐县衙中的县太爷心软。
柳如是家和张艳秋的娘家遭到了税吏们的重点照顾,绝望无助的张艳秋不得不在税吏们“饱含同情心”的指引下再次踏进了县衙的大门,而这一去她知道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所以她在临走之前,特意用自己仅剩的嫁妆在富人家里换了一只鸡烧炖出来与一家人坐在一起过了这个年。
在婆婆不停地埋怨她铺张浪费的声音中,张艳秋含泪吃完这一顿饭,然后把屋子里里外外挨个儿收拾了一遍后,最后再与自己的相公和公公婆婆道了别,柳如是虽然察觉了妻子的一样,但一心扑在书本上的他也没有追问的打算,简单的应了一句后,又转进了书房中读起了书来。
直到第二天他一觉醒来看见床上没有了自己的妻子,屋里也没了人影后,柳如是才惊觉起来,先是去了趟老丈人家里,也说妻子并未回娘家。
然后这才跟着柳老汉一路直奔县衙要人,却被告知张艳秋昨晚一早就离开了县衙,两人哪里肯信,非要闯入县衙亲自看过,试想这官府衙门岂是你老百姓能随便闯入了,所以后果就是两人被乱棍打了出来,而柳老汉在出了衙门之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就再也没起来了。
下人慌忙将柳老汉被打死了的消息禀报给了楚寿人,但楚寿人只是轻描淡写的道了一句:“死了就死了吧,扔二两银子给他们就行了。”
说完嘿嘿一笑,一个翻身又骑上了那具浑身颤抖的身子,在对方梨花带雨的泪光中开始了新一轮的征程。
就这样张艳秋成为了楚寿人的八姨太,后来听说柳家婆婆也在公公去世后不就跟着去了,想着相公柳如是的一身前程不能就这样毁了,所以趁着楚寿人的儿子楚如秦不注意,偷了他十两银子,裹在自己偷偷为他缝制的长衫中拖在县衙帮工的老妪带了给了柳如是。
原想着柳如是拿着那十两银子,就有了上京的盘缠,哪曾想却在半道上被楚如秦给劫住了,但更加没想到的是,楚如秦却没有为难那老妪,而是让那老妪把钱带给柳如是,而且还警告老妪不得对这个钱动任何歪心思,吓的这位老人家连夜就将十两银子和长衫送到了柳如是的手中。
张艳秋心中感激着楚如秦,觉着那禽兽一般的楚寿人到底还有个有良知的儿子,但她在当天晚上就把这个想法彻底打碎了,那楚如秦竟然个比楚寿人更
加的禽兽不如。
张艳秋想过很多,包括自杀一了百了,但是虽然公公婆婆不在了,相公柳如是也去了京城,但楚县还有张老汉一家,那是她的亲生父母,楚寿人和楚如秦让她屈服的最重要的筹码。
所以现在她只能在楚寿人和楚如秦的淫威下苟且的活着,强颜欢笑的满足两人各种要求,虽然楚寿人有了新欢,但偶尔还是会光顾一下她的房间,更多的则是在楚如秦的威胁下,让对方肆意的享用着自己。
“相公现在应该已经到燕京了吧,也不知道这一路是否顺利,还有几日便是春闱了,老天保佑,希望相公能够金榜题名,然后……”哭累了的张艳秋缩在角落里开始想着那位已经身在燕京的相公柳如是。
想着他在考场上运笔如飞,对答如流;想着他在放榜时金榜题名,手舞足蹈;想着他在金銮殿上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但这一切似乎都与自己没有关系了吧。
他会被朝廷委派到一个地方去当官,他会结识当地美丽大方的富家小姐,他会在洞房花烛夜后与对方出双入对,恩爱有加。
想着想着,张艳秋便心如刀绞的捂着胸口,末了哽咽的加了一句:“但愿……你能是个好官。”
……
且说回这边,锦鸿一行四人出了燕云关,一路往北又行了十来天才终于过了燕州到达云州境内,楚县是云州治下安林郡下辖的一个小县城,在云州正东偏南的位置,锦鸿根据柳如是提供的信息,略微估计了一下,大概再走两天就能到楚县。
进入云州的四人并没有和之前一样前往官驿补给,因为对于云州官场,他们还不太了解,也不知道那楚寿人在云州到底有哪些党羽同谋,所以四人选择以普通百姓的身份继续前进。
不过这样是有益处,但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要接受各地看守卫兵的审查,以前他们以朝廷的名义赶路,各种关隘防卡在他们还没走到的时候就通通为他们打开了,现在倒好,蹭蹭审查下来,一天的时间连原来二分之一的路都没走到,所以锦鸿不得不重新评估一行人到达楚县的时间了。
所以说古代这走个十里八乡的倒是容易,但要是想要跨州跨郡,那是难上加难,甚至若是没有官府发放的通行证,门儿都别想过。
柳如是这么多天别的没学会,骑马倒是比最开始的时候娴熟了许多,几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四天进入了楚县境内,柳如是着急自家娘子的安危,所以心急如焚的他也不敢出声催促锦鸿三人,只得自己甩着马鞭,一会儿往前奔出一段,站在原地瞅着锦然驾着马车慢悠悠的走来,等得心急了,又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下,“嘀嗒嘀嗒”的跑回来,与锦鸿的马车并驾而行。
惊鸿一副你累不累的表情瞧着柳如是,然后放眼打探着周围的环境,放眼望去,还真如柳如是所说,那些树皮很多都能明显看出来是今天春天的时候才新长出来的,地上的野草因为去年被连根拔掉的原因,只是稀稀疏疏的冒出些新绿,这些景象看得锦鸿和车内的燕长风、李玉齐齐心中一沉。
很难想象当时的这个楚县是怎样的一个场景,虽然柳如是
没说,但百姓饿到这种地步,若说是没有人吃人的事情发生,那是绝对没有人会信的。
几人不动声色的继续赶着路,路得两边大多都是荒废的田地,只有稀疏的几块田地里面种了庄稼,看着着实让人可惜,光看里面的野草也知道这些田都是难得的肥原沃野,而春季正是播种的最佳季节,但现在却无人来翻种。
似是看出了锦鸿眼中的疑惑,柳如是心中凄然的解释道:“负责这些田地的百姓有五成多半是已经饿死了,还有四层是已经将留作栽种的种子当做果腹的食物给吃了,所以眼前这还不到一层的庄稼,那都是百姓用命换回来的。”
锦鸿面色阴沉着,继续驾着马车,燕长风和李玉听到柳如是的话,心中更加凄然,身为自小身在燕京这种繁华都市的富家小姐,哪里接触过这般恐怖的场景,也更加难以想象在大燕歌舞升平的表面下,还会有这般残忍的事情发生。
同时也对那位不顾百姓死活,鱼肉乡里的楚寿人更加愤怒,恨不得此时此刻就能将那楚寿人提到面前乱刀劈死算了。
又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四人终于能遥遥望见楚县县城墙的轮廓了,说那是城墙其实也并不贴切,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泥土和乱石堆积起来的土夯,大概有一个成年男子的高矮。
行得近了,才看见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县衙衙役服饰的卫兵正眯着眼睛趴在摆放在门口的桌子上睡觉,许是昨晚睡得太晚了,如今还是早上巳(si)时,这两人却在这里呼呼大睡,看得柳如是大摇其头,原本为了躲避门卫,怕门卫认出自己的装束现在看来是根本就排不上用场,几人大摇大摆的就进了县城。
柳如是本来想邀请锦鸿三人去自己家小住,但被李玉和燕长风拒绝了,倒不是说她们觉得不方便,而是现在还不到暴露行踪的时候,柳如是家的左邻右舍肯定是认识他的,他一回去,那不相当于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所以几人商议之后,决定先找个小酒店住下,在此期间,柳如是只能乖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能出来抛头露面,这让念妻心切的柳如是急得哇哇直叫,但还好他也算是个能认清时事的人,呆在房间里每日以泪洗面,盼望着与妻子张艳秋重逢的那天早日到来。
燕长风和李玉因为从来没有来过这么远的地方,所以一进了县城,两人就暂时把楚寿人的事情抛在了脑后,此时两人正通过房间的窗户望向外面的街道,两边摊贩售卖的一些新鲜玩意儿不时的让两位美女惊喜连连。
锦鸿的目光直接越过两位美女的背景,他现在可没心思来欣赏面前的美景,而是将目光打在远处的一座三层塔楼上,炯炯有神的双眼不时的闪现着丝丝深邃的幽蓝。
这县城中有一股非常奇特的的气息,这种气息锦鸿之前只在先生孔文生随身携带的狐形玉佩上感受到过,不过那需要靠近孔文生身边才行,但这股气息他从刚进县城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那股气息的来源,就是锦鸿目光锁定的那座三层塔楼,那是全县城最高的建筑,到底会是什么呢?连锦鸿自己也不清楚。
第四十六章?熟悉的陌生气息
安顿下来的锦鸿一行四人并没有立即表明身份,闷头闷脑的直接闯入县衙拿人,虽说城外新长的树皮和稀疏的草根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但那些并不能成为抓捕楚寿人,并将他治罪的凭据,所以他们现在需要的,便是楚寿人贪赃枉法的物证。
无从下手的锦鸿准备带着李玉和燕长风去楚县的街道上闲逛,但结果是李玉和燕长风倒是出去闲逛了,可怜的锦鸿却被要求留下来看管随时都可能开溜的柳如是,所以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锦鸿还依然坐在柳如是的对面,瞪着一双怨气冲天的眼睛,恨不得将面前的柳如是揉成一团然后揣进兜里带走。
无辜的柳如是在锦鸿这样吃人的目光下显得颇为拘谨,心中倒也多少因为影响锦大公子出去闲逛而感到惭愧,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喝一口,一会儿又用余光撇了撇对面的锦鸿,然后马上收回来。
锦鸿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颈,可能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的原因,心中也放弃了与柳如是继续置气的打算。
“柳兄,楚县可有什么特色小吃?”
见对方终于开口说话,拘谨的柳如是顿时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于是积极的介绍着楚县以前哪里哪里有家面馆味道极好,而且量足管饱价格公道,哪里哪里的酒最是醇香,哪里哪里的烤鸭香脆可口,一打开话匣子,就想关不上了一样,滔滔不绝的给锦鸿报上来一大堆。
锦鸿听了这一大堆消息,很有主见的将那些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全部过滤掉,只记住了县城西北的蔡家酒肆和东边的楚县柳鸭子。
看柳如是的神色,似乎那柳鸭子与他还挺熟,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们竟是邻居,一个院子里的,古时候生活在一个院子里的大多都是从一个祖宗分支下来的,所以姓氏往往也都是一样。
柳鸭子和柳如是他爹是一个辈分的,知道到了他们这一代,也差不多是隔了五六代了,所以虽然还有些亲戚的名分,但也只是属于乡邻之类,算不得自家人。
“也不知道他家的铺子还有没在开,反正昨年他家也挺惨的。”柳如是心有戚戚,似是又开始陷入那段悲惨的回忆中去了。
锦鸿没有打扰他,在一边盘算着,根据柳如是所说,道士可以去柳鸭子那里打探一番,但愿那铺子还开着吧。
正沉思间,窗外一阵锣鼓喧天的吵闹夹杂着几声怒喝把两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惊醒,柳如是率先从窗口看去,一向温和的脸上怒容陡生,让对面的锦鸿心疑不已。
愤怒的柳如是此时也完全顾不得眼前的锦鸿,兀自站了起来就往门口冲去,但被迅速反应过来的锦鸿一把拉住。
“锦公子,请你放我出去,之前没有见到他还好,但现在见到了,我才发现我是半刻都无法再忍受下去!”
锦鸿依然淡淡的摇了摇头,他很理解柳如是现在的心情,这一路走来已经算是非常克制的了,若换作是自己,相信一分半秒都忍不了,但人
就是这样,当很多事情没有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自己就可以作为一个完美的旁观者,十分冷静的从大局出发,决断对错。
锦鸿现在就是一个完美的旁观者,冷静的处理着柳如是每一次的不理智行为,而柳如是能服从他安排的基本原因则在于,不是他锦鸿的话说得多么有道理,而是柳如是打不过他。
所以现在被锦鸿敲晕了的柳如是安静的躺在床上,锦鸿倚在窗户边,打量着从街道上缓缓行过的仪仗,前面开路的四名身强体壮的衙役,将那些动作较慢的百姓像拎小鸡一样,扔到两旁去了,开那动作已是相当娴熟。
其后跟着六名骑士,统一身着燕军轻骑甲,满脸肃容的盯着道路两边,似是在提防刺客一般,骑士后面就是官员的仪仗队伍,高举着“楚县县令”、“肃静”、“回避”等字牌。
两名铜锣手抬着一面大型铜锣,行在后面的那位手中举着锣锤,每过大约十息时间就会鼓足臂力使劲敲打一下面前的铜锣,好让周围的人知道县太爷的队伍在此经过,提前做好回避准备。
再后面是两架双马拉动的马车,不用问也知道,那是楚寿人和他老母亲的座驾,然而就在锦鸿打量着这两架马车的时候,后面那辆突然让锦鸿的瞳孔微不可查的紧缩了一下。
因为那车中透着一股浓烈的气息,与之前锦鸿入城时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车中之人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所以只见两根白皙的手指轻轻将马车紧闭的窗帘撩起了一条缝,车中之人寻着锦鸿的目光看了过来,然后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般又迅速的将车帘放了下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若换做常人可能完全不知道这期间发生过什么,但是锦鸿却真真切切的看清了那车中之人,哪是想象中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而是一名美艳无双的丽姬。
锦鸿皱了皱眉眉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辆车中似乎并不是楚寿人的老母亲,那这人会是谁呢?楚寿人新纳的妾室?锦鸿心中暗骂一声,想不到这楚寿人的狗屎桃花运还真不错。
目光随着仪仗队渐渐远行,窗外的街道也再次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百姓们骂骂咧咧的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稍微胆大一些的,偷偷向着仪仗队远去的方向吐上一口口水,但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楚寿人在乡下待了几天,眼皮倒是没跳了,但乡下的枯燥生活简直让这位县太爷度日如年,所以今天一大早,得了老母亲的点头了,楚寿人就迫不及待的让幕僚备好仪仗,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县城里。
仪仗队伍一到县衙门口,这位楚县的县太爷就火急火燎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也不要随从搀扶,直接就往县衙大门跑去。
就在楚寿人刚迈出两步,后面那架马车上就响起了几声剧烈的咳嗽声,把正往门口跑去的楚寿人吓了一跳,然后脸色极为不情愿的折回到后面的那辆马车前道:“母亲,到家了,儿扶您下车。”
“咳咳……!”一阵咳嗽后,一只枯黄的手慢慢撩起马车的门帘,从中佝偻着走出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太太,在楚寿人和侍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一步步缓慢的向着县衙走去。
楚寿人心中燥热难忍,但又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太太身后,慢慢向着县衙后院挪动着。
若是锦鸿在这,一定会诧异非常,自己明明看见后车中坐着的是名美艳无双的女子,走出来的确是一名老太太。
将老母亲送进了第四进的院门,楚寿人终于能够自由活动了,只见他什么也不说,抬起脚就往张艳秋所在的房屋跑去,下人们瞧着老爷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想必是憋了很久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机会每个下人心中都在奇怪,不是九姨太也跟着老爷去了乡下么,为什么回来的时候却没见着人,难道是被老爷留在乡下了?不应该啊!
楚寿人回来的时候是刚过午时,张艳秋刚刚吃完午饭,坐在窗前准备做做女红,这是她唯一可以用来将当前的环境与自己的记忆隔离的手段,她所缝制的每一件衣裳,纳的每一双鞋底都是按照柳如是的尺寸来的,而这些楚寿人也知道,但他并没有阻止,反而还吩咐管家满足张艳秋这方面的任何要求。
然后他就会刻意在张艳秋做女红的时候出现,然后在她最怀念柳如是的时候强行占有她,楚寿人很喜欢这种夺人所爱的感觉。
今天也是如此,急冲冲赶来的楚寿人还是和以往一样,不由分说的占有了张艳秋,任凭针织布匹打翻一地,只是这次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楚寿人一直折腾到傍晚,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张艳秋。
浑身瘫软的张艳秋就那样无力的躺在楚寿人旁边,瞟了瞟打翻在地的剪刀,又看了看身边睡得和死猪一样的楚寿人,但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艳秋也没有将那把剪刀捡起来刺向一旁的楚寿人,不是因为她没力气这么做,而是因为她不敢这么做。
趁楚寿人事后放松的时刻刺杀他的事,张艳秋也干过,而且不止一次,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利器狠狠刺下去的时候,楚寿人身上就会出现一股强大的反弹力将张艳秋连同她手中刺下的利器一起弹开,为此楚寿人狠狠的折磨了她好几次,每一次都让她生不如死。
所以说让她去将剪刀刺向楚寿人,还不如让她将剪刀刺向自己,这样把握可能还会更大一些,但张艳秋明白,她现在不能死,因为他还有父母在楚寿人手上,楚寿人曾经说过,她要是选择自杀,那么她前脚一走,他的父母就会后脚赶来陪她,对与于这句话张艳秋是深信不疑,楚寿人虽然不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但他说的每一句坏话,确是实实在在都用行动验证过的。
这次也是一样,楚寿人虽然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如同熟睡,但其实他一直都醒着,只是脑子中想着另外的事情,这件事他是越想越觉得可惜,越想越觉得可气,竟第一次在心中生出了反抗的念头。
第四十七章?不眠的夜
楚寿人闭着眼睛慢悠悠的想着,脑海中那个让他惧怕至今的画面又再次不受控制的跑了出来。
那还是谨惠元年,当时只有二十多岁的楚寿人是这楚县有名的大孝子,因为父亲早逝,楚寿人的母亲一手将他拉扯大,而长大后的楚寿人也很争气,不仅学有所成,考取了春闱的入试资格,而且对自己的母亲也是百般孝顺,当年十里八乡的乡亲说起楚寿人,就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一番的。
谨惠元年三月,云州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楚寿人在母亲充满欣慰的唠叨声中准备好了上京的行囊,第二天就要南下京城,为自己的前程去奋力一搏。
变故就发生在当天晚上,那晚楚寿人没有再亲自给母亲洗脚温床,而是在母亲的要求下早早睡下,一直到午夜,楚寿人隐隐听见家中的黄狗在不停的吼叫着,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老母亲的呼唤声,但当时可能太困了,也可能是在做梦,楚寿人想要起身去看个究竟,但他却发现自己的全身就犹如泄了气的风箱一般,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起身了。
就这样迷迷糊糊直到天亮,醒来之后的楚寿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也就把昨晚迷迷糊糊中经历的事情当成了一个梦,但当他走出自己的房间准备去看看母亲起来没有的时候,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定在了院门口的墙角处,那里躺着一具尸体,他家的那只黄狗的尸体。
大惊失色的楚寿人在确认黄狗已经死去多时之后,直接来到母亲的房间外直接破门而入,楚寿人的母亲依然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似乎正在熟睡,只是脸色相比以前多了一丝惨白,不过楚寿人并没有注意这些。
见到母亲平安,楚寿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大概那黄狗是自己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中毒而死的吧,楚寿人心中稍微有些惋惜,那狗很是乖巧的。
“娘?”轻声一唤,好像没反应,应该还在熟睡,楚寿人起身走到门口,既然母亲难得有这么好的睡眠,那自己就先不要吵醒她罢,于是顺手准备将房门关上,出去准备早饭。
但就在楚寿人的手伸到破损的门栓处时,他才恍然察觉出了一丝的不同寻常,他刚才情急之下是破门而入的,在破门而入的时候都已经将门栓给撞坏了,那声响之大,就算睡得再沉的人也会被惊醒,更不用说自己那警醒的母亲。
于是楚寿人再次来到自己母亲的床边,大声呼喊着自己的母亲,依然没有反应,楚寿人又拉着母亲的手边喊边摇,可他的母亲还是保持着沉睡的样子,楚寿人开始害怕了,他匆匆打理好自己,又给母亲穿戴整齐后,就去请了城中济安堂的坐堂大夫。
大夫上门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给的结论是楚寿人母亲的状况一如常人,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气血有些亏损,所以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这个大夫瞧不出来,就请另一位大夫,另一位大夫瞧不出究竟,又再请另一位大夫,这一晃就是十多天过去了,十里八乡和县城里面的大夫都请完了,也没有个结果,而家里仅存的一点积蓄就这样多一点少一点的花费一空,母亲还是那样如熟睡般躺在床上。
眼见春闱的时间就要到了,楚寿人再不走就赶不上考试,但家中有个长睡不醒的母亲,楚寿人是怎么也不可能丢下的,左邻右舍也尽着各自的力量帮衬着,但再怎么帮衬,也不可能把他家母亲搬到自己家来供着,所以眼见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楚寿人也就放弃了参加春闱的念头,守在家中安心照顾自己的母亲。
楚县的人知道后,也都从心底感到惋惜,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楚寿人的孝名却因为这件事在云州传得更广了。
时间一晃就过了半年,楚寿人一边细心的照顾着母亲,一边到衙门做些执笔录事的活儿,倒也把生活过了下去,活儿是楚县县太爷亲自给他安排了,一是被他的孝心所感动,二是出于惜才,想要扶他一把。
时值深秋,天气已凉,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楚县城中一则消息迅速在城里蔓延开来,那就是楚寿人的母亲醒了!
楚寿人的母亲醒
了!这无异于晴天炸雷,瞬间在整个楚县炸开了锅,一时间十里八乡的人全都蜂拥到楚寿人的家中,对着这对母子嘘寒问暖,有真心实意前去慰问的,也有纯粹是好奇心作祟,前来看稀奇的。
无论这些人来的目的是什么,楚寿人的心中都是开心无比,母亲醒了,完全恢复了正常,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吗?
当然,另外值得让人高兴的事还真有,就在楚寿人母亲醒来的第二天,一纸诏书被一群县衙的差役送到了楚寿人手中。
原来是楚县的县令觉得楚寿人确实是个人才,而且为人有礼有德,最重要的是他极其孝顺,所以写了一封推荐信送到了云州的州治大人手中,这位州治大人看后也觉得楚寿人不错,而且今年新皇初立,急需要一些手段来表彰新皇的皇恩浩荡,所以就毫不犹豫的将这封推荐信送到了安平君锦然的手中。
此举也颇和锦然之意,于是大笔一挥,以孝廉之名封了楚寿人一个楚县长吏的从七品小官。
拿到诏书的楚寿人,就这样从一名普通百姓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命官,协助楚县县令将楚县治理得井井有条,而在这期间,老县令将自己的女儿也许配给了楚寿人,也就是楚寿人的第一位夫人。
如此过了几年,这位夫人顺利的给楚寿人生下了一个儿子,老县令也因为年迈,卸任后的第二年就过逝了,楚寿人因其在楚县百姓口中的口碑和远近闻名的孝名,毫无悬念的升任了七品楚县县令一职,新上任的楚寿人踌躇满志,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这样美满的走下去的时候,变故又来了。
那是谨惠五年的中秋,一家人过了一个温馨的中秋节后,各自回房准备睡下了,但就在楚寿人和夫人刚好将儿子哄睡着的时候,楚寿人母亲的房间中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低吼,让人毛骨悚然,因为此时的楚寿人还是一个公正清廉的好官,所以家中并没有聘请奴役侍女。
楚寿人出于对母亲的担心,拉着妻子壮着胆子敲响了母亲的房门。
门应声而开,只见刚才还神采奕奕的母亲此时披头散发的坐在床沿上,只是没有了那让毛骨悚然的低吼声,楚寿人分明看见了母亲那凌乱的白发遮掩下的一双血红的双眼,那眼神就如同猎户口中传言的那些饥饿难耐的野兽,凶残而且嗜血!
一旁的妻子也是心惊胆战的看着面前状若野兽的婆婆,想出言说上几句关切的话,但都在婆婆那如同野兽般的气息下难以言语。
“寿人,你先出去,我有话要与荀娘说。”
楚寿人动了动嘴唇,本想说大家都是一家人,有啥话不能当着自己说的,但犹豫良久还是没敢说出口,只是叹息一声往门外走去。
刚迈出半步,就感到有人扯着自己的衣裳,回头看去,只见妻子一只手紧张的捏着自己的衣角,眼中满是不安和害怕。
楚寿人拿起妻子牵住自己衣角的手,安慰的拍了拍,似乎在此刻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放心,那是咱娘亲,有啥可害怕的?”
妻子的情绪似乎变得好了一些,楚寿人松开了妻子,然后快步走出了房门,顺带将门带上,略微思虑片刻,觉得母亲和妻子说些交心的话也好,于是就往自己的房间走了去。
刚走到半路,母亲的房间再次发出一声低吼,同时还夹杂着妻子哀求与尖叫:“婆婆,不要!不要!相公,啊…!”
妻子最后的那声尖叫,发出一半便戛然而止,楚寿人急忙跑了回去,也顾不得那些礼节,直接撞开了母亲房间的门,眼前的一幕直至今日还让他楚寿人心颤不已。
妻子就那样头对着房门,仰躺在地上,原本靓丽有神的双眼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色彩,却但眼中的恐惧与绝望却清晰可见,它们就那样死死的盯着房门的方向,可能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还在祈盼着自家相公的出现。
汩汩的鲜血还在从她的脖颈处不断涌出,身体依然在轻微的抽搐着,满身血污的母亲趴在妻子的身上,双手用力的卡住妻子的脖子,一口接一口的吮吸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那里似乎是被人用牙齿生生撕裂出了一道豁
口,这眼前的一切让楚寿人当场晕了过去。
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只记得当时还是在夜里,一旁的母亲,不!从那时候开始,楚寿人就不再认为那个女人是自己的母亲了。
她就坐在离自己不远处,身上的血污已经不见了踪迹,而她也不再是之前见到的那种如野兽般的披头散发,看起来就和原来一模一样,要不是身旁还躺着妻子的尸体,楚寿人真的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梦。
“啧啧啧”怪笑从那女人的口中传去,“我儿不认识娘亲了?“
呆若木鸡的楚寿人没有回答,但那个女人似乎也没有生气,而是继续说道:“无所谓,你不认为娘,为娘认你就是了。“
说完女人自顾自的打量起了自己的身体,又道:“没想到荀娘的效果这么好,早知道就早该把她吃了,这几年可把我忍得辛苦啊。“
“对了!“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娘亲,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了。“
女人兀自一笑,那神色哪有半点五六十岁老妇人的模样,反而更像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你与她做了五年的夫妻,彼此都融入了对方的精血,而你体内的精血对为娘我效果是最好的,所以荀娘的精血才会有这般效果,怪不得怪不得。“
就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女人兀自唠叨个不停,完全没有顾忌到旁边还有个大活人。
“我给你两个选择。“自娱自乐半天的女人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楚寿人,然后阴测测的笑道:”一,杀了你和你儿子;二,供奉我,我保你荣华富贵,还有美女无数。“
楚寿人曾设想过很多种面临死亡的境况,但无论哪一种,他都会告诉自己,要有骨气,要有气节,虽死无惧。
但当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楚寿人的心中除了一个念头之外就再无其他了,这个念头就是想办法活下去!
所以当面前的这个女人说出这两个选择的时候,楚寿人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就选择了第二条。
于是接下来这十多年里,楚寿人就从当年那个正直清廉的好官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成了彻头彻尾的狗官。
他虽然贪,但他其实对金钱并不感兴趣,他最感兴趣的是女人,只要他看中的,他就会想方设法弄到手,不算代价,也不计后果,因为就算把天捅下个窟窿,都有那位神通广大的“母亲“帮他收拾烂摊子,所以这些年来,没有顾忌的楚寿人除了他的”母亲“之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畏惧了。
而且那女人也不知道给楚寿人的身体懂了什么手脚,只要一天不碰女人,浑身就会燥热难忍,心中犹如有千万只蚂蚁爬动一般,这也是为啥他在回到县衙的时候,就火急火燎的往张艳秋这里奔来的原因。
想到这事,楚寿人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可惜,那九姨太他才弄到手不足一个月,都没来得及把所有花样都玩全,就被那女人给吸了精血。
按顺序本来是该轮到这张艳秋的,只是自己为了新鲜,所以回乡下只带了九姨太,哪知道那女人在乡下突然犯病,不得已之下,只得将九姨太扔给了她,对于当时房中九姨太恐惧的哀嚎与尖叫,这些年来楚寿人都已经麻木了。
不过仔细算一下,那女人这次吸食精血与上一次吸食七姨太的时间相差了不到一年,而在往前只相差不到两年,也就是说那女人需要吸食的时间越来越频繁,想到这里楚寿人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担忧。
倒不是担忧自己身体吃不消,因为这具被那女人动过手脚的身体简直就和铁打的一样,他所担忧的是自己对于那女人的价值似乎越来越小。
他敢肯定,当自己对那女人没有利用价值,或者说那女人找到利用价值更大的替代品之后,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送自己下地狱。
没有理会已经起床多时的张艳秋,楚寿人兀自在床上辗转着,伴随着被褥翻动的声音,这将是一个让很多人都难以入眠的夜。
比如说锦鸿,又比如说远在歇马镇外的胡蒙大军。
第四十八章?来自可列的压力
歇马镇外的胡蒙大军在围困近半个多月后,军心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浮躁了起来,这点从营帐中偶尔传出的喧哗声就能看出。
除了刚围城的前两天,城里的守军组织过一次突围之外,城中就再也没了动静,不过他们突不突围葛尔沁倒是并不关心这个,甚至在心中还默默祈祷着他们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牺牲了,毕竟这次包围歇马镇并不是真的为了进攻燕国。
所以上次那些突围死掉的燕军将士,被胡蒙人非常人道的送到了歇马镇的城门外,起初特木贴尔还想把那名总兵的武器留着作为战利品,但被自己果断的拒绝了,杀了那么多燕军,已经是做到了极限,若还要去挑衅对方的话,保不准愤怒的西北军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白天的时候,就有探马回报说北上增援的燕军早在两日前就已经集结完毕,并从定州开拔了,按照燕军正常的行军速度来看,最迟两天后,援军就会到达歇马镇外,而在那之前,自己这边是肯定要全部撤离的,毕竟如果真打了起来,回去不好交代是一回事。
最要命的是,五万大军的粮草补给那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这半个多月的消耗已经让王庭那边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再这样下去,估计四王子和克罗莫金头领就要扛不住了。
“也不知道燕京那边事情进展得怎样了,也没个消息。“一向冷静的葛尔沁此时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己的大帐中不停地走来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的心情没来由的感到特别烦躁。
也不知道来回走了多少圈,葛尔沁正准备吩咐侍卫给自己准备点热水,用泡澡来放松下的时候,特木贴尔突然闯了进来,而且看脸色特别差。
要知道特木贴尔可是个天生的没心没肺的家伙,就算遇见再糟心的事儿,都能保持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特木贴尔进来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一张字条递给了葛尔沁,字条上面的蜡封已经被去掉了,看来是特木贴尔来之前已经打开看过,有些狐疑的接过字条,饶是一向沉稳冷静的葛尔沁在看到字条的内容之后也不禁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跌坐在地上。
还是一旁的特木贴尔出手将他扶住,这才让他有机会稳了稳心神,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张字条上,只见上面清晰的写着几个大字“可列逃了!“
“逃了?“葛尔沁感到不可思议,不自觉的失声问道,像是在问特木贴尔,但更像是在问自己。
“怎么会逃了呢?他是怎么跳掉的?“随后葛尔沁突然就如发了疯一般狂吼道,无法抑制自己情绪的他猛然揪起特木贴尔的衣领,面目狰狞的怒吼着。
“燕国的小皇帝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大个人都看不住?这下怎么办,若是可列回到胡蒙追查起来,我们全得玩完!”
特木贴尔微皱着眉头,扳开了葛尔沁揪在自己领口的双手,“据说是一名能御剑飞行的人把他带出城的。”
“御剑飞行?谁?纳多吗?他可能还没这本事,呵呵,御
剑飞行,我早就说过,燕人不可信,燕人不可信啊!”似是对现实的妥协,葛尔沁低垂着双手,一脸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特木贴尔见着葛尔沁这般模样,原本不想说话,但觉得目前也就他可能还有办法挽救,所以还是忍不住问道:“葛先生,可还有挽救的余地?”
葛尔沁摆了摆手,他已经想不出任何有效的方法来挽救了,派人截杀?他可列可是直逼胡蒙第二高手东部族群大长老的存在,莫说那大长老本来就是可列的忠实支持者,就算不是,他也未必能把可列怎样。
那除了截杀,别的路子就更不用想了,所以现在摆在葛尔沁等人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第一,回去把自己的脖子洗白白了,期望可列到时候能给自己个痛快;第二,召集自己的部曲,组成自己的势力,与可列对抗到底,说直白点就是造反。
两条路,第一条肯定没人愿意,那就只能是第二条了,一念及此,葛尔沁狠狠的一咬牙,将自己的分析说给了特木贴尔,然后再次达成一致的两人叫起还在熟睡中的部队,连夜拔营北撤。
一直注视着城外动静的歇马镇守军发现了城外胡蒙军的异动,立刻禀报了正在城中巡视的邱信。
已经几天几夜没合过眼的邱信这些日子也是过得十分煎熬,为了防备胡蒙的偷袭,他要时时刻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有时候实在是扛不住了,才找个边边角角坐下打会儿盹,然后又精神百倍的前往城中各处巡视着。
在接到报告后,邱信急忙登上城墙向城外的胡蒙大营望去,虽然对方做得很隐秘,但对于经验丰富的老将来说,只需一眼就能看穿敌军因为匆忙而草草布下的障眼法。
胡蒙军终于撤了!
这是所有歇马镇守军此刻共同的心声,自从歇马镇被围之后的这半个多月来,他们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不分昼夜的绷紧了神经,就算是睡觉,也是穿着甲胄睡的。
此时见到胡蒙军撤了,大部分人的想法就是想要美美的睡上一觉,邱信也是这个想法,但他现在还不能睡,虽然胡蒙军退了,但难保这其中没有胡蒙人的计谋在里面,而且对于胡蒙这半个多月来的只围不攻,最多就只是派出小股部队佯攻一下的行为感到非常疑惑。
想到这,邱信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刘德彪,若不是自己派他出城送信,可能他现在依然还生龙活虎的在自己面前拍胸脯捶桌子的请求出城追击北撤的胡蒙人,也可能是在城中的某个酒馆中跟着几个部下狂饮海喝。
但现在他就静静的躺在城西右卫营旁边的英烈墓中,不笑了也不闹了,就那么安静的躺着……
错了吗?这次是错了吧,但他不怪燕无忌,因为燕无忌只是提了一些想法,真正的决策者是自己,所以邱信觉得那百十条冤死的将士若要讨个说法的话,便要找他邱信了。
柳之览暂时代理了右卫千总的职务,正式的人事任命还要等上报老帅之后才能定夺,看着柳之览充满干劲的身影,邱信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
声。
朱自明从上次在城墙上骂了自己以后,就再也没有私下找自己说过话,两人之间似乎无形中有了一层隔阂,虽然邱信表示自己真的不介意朱自明那一次的痛骂,甚至有时候回想起来,连邱信自己都会忍不住痛骂自己。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时间在走着,自己也得继续走着,毕竟自己还活着,所以邱信现在写了两封信,都是给肴关燕护的,一封是关于胡蒙大举撤退的报告,另外一封则是关于刘德彪及其他战死将士的追授一事和新任右卫总兵人选一事。
忙完这些事情,已经是胡蒙撤退的第二天,歇马镇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邱信闷头倒在了自己帅府的硬床上,在梦中他和刘德彪还有朱自明三人正在喝酒,喝得很畅快,笑得很开心!
……
这边远在胡蒙王庭的多铎此时正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一堆篝火,火里的那张字条已经被火焰吞噬得没了踪迹,火光掩映在多铎的脸上,就如同铺上了一层火红的煞气,狰狞而恐怖。
多铎心中思绪万千,此次出兵完全是克罗莫金怂恿桀列可汗的,而且又十分主动的派出了自己的直属部队先行南下。
可列回来之后,肯定会追问此事!
不!似乎都用不着等可列回到王庭,他在半路上肯定就会收到关于这次出兵南下的详细经过,因为一向与克罗莫金不对付的东部族群大长老古尔扎都一定会率先向可列禀报所有事情。
“可恶的古尔扎都,你怎么不去死!”多铎心中狠狠的诅咒着。
接着多铎又慢慢的盘算着自己手中所有能调拨的力量,东部族群克罗莫金的部队还有完全依附于他的那些小部族,大概估计下来,能上马作战的骑兵有五万左右。
自己手中直属的一万骑兵,这是自己能直接指挥的部队。
还有一些零散的小部族……想想就头疼,虽然这些小部族宣誓效忠自己,但在整个胡蒙的分布都太过于零散,想要集中起来是困难重重,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的实力大概就是葛尔沁和特木贴尔手中的五万加上克罗莫金手中的五万,然后还有自己手中的一万,合计共十一万。
而可列那边,除开那些持观望态度的部族,粗略估算他手中能有超过三十万的大军,十一万对三十万,多铎真的没有太多信心可以战胜对手。
其实多铎和葛尔沁想的都差不多,要么等着可列回到王庭引颈待戮,要么组织起所有可以组织到的力量奋力一搏。
和葛尔沁一样,多铎也选择了后者,奋力一搏至少还有希望吧。
而此时已经出了汉月关踏上了胡蒙领土的可列,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来自古达扎都的关于歇马镇燕蒙冲突的详细报告。
眯缝着双眼的可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当初逃离燕京的狼狈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踪迹,在这片他就是绝对主宰的土地上,一场腥风血雨正在他的心中酝酿着。
第四十九章?父亲
燕书以这几天的心情很差,差得直想杀人,但是很不巧的是,并没有人在这段时间里犯错。
虽然他可以随随便便喊进来几个内侍或者宫女,然后鸡蛋里挑骨头随口找些有的没的,把他们臭骂一顿来出气,甚至叫来侍卫把他们拖出去杖杀砍头都不会有任何人敢反对。
但燕书以自认为不是那样的人,他也不觉得身为帝王就有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的权利,所以为了泄愤的燕书以就站在自己的座位前狠狠的锤击着面前的桌案,似乎还不过瘾,索性一脚踢去。
“哗啦!”一声,那张用紫檀木精雕而成的御案就这样凌空来了个被七百二十度转体,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这一脚是用上了极武,长大之后的燕书以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用过极武了,每天忙得连吃饭都要紧赶慢赶,哪还有时间去练武啊。
这样想来还是有些羡慕跑到云州那边去游玩的小鸿子,他们已经离开燕京差不多有十天了,此时应该是到了楚县,虽说是去办差,但那么显而易见的差事哪需要费多少时间,只要情况属实,直接拿出自己给他的圣旨,办了楚寿人就是了。
或许是刚才那一脚让他顺了气,也或许是想到了锦鸿和燕长风,燕书以此时的情绪好多了,这才拍了拍身上的沾着的木屑,考虑起了眼下的事情。
可列逃了!
这是燕书以在可列逃离燕京的第五天才收到的消息,但不是驿馆方面负责看押可列等人的差役禀报的,而是一张匿名的字条,上面只别扭的写着“可列逃了”这四个字,显然写这字条的人并不是燕国人,虽然字写得很小,打每一个字的分量却很重。
初看之下,压得燕书以差点喘不过气来。
大怒之下的燕书以立刻派了御林军副统领公孙衍领着御林军跑去可列所住的官驿看个究竟,毕竟光凭一张匿名的字条,还不足以让他全信,但结果证明那张字条说的是真的。
因为当公孙衍感到驿站的时候,可列和他手下居住的那些房间里面已经没了人影,就在公孙盘问这驿馆里面的差役时,突然收到了西城门下有十多个胡蒙人硬闯过门的消息。
于是公孙衍立刻带人赶了过去,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城西巡防营的部队已经将那些硬闯的胡蒙人团团围住,那些胡蒙人骑在马上,恶狠狠的朝着周围围困他们的燕国士兵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看那架势是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
其中有几匹战马的马背上是空着的,兀自站在那里,偶尔打个响鼻,撅撅蹄子,而他们的主人则躺在他们撅起的蹄子旁边,或爬或躺,但无一例外的,每个人身上都插着一支箭羽,那是城西巡防营长弓手随身所用的。
公孙衍并没有为这些胡蒙人感到惋惜,看着那个依然还在叫嚣的家伙,公孙衍都有种立刻将其射杀的冲动。
不过他们的结果也差不多,在燕书以的默许下,这些胡蒙人统统去地上拜会他们的天神去了。
其实燕书以为知道这些人当中,肯定有一个胡蒙人就是给自己送字条的,那应该是多铎安插在可列身边的,按理说他也算属于和自己是同一阵线的人,但可列既然已经逃了,那么和多铎的协议也就没用了。
既然没了协议,那多铎与自己也就没了任何瓜葛,而且这人在可列逃走四天之后才发现,作为情报人员已经算是失败透
顶,而且可想而知,这个人也并没有成为可列真正的心腹。
所以联想着歇马镇外一百多条人命还需要偿还,所以燕书以没有给他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那么可列回了胡蒙,以他在燕京的经历,挥军南下时在所难免的了,但是燕书以觉得可列应该没有没那么快,因为他在胡蒙还有一块隐患没有除,或许不能再把多铎称之为隐患了,因为这次事件之后,多铎就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
就是不知道多铎这么多年来到底拉起了多大的势力,有没有那个能力与可列一搏。
燕书以想着想着,不自觉的认为虽然这次和多铎的合作失败了,但可能这个失败对于大燕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它将胡蒙内部的矛盾挑到了明面上了,作为一名强势的统治者,可列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与自己作对的威胁存在,而多铎也绝不可能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所以……
“打起来吧,打得越凶越好!”燕书以这样想着。
现在就看多铎手中到底有多少实力了,燕书以不希望多铎一个照面就被可列给收拾了,也不希望可列一个照面就被多铎打趴了,势均力敌才是燕书以最愿意见到的局面,不过这似乎不太可能。
想通了这一切的燕书以心情开始好了起来,现在正在为前两天发怒的时候,踢坏的那张精致的御案感到可惜,同时也计划着应对胡蒙南下的方案,虽然说可列需要先铲除多铎才能南下,但这个过程估计也用不了多久,顶多一年吧,燕书以是这么估计的。
不是看不起他多铎,而是可列的实力太强了。
“是时候找燕无忌那小子聊聊了,自从去了西北,这么久连封信都没有,着实该打。”
燕书以笑骂了一句,然后拿起手边的毛笔蘸上墨汁,伏在新的御案上写着什么。
……
燕无忌自从上次送信到肴关后,一直就待在了肴关,虽然他向燕护提过很多次让他返回歇马镇,但都被燕护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燕无忌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燕护的儿子,就理所应当的直接住在了肴关的帅府之中,而是和普通军士一样,待在接待外来送信士兵的行营中,这一点虽然燕护表面上不说,心中却是暗自点头。
而那些燕护手下的将领们对此也是称赞不已,这些天燕无忌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大多时候都是随着肴关的守备部队一起操练,晚上因为不需要自己值班,所以他就会盯着西北定州这块地图发呆,也或许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天一大早,燕护的一名亲卫就跑到燕无忌的住处告知大帅有请,燕无忌囫囵两下吃过早饭,整理好行装之后,便跟着那亲卫赶去了帅府。
进了帅府,燕无忌发现府中并没有其他人,看来不是什么军事会议之类的,所以下一刻燕无忌稍稍有些紧张的心就放松了下来,虽然要见的是西北军中人人敬畏的最高统帅,但那时燕无忌他爹,儿子见老爹,有啥可紧张的。
绕过大厅进入后院,就看见燕护手中正捏着个白面馒头,另一只手端了碗稀米粥,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两碟青菜,看来正在吃早饭。
发现有人进来,燕护只是回头看了看,还是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但没有了往日的严肃,此时倒更像是个居家的老夫子,一身宽松的绸缎袍子,在这个时节穿,刚好合适。
“来啦?”也顾不得嘴中还有没咽下的食物,燕护就连忙出声招
呼着,对于自己这唯一的儿子,要说不疼爱,那都是骗人的,平日里身在行伍之中,一切自有规矩,哪怕是自己的血肉,那也是不能违背的,这是燕护治军统军的基本要求。
但今日,燕护难得清闲,所以就让人去把燕无忌叫到府上来,父子俩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相处。
“父亲!”燕无忌来到燕护身边,见着燕护的这身装束,自然知道燕护的心思,所以一开口并没有喊出生分的大帅,而是至亲的父亲。
燕护放下手中的碗,然后将还剩下的小半个馒头一口塞进了嘴中,脸上难得露出些笑容,唔声道:“还没吃早饭吧,来来坐下,我特意让人多做了些。”
说完拿起桌上早已准备着的空碗,亲自给燕无忌盛了碗递到他的面前,燕无忌虽然吃过早饭,但现在他却不想推辞,因为自己与父亲真的是很难得才有这样的机会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就算是小时候,饭桌上常常都是只有自己和母亲,父亲的位置往往都是空着的。
“诶!”有些情绪似乎不由自主的就流露了出来,所以燕无忌应下的这声带着些许哽咽。
见着燕无忌的眼眶有些红红的,燕护笑了笑,只是这笑看上去也有些悲楚和无奈,“想你娘亲了?”
燕护不提还好,这一提,燕无忌这个已经在铁血军营中摸爬滚打好几年的硬汉却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花,只得连忙端起碗来,大口大口的喝着稀粥,想将流下的眼泪遮掩掉。
但那么小的碗,怎么可能遮得住,一口气喝掉一碗稀粥,燕护将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了放下碗来的燕无忌。
“国家国家,我这一辈子都在为国行色匆匆,却对你,对你娘,对这个家亏欠了太多。”心有所感的燕护也难免有些悲戚,“你娘她……去的时候,还说了什么话没有?”
这个话燕护已经问过很多次,但每次都还是忍不住想再问问,虽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听到她最后的声音,但听听她最后说的话,那也是好的。
燕无忌摇了摇头,“没有了,娘就说要让我理解您,说您保家卫国已是殊为不易,叫我不要怨您。”
“那你怨我吗?”燕护有些紧张的搓着双手,眼睛直直的看着燕无忌,就像在等待一场大战的结果一般,这个答案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以前怨过,现在不怨了。”
“呼…”轻出了一口气,这样的答案他已经很满意了,“这些年你的表现很好,为父很欣慰,但这些都还不够,为父想要一个能够扛起整个西北军团的统帅,所以你还要继续努力。”
“是,父亲,我会努力!”燕无忌给出了坚定的回答。
“嗯”燕护点了点头,然后用筷子给燕无忌的碗里夹了一些青菜,示意他多吃点,“再过两年,等你成长起来了,为父可就要把肩上的担子全都交给你了,到时候我就回燕京,在你娘长眠的地方修间小屋,就那样陪着她,你娘以前才嫁给我的时候可是黏我得很呐,哈哈哈……”
说着说着,燕护就笑了起来,而且笑的很开怀的样子,似乎是想到了一些美好的回忆,不愿意停下来。
燕无忌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父亲,突然发现他已经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了,“这才是真正的父亲吧。”燕无忌这样想着,而且他也知道等一会儿,这位老头儿又会变身成为西北军的统帅,还会有一道军令下达给自己。
第五十章?大燕其实并不太平
在燕护的一再关怀下,燕无忌成功的将桌上的馒头和锅里的稀粥全部装进了肚子里。
“这才像话嘛,一个大男人饭量就是要大,这样身体才会更加壮实。”燕护看着空锅空碗,嘴上念念有词的点了点头。
“嗝…”长长的打了个饱嗝,燕无忌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关心儿子也不是您这样关心的啊,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早知道在行营那边就不吃了。
父子俩用过早饭,自有亲卫过来收拾碗筷,燕护站起身来,示意燕无忌随他四处走走,顺便消化消化。
“昨夜收到了皇上传来的书信,一封是给我的,一封是给你的。”走出一段路程,燕护似乎没有像燕无忌想的那样,用统帅的身份来和自己交谈军事,而是依然保持着父亲的慈祥,就像父子俩聊天一样,开始了正式的话题。
燕无忌跟在身边轻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燕护继续道:“给你的那封信,我没看,一会你回去的时候再交给你,你自己看就行了。”
“给我的那封信事情有点杂,但笼统说来就是两件事,第一就是围困歇马镇的胡蒙大军要退了;第二就是可列回胡蒙了,让我这边做好应对胡蒙真正南下的准备。”
“围困歇马镇的胡蒙大军要退了?”燕无忌不禁好奇了起来,皇帝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燕护点了点头道:“确实是退了,今天早上就收到了邱信的奏报,围困歇马镇的大军在三日前就已经退了。”
燕无忌眉头深皱,作为西北军的统帅在今早才收到消息,那远在燕京的皇帝怎么会这么快收到消息的,就算使用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也不可能有这么快,而且还是绕过了西北军。
既然正规途径是不可能,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胡蒙兵围歇马镇这件事的幕后,有他燕书以的身影。
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而燕护也从燕无忌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心思,幽幽道:“高层之间的博弈,就是这么残忍!”
“可那是一百多条人命啊!”燕无忌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怒火。
燕护摇了摇头,也是颇为无奈,但也习以为常的解释道:“莫说是一百多条人命,只要上面的人觉得值,就是成千上万,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燕无忌似乎还想辩驳些什么,但被燕护摆摆手打断了,只听他继续道:“还记得当年徽帝架空安平君锦和的事情吗?”
燕无忌点了点头。
“要知道当时的锦和手中可是掌握着全国大半的兵力,要想架空他谈何容易,但徽帝成功的办到了,而他的成功则是由三万五千七百五十八条人命填出来的。”
当燕护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燕无忌为之一怔,以前他只听说徽帝雄才伟略,为了压制锦家,避免大权旁落的局面出现,成功将位高权重的平兰君锦和架空了,这着实让燕无忌钦佩不已。
但没想到的是,这背后,竟然背上了这么多条人命。
燕护淡然一笑,“没想到吧,锦和的嫡系燕云军两万,燕京城北巡防营五千,锦和的堂弟锦标所部一万人,还有锦和一系的所有骨干将领及其家眷七百五
十八人,一个不落的全被处死了。”
这些话说出来,似乎对燕无忌有些残忍,但事实就是这样,有些看似美好的东西,迟早是要打破的,与其让燕无忌到时候因为见到了事实而失去心智,倒不如现在就将这些东西扳开,让燕无忌瞧个清楚,看个仔细。
燕无忌没有说话,但燕护还在继续着。
“如今这大燕你也看见了,高层之间的争权夺利,帝国权贵的日益**,无论哪一样都是可以让帝国轰然倒坍的隐患,而能支撑起大燕的,就只有武力,只有军队。
但你放眼天下,这大燕国的皇帝虽然还是我们燕家的,但手中的利器却已经差不多被别人夺取了。“
这话燕无忌倒是明白,大燕上下一共十个州治,划给了六个军团负责防卫,燕京所在的冀州和南邻的沪州在第一军团的掌控之中,而第一军团的统帅就是当今的摄政大臣安平君锦然。
燕、云两州属于第二军团,中州和蜀州属于第四军团,而这第二军团的统帅顾良臣和第四军团的统帅左师道都是锦然一手带出来的,属于锦然的心腹嫡系。
第三军团所负责的越州和第五军团所负责的荆州是当初荆越国的老班底,自始至终都与燕国不是一条心,当初只是摄于大燕的威势而臣服,但自从燕由储之乱导致燕国国力大降之后,就一直是听调不听宣,这两州除了每年例行上缴的税收之外,俨然就是一方军阀。
而真正还掌握在燕国皇室手中的武装力量就只有燕护手里的第六军团,而第六军团的防区则是西北的定州和北方的肴州,虽然编制上第六军团有二十万,比其他军团多了十万,但人越多消耗就越大,这西北苦寒之地,辎重粮饷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所以燕护紧紧的将这西北军团的军权,也是燕国皇室手中最后的利刃紧紧握在手中,就像传说中神龙守护着自己珍贵的宝物一般,谁要是稍微露出一点觊觎的倾向,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人吞噬。
而现在已经鬓发斑白的燕护正在用心培养着自己的接班人,所以他不能让这个接班人有任何闪失,这也是为什么燕无忌送信到肴关之后,燕护就不再让他回歇马的原因。
但有时候燕护又想着,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很多时候的很多东西还是需要以身犯险之后才能理会得到,所以燕护其实心中是矛盾的,他既想燕无忌平平安安的,又想他快点成长起来。
说完燕书以信上的内容,燕护又开始和燕无忌聊起了邱信信上的事情,胡蒙军撤退的事情自不用说,主要是关于那阵亡将士的追授问题和歇马镇新任右卫千总的事情,这些自然就无可避免的要聊到那些阵亡的人和当日突围的事,无疑都是会牵动燕无忌神经的东西。
但燕无忌的表现比燕护想像的要好,至少他能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依据大燕相关律例非常客观的给出了这些阵亡将士的追授建议。
这点让燕护颇为欣慰,看来这些日子的教导并没有白费,眼前的燕无忌似乎又离一名合格的军队统帅更近了一步。
聊完了追授,接着就聊起了歇马镇右卫千总人选一事。
“邱信的信上说现在是一个
叫柳之览的人在暂代右卫千总之职,你对此人有何看法?”燕护没有见过柳之览,不过在邱信给自己呈报的一些信件上倒是有多次提起过此人。
“柳先生确实是个很有才干的人,做事细心而且有勇有谋,营帅举荐他担任右卫千总一职,孩儿认为十分妥当。”
“嗯”燕护点了点头,但没有追问,而是反过来看着燕无忌道:“但为父想让你去。”
燕无忌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意外,自己现在只是个都尉,距离千总的位置还隔着一个副千总,虽然只是隔了一个位置,但里面所包含的东西却大有不同,都尉只负责一个单一的兵种,在作战的时候,也只需要明白自己这个兵种在这场战斗中所处的位置和用处,比如说骑兵,那我就只负责冲阵就是了。
而千总则不同,因为千总要负责麾下所有部队的指挥调配,什么时候出什么兵种,哪些兵种在不同的战况下要怎样来配合才更加有利,可以说千总和都尉就相当于厨师和墩子工的区别。
“没信心吗?”燕护微笑着看着燕无忌,眼中并没有失望或者生气的神色。
燕无忌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对柳先生不公平。”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而且那个柳之览我也查过了,柳显一脉的旁系,按道理来说是没法再为官的,但人才难得,就让他做你的副手吧。”
见燕护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燕无忌也不好再推辞,点头把这事应诺了下来,燕护拍了拍燕无忌的肩膀,算是一种鼓励。
“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带着我的书信启程回燕京一趟。”
“回燕京?”燕无忌脑中一时短了路,没有明白为何要去燕京。
“你这混小子!”燕护笑骂道:“那追授的诏书可是只有你书以哥那才有,烈士家属的抚恤工作也要户部来做。”
燕无忌暗骂自己一声真笨,说起燕京,说起燕书以,似乎自己还真的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了,还有那个调皮的小鸿子,凶巴巴的燕长风,现在想必都长大了吧,即使这些年在这西北经历了那么多艰辛,但想到他们,心中还是暖暖的,有一种立刻就想见到他们的冲动。
而这种冲动一旦出现,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看着燕无忌脸上若隐若现的喜悦,燕护当然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什么,“吃过午饭再回去收拾吧,也不差这一会儿。”
“我现在还有些撑,父亲”
“叫你留下就留下,回到燕京记得去你母亲的坟前祭拜一下,代我向她问声好。”
“我明白的,父亲。”
……
燕无忌独自坐在账外看着夜空,手中拿着的是燕书以单独写给他的书信,没有什么大事,全都是在说些燕京城这几年的变化,小鸿子和燕长风的成长趣事,还有他把两人打发去云州办差的事。
当然更多的还是略带埋怨的责怪燕无忌为何不给自己写信等等。
晚上的星宿很亮,就和当年四个人结拜时的那个晚上一样,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和自己一样看着星空,思念着远方的兄弟姐妹呢?
第五十一章?骂谁贱人?
距离楚寿人回府已经过了两天,这两天锦鸿等人基本已经将这楚县逛了个遍,看了很多也听了很多,反正当问到楚县县令的时候,所有人给出的答案都差不多,都说那楚县令是个好官。
锦鸿抓了抓头,有些无奈的和身旁同行的燕长风还有李玉交换了个眼神,果然大家都是明白人,这城里乡下,多残垣断壁,很显然是久未修葺所导致的,县城之中还好些,虽然没有柳如是十去其五那么恐怖,但十去其二绝对是有的,而乡下村落荒废的现象则更加严重,基本已经达到了十去其五。
若是这种都算是好官……哼哼!看来楚寿人把楚县百姓的嘴巴管得很严呐!
锦鸿在出发之前特意去了一趟户部查看昨年楚县灾前的最新人口统计,共有民户一千七百六十九户,灾后统计也顺带看了一眼,共为一千七百五十二户。
灾年有人口损失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有可能是受灾严重,丢了性命,也有可能是逃往了外地避灾,只要这个数字不超过朝廷所规定的损失范围,朝廷并不会追究地方官的责任。
但若是损失的人口超过了这个范围,那么根据损失数据的大小,灾区本地的地方官轻则革职,重则下狱问斩,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督促那些灾区的地方官们要积极做好防灾赈灾的工作,而这也确实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所以锦鸿在来之前,其实心中对柳如是所言,还是保持怀疑态度的,只是当进了楚县境内,看到那些新生还未长合的树皮,还有地上那些稀稀疏疏的绿芽,锦鸿才彻底信了柳如是。
这些年谎报瞒报灾情和民户损失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但只要最后查出来了的,没有一个有好果子吃,锦鸿也没想到,在朝廷如此严厉的惩处之下,还是有人以身犯险。
刚从乡下回来,燕长风和李玉觉得已经不需要再搜集什么证据了,就楚寿人谎报灾后人户损失这一条,就能将他严惩,但锦鸿心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那座三层高的塔楼,经过这两天的闲逛,锦鸿也弄清楚了塔楼的具体位置,就在县衙里面,所以想准备什么时候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准备进城,今天这守城的衙役倒是没有偷懒,只是看他们的态度却是十分随意,吊儿郎当的看着一个又一个从门口通过的新人,查不查,问不问全看自个儿心情。
因为三人是去乡下走访,所以并没有穿丝带绸,而是穿着寻常百姓的麻布衣服,但就算如此,这些粗糙的衣裳穿在燕长风和李玉的身上,也无法掩盖她们的天生丽质,虽然少了些大家闺秀的贵气,但却多了些小家碧玉的娇俏,往来路过她们身边的男人,没有不将目光转向她们的。
锦鸿兀自一人在前方边走边想着事情,燕长风和李玉两人则跟在后面边走边聊着私话,也没在意过往行人的目光。
就在锦鸿已经走出城门洞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猛然爆发出来的极武之气和一阵慌乱的怒吼声,慌忙转头一看,只见燕长风正将李玉护在身后,身前五步之外有三个差役正面色不善的看着她俩,再远处还有一个面色痛苦的差役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腹部,不断蜷缩辗转,哀声嚎哭着。
“大胆贱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你们可知罪?”说话的是一名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他身上所穿的衣服与其他三人较为不同,应该是这群衙役的头儿。
这人的面容倒是生得颇为和善正气,若没有眼前这事儿,锦鸿和燕长风绝对会认为他是个好人,只是现在看来,可惜了那具皮囊!
李玉躲在燕长风身后,心中倒是并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是颇为惊讶,她没想到身前看起来和她一样纤弱的燕长风居然也有着这么强悍的极武修为,只是一脚,就让那个想要出手调戏自己的差役飞出老远。
这时她倒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眼前这三个差役了,他们少不得要被教训一顿,若是锦鸿或者燕长风一个心情不好,用楚寿人的案子将他们连坐,哼哼哼,发配充军那都是最好的结果。
燕长风此时心中自然没有李玉那么多想法,只是之前看见一名差役言语轻佻的拦着自己和李玉,然后一脸猥琐的就要上前动手动脚,以她的脾气哪还忍得住,一把将李玉护到身后,然后抬起一脚就将那人给踹了出去。
还好她明白现在不是把事情闹大的时候,所以这一脚只是踹在那人的小腹上的,若是燕长风再把下脚的位置稍微往下挪一点,那人估计以后都只能做太监了。
此时另外三人又围了上来,还颇为嚣张的威胁着自己,正准备再给他们一人来上一脚的时候,只见身前人影一晃,那个领头的人就“砰”的一声贴在了城门洞内的墙壁上。
“你他妈刚才骂谁贱人?”说话的自然是回身过来的锦鸿,此时他一手卡着那人的脖子,将对方凌空贴在墙壁上,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锦鸿生气了!燕长风很明显能感觉出来,虽然他还是那张十分平静的脸色,但他心中就是生气了,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女人的直觉,或者说是燕长风的直觉。
他为什么生气呢?难道就是因为那人张口骂了句“贱人”?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看着锦鸿的动作,燕长风作为当事人反倒是不生气了,一脸浅笑的看着锦鸿,眼中透着淡淡的喜悦。
李玉此时已经站回了燕长风的身边,对于锦鸿的突然动怒也是感到有些意外,然后再看看旁边的燕长风,便瞬间明白了锦鸿动怒的原因,心中颇为欣慰的同时也感觉有些黯然,原来他真的很在意这个女人。
“但没到最后,谁又能说得清呢。“李玉这样安慰着自己。
“咳!“感觉卡在脖子上的手松动了一些,好不容易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刘刀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先咳出了一丝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想来是刚才那一下让他的内脏也受了轻伤。
见此,锦鸿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便松开了卡在刘刀子脖颈上的手,倒不是说他怕把刘刀子弄出个什么事儿来,而是怕那一缕顺着刘刀子嘴角流下来的血滴到自己手上。
锦大公子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洁癖。
被松开了的刘刀子双脚落到地上后并没有停下,而是双腿一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抬头瞧着俯视自己的锦鸿,他知道自己这下是碰上硬茬了。
暗道一声晦气,谁会想到
这小小的楚县会出现这样一个武道高手,因为他并没有见过极武,所以只是将锦鸿他们归并到武道高手一类。
现在怎么办?城里城外过路的百姓这么多人看着,打又打不过,跑又没法跑,索性眼睛一闭,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样子,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见着眼前这人竟有这般表现,饶是怒火之中的锦鸿心中也不禁乐了起来,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还是不宜将事情闹大,于是也不管闭目养神的刘刀子,招呼着燕长风和李玉继续回城里去了。
剩下那两名差役还想撂下句狠话之类的,但被锦鸿回头瞧了一眼,就乖乖低下了头。
等到锦鸿三人走远,原本那个一直在地上抱着小腹翻滚的家伙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看着远去的燕长风和李玉,眼中依然闪烁着贪婪。
“你刚才为何不拦着他们?“那人来到刘刀子身前,怒气冲冲的对着还坐在地上的刘刀子就是一通怒吼。
“拦不住!“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刘刀子并未打算和他交流。
“哟呵,某些人平时不是自吹楚县第一高手吗?怎么?今天高不起来了?“这人阴阳怪气的语调让刘刀子心中相当不好受。
刘刀子有些怒了,站起来双眼直视着对方,“关球儿,我警告你,不要再来挑衅我,不然就算你是楚公子的一条狗,我也要打死你。“
被刘刀子说成是狗的关球儿也怒了,十分嚣张的骂道:“对!我就是楚公子的一条狗,那也比你这个将自家娘子亲手送给别人糟蹋的懦夫强,你他妈就不是个男人!“
“王八蛋!你敢再说一遍?“瞬间暴怒的刘刀子一拳挥了出去,虽然只是寻常练家子的水平,但也不是关球儿能招架的,这一拳结结实实的印在了关球儿的脸上。
“噗……“一颗门牙伴随着血水从关球儿的口中飙了出来,刘刀子还想上前,但是被回过神来的另外两名差异拦住了。
“刘头儿息怒,刘头儿息怒,关哥也是有口无心,一时说的胡话。“
关球儿本想怒吼一声,“老子一直就是这么想的。“但看到刘刀子那吃人的眼神,就瞬间怂了,他倒是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只是眼神中的一抹狠厉,埋得很深。
城门口后面发生的事情,锦鸿三人并不知道,几人回到客栈与一直呆在房间里的柳如是说了一番走访的情况。
“柳兄!“聊完事情的锦鸿突然双手抱拳,向着柳如是行了一拜。
“锦公子这是为何?“面对锦鸿的大礼,柳如是心中是惊诧莫名。
锦鸿摇了摇头,“不瞒柳兄,之前我对柳兄所言一直都有所怀疑,心中惭愧。“
柳如是苦涩一笑道:“锦兄有所怀疑,在下自然理解,因灾祸而导致民户十去其五确实过于骇人听闻,只是如今……。“说着柳如是突然对着锦鸿三人跪了下来。
“既已探清事实,还请锦公子,燕姑娘和小姐尽快为我做主,让我家娘子早日脱离那囹圄。“
燕长风和李玉慌忙叫起了柳如是,而锦鸿则是将目光转向了窗外的那座三层塔楼,“是该去看个究竟了!“
第五十二章?关球儿的因果报应
楚县的夜晚还比较凉,刚一入夜的县城就已经看不到几家还在营业的店铺了,就连烟柳之所也关了门,这当然和楚县锐减的人口有关。
据柳如是说,在上任县令治理下的楚县,晚上也是非常热闹的,灯火通明的喧嚣要一直持续到的半夜子时以后,甚至有些店铺是通宵都开着。
当时县城里还有一家高档的酒楼全天都在营业,也是楚县周边有名的烟柳之所,就连那些郡城的人都要跑过来,不过现在也都关了门,说是酒楼的东家突然暴毙,不过那东家的妾室后来却成了楚寿人的七姨太,原来可是远近闻名的花魁。
更夫已经开始叫更,锦鸿所住的房间里突然一道黑影从开着的窗户中窜出,速度极快,几乎肉眼难辨,几个跳跃间就从客栈的位置落到了那座三层塔楼之上。
除了他晃动的人影,似乎并没有给这个夜色带来任何的不用。
落在屋顶的锦鸿并没有运起极武,因为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里面的那个东西应该能感应到极武,所以锦鸿轻手轻脚的翻过三楼外的栏杆,这对于精通身法的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从窗外看去,屋子里并没有掌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所以锦鸿就这样轻轻的靠在墙壁上,静静的用灵识去感觉里面的气息,那个奇怪的气息。
锦鸿的灵识就如同在寻找食物的蚂蚁,在三楼的房间里东碰西撞,然而并没有找到那股气息的来源,于是锦鸿伸展着灵识往第二层蔓延着,顺着楼梯往下,那股气息就越来越浓,正当锦鸿的灵识想要开始搜寻第二层的时候,一股颇为突然且十分强大的极武气息就如雪崩一般轰然将锦鸿的灵识给赶了出来。
灵识的急速回退带给了锦鸿一阵剧烈的心神波动,口中一甜,暗道不好的锦鸿连忙收稳心神,转身跃向远处。
就在锦鸿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夜色的一瞬间,又一道看上去颇为婀娜窈窕的暗影出现在了这三层塔楼的顶端,只见这个身影左顾右盼,在急切的寻找着什么,等了一会似乎并没有结果,然后轻哼了一声,就那样在原地逐渐隐没于夜色之中。
察觉到那塔楼顶端之人已经退去,此时坐在一处隐秘角落中的锦鸿轻轻松了一口气,暗怪自己大意,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本锦鸿只是以为那个散发出特殊气息的东西是一件物品,没想到却是一个人,而且根据刚才的情况来看,那人的极武修为相当强悍,具体有多强,锦鸿也不清楚,但至少比可列、李四娘之流要强得多。
所以锦鸿在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选择直接往客栈跑,而是往了相反的方向,他怕万一自己的气息暴露,自己在交手的时候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难道是隐世的高手?不对啊,孔先生以前不是说过,藏云雪域之外没有真正的极武高手。
不过回想起那老头儿当时说话的神情,似乎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他犹豫了一下,对!确实是犹豫了一下。
“这个老不休,为了让我给你买烧鹅,又骗我!“
不过这小小楚县居然有这样的极武高手,倒是激起了锦鸿心中的斗志,难得遇见一个能打的,他当然不会放过。
一下跃上房顶,确认没人之后,再次几个闪身,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
今晚没有安心睡觉的,显然不止锦鸿一人,在楚县县城东面的一处民房中,一名男子穿着睡
衣坐在屋中的八仙桌旁,桌子上摆着些水果,这名男子拿起一个苹果兀自啃着,衣着整齐的关球儿正站在一旁唯唯诺诺的应承着。
屋里只在桌上点了一盏烛火,所以光线并不是很亮,关球儿身后的炕上躺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身体紧裹在被子里,背对着两人,似乎是睡着了,也可能是在假寐,只是眼眶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你说什么?今天县城里来了两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然后刘刀子那家伙不让你们上报?“
“回禀楚少爷,正是!奴才说要将此事立马禀报给少爷您,但是被那刘刀子不由分说的阻止了,而且还打了奴才,您看这脸到现在还肿得和包子一样,前面门牙也被他打掉了,说话都漏风。“被关球儿唤作楚少爷的人正是楚寿人的儿子楚如秦。
今天白天关球儿被刘刀子打了之后,一直怀恨在心,当下就打定主意要把这事儿添油加醋的上告给楚如秦,于是下了执勤班后,谎称要去药店看看被刘刀子打伤的脸,然后就直接奔到了县衙。
刚好楚如秦在家里正闷得慌,被关球儿这么一说,当下就表示要去让刘刀子好看,不过走到半路的时候,楚如秦就改变了注意,借说天色已晚而且没吃晚饭,就要去关球儿家里吃饭。
关球儿心中“咯噔“一下,一个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但看着眼前跟在楚如秦身后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又不敢违背,于是买了些好酒好菜领着楚如秦回到的自己家中。
果然,和关球儿心中所想的一样,楚如秦自从进了院子,那眼睛就没有从自己娘子的身上挪开过,关球儿暗暗心惊,有心想将自家娘子打发走,于是对着忙前忙后的娘子道: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带的钱不够,所以没有买多少酒,你再去买些来,还有老丈人家的那个腌蒜头还有没有,你再去拿点。“
关家娘子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暗道你不是不喜欢吃那腌蒜头么,上次拿了点回来,你就吃了一个就不吃了,而且娘家在城西,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个把时辰。
张嘴刚想问话,就见关球儿对着自己暗暗使了个眼色,再看那做公子哥儿打扮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顿时慌了心神,随便拿了些铜钱,就往外走了去。
“诶…“十分轻佻的语气自楚如秦口中发出,同时站在门口的两个大汉将身体往门口一挪,堵住了关球儿娘子的去路。
“关家娘子好生无礼,有贵客临门,那有离家而去的道理。“
关球儿见状慌忙一脸讨好的的凑到楚如秦身边道:“公子误会了,只是小人买的酒食有点少,所以才叫我家娘子再去买些,若有得罪,还望公子大人大量,饶了我和我家娘子。“
楚如秦自是不吃这套,有些阴沉道:“有这些就已经够了,本公子贸然来访本来就有些唐突了,哪还敢让关兄再多破费。“
楚如秦顿了顿,双眼瞧着关球儿的反应,“近来衙内来了几个关系户,想在县里谋个差事,但县里名额都满了,我爹就让我想办法腾出几个来,想到这事儿就头疼呢,关兄在衙里当差也好几年了,今日本想来咨询一下关兄的意见,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说着就迈步往门口走去,关球儿哪还听不出楚如秦话里的意思,要是让他就这样走了,那自己的饭碗没了还是小事,主要是还被楚如秦怀恨在心,保不准以后会出什么幺蛾子,掉脑袋都是有可能的,作为跟楚如秦
走得比较近的他,又不是没见过。
于是慌忙上前告罪,好说歹说就差跪下磕头,才把楚如秦又请回了屋里。
楚如秦一脸笑意的和关球儿称兄道弟的喝着酒,一阵胡吹海夸,让关球儿倒有些飘飘然了。
两人差不多酒足饭饱,关家娘子将剩下的酒菜也都收拾妥当,端了两杯茶水进来,然后就那样伺立在一旁,显得有些拘谨。
楚如秦把目光又再次移到了关家娘子身上,眼中的炙热更胜之前,也不点名,直接说道:“本公子想和管家娘子单独说两句话,不知可否?”
关球儿心中哀叹一声“还是来了。”本能的想拒绝楚如秦,但话到嘴边,就被楚如秦的眼神给生生逼了回去,桌下紧握的双拳,指甲都快要抠进了肉里,他现在真想一拳打在楚如秦的脸上,让后让他滚蛋,就像白天刘刀子打自己一样。
但是他不敢!
“关兄?”楚如秦的语气阴沉了起来。
“相公!”关家娘子紧紧拽着已经站起身来的关球儿,一脸乞求的看着他,关球儿没有去看自家娘子,也没有去看楚如秦,只是低着头犹豫半饷,然后一把甩开关家娘子拉着他衣袖的手,快步走了出去,然后“哐当”把门关上。
关家娘子慌忙上前,想要夺门逃走,但就在她的手刚摸到门栓的时候,外面“咔嚓”一声响起,那是上锁的声音,有人从外面把门给锁了,而外面的几个人只有他相公关球儿有钥匙。
楚如秦一声轻笑,这才慢慢走向了关家娘子。
听着屋内的呜咽和喘息,守在屋外的关球儿失魂落魄的依靠在房门上,脑海中不知怎的就回想起了白天咒骂刘刀子的话语:“对!我就是楚公子的一条狗,那也比你这个将自家娘子亲手送给别人糟蹋的懦夫强,你他妈就不是个男人!”
现在他有些后悔说这些话了,所谓天道轮回,因果报应,是不是自己不说这些话,现在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想到此处,关球儿竟嘤嘤的哭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消雨歇之后,里面的楚如秦敲了敲房门,示意外面的人把门打开,关球儿似乎没有听见,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楚如秦的敲门变成了砸门,关球儿才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想去把锁打开。
这时早有楚如秦的家丁抢上前来,一把夺过关球儿手中的钥匙,把锁打了开来。
关球儿慌忙跑进屋内,只见楚如秦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子旁,手中握着个苹果正在啃着,而关家娘子则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背对着众人。
于是就有了最开始大家看见的那幅画面。
听了关球儿的的汇报,其实他对于刘刀子打关球儿的事一点都不关心,他所关心的只有关球儿口中所描述的那两名美若天仙的女子。
楚如秦阴阴一笑,心中有了打算,穿起自己的外套后就往门口走去,关球儿赶紧跟着,自始至终都强装着一副笑脸,只是这笑比哭都难看。
“哦,对了!”楚如秦从家丁那里接过来一锭银子,交给关球儿道:“你家娘子不错,关兄真是好福气啊,这钱拿去给她置办些胭脂水粉,再扯些上好的布匹做些新衣裳,女人要靠养!”
关球儿看着远去的楚如秦,直想将手中的银子砸向他的脑袋,但又不敢,也有些舍不得,拿在手中掂了掂,足有五两,这可是他一年的俸禄。
第五十三章·县衙里的后院
楚寿人今天难得起了个早,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张艳秋,楚寿人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都已经回来五天了,这府中上上下下几十号人,现在却只有眼前的张艳秋这一个姨太太了,他楚大老爷何时这么落魄过,想当初这院子里可都是住满了人的。
想到这楚寿人心中就又开始埋怨起院子后边的那个老太婆了,刚准备开口骂两句来缓解一下心中的怨气,突然胸口一痛,让楚寿人忍不住惨叫一声,然后又重重的倒回了床上。
一旁睡熟中的张艳秋被楚寿人这一声惨叫给吓了一跳,然后坐了起来,用被子裹在身上,就那样冷冷的看着床上面色卡白的楚寿人,她巴不得楚寿人就这样躺着永远起不来。
大约过了十息时间,楚寿人的呼吸慢慢变得平静,脸上也恢复了血色,看了一眼一旁的张艳秋,然后坐起身来一巴掌甩在了对方的脸上:“你巴不得我死对吧?我死了你以为你就能逃离我的掌心,去见你相公?”
张艳秋红着眼眶,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然后也不理会楚寿人,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瞧见张艳秋的反应,楚寿人心中一阵得意,若不是有急事,他现在真想把张艳秋再次压在身下。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是最诱人的!哈哈哈……”
穿戴好后的楚寿人挑了挑张艳秋的下巴,就往门外走去,出了门后的楚寿人脸色变得阴沉沉的,刚才那突然的剧痛是那女人传唤自己的一种方式,虽然自己也有过抗议,不过似乎没有任何效果。
轻车熟路的绕过几件空房,里面的摆设都还是整整齐齐的,以前都是他的几位姨太太住在里面,不过现在她们可能骨头都已经化成灰了吧。
得尽快再多找几个才行,虽然张艳秋这女人确实不错,但就这么一个久了,还是有些厌烦的,府上那些用人女婢又入不得他楚寿人法眼的,想到这楚寿人就有些头疼,看来还是得多去外面逛逛。
又走过两件空房,然后跨过一道颇为窄小的院门,楚寿人就进到了楚县县衙的第四进院落。
虽说现在都快要进入夏季,按理说应该是百花齐放,绿意盎然,但这个院子里与外面却截然不同,依然还是枯叶残花,凉风嗖嗖。
楚寿人并没有在意这些景象,他虽然来这边的次数不多,但对这些已经习惯了,因为他知道那个女人有古怪,所以她住的这个院子如此古怪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个院子里并没有其他建筑,只有院子中间的一座三层高的塔楼,而此时每一层的门都是关着的,楚寿人走到第一层的门外,轻轻敲了敲房门。
“进来!”那个女人的声音。
“吱呀!”楚寿人推开了房门,屋中颇为昏暗,只是伴随着楚寿人开门时,外面的一道光束从门外透入,才让楚寿人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饶是楚寿人来过多次,但是每一次进来这座塔楼的时候,心肝儿还是会轻轻颤动着。
因为屋里太久没人打整,所以透着淡淡的霉臭味,屋内的装饰还是保持着最初修建时候的样子,看得出当初修建的时候还是颇为用心的。
楚寿人进了屋来,然后又轻轻把房门关上。
“上来。”又是那个不轻不重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神采。
楚寿人手脚并用的往楼上爬着,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别看他楚大老爷在百姓面前威严狠厉的样子,但面对这女人的时候,他却怕得要死。
好不容易上了二楼,此时的楚寿人已是大汗淋漓,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健身运动。
里间的帘子也在楚寿人喘着粗气时掀了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从里面走出来一名年约三十的美妇人,一颦一笑皆是姿色,一走一摇尽是婀娜,看得楚寿人不自觉的轻轻咽了咽口水。
但眼中更多的是恐惧。
因为眼前这人的模样竟和那死去的九姨太一模
一样,只是眉宇之间没了之前的朴实,多了媚人的妖艳。
“怎么?不认识我了?”语调轻黏,有种娇嗔的味道。
“九姨太?”楚寿人傻傻的问着。
女人抿嘴一笑,“呵呵,好一个轻佻的登徒子,我可是你娘亲!”
饶是已经将世俗所谓的所有伦理道德都抛于脑后的楚寿人,在听到“娘亲”这两个字的时候也不免神色一滞,眼神闪过一丝的不安与愧疚。
有些颤巍巍的跪在了女人的面前道:“娘亲唤孩儿来可有训示?”
“好生无趣!”女人似乎有些着恼,一改之前的媚态,说起了正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两天县城里来了个高人,似乎是冲着我来的,所以叫你来是想警告你,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的,别给我惹出什么祸事来,到时候我可不会再出手帮你擦屁股。”
“高人?”楚寿人感到颇为新奇,说实话,他心中十分好奇那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居然能让眼前的这个女人也心生忌惮。
“嗯!我也是昨夜才知道的,若不是他主动跑来招惹我,我可能还不知……。”女人似乎觉得自己和楚寿人说得有些多了,所以话到一半就突然收了口,然后话锋一转。
“可记下了?”
楚寿人慌忙磕头称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然后在女人道出一声“出去”后,就那样跪着往楼梯口退了过去,然后慌慌张张跑下一楼,夺门而出。
出来之后的楚寿人顿时感觉方才压在身上的那股威势没了踪影,擦了擦满头的大汗,恍然发现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
回头瞅了眼身后的那座塔楼,每一次进去都仿佛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朝,然后头也不回的快速往院外走去。
……
关球儿今天只站半天岗,所以还未到午时的时候,他就找了个借口溜掉了,不过因为他有县太爷的公子楚如秦罩着,所以管工的小吏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一天吃饱了撑着去做有可能得罪楚公子的事。
关球儿往着家里走去,心中想着回去要好好管教管教他家娘子,自从上一次楚如秦去了他家之后,他家娘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是以前那个贤惠体贴的女子,每天板着一张死人脸,动不动就给关球儿脸色看,晚上行夫妻之礼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的,像个死人一样。
正想着心事的关球儿急冲冲的走着,眼角却忽然瞟见了两个身影,晃眼间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关球儿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拍,“嘿,还真是!”
那两个被关球儿瞅见的不是别人,正是燕长风和李玉,自从前天几人回来之后就一直留在客栈中,本来说是第二天就去县衙把楚寿人给办了的,结果第二天锦鸿脸色却有些不好,据他自己说是染了风寒。
锦鸿染了风寒!
这还得了,燕长风赶紧去城里找来大夫,给锦鸿瞧了瞧,然后又给他开了些药材调理,看着那老大夫眉头暗皱的样子,锦鸿心中就好笑,感染风寒那只是他编造的借口,其实真正的是他前晚被那人给轻创了一下,只需要运气调理两天就好。
这些当然不能给燕长风和李玉说,所以那大夫开的药,锦鸿也在燕长风和李玉关切的眼神中一滴没落的喝完了。
今天正好第一副药用完,虽然锦鸿百般表示自己已经好了,但不放心的燕长风还是决定让他再吃一副,李玉这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而柳如是自知没有发言权,所以当锦鸿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时候,只是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而关球儿现在看见的,就是燕长风和李玉取完药正往回走着。
关球儿倒也聪明,他并没有立马跑上去说我家楚公子看上你俩了,乖乖跟我走之类的蠢话,毕竟对方的武力值他是亲眼见过,也亲身感受过的,若是那样做肯定又会被那女人一脚踹飞。
所以关球儿就这样缓缓的跟着,一直远远看到她们进了客栈后,才屁颠屁颠的往家里赶去,在他想来,找到了那两人的落脚点,当时大功一件啊。
吃完午饭后就去县衙找楚公子禀报这事。
当关球儿赶回家里的时候,见自家院子的门是关着的,心忖这娘们儿是越来越过分了,大白天的关门作甚。
于是一个踏步把门猛然推开,不过当他推开院门之后,就有些呆了,因为院中站着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这人他自然认识,正是随时跟在楚如秦身后的那个家丁。
那家丁也瞧见了楚寿人,但没有理他,也没有和他说话,只是横了他一眼,向他指了指他身后的院门,示意他关上,关球儿这时哪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脸上微微抽了抽,还是转身将院门关上,来到院中果然听见房间里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该死的婆娘,和老子在一起的时候就跟死人一样,和他楚如秦就叫得这么大声!”关球儿心中怒骂着,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大约又等了有半刻钟的时间,房间的门开了,楚如秦边系着腰带,边往门外走来,待抬头看见院中站着的关球儿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嘲弄,然后笑着迎了上来道:
“实在不好意思啊,关兄,没想到你今天会回来的这么早,对不住对不住,下次回来你可先提前通知我一声嘛。”
这话听得关球儿直想吐血,心中暗骂一句王八蛋,但脸上还是强迫着自己挤出些笑容来。
“楚少爷光临寒舍,那是奴才的福分,少爷只要想来,尽管来便是,奴才欢迎还来不及呢。”关球儿虽然心中很不情愿,但客套话还是顺嘴说了出来。
“当真?那本少爷可就不客气了!”楚如秦脸上的笑容更胜了一层。
“噗~”关球儿心中是真在吐血了。
这时关球儿的娘子也走了出来,看得出现,她是在里面重新收拾了一番才出来的,似乎想极力掩盖些什么,但是那脸上和脖子上一片还未来得及消退的潮红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那个关家娘子,你拿这钱去买些酒食回来,难得和关兄聚到一起,今天咱们不醉不归。”说着接过身后家丁递过来的银子,交给了关家娘子。
关球儿现在有种错觉,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是楚如秦的家里,而不是自己家,而眼前这个女人是楚如秦的妻子,而不是自己的。
看了看楚如秦,又看了看自家娘子,关球儿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悲戚之感,老人家都说娶媳妇儿不要取那种漂亮的,看来这些话都是经验之谈!
楚如秦瞧着关球儿的反应,毫不在意的嘿嘿一笑,心中甚是得意,要不说他是楚寿人的儿子呢。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楚寿人喜欢这种欺负人的感觉,他楚如秦也完美的继承了楚寿人的这一点,也喜欢这种欺负人的感觉。
关球儿哀叹一声,想着哪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写纸休书,把那娘们儿送给楚如秦罢了。
其实他哪知道楚如秦心中所想,自从楚寿人回了县衙之后,那是天天霸占着张艳秋,而原本的那个新宠九姨太却不知道跑哪去了,所以这么多天来楚如秦只得憋着,后来因为一时兴起到了关球儿的家中,发现关球儿的妻子颇有姿色,于是就起了念头。
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关球儿却十分懦弱,楚如秦对此自然乐见,于是略施手段就将关家娘子弄到了手,然而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时新奇,当这股新奇感过去了,也就不会再来了。
至于说把关家娘子送给楚如秦,他是打死也不会要的,那关家娘子无论样貌身段都不及张艳秋的一半,如何能如他法眼。
不久关家娘子买了酒食回来,楚如秦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招呼着关球儿落座,酒过三巡,已经有些晕乎乎的关球儿才将回来看见燕长风和李玉的事情说了出来。
第五十四章?时候到了
用过午饭的楚寿人准备午睡一会儿,但是翻来覆去老是睡不着,心理毛躁燥的,就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于是她准备去找张艳秋降降火,但当他才跨出房门的时候,一个家丁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边跑还便边喊着:“老爷,不好啦,少爷被人给打啦!”
楚寿人掏了掏耳朵,没错,那家丁确实是喊的“少爷被人个打了!”这让楚寿人一下来了精神,有好多年没有听见这个声音了吧,在楚县这地界上已经好多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楚寿人记得最近的一次,还是楚如秦与那酒楼老板为了一个花魁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当时报信的人也是这般喊的,结果又怎样?
饶是对方财大气粗后台硬,自己还不是请了后院的那女人悄悄把对方连同他的后台一起给办了,然后那花魁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自己的七姨太,只是可惜收入府中只有两年,就被后院那女人给弄死了。
如今这事儿又来了,还不知是哪个倒霉蛋儿,楚寿人倒是颇为好奇,等到那家丁跑到面前,楚寿人整了整衣衫,故作威严道:“慌什么慌,前面带路!”
楚寿人好整以暇的出了县衙,顺道叫上了正在值班的张捕头,领着十来个衙役往出事的地方赶了过去。
这张捕头年方四十,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颇为威武,是楚寿人手下的第一号打手,据说当年是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不知道为何会跟楚寿人,还在他手下做了捕头。
这张捕头也不是个什么善茬,一般楚寿人干的坏事大多都是这家伙领着一票人去执行的,当初跑去柳如是家收税,然后给张艳秋“善意”的指条出路的家伙就是他,只有当遇到这张捕头摆平不了的事情,楚寿人才会去请后院的那个女人出手帮忙,毕竟后院那个地方,楚寿人是一步也不想踏进去的。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赶到事发地点,正是锦鸿他们所住的客栈外面,此时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不断哀嚎的人,其中一人正是楚如秦。
此时的楚如秦哪还有上午在关球儿家的那般神气,紧紧捂着下体在地上翻来滚去,蓬头垢面,脸上的神色因为疼痛而变得狰狞和痛苦,华贵的长衫上沾满了泥土也是不管不顾,只见他双手捂着的位置已是一片血红,此时还有鲜血正在不断的从双手的指缝间流出,眼看已是废了。
饶是楚寿人心中已经做好了楚如秦被打后凄惨的样子,此时见到他这般模样,也不禁心中一颤,慌忙带人跑上前去蹲在楚如秦身前细细查看,待确定楚如秦已经被人绝了后时,平时人前淡定威严的楚寿人突然抬头看向立于一旁的锦鸿三人,状若疯狗般睚眦具裂的吼道:“是不是你们将我儿打成这样的?”
其实楚寿人虽然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毁在了那个女人的手上,但对于自己的儿子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寄托,他就想着自己的儿子能不受那个女人的影响,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然后为他楚家开枝散叶。
这也是他精神上唯一的寄托,然而今天,这个寄托却被眼前的三人给毁了,所以说现在的楚寿人已经疯了,他不会再有任何的顾忌,也不会再考虑任何后果,他现在想要的,就是要狠狠的报复眼前这三个人。
燕长风一步跨出,蔑声道:“是我做了,你待如何?”
“如何?哈哈哈哈哈哈”楚寿人狂然一笑,“既然你废了我楚家的根,那我就要让你这贱人……”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印在了楚寿人的脸上,楚寿人一脸懵逼的抬头看着眼前的锦鸿,他连对方何时跑到自己身前都没看见,更别说对方打他的那一巴掌。
“你他妈骂谁贱人?”又是这句话,不过这次说的比上次更加霸气。
燕长风本来正在气头上,但因为锦鸿的这一下,倒是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一旁的李玉也颇有想笑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心中暗道:“若是他也能这般护我,那该多好。”
楚寿人一扭头,面目狰狞的吼道:“张屠子,你死哪去了?”
此时自有一人应声站了出来,不是那个张捕头是谁,之前之所以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站出来,是因
为刚才锦鸿那一下,他和楚寿人一样,根本没有看清对方是怎么就移动到了楚寿人的面前。
所以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很识趣的没有出来叫战,然而此时楚寿人发了话,张捕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这位公子,你无端来我楚县闹事,还打伤楚公子和诸多衙役,便是闹到州治老爷那去,今日之事也是善了不了的,不如给在下个面子,你与两位姑娘随我去县衙走一趟,大家心平气和的聊聊如何?”
锦鸿轻轻一笑,一脚将楚寿人的头踩在地上,引来周围围观的百姓一阵惊呼,不过这些惊呼似乎夹杂着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在里面。
“张捕头是吧,你少来这套,你的事我也没少了解过,原本是这楚县西北五十里外牛头山的土匪,专干些劫财害命的勾当,人送外号张屠子,你也是碰上了楚寿人这狗官,才从土匪摇身一变成了官差,这些年你在楚县干的坏事比他楚寿人少不了多少。”
见自己的老底被人一撸到底,也顾不得脸面,狰声问道:“你待如何?”
锦鸿看了眼脚下还在不断挣扎怒骂的楚寿人,松了踩在楚寿人头上的脚,不等楚寿人起来,对着楚寿人的双腿就是一脚,这一脚倒是用上了十足的力道,一听两个“咔咔”声响,楚寿人脚下一弯,跪了下来,显然是腿骨被锦鸿的那一脚踢断了。
锦鸿对着燕长风使了个眼色,燕长风会意,转身回了客栈之中,不过片刻又再次走了出来,只是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废了双腿的楚寿人满脸诧异的看着那个跟着燕长风出来的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还认得此人吗?”燕长风凛然一问。
“柳……如……是“楚寿人一字一顿的念出了此人的名字,楚县县城并不大,所以柳如是的名字楚县的百姓也都多多少少听说过,此时听闻楚寿人喊出此人的名字,大家猜恍然大悟,然后这些人群彻底沸腾了,想来这三人就是柳如是从京城请来的帮手,这下楚寿人要完啦。
一念及此,那些被楚寿人欺压过的百姓纷纷开始破口大骂楚寿人,更有甚者眼中含泪的细数着楚寿人对他家所做的坏事。
“我家娘子现在何处?“不去理会周围的百姓,刚走出来的柳如是便一头奔到楚寿人的身边,拧着他的衣裳吼道:”把我娘子还给我!“
一旁的张屠子见那三人似是大有来头,而且楚寿人显然已经失势,就想趁着现在乱哄哄的局势准备脱身,只是在刚一转身的时候,突然感觉腿部一酸,接着“咔咔“声响起,也直接跪了下来,锦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和楚寿人一样,一脚踢断了张屠子的腿骨。
锦鸿提着张屠子就和拧着一只死狗般来到楚寿人的旁边放下,环顾着周围那些惊慌的衙役道:“不想和他们一样的,就乖乖过来这里跪着。“
那些平日里跟着张屠子耀武扬威的楚县差役此时如同斗败的公鸡,一个个十分自觉的来到楚寿人和张屠子身后,整齐的跪着,而原本那些随着楚如秦过来的人,也在锦鸿威胁的眼神下,不再装晕,而是乖乖爬了起来顺着那些人后面跪着。
只有楚如秦还躺在地上,身下流了一大滩血,他确实是疼晕了。
“哈哈哈……“就在柳如是问过之后,楚寿人忽然一声狂笑:”毛头小儿,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无知之极!无知之极!“
突然楚寿人拿起一个暗红色的小瓶子,然后狠狠摔在地上,瓶身应声而碎,一滩血红色的液体洒了一地,伴随着阵阵腥臭味儿。
锦鸿见到这个东西,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捂着鼻子,而是眉头紧皱,因为他从这些液体之中感受到了那股特别的气息,而且很浓。
此时楚寿人仰天长啸道:“你若再不现身救我,今后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再祭你半分!“
楚寿人的怒吼,让锦鸿全身不自觉的戒备了起来,放开自身的灵识,感受着周围任何一丝一毫的极武波动。
但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料想之中的强敌并没有出现,楚寿人的脸色从最初的猖狂慢慢变得难看,然后又再度狰狞,再次扬天怒吼道:“哈哈哈……你这个贱女人,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你给卖了,你不得
好死,你不得好死…!“
吼着吼着竟带起了哭腔,楚寿人都不记得自己又多久没有哭过了,好像从自己第一任妻子荀娘被那个女人杀死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了吧,没想到这大哭一场的感觉是这么好。
哭着哭着,楚寿人的眼睛不自觉的就闭了起来,脑海中就像是在演戏一般,将他从十几年前荀娘死后的经历一幕幕飞快的在脑海中演绎着,当那些片段都演完了之后,楚寿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让站在他身旁的锦鸿忍不住轻“咦?“了一声。
远处的人看不清楚,但站在近处的锦鸿却看得真真切切,之前楚寿人的眼睛中阴郁之气很重,让他的整个眼睛看上去给人一片灰蒙蒙的感觉,就好像要下雨的天空一般。
而此时他的眼睛却没有了之前的阴郁,如雨过天晴的天空一般澄澈。
他忽然抬头对着不远处的柳如是道:“张艳秋还在府上,她的房间是第三进院落西北边的那个,快去!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的楚寿人,柳如是感觉他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相信他。
柳如是看向锦鸿,见锦鸿点了点头,立马就向着县衙飞奔了过去,燕长风这是也抢步跟上,经过锦鸿身边时,匆匆撂下一句:”这书生不会武功,恐怕进不了县衙,我跟着去。”
李玉这时也想去,但被锦鸿拦了下来。
“我也想去帮忙。”
“你去只会帮倒忙,长风可顾不过来你们两个。”
李玉眼中一暗,但锦鸿说得在理,她无可反驳,锦鸿似乎也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打击人,于是轻声道:“有他们两去就可以,只是去把柳如是的娘子接出来,没什么危险的,你和我就留在这里等等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很有主见的她,对着锦鸿却从来不知道拒绝,见锦鸿如此说,李玉立马乖乖的点了点头。
这是一旁的楚寿人这是很不合时宜的插嘴道:“这位公子,县衙并不安全。”
锦鸿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楚寿人苦涩一笑,接着道:“县衙后院有个怪物,以吸食女人精血为生,我刚才打破的这个瓶子就是她给我的,说是危难之时用这个方式唤她。
方才我打碎了瓶子,她虽没来,单页必定察觉到了,所以她极有可能吸掉张艳秋的精血,或者抓着她远遁。”
“这是她给你的?”锦鸿厉声问道。
见楚寿人点了点头,锦鸿一拍额头吼道:“你他妈为何不早说?”
然后拔腿就想往县衙跑去,但又顾忌到这边这些犯人,正犯愁之际,一旁走出来个中年男子,身后带着五六个人,对着锦鸿拱手道:“若信得过在下,就将这里交给我等。”
锦鸿闻声看去,来人正是前天在城门口让锦鸿摁在城门洞中的刘刀子,显然锦鸿并不信任他,但一旁跪着的楚寿人却道:“你可以信任他,他和我们不同。”
说完眼中闪过惭愧之色,便不再言语,倒是刘刀子等人颇为惊讶的看了一眼楚寿人。
“好,那就交给你了。”虽说肯定他们的是楚寿人,但锦鸿现在信任楚寿人,自从他的眼睛变了之后,他就没有理由的信任了这个曾经的“狗官”。
想了想,锦鸿还是一把抱起李玉,然后向着县衙方向飞奔而去,虽然他选择相信刘刀子等人,但并不代表他就能完全放心这些人,所以他要将李玉带上,就算那些人有问题,顶多就是把那些犯人放了,对于锦鸿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但若是把李玉留在那里,万一出了事,那问题就严重了。
柳如是一路狂奔到了县衙,也不招呼,直接闯了进去,期间也有里面的衙役和家丁出来阻挠,但都被及时赶到的燕长风打发了。
按着楚寿人给的地址,两人快步来到了第三进院落西北边上最角落的那间屋子外,只见一名姿色秀丽的女子正倚在窗户边上低头做着女红,一头青丝自由散落着,浑身上下无不透着一缕哀伤。
虽然只能看见半张脸,但柳如是的心还是止不住的狂跳了起来,缓缓的放慢了脚步,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窗前的人儿。
那女子不是张艳秋还能是谁!
第五十五章?重逢
张艳秋细心的纳着手中的鞋垫,每一针每一线似乎都倾注了她全部的心血,加上手上这一双,已经整整一百双了吧,都放在床下的那个箱子里,虽然张艳秋知道它们永远都不可能再有用得上的那一天,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毕竟那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刚才一个还算处得来的女婢跟自己说楚如秦在外面被人给打了,楚寿人领着一票衙役去给楚如秦寻仇去了,也不知道又会是哪家要倒霉了,张艳秋哀叹了一声。
许是头低久了,脖子稍稍有些酸疼,张艳秋停了手上的动作,想抬头起来仰仰脖子,哪知顺眼看去,一个衣着灰色长衫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脸颊有些消瘦,眉宇间似有愁容,但更多的是喜悦。
张艳秋手中的针线不知在何时已经滑落,细嫩的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但眼泪却雨滴般不争气的一滴又一滴的落了下来。
那一袭长衫她如何不认识,那是她就如今天这般倚在窗口边,脑中回想着他的音容相貌,一针一线的缝制出来的,而那张脸,更是在每个日日夜夜都让自己肝肠寸断。
“娘子!”一声轻唤,就像往昔他外出归来呼唤自己一般,平常但很温暖。
“……相…相公”一声呼唤自张艳秋口中喊出,道尽了心中的辛酸与无助,此时的她就像决堤的洪水,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这些日子的惶恐与绝望,痛苦与思念,都一通宣泄在了这失声的痛哭之中。
柳如是快步来到张艳秋的身边,也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紧紧将身前的人儿搂入怀中,紧紧的,紧紧的,好怕再一次分开。
燕长风一直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两人的重聚,可以想象张艳秋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着怎样的遭遇,那是一个让所有女人都绝望到想要一死了之的处境吧。
是怎样的一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让她坚强的活了下来,是对生的渴望吗?燕长风觉得不是,更多的应该是她对柳如是的那份眷念吧。
“若我以后和锦鸿分开了,这份眷念是否会让我也坚强的去面对一切呢?”燕长风不由自主的想着,然后又狠狠的摇了摇头,“不,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回过神来的燕长风见柳如是已经牵着张艳秋走了出来,当张艳秋见到远处立着的燕长风时,身体微微一怔,就算是同为女人的她,也忍不住想要称赞一番,确实是谪凡的仙子。
燕长风立刻迎了上去,面前的两人虽然都是眼红红的,但眼中的喜悦却难以掩饰,拱手笑道:
“恭喜二位终得团聚!”
“燕姑娘,这便是我娘子张艳秋。“柳如是给双方作着介绍,”艳秋,这就是刚才给你说的来自京城的燕姑娘。”
张艳秋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对着燕长风微微一福:“艳秋谢过燕姑娘搭救之恩。”
燕长风点了点头:“柳家娘子莫要客气,我们还是……”
燕长风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两位这是要将我这八儿媳带到哪去呀?”
说完一道妖艳的身影从后院的窄门处悠悠的走了出来,燕长风
和柳如是具是一脸疑惑,这年轻女子怎会将张艳秋称八儿媳?
张艳秋此时也是神色一变,眼前出现的这名女子她自然忍得,就是楚寿人强纳的九姨太,原名齐敏儿,据说是楚县捕头刘刀子的夫人。
那楚寿人因为看上了刘刀子的这位夫人,所以用尽了办法找刘刀子的茬,最后还把刘刀子的捕头位子给夺了,贬为一名守城门的小领班。
“她不是随楚寿人回了乡下后,就没再回来么?怎会出现在这里?”张艳秋心中暗忖,当初因为齐敏儿的房间就在张艳秋的旁边,而且两人都是被楚寿人强迫来的,所以同病相怜的两人自然还算熟络,但当初的那个齐敏儿可没有眼前这个齐敏儿这般妖艳,虽说也颇有姿色,但却是一名十分朴实的女子。
“敏儿,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家相公和燕姑娘来救我了,你也快随我们逃出去吧。”张艳秋虽然疑惑,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还是想要带着齐敏儿一起逃离这里。
“哟,艳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既然已经从了我家寿人,怎还能和前夫这般藕断丝连呢?”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皆是脸色一变,特别是张艳秋,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凄苦无比,原本以为就这样逃离了这里,就能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把它忘掉,抹掉,然后和自己的相公柳如是开始新的生活。
但现实为何却对她如此残忍!
柳如是面色铁青的瞪着那名妖艳女子,虽然他来之前就已经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如今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怒由心生,愤怒的吼道:“你到底是谁,莫要在这信口雌黄,污我娘子清白!“
“哼“轻哼一声,妖艳女子并无半点介怀柳如是对自己洒来的怒气,”张艳秋,你莫忘了齐敏儿可是就住你隔壁的,你和寿人每次莺鸣柳叫到什么时辰她可是一清二楚的,还有你那时的声音,哎哟哟,还真是挺令人遐想的。“
张艳秋使劲挣扭着柳如是握着的手,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面目再面对柳如是了,她现在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或者一死了之!
柳如是哪里肯放手,他知道那女人说的都是真的,但那又如何,这并不是张艳秋的过错,他知道那时的张艳秋是多么的无助,也知道张艳秋对自己的心,所以在他心中并没有生张艳秋丝毫的气,反而是更加疼惜,一把将已经泣不成声的张艳秋再次紧紧搂入怀中,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着安慰的话语,抚慰着她绝望的情绪。
燕长风起初只是疑惑,所以并未出声,但听到现在,她虽然还不清楚这妖艳女子是谁,但她绝对是来搞事情的,所以燕长风一步踏出,周身极武砰然爆发,一股无形的气势直接冲向不远处的妖艳女子。
但让燕长风惊讶的是,那妖艳女子依然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脸上还是挂着那副妖媚的笑容。
“哟,想不到还有个极武修行者,还是个如此美丽的女子,啧啧啧,虽说这副皮囊才换上没多久,但你的身体我确实很心动。“
妖艳女子话刚说完,就有一股如海啸般的威压扑向燕长风等人,
柳如是和张艳秋只是普通人,那经得起这般强大的威势压迫,直接口吐鲜血昏倒在了地上。
燕长风运起周身极武极力抵抗着,这段时间因为有孔文生的指点,所以她的极武修为已经比之前强了一大截,但面对眼前这名妖艳女子还是毫无还手之力,就是对方所释放出来的威压都已经让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燕长风突然口中一甜,明白这股威压已经让自己受了内伤,正在极力抵抗之际,一缕剑光自眼前闪过,那妖艳女子迫来的压力骤然消失,让燕长风仓促间往后退去。
就在刚燕长风刚退出一步,一个身体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只见他一手持剑向地斜指,一手揽着燕长风的腰支,让燕长风的整个身体都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正在慌乱之际的燕长风慌忙回头看去,待见到锦鸿关切的眼神后,便放下了心来,知道现在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柳如是和张艳秋道:“我和李玉带着他们去外面等你,一切小心。“
虽然对锦鸿的实力很有信心,但燕长风感觉那妖艳女子的实力也很强,所以她还是忍不住握着锦鸿搂在自己腰上的手,道了一句小心。
锦鸿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长风点了点头,然后松开搂着长风的手,就那样站在前面,平静的注视着前面那名妖艳女子。
妖艳女子从锦鸿出现之后就收起了之前的随意悠闲,眼神中也露出了谨慎和戒备,她能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就是那夜出现在塔楼上的那个人。
她在等他出招!
他在等燕长风几人撤离!
直到灵识已经感觉到不燕长风之后,锦鸿眼神一冷,也不见动作,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妖艳女子的身后,带着森森寒芒的一剑,凌厉的冲着女子眉心而去。
然而并没有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响起,眼前的妖艳女子仅是一道虚影,锦鸿刺出的长剑并没有半刻停留,而是顺势斜斩到左侧。
““利刃撞击的声音响起,一道虚影自锦鸿左侧渐渐凝实,正是那名妖艳女子,只见那名妖艳女子面沉似水,眼中精光迸射,一道道极武凝成的幻影从她身上蹦出,向着锦鸿扑去。
锦鸿长剑一收,身形急退的同时挽出道道剑花向着那些虚影斩去,“轰!轰!轰!“一连串强烈的爆破音响起,那些虚影被一道道剑芒斩得粉碎,然后逐渐消散,场中只留下了因为极武碰撞而激起的滚滚烟尘。
妖艳女子此时也借势退至远处,拉开了与锦鸿之间的距离,然而她并未就此停留,而是转身跃上屋顶,向着县城西面的群山飞驰而去。
锦鸿一甩长剑,眼神微眯,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那名妖艳女子,脚下一蹬,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妖艳女子逃亡的方向追去。
一红一紫两道拖影自空中划过,速度之快,犹如飞射而过的流行,楚县的百姓惊慌的望着天空,然后犹如跪拜神灵一般纷纷跪了下来,向着两人飞去的方向不断磕头。
或许只有楚寿人心中才明白,那两个身影并不是什么神仙,都是妖怪!
第五十六章?真的是怪物
妖艳女子前脚刚一落地,就感受到了紧随其后的锦鸿所带来的压迫感,回过身来一脸妖媚的看着缓步走来的身影。
“真是没想到,人类的世界居然还有你这样的强者。”
锦鸿也不答话,只是再次一甩右手,那柄湛蓝的长剑带着森寒的气息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妖艳女子眼神一凛,看着那一人一剑,眼中颇有忌惮之色。
锦鸿持剑驻足,也是暗中不断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见周围虽然诸多树木,但是这些树木多数已经枯死,地上泥土呈现暗红色,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腥味,不知道有多少亡魂在此地萦绕。
“这应该是眼前这个家伙的窝!”锦鸿心中暗忖,他已经把这名妖艳女子从人的范畴之中划了出去,那么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锦鸿眯缝着双眼,凝视着对方。
妖艳女子眼中的瞳孔就在此时发生了变化,原本属于正常人的棕色眸子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就像一滴落在水中的染料一般,在眼中泛起丝丝血色的涟漪,还在不断侵染着周围的眼白。
“哈哈哈……小小人类也敢与我作对,今日便留下你的血肉,助我化神!”此时这妖艳女子的声音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婉转动听,而是带着极度的嘶哑和阴郁,就如两个嗓音嘶哑的男女,同时吼出的重音一般。
还是那个充满妖艳和媚惑的面容,只是那双充血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
这次是对方先发动了进攻,锦鸿只感觉一阵劲风向自己掠来,却看不到来者的身影,锦鸿心中一沉,果然这个地方让那家伙的战斗力提升了一个档次。
凭着直觉向着左侧就是一剑斩去!
“!”这一剑结结实实的斩在了对方挥来的左手之上,或许此时不能说那是左手了,而应该用利爪来形容更为确切,利爪上已经没有了女子原有的娇嫩与白皙,而是覆盖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鳞甲,每一根手指上的指甲都犹如出鞘的利刃,泛着幽森的血色寒光。
毫不怀疑,若是被这双利爪击中,它一定会毫无阻碍的划开你的血肉,将你撕裂。
“呼!”深吸一口气,锦鸿决定不再做任何保留了,虽说他现在很想试试以现在的程度是否可以击败对方,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方给他的压力也很大,万一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
此时已过了傍晚,楚寿人和张屠子等人在刘刀子几人的看押下被关进了楚县的大牢中,因为有燕长风在一旁压阵,所以张屠子等人不敢有丝毫反抗,虽然说她的极武修为比不了锦鸿,但也是实打实的极武修行者,对付普通的练武之人,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此时燕长风和李玉带着苏醒过来的柳如是和张艳秋回到了客栈,柳如是领着张艳秋进了自己的房间,燕长风和李玉知道他们有很多话要说,所以也没有过去打扰,而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西面的群山之中,那里有她们牵挂的人。
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锦鸿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以前遇见的对手,在锦鸿手中都是三两下就搞定了,而这次居然用了这么长的时候,这不得不让燕长风开始担心起来。
李玉虽然对以前的锦鸿不是很了解,但是看着对面眉头紧锁的燕长风,她也知道锦鸿这次遇见的问题有些棘手了。
就在两人兀自担心的时候,西面的群山之中突然曝起一阵冲天的剑光,然后快速凝聚成一把擎天巨剑,轰然向下斩去。
而此时那巨剑斩下的地方一双血色的利爪猛然向着那柄巨剑抓来,但还是没能挡住巨剑的去势,电光火石之间,便将那双血爪给斩碎,只是那柄巨剑也变得比之前暗淡许多。
饶是如此,当那柄巨剑斩下之后,只听“轰!”的一声,整个楚县县镇都在跟着震动,县城中惊慌失措的老百姓纷纷从家中跑去,向着那还残留着丝丝闪电的山中望去。
……
“呸”吐出一口血水,锦鸿正在努力平息着自身急速波动的极武气息,衣衫之上已有多出破损,背上还有一处似是被对方的利爪击中的伤口,虽不见得深,但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是让人心惊肉跳,一缕缕鲜血还在向外面汩汩的流着,染透了整个背部的衣衫。
锦鸿还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对方,脸上并没有因为受伤而显现出狼狈的样子,而他对面之人却比他不堪得多,原本身姿窈窕婀娜的妖艳女子已经难觅踪影,浑身上下已经全部覆盖上了血红色的恐怖鳞片,只是还保持的女性纤细的身材。
楚寿人称她为怪物一点都不为过!
这个满身覆着血红鳞片的怪物正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之前的战斗给他来带了颇为严重的消耗。
撑在地上的双爪此时已经看不出之前的威势,原本森寒摄人的指甲都已齐根而断,断口十分光滑,想来是被锦鸿手中的长剑斩去的,恍然看去,犹如一双套在手上的破旧手套,鳞甲已经碎裂脱落得所剩无几,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
“吼!”似乎已经喘过气来,怪物猛然抬起低垂的头颅,张开颇为恐怖的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怒啸,而此时它的眼睛已经全部变为了血红色。
锦鸿心中一沉,到现在为止,他的极武已经消耗了超过八成,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个怪物居然有如此之强的生命力,在刚才自己的全力一击之下,竟然还有再战之力。
那怪物再次慢慢站了起来,然而这次身上的鳞片却在慢慢融化,然后就像水流一样,在那双血红的双眼的不断闪烁中向着它的双手汇聚着。
逐渐的,那一双恐怖的血爪又恢复如初,不!准确的说是更胜之前了。
“通过牺牲防御来补充被毁掉的攻击,看来它是想最后一搏了!”锦鸿心中暗忖,同时右手之中的那柄湛蓝长剑在这时如一缕烟尘般,消散无踪。
一缕血气自那怪物身上腾起,然后又是一缕,然后一缕接着一缕缓缓腾起,成千上万的血气自那妖怪的身上和周围血色的土地上腾起,然后汇聚在空中形成了一只带翅膀的血蛇,只见那怪物突然双手擎天,他身上腾起的血蛇便如低盘着的巨蟒猛然抬起了威猛的头颅,就那样在半空中低头凝视着远处的锦鸿。
锦鸿盘腿悬坐于半空,闭着双眼,犹如老僧入定,身上泛起蓝紫色水纹,面对对面威猛的血蛇并没有任何动作。
那怪物眼中狰狞之色一闪,随后低吼一声,挥爪向前,那血蛇应势而动,一口扑向了远处的锦鸿,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条血色的蛟龙正扑向一颗蓝色的龙珠,。
然而还未等到那血蛇咬上,一层蓝紫色水纹挡在了锦鸿的身前,那血蛇猛然撞上,就如撞在了墙壁上的皮球,被弹开
老远,而那层水纹在弹开了血蛇之后,只是荡起了点点波纹,随后就消失了踪迹。
不甘心的血蛇再次从远方急速扑来,依然在快要靠近锦鸿的时候被一层蓝紫色的水纹弹开。
如是十数次,血蛇似乎有些疲惫,返身想要离去,然而就在它刚转身的时候,一层蓝紫色的水纹就如罩在苍穹之上的帷幕一般,自锦鸿身上快速扩大,将还未反应过来的血蛇一同吞噬了进去。
楚县城里的百姓望着天边那个巨大的蓝紫色帷幕,已经惊讶得说出不任何话语来,直当是天上的神仙跑到这里来打起了架。
远远看去,那罩子之中一条巨大的血色蛇影在里面不断的东冲西撞,每撞一次,都会有一声“轰隆!”响彻天际,大约过了数十息,那个蓝紫色的罩子开始逐渐缩小,而里面的那个蛇影也更加频繁的撞击着,但都没能撞破。
渐渐的罩子越来越小,那蛇影似乎是也撞累了,频率越来越慢,直到没了声息。
罩子渐渐消失,那条血色的蛇影也没了踪迹,悬坐在空中的锦鸿突然眉头一皱,一口血剑自口中飙出,身体也轰然坠落。
就在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锦鸿双眼猛然睁开,一缕微弱的极武气息在他的背上凝聚,减缓了他下落的速度,然后这缕极武气息也就在转瞬之间,消散无影。
这是锦鸿体内的最后一点极武,若没有这最后的一点极武,他就算没有被那怪物打死,也会在落下来的时候摔死,就算如此,锦鸿落地时还是狠狠砸在了地面,让他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已经散了架。
夜晚的山里很凉,夜风吹过,惹得山中的林木洒洒作响,一些饥肠辘辘的猛兽循着血腥味往这边走着,但在快要到达的时候,皆是哀嚎一声,然后慌里慌张的夹着尾巴跑掉了。
锦鸿缓缓睁开双眼,努力的挣扎着站了起来,身上的骨头随着他的动作“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锦鸿望着前面不远处的那个人影,此时的她又再次恢复了之前那个妖艳女子的模样,只是现在她全身上下未着片缕,一双妖媚的大眼睛有些惊恐的盯着向自己走来的锦鸿。
原来她早就醒了,只是受伤太重,没法动弹。
锦鸿走到妖艳女子身前,他现在真不知道该称她为怪物还是女人,倒是那妖艳女子媚态横生的率先开口道:“你若放过我,我便认你为主,今后为奴为婢,任你驱使。”
说完她妖媚一笑道:“当然这身子也任你享用,若你想换个口味,只需找个新皮囊便是!”
一缕剑光从妖艳女子的脖子处闪过,只听锦鸿道:“若一开始你这般说我也许还会考虑,但在见过你那渗人模样之后,你以为我还会对你感兴趣吗?”
剑光的划痕处已经没有多少血渗出,想是之前战斗的时候差不多已经用光,锦鸿转身走出两步,突然猛一回头,反手一剑劈开了女子的头颅,只见里面有一条血红的小蛇正虚弱的盘桓着,但一双蛇眼正狰狞的看着锦鸿。
“果然在这!”锦鸿右手拂,一缕若有若无的极武如同一只手般将那小蛇抓了起来,然后毫不犹豫的用力一捏,那血红小蛇的脑袋轰然爆裂,显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呼!”长出了一口气,锦鸿心道总算是完了,然后望了眼远处还灯火通明的楚县县城,向那里缓缓走去。
第五十七章?伤好之前,不许胡来
锦鸿没有选择走正门,因为他现在这一身,难免不会引人怀疑。
他也没有御空而行,因为体内的极武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飞起来了。
所以现在的锦鸿背靠在一堵城墙外面,确认上面没人执勤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跃上了城墙,然后又快速跳入城中,寻着那些没有人的小路往客栈赶去。
此时已经夜深,燕长风在房间里反反复复不知道走了多少圈,时不时抬头向着窗外的群山望去,眼中的焦躁与担忧一览无遗。
李玉心中的担忧虽然并不比燕长风少,但她已经知道锦鸿与燕长风的关系,若是过多的表现出自己对锦鸿的感情,反而会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困扰,所以她先回了自己的房间,至少在自己的房间中,她可以将自己的担心毫不隐瞒的呈现在脸上,可以毫无顾虑的盯着远处的群山,看着那边一丝一毫的动静。
“吱呀”开门的声音,很明显是从锦鸿的房间传来的,李玉慌忙起身跑到门口,想去拉开房门,但当手放在门栓上的时候却犹豫了,果然就在此时,旁边燕长风的房间传来了开门声,然后是“咚咚咚”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时李玉才缓缓拉开的房门,她之前并没有将门栓闩上,只是为了在锦鸿回来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出去见到他,看看他是否无恙。
犹豫良久,李玉还是决定出去看一眼,“只要看一眼,确认他平安就好。”
李玉这般想着,然后也不再犹豫,出了房门左转便到,她的房间在锦鸿的右边,燕长风的在左边。
此时燕长风也才进到锦鸿的房间里不久,屋里已经点燃了一盏烛台,借着微弱的灯光,李玉可以看见锦鸿的状态并不好,现在似乎很虚弱,脸色极差。
一旁的燕长风眼眶红红的,刚才听见锦鸿回来,她便立刻从自己的房间跑了过来,那时的锦鸿才刚进门坐下,看上去很疲倦的样子,燕长风心疼得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但还是忍住没有落下来,慌忙找来一盏烛台点燃,让她可以看清他的脸。
李玉眼中满是关切,只是碍于燕长风在旁边,不好太过表露出来,正想开口关切两声,一边的柳如是和张艳秋也跑了过来,看得出来他们也还没睡,应该也是在为锦鸿担心。
想到这,李玉对这夫妻俩的为人暗自点头。
“锦公子,看到你安全回来就太好了,我们很担心你。“柳如是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锦鸿坐在那里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向柳如是和张艳秋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因为柳如是见惯了锦鸿这种回应他人的方式,也不以为意,而且看燕姑娘跟自家小姐似乎还有很多话要和锦鸿说,于是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屋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看着离去的柳如是和张艳秋,李玉并没有进屋,就在门口笑了笑道:“既然你平安回来了,那我也就放心了,这里便不打扰了。“
锦鸿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没有说话,李玉眼色一黯,退了
回去,只是因为光线很暗,所以她并没有发现锦鸿眼中的那一丝歉意。
锦鸿转头看着燕长风,似乎是在说:“你不回房间吗?“
燕长风抿嘴一笑道:“我留下陪陪你,一会儿再走。“
说完起身就要去把门关上,等待她来到门口,正回头想要问问今天的事情的时候,只见锦鸿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异常难看,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正待发问,突然锦鸿“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就从他口中喷了出来,洒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异常刺眼。
燕长风现在才知道,原来锦鸿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轻松“,他刚才不说话是在强忍着伤楚,不想让大家担心。
吐完之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燕长风也顾不得还没闩上的房门,赶紧来到锦鸿身边,右手想去拍锦鸿的背,缓解他的咳嗽,只是这一掌下去,湿热的感觉瞬间从手掌传到心头,借着微弱的烛光,燕长风还是清楚的看见了那一手的鲜血。
“呜“慌忙用手捂住自己嘴巴的燕长风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中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夺眶而出,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燕长风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怎会伤的如此之重!
这时房门又再次被推开,时刻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李玉被锦鸿那三声剧烈的咳嗽吓得心惊胆战,于是再也顾不得其他的李玉再次跑到了锦鸿的房间,当看见燕长风那只沾满鲜血的右手时,所有的顾虑都顾不上了。
两人不再顾忌所谓的男女之防,李玉也不再顾忌燕长风会怎样想,燕长风也不再去考虑李玉的行为代表着什么,他们只想确认锦鸿伤到了哪里,伤得有多重。
这次是真的得请大夫了,李玉留在客栈里照顾着虚弱的锦鸿,柳如是夫妇忙上忙下的准备热水毛巾,协助李玉为锦鸿清理着伤口,大半夜里,几人将着客栈闹得鸡飞狗跳,不少房客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想要讨个说法,但都被燕长风满布杀气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安庆堂的大夫连夜被燕长风从被窝里拉了起来,本来怒气难消的老人家却因为见着燕长风美若天仙的样子,心中的怒意转瞬之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倒不是说他对燕长风有什么想法,但有些事情女子天生就比男人有优势。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东方已经有了一丝的亮色,安庆堂的老大夫打着哈切在燕长风和李玉等人的千恩万谢之下回加补瞌睡去了。
柳如是也拉着夫人张艳秋回了自己的房间,燕长风和李玉沉默着来到了锦鸿的房间外站定,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过了片刻,还是燕长风率先道:“谢谢你玉儿。“
李玉摇了摇头,她不想承这个谢,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轻叹一声道:“我先回房间了,锦…公子就劳烦你多加照顾。“
燕长风看着李玉,眼中微微噙着笑意,她当然明白李玉话语之中的意思,自己用“谢谢“来堵她,她就用”劳烦“来回敬自己,燕长风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以后若是遇见了情敌,那
么她绝对会用最强硬最直接最简洁的方式让对方知难而退。
但现在面对李玉,她却没了这份心思,至于原因,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李玉也对着燕长风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燕长风呼了一口长气,推门进了锦鸿的房间,地上的血迹虽然已经擦拭过,但还是留了些印子,“昨晚的他该是经历了怎样的凶险啊!“
来到锦鸿的床边,就这样端详着熟睡之中的他,看着他的面容,脑海中尽是他的音容笑貌,不自觉间轻轻伸出手来,抚在他的面颊上,眼中尽是温柔。
“不知不觉,当年那个爱跳爱笑,爱和自己顶嘴,爱被自己欺负的小鸿子已经长大了啊。“
长成了一个大人,一个有着坚实而宽阔的肩膀的大人,一个能给自己依靠的大人。
就这样低头看着,恍惚间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覆在了自己的手上。
“原来你没睡啊。“燕长风满含笑意的问道。
锦鸿微微摇了摇头,“睡着了,然后在梦中梦见有位仙女在摸我的脸,然后我就醒了。“
燕长风给了他一个白眼,但心中却满是欢喜,见他现在的模样,至少那颗提起的心是放下了。
“要不再睡会儿,现在还早!“
“不想睡了,就想这样看着你!“
燕长风心中好笑,转身坐到了锦鸿的对面,这样锦鸿就能更好的看见她。
“太远了,看不清楚,我刚受了伤,视力有些不好。“
燕长风不疑有它,俯下身来,让自己的脸与锦鸿的脸靠得更近些。
“还是远了点,再靠近些。“
燕长风依言又靠近了些。
“再近点!“
“再近点!“
就在燕长风满脸狐疑的瞧着锦鸿,正准备再挪近一些的时候,眼前近在咫尺的锦鸿突然抬起了头了,然后燕长风只觉得眼前一花,嘴唇之上传来了一片温热,饶是燕长风再笨,现在也知道是被锦鸿给骗了。
但她并没有立刻推开他,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那一片温热所带给自己的安心与欣喜。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锦鸿突然哀嚎一声“哎呀,顶不住了!“燕长风才从之前的陶醉中醒了过来,有些好气的白了锦鸿一眼,但看到锦鸿脸上略带痛苦的表情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抬头的时候难免会牵动背后的肌肉。
慌忙抬起锦鸿的身体,发现背后已经有丝丝血迹渗了出来,急得她当场就哭了出来,锦鸿一见,慌忙牵过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已经用极武止了血,很快就好了。“
如此良久,燕长风才瞪了他一眼道:“伤没好之前,可不许再如此胡来了!“
然后匆匆出了门,许是去给他打水换纱布去了,屋里的锦鸿一脸坏笑着,”嘿嘿,那就是说伤好之后,就可以胡来了?”
燕长风走在屋外的走廊里,不自觉间竟痴痴的笑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对不起,拿错了!
“楚寿人听旨!“一声高亢的宣名,锦鸿手中托着一张华丽的黑色丝轴,上面绣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金龙,看上去颇为威严。
此时楚寿人正跪在堂下,脸色颇为平静,身上穿着灰白色的囚服,微微泛白的头发和胡须却被打理得一丝不苟。
“罪臣在!“
锦鸿一展圣旨,颇为威严的念道:“云州楚县县令楚寿人,受恩泽被擢为朝廷命官,但却不思报效朝廷,反而罔顾百姓死活,私征苛税,强抢民女,为祸一方,罪无可恕,着钦差锦鸿押赴刑场,斩首示众,其余从犯,视情节轻重,由锦鸿自行决断!”
楚寿人苦涩一笑,这个结果他自然是知晓的,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解脱,那么多人命与罪孽这几天一直不断的在他脑海中闪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些事情是他自己做的,只是可惜了他楚家,到最后连个根都没能留下。
锦鸿有些惋惜的看了楚寿人一眼,若不是因为那个怪物,他楚寿人应该会是一个好官。
“楚寿人,虽然我知道那些事情并非出自你的本意,但那么多双眼睛在天上看着,总得有个交代。”
楚寿人拱了拱手,“锦大人的情谊楚寿人承下了,那些事虽然非我本意,但却都是因我一时贪生所起,大人无需顾虑,楚某自当以死谢罪!”
一旁的燕长风和李玉等人都神色古怪的看着这两人,从他们的对话中听来,这之中似乎还有什么隐情,让众人更是疑惑不已。
而此时的张艳秋也颇为诧异的看着跪在堂下的楚寿人,直感觉今天的楚寿人跟以前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就在这时,楚寿人忽然转向了张艳秋和柳如是所在的方向,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锦鸿自然知道他为何这么做,待楚寿人做完这一切,锦鸿招呼了两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刘刀子等人,将楚寿人和张屠子,还有手下一众往昔在楚县作恶多端的人拖了出去,直接押往楚县的刑场服刑。
这时,锦鸿又从身后取了一卷圣旨,在场就连燕长风也是微微一愣,“皇兄什么时候又给了他一道圣旨的?”
只见锦鸿只是对她神秘一笑,然后展开圣旨念道:“柳如是接旨……”
一旁的柳如是慌忙拉着张艳秋跑到堂下跪着道:“草民在!”
“大胆柳如是,谎报云州灾情,污蔑朝廷……”越读越觉得不对,锦鸿慌忙收起这卷圣旨,在燕长风和李玉狐疑的眼神和柳如是、张艳秋惶恐惊惧的表情中尴尬道:“不好意思,拿错了!拿错了!“
然后迅速将那卷圣旨收了回去,又取出一卷打开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念道:”云州柳如是,为人重情重义,敢作敢为,冒死上京揭发狗官楚寿人之恶行,实为天下读书人之楷模,朕知你已取得春闱资格,但这一来一回怕是要错过时间了,所以索性你就别再上京考试了,楚寿人伏法,他这楚县县令的位置,朕就交给你,你需勤政爱民做个好官,切莫像那楚寿人一般,否则朕饶不了你!”
锦鸿一脸笑意的看着堂下松了口气的柳如是和张艳秋,刚才真的差点被他给吓死,有些尴尬道:“柳兄,快接旨吧。“
这时柳如是才恍然大悟,慌忙对着圣旨三拜九叩,高呼
万岁,然后从锦鸿手中接过了圣旨。
这时李玉从一旁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契文递给了柳如是,在对方狐疑的眼神中笑道:“这是你的卖身契,你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了,除了皇帝陛下,谁还敢做你主子啊。“
柳如是苦涩一笑,“小姐与老爷的救命之恩,柳如是没齿难忘!“说完再次领着妻子张艳秋来到三人面前,郑重的跪了下来,不待三人阻止,已经重重的拜了下去。
“若不是三位相助,我柳如是早已是那路边的一具枯骨,哪还有与我家娘子重聚的这一天,三位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俩永不敢忘。“
饶是嬉皮笑脸的锦鸿此时都有些感动了,慌忙扶起了柳如是道:“楚县是个好地方,希望在你的治理下能够越来越好,以后说不得我们还要再来的。”
这时张艳秋走了上来,温婉一笑道:“那是欢迎之至,楚县虽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还是颇有一些独具特色的小食儿,几位不妨多留几日,也好让我们夫妻俩尽尽地主之谊。”
锦鸿与燕长风还有李玉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默默算了算这趟出来的时候,路上用了十天,在这里耽搁了半个月,回去要快一些,但怎么着也要个七八天,这样算来已经一个月了。
有些歉意道:“我们这趟出来已经有些时日了,还得回去向陛下交差,所以也不敢再久留,我们打算明日一早便启程回燕京。”
柳如是和张艳秋眼中皆是一黯,特别是柳如是,在那段孤苦无依的日子里,是他们出手帮了自己,再加上这些时日的相处,已经让他将锦鸿三人当成了亲人一般,此时眼见就要分开,心中自是非常不舍。
然而他也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唯一能报答他们的方式,就是当一个好官,让楚县越来越好。
“既如此,在下也不强求了,今晚就让我家娘子亲自下厨,我也有好久没有尝到我家娘子的手艺了。”
一旁的张艳秋眼中含笑的看着自家相公,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
可列回到胡蒙王庭已经有半个来月了,然而他并没有如知情人所设想的那般,一回来就要用雷霆手段向那些在这次胡蒙南下事件中陷自己于绝境的幕后黑手们下手。
而是就像是毫不知情一般,原来是怎样对待那些人的,现在还是怎样对待着那些人,这让随时准备率部反叛的葛尔沁和多铎等人心中狐疑不定,他们能肯定可列已经知道他们就是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但他为什么不对几人发难,这是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其实可列并不是不想对他们下手,而是有所顾虑,因为可列很清楚他们手上现在所掌握的力量,若真的翻脸动手的话,搞不好就是鱼死网破,谁也讨不着好,最终受益者只能是南边的燕国。
还记得燕国惠帝时的燕由储之乱吗?就是那次内乱将强大的燕帝国瞬间从神坛上拉了下来,而他胡蒙就是那次内乱的最大受益者,不仅越过了断天堑重回故土,还一举拿下了肥沃的河洛草原,这才有了胡蒙得以壮大的资本和契机。
所以可列并不想让燕国的历史在胡蒙重演一次,那样的话,对于胡蒙来说将无异于灭顶之灾。
但这也并不是说可列就对这几人不再追究,而是在等,等一个机会,但
有一个人除外。
临近夏日的胡蒙已经不见了往日的寒冷,反倒是有些炎热了起来,这个夜里,多铎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帐篷外喝着青米酒,面前是熊熊燃烧的篝火,上面架着一只烤得金黄的乳羊。
喝一口酒,啃一口羊肉,吃相有些野蛮,但很过瘾。
此时多铎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但他现在只顾着眼前的美食与好酒,并没有闲心去理会身后的来人是谁。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着火光已经可以看见来人的模样可列!
可列绕过多铎的身后,来到他身边坐着,看着多铎在一旁吃得正香,喉咙不自觉的动了动,也没有去征求主人家的意见,直接上手就去扯那烤架上的羊腿,但那羊腿似乎就跟他耗上了,怎么扯都扯不下来,可列有些颓然的放弃了,撕了一小块放入嘴中,然后抿了抿手上沾着的油渍。
多铎喝了一口酒,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小刀递给了可列,可列接过小刀咧嘴一笑,然后用那小刀很顺利的割下了那只诱人的羊腿。
“好刀!”
可列赞了一声,横着羊腿一口咬下去,眼睛却定在了多铎手中的酒坛子上,多铎还是没有说话,兀自喝了一大口,就将坛子递给了可列。
可列把口中的羊肉囫囵乱嚼了几下咽了下去,抱起酒坛就咕噜咕噜一阵狂饮,一旁的多铎看着,脸颊微微一抽,有些心疼的神色,但还是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肉,喝着酒,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那坛酒空了,架上的羊肉也没了,可列才打了个饱嗝道:
“为什么?”
多铎的眼睛瞟了一眼可列手中的那把小刀,可列以为他是想要回去,于是就递给了他。
但多铎却没有接,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篝火:“还记得阿泽吗?这把刀是她的。“
可列举着小刀的手微微一怔,良久才苦涩一笑,将小刀放了下来,紧紧握了握刀柄,似在感受它的重量。
“我……后悔过!“
声音有些小,但还是清晰的传到了多铎的耳中。
多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可列,一向强势自傲的可列居然会在自己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这还是可列吗?
可列没有解释,只是继续道:“这一趟出去,对我来说感触颇多,以前的我只相信自己,不相信感情,也不相信任何人,那时候的我认为,我可以主宰一切,现在想来确实可笑。”
多铎哼了一声,似乎并没有认同,挑起一块木头扔进了篝火之中。
可列的目光顺着那块木材的轨迹落到了篝火之上。
“原谅哥,好吗?就当是为了胡蒙。”
“若我手中没有这么多兵,你会来找我说这些吗?”
一时语塞,是啊,若是多铎手上没有兵,自己还会像现在这般和他轻声细语的交谈吗?还会向他承认自己的错误吗?
可列沉默了。
多铎轻蔑一笑,起身头也不回的向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会!以前的可列或许不会,但现在的可列肯定会!”突然身后传来可列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清晰,也十分坚定。
“为什么?”多铎忍不住问道。
“我们是兄弟!”
第五十九章?打败你!
道出这句话的可列明显看见多铎的背影动了一下,但对方依然没有回头,径直进了自己的大帐之中。
可列这几十年在胡蒙,虽然霸道,但行事作风都颇为坦荡,不是用不来那些阴谋诡计,而是不削于去用这些。
所以刚才那一番话,并非是用来麻痹对方的,而是出于自己的真心实意,但他知道那位名叫阿泽的姑娘已经深深的住进了多铎的心里,而自己当年的冷漠与无情,就像一把刀子,狠狠的扎在了多铎的心中,扎破了阿泽的身影,也扎碎了多铎对自己的亲情。
“呼!”有些难受,虽然他是胡蒙的大王子,也即将成为这片土地的绝对主宰,但看着身边那一双双或是畏惧,或是谄媚的眼睛,他不由的羡慕起了远在燕京城里的燕书以,同样生而为王,燕书以身边却有锦鸿和燕长风这样不在乎彼此身份的弟弟妹妹,而他可列,在人声鼎沸的胡蒙王庭,感受到的却只有孤独。
起身拍了拍沾在屁股上的杂草,准备回去了,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不光是出于胡蒙的团结,还有那份亲情。
但似乎事情还是有转机,就在可列准备离开的时候,之前回到大帐的多铎一掀帘子,大步走了出来,身后拖着一把长刀,通体呈青绿色,刀刃面被他拖曳在地上,时不时闪过一道绿芒,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吱吱吱”的锋锐之音。
“这是一柄好刀!”
可列心中默然赞道,神色有些戒备,他不知道多铎持刀而出想做什么,虽然他很希望能重拾两人的兄弟之情,但却并没有拿命来换的打算。
“一直很想领教一下蒙圣弟子的实力,今日你若胜了我,我自动交出兵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若胜不得我,那我就请你去长生天上,向阿泽赔罪!”
多铎平静的站在可列对面,眼中没有倨傲也没有蔑视,他只想和可列真真实实的比一场,让可列知道自己比他强,或者说是让自己知道自己与他之间还有多少差距。
“嘿!”要说可列心中不惊奇,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在以前,就算是他也被多铎所伪装出来的懦弱面所迷惑,当他知道了多铎居然可以调动那么多兵马的时候,他已经很惊讶了,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弟弟,如今当多铎在他面前提出跟他单挑定胜负的时候,他觉得他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多铎。
可列指了指远处那块没人的地方,显然是想去那边比试,多铎也不多话,依然那样拖着长刀,率先往那边走了去。
“唔嗡…”长刀挥动的声音响起,可列刚站定,多铎便提起了手中的长刀,只见刀刃之上绿芒闪烁,森森之感摄人心魄。
可列眼神一凛,与其说这是切磋,倒不如说这是生死之战更为贴切,多铎输了,自己不会杀他,但若是自己输了,可列敢肯定,多铎会毫不犹豫的砍下自己的头颅。
一柄火红的大刀出现在了可列的手中,麒麟牙带着
熊熊燃烧的战意,威风凛凛的注视着对面的绿芒。
“喝啊!”一声断喝自多铎口中发出,他的身体也应声而动,身形挪闪,竟一点都不比可列的速度慢。
可列注视着对面几个闪烁就向自己斩来的绿影,紧了紧手中火红的麒麟牙,就在绿影斩下的一瞬间,一股滔天热浪自可列身上喷涌而出,就如一面坚实的盾牌死死抵在了斩来的绿芒之上。
但可列还是小瞧了那绿芒的威势,“咔”的一声,盾牌裂出了一条细缝,随后越来越大,多铎双手持刃,再次一声断喝,绿芒瞬间大盛,顺着那条裂缝就如刀切西瓜一般,将那面由热浪形成的盾牌破了开来。
可列已经能感受到那柄绿芒所传递进来的死亡气息,然而他并没有慌,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一拧手腕,手中的麒麟牙瞬间高速旋转了起来,带起了熊熊烈焰,就在绿芒完全破开盾牌的一刹那,随着可列的手臂笔直的向前捅去。
多铎感受到袭来的灼浪,哪还敢再出手攻击,慌忙收回手中的长刀,在身前急速连斩数十下,身形也在灵巧的步伐下飞退而去。
“嘣!嘣!嘣……”一连串的爆音响起,那是可列递出的刀气在撞上多铎斩下的刀芒时发出的声音,让这个安静的夜晚开始热闹了起来。
多铎部族里年轻的胡蒙勇士纷纷提着自己的武器向着这边赶了过来,他们以为是有人来偷袭自己的家园,或者说是刺杀他们的首领更为贴切,但当他们走近看到远处的可列时,全部都统统愣在了原地。
他们里面不乏有可列的崇拜者,虽然他们无法去支持可列,或者说去为可列效力,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崇拜强者的心理。
多铎用手势阻止的持刀拿枪赶来的部族勇士,让他们退至远处远远观望,内里暗中调息着自己有些紊乱的极武气息,刚才可列那简单的一击,慌乱之间让他受了不小的冲击。
大意是有的,他没想到可列在当时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对自己发出如此强力的一击,而自己在破开那层灼热的护盾时,就已经用出了全力。
若不是仗着身法灵巧,现在的自己已经败了。
看着远处气定神闲的可列,多铎心中明白,这场战斗似乎不用再打了,但是每当这个时候,眼前就会浮现出阿泽的样子,那是她被人强制按在地上,双手和脖子都套上绳子时的样子,惊恐!无助!绝望!
所以他不甘心,他还是想要把那些害死阿泽的人统统都送到长生天去,跪在她面前向她赔罪认错。
于是,一股强烈的怒意自他心头燃起,额头上青筋凸显的他忽然变得异常愤怒,双眼的瞳孔隐隐泛着幽森的绿芒,在这夜空之下,犹如一匹丧偶的孤狼,凝视着远方的敌人。
可列提起手中的大刀,戒备的看着对面如同瞬间魔化的多铎,他现在感受到了威压,来自多铎的威压。
“嗷呜!”不知道
是远方的野狼发出的叫声,还是对面多铎发出的,此时的场面在明亮的月光下显得特别诡异。
多铎再次应声动了起来。
“好快!”可列心中惊叹,虽然自己见过更快的,但眼前多铎的速度还是让他意外。
接着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响起,外围站着的胡蒙勇士已经看不清两人的动作,只见眼前一道绿影和一道火影在草原上来来回回相互追赶碰撞着,两者极武碰撞所形成的亮光就像此起披伏的鬼火,让人望而生畏。
大约数十息后,夜空下忽然响起一声爆喝:“猛虎踏!”
随后一声巨响,远处围观的人感觉脚下的大地都在震动,可列单手持刀横于身前,身体半蹲呈弓步,右脚之下一块足有八尺宽的地面稍稍凹陷了下去,而地上原本长满的绿草此时已经没有踪迹,微抬着头,一双燃着烈焰的双眸战意盎然的看着跃到远处的多铎。
多铎此时的样子有些狼狈,原本整洁的衣袍已经被破开了数十道口子,其中有一道口子伤到了皮肉,但伤口并不深,只是微微渗出了点鲜血。
头发此时却颇为凌乱,还有点点像是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可列虽然比多铎要好一些,但身上的衣服多多少少也被划破了十来条口子,可列缓缓站起身来,刚才一招龙虎踏虽然是近身攻击的战技,但有时候也可以用作防御,因为它逼迫欺身而前的人向后退却,若是不退,则必定会被这着龙虎踏所伤。
当然若对方实力强太多,那就没什么效果了,因为别人可以轻松化解掉你的极武之气。
可列之所以要用这一招,并不是说他有些招架不住了,而是他发现越往后打,多铎的心性就越加不稳定,似有疯狂的表现,不管不顾,只是一味的攻击,好几次可列都有机会一刀将其劈死,但都及时收了招。
对着可列一阵疯狂的乱砍,让多铎这些年来积压在内心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原本状若癫狂的他现在已经渐渐恢复了神志,望着眼前的可列,神色颇为复杂。
刚才可列的留手他不是不知道,而这正是多铎现在神色复杂的原因,当时若是可列不留手,就那样一刀把他劈了,那么他至少还可以带着仇恨死去,然后在那长生天之上见到阿泽,无愧的对她说一声:“我尽力了!“
但现在多铎犹豫了,他知道可列说的那句“我……后悔过!“不是诓骗他的话,至少现在的可列确实与以前不同了。
良久,多铎将手中的长刀一把扔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向着远方的夜空走去,而他的部落在另一边:“你赢了,兵权归你,但休想我为你卖命!“
可列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还是那么任性!”然后抬头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喊道:“你要去哪?”
“拜师!”
“拜师干嘛?”
“打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