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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静小胖     燕起长风txt下载     燕起长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关于藏云雪域的传说

    就在五人离开不久,自燕京方向极速奔来了一队骑兵,领队的是一名身着银色,绣着蟒纹官袍的中年人,其腰间悬着的狼头牌表明了来者的身份,这是燕京镇抚司所独有的官牌,准确的说应该是镇抚司左卫所持有的官牌。

    燕京镇抚司隶属于燕京府,统管所有燕京府境内的刑侦案件以及发生在大燕境内的所有一些重大案件,下辖左右两卫,右卫主要负责普通的刑侦案件,而左卫相较特殊一些,专司处理发生在大燕境内的特殊案件,所谓特殊案件,简单的说就是掺有常理无法解释的元素在其中的案件。

    而来人的身份便是左卫副千总,左卫的二把手,在接到城门守卫的禀报后就快马加鞭赶来此地。

    疾奔的马蹄在骑手的控制下骤然停下,中年男子挥着马鞭向着四方分点:“四处搜寻一下,但有异常立即来报。”

    “是!”

    麾下十多骑领命自顾四散而去,中年男子居于原地向着周围打望,一双浓眉下的鹰眼颇有虎视狼顾之态。

    “大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一队回报,接着二队三队四队,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中年男子显然对自己的麾下很有信心,听得回报后,马鞭一甩,催动身下的骏马道:

    “继续向前查探。”

    ……

    孔文生五人的归来没有惊动孔府上的其他人,而是选择直接来到孔府后花园的夏亭,看着一脸希冀的长风三人,孔文生有些好笑地伸出手来向下虚按,示意她们坐下再说。

    “极武一途最忌急功近利,这也是我给锦鸿在极武方面的第一个指导,在常人眼中,极武修行是武装强大自己的手段,这样的人其实只能称为武夫,但对于真正的极武修行者,极武其实更多的是修心养性,他们不欺人、懂谦逊、明礼仪、怀仁善,真正强大的极武修行者,就算能掩盖自身强大的极武气息,但作为修行者的品行,举手投足之间就会流露无遗,今后当你们真的接触到极武的真谛,谁是武夫,谁是修行者在你们眼中将会一目了然。”

    “那么先生,如您这般的大能都像您说的这样吗?毕竟人世百态,每个人都可能被心中的执念所控制,我不是很相信所有大能都有如您这般高尚的品行?”

    燕长风提出了内心的疑惑。

    孔文生的眼眸微不可察地黯淡了一下,回道:“是也不是”

    听闻孔文生如此回答,就连在一旁看鱼的锦鸿也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来,只听燕长风接着问道:“此言何解?”

    孔文生摇了摇头,笑道:“看来今天你们几个是来我这听故事来了,也罢,今日既然聊到了这里,我便与你们说说那些见闻。”

    “世人皆言藏云雪域位于大燕西北,其实准确说来,是大燕位于藏云雪域以东,虽然这两句话看起来是一个意思,但却是有区别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以大燕为中心,一个是以藏云雪域为中心。”

    孔文生环视几

    人,看出了他们眼中的疑惑,于是解释道:

    “我为何要以藏云雪域为中心?因为藏云雪域的地域之大,不是大燕可以比拟的,就我所知,就算加上胡蒙与西域诸国,都不及藏云雪域中面积最小的一个域。

    藏云雪域共划分为青、白、赤、黑四域,它们彼此交错,互为犬齿,传闻它们分别代表着东南西北四方的守护真神,也忠实的信奉着他们的神灵,四域中,黑域最大,白域次之,青域第三,赤域最小,彼此之间也如大燕与胡蒙一样,互有摩擦,但总的来说不会有大规模的冲突。”

    锦鸿插嘴问道:“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四域也就是四个国家,他们与我们有何不同呢,为什么我们的历史上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记载?”

    “这其中的缘由我也不大清楚,但至于与我们有何不同……”孔文生顿了顿,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眉宇微蹙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又似乎有一些犹豫,就在锦鸿四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孔文生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看来是已经拿定了主意,只听他接着说道:“他们与我们的不同就在于……生活在那里的都不是人。”

    此言一出,让在座的几人都极度不敢想信息自己的耳朵,他们紧盯着端坐于几人面前的孔文生,以确定刚才的话语的确出自他的口中。

    看着这几人的反应,孔文生心中也是一阵无奈,不过这毕竟太过骇人听闻,神神鬼鬼的东西,若不是自己这身超脱于当世的极武修为和腰间所佩戴的腰佩,他自己都会怀疑当初的经历只是一场梦境。

    孔文生补充道:“这也许就是我们没有任何历史记载的原因吧,这些事情你们听后就烂在你们的肚子里,切莫说与我们之外的人听,因为一些原因,藏云雪域里面的“人”,不希望我们外面知道他们的存在,这点你们需谨记!”

    四人点头,长风在一旁皱眉思索着,然后开口问道:“刚才先生所说的‘是也不是’是否就与这藏云雪域有关?”

    孔文生点了点头,道:“这些关乎着我的一些个人经历,现在还不便与你们细说。”

    “那先生,传闻您当年只是一介文弱书生,想不到居然会有如此高强的极武造诣……”

    还没等香儿问完,孔文生就回答道:“确实与藏云雪域有关。”

    “先生的实力在那藏云雪域可入得三甲?”

    孔文生摇了摇头,“莫说前三,前三百都没我的事儿。”

    又一次的震惊,在他们看来,孔文生如今的极武造诣已经只能用神仙来形容,若不是孔文生还真真实实地与他们坐在一起聊天,他们会真的认为孔文生就是一位谪仙,所以很难想象那些孔文生口中比他还强的家伙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他们多吗?”锦鸿随口说出一句,若这样的存在都如同大燕国的普通百姓一般,那将是怎样一股恐怖的力量,若他们一旦有意向外面的世界扩张,试问谁能挡得住!

    孔文生似乎也明白了锦鸿的担心

    ,于是用摇头来打消对方的疑虑:“他们虽然极武的修为通天,但数量却极少,最大的黑域,也不过千人之数,赤域只有不到五百,而且如我之前所说,因为一些原因,他们不希望外界的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同样也就不会对外面的世界存有半点觊觎之心。”

    说完孔文生又将目光转向了燕长风道:“说了这么多,还不知你是否愿意学?”

    燕长风闻言立刻来到孔文生面前,以一个标准的拜师礼恭恭敬敬地跪下道:“是长风以前有负先生的期望,如今先生愿意再次教导长风,长风哪能有半点的不情愿之理。”

    “好好好,你这丫头啊,就是个机灵鬼,不给你漏两手,你还以为老夫是个跑江湖的算命先生。”

    此言说得燕长风面色微红,显然是说道她心里去了,在孔文生与锦鸿切磋之前,燕长风心中一直都是将孔文生当做世俗的教书先生看待,而燕长风对待这些教书先生的态度是不轻视低看,也不会太过敬重。

    “之前说给了香儿和灵儿‘双灵暗香迎’这部战技,那是一部双剑合璧的战技,若单人施展,只能发挥其十分之一的威力,但若两人合璧修炼,则能将其威力百分百发挥出来,而若这合璧修炼的二人达到浑然一体的境界,那‘双灵暗香迎’到底有怎样的威力,老夫也十分期待。

    至于长风,我要教你的战技名为‘观澜印’。”

    “观澜印”四人同时呼出这个名字,然后各自皱眉,似乎在思索着它的含义。

    孔文生没有打算给他们考虑这些的时间:

    “观天下,起沧澜,剑履山河,一丈天涯,你觉得如何?”

    长风回道:“倒是磅礴大气,盖有气吞山河之势,但我一女子修炼,显然刚猛太过,而柔婉不足。”

    孔文生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净水明镜,月观水,水如月,沧澜横渡,一线天地。”

    “先生才学,可比那些跑江湖的算命先生强多了。”

    孔文生也不回答香儿的调侃,而是继续询问着长风的意见,此时的长风却在皱眉思索着,靓丽的双手紧紧地拳在一起,然后又慢慢松开,如此反复约有数息时间,如心中疑虑豁然开朗般,绽开笑靥道:“先生之言,长风明白了。”

    “哈哈哈哈,果然是这样,看来老夫的直觉还是挺准的嘛。”说完还不忘给锦鸿递上一个挑衅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看,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锦鸿在一旁把嘴一撇,暗道:“臭屁什么。”

    懒得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孔文生现在完成了一件一直搁在心中的大事,心情大好,见天色也已不早,吩咐了众人几句,就打发他们各自回家去,为此锦鸿更加感到愤然:

    “合着少爷我为了你的收徒大业,上蹿下跳出了一身臭汗,到头来连顿饭菜都没捞着?”

    吝啬是锦鸿对孔老先生的人身评价中再次添加上去的一个新词汇。

第三十一章?花朝会

    老管家一路陪送四人出得府门,还是气不过的锦鸿忍不住对着老管家道:“我说你家老爷也忒那个啥了吧,你看外面街上都掌灯了,这时候回去怕是连洗碗水都赶不上。”

    老管家笑了笑道:“老爷交代了,今夜是一年一度的花朝夜会,公子和三位小姐可去那里逛逛,觅些吃食。”

    锦鸿一拍脑袋,脸上瞬间绽出了个花儿来,自己差点把这茬给忘了,这花朝会可是文人雅士们一年一度的大日子。

    最初因燕国初立,地方官员多是征战时期的武将代理,这些武将驰骋沙场,攻城拔寨是一把好手,但说到地方治理就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抓瞎,为此当时全国各地没少闹出事来,把昭烈帝气得在御书房内直骂娘,要说当年昭烈帝在四处征战时身健体强,反而在统一之后身体日渐衰弱,仅仅六年后便撒手而去,这方面的忧劳成疾当是一大因素。

    景帝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采纳时任吏部尚书公孙治的谏言,设立闱试制度,在全国开试,为国家选取人才,景余十年,再增开武试。

    因文试一般在开春后的第二个月进行,而武试是在立秋当日举行,所以人们习惯上便以春闱和秋闱来称呼文试和武试,两试都是每隔三年举行一次,人们将这一年称为大年。

    今年正值大年,眼看春闱之期日近,此时的燕京城可以说是已经聚集了全国大部的尖子生,而这花朝会也恰恰给了这些才子佳人们聚在一起研磨、切磋的契机。

    况且人多就有商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各路商家小贩更是不愿意错过这样一个赚钱的好时机,于是每逢此时,大街小巷总是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商品,小贩的吆喝声才是此时燕京城中的主旋律。

    这近百年发展下来,花朝会已经成为了燕京城中的一个约定俗成的节日,每逢此时城中稍有名望的酒楼都会广发请帖,邀约文人墨客来赴自家酒楼的花朝夜会,一是为了附和节日氛围,其二也是为了提高自家酒楼的知名度。

    锦鸿虽然有些不习惯那些文人墨客舞文弄墨时文绉绉的样子,但毕竟能识人见志,通过他们了解一些地方民俗,况且偶有一两句佳作确实能引起自己的内心的共鸣,对于个人的极武修行大有裨益,所以往些时候,他还是会耐着性子当一名普通的围观群众,

    锦鸿三两步赶上走在前面的燕长风,见她正与自己的两名贴身丫鬟对着远处一座灯火通明的酒楼翘首张望,想是好奇怎会有如此绚烂的点缀,平时却不曾见过。

    一声轻咳,成功引起了三人的注意,锦鸿仰首而立,不知何时手中竟多了一把折扇,轻轻敲打着左手作书生状,缓缓道:“今夜乃是花朝盛会,小生有幸与三位姑娘结伴同行,甚是荣幸,我们可先顺着长安坊觅些吃食,然后再登那冠文楼,挥笔泼墨,以文会友,不知三位姑娘意下如何呀?”

    一番文绉绉的话语从锦鸿口中吐出,给人是一种画风乱入的即视感,惹得长风三人娇笑不已,长风娇嗔的白了锦鸿一眼,似乎在说“就你会作怪”,身边的灵儿和香儿装作没看见两人的眉来眼去,自顾自的东瞅瞅西

    望望,这反而让长风故作镇定的脸上火红火红的。

    “还好是晚上,别人看不见”长风这样自我安慰着。

    两人并肩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灵儿和香儿,都说人在夜晚的时候,胆子会比白天大很多,因为借着夜色的掩护,心理上会有一种“他们看不见”的自我掩饰,也为人们去实施一些白天不敢做的事情找到了很好的“借口”。

    这些人包括那些准备顶风作案的梁上君子,当然也包括那些情动初开的男男女女。

    比如说现在的锦鸿,难得有机会与燕长风在夜里并肩而行,自燕长风身上传来的阵阵体香和偶尔因身体触碰所带来的感受,都让咱们锦大公子心中涟漪迭起,心神悸动。

    于是在某一个快要让他窒息的瞬间,恶向胆边生的锦大公子一把抓住了右手边偶尔会有触碰的左手,有些霸道,但极尽温柔,左手象征性的微微挣扎了一下,然后就那样安静的躺在了右手的手心里。

    又比如说现在的长风,她发现自己很喜欢锦鸿走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喜欢锦鸿身上的味道,甚至喜欢感受两人偶尔插肩时,彼此传递的体温,所以她借着夜色的掩护,将自己与锦鸿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然后故作镇定的指挥着香儿和灵儿为她和锦鸿买各种各样自己想吃的。

    两个丫头都是鬼灵精,平时公主可都是指挥着锦公子为她跑前跑后的买各种东西,两人只用跟着就行,这次却想方设法的将两人支开,那肯定有事儿,于是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一路无话,两人都很喜欢这样安静,感受有彼此陪伴的温馨,虽然街上吵吵闹闹,但这个世界好像已经将他和她隔离了,直到眼前的灯光忽然明亮了起来。

    燕京城最大的酒楼“冠文楼”到了。

    冠文楼、冠文楼,顾名思义,就是才子佳人们泼墨聚洒,吟诗作赋的地方,老板是荆越地方的人,据说当年也是一名风流才子,都说这世间才子最好两样,一是佳人,二是杜康,这位风流才子虽然素有才名,但可能天生患有榷场症,每到闱试之时,就会发挥失常,因此屡试不中,心灰意冷之下留在了燕京做起了酒生意,从最开始的一间小酒肆,慢慢做大到现在有燕京第一酒楼之称的“冠文楼”。

    之所以叫冠文楼,可能也是因为这件酒楼的老板对于闱试的失败并不甘心吧。

    回到现实世界的右手感觉到了左手的挣扎,虽然有些不舍,但“懂进退,知收放”的右手还是放开了左手。

    “主子,吃点东西吧。”这声音响起得恰到好处,香儿提着一包吃食递到了长风面前。

    “锦公子,这是你的。”灵儿也将自己手中的袋子递了过来。

    长风拿起一个灌汤包,然后又递了回给香儿“你们也吃。”

    香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接,只是舔了舔嘴角还残留着的油渍,反而是锦鸿接过长风手中的袋子,然后又夺过长风手中的包子重新放入袋子中,道:“我们去楼上再吃。”

    守在店门口的小二见人走来,立刻早早的就迎了上去,一边打量着客人,一边询问着他

    们的需求,以此好给客人安排合适的位置。

    锦鸿四人此时也在一名小二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冠文楼从外看如塔状,楼内一根直径约有十人合抱的柱子擎立中央,上面或雕或画着一个个无法辨识的文字图案,一根根漆得火红的小柱子林立在这大堂之内,说是小柱子,其实也有双人合抱的大小,光滑的外面没有任何点缀,但更给人一种贵气,无数烛台绕着这一根根红色柱子,无数的星星之火在这里交辉掩映,竟也映出一片明彻的夜世界。

    此时的大堂中不见了那些平日里的高声喧哗,只有低切的耳语,似乎没有人会忍心打破此时的宁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大堂一头的巨大帷幕之上,上面已经挂着几张巨大的轴卷,有诗文,也有词作,帷幕下的左边坐着一位衣着讲究的老者,此时正和其他客人一样来回阅品味着帷幕上的作品,嘴唇微微蠕动,似在默念,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然后恰一口茶。

    得知四人是来参加今晚的花朝夜会,小二客气的将几人领向门口左侧的楼梯径直上了二楼,就告罪离去,锦鸿这才得空边走边给三人介绍着冠文楼,他指着二楼的那个巨大帷幕道:“一二层与一般的酒楼一样,任何人都能在这点菜吃饭,今日是花朝夜会,所以多了些文人墨客,那坐在帷幕下品茶的老者和一层的那位一样,都是燕京书院的教习先生,每年的花朝夜会,燕京书院都会委派几位在文学上颇有造诣的教习先生来为大家点评楼上那些才子佳作的,其一是为了扩大书院的知名度和在学术界的威望,其二也是受朝廷所托,起到教化百姓的作用,他们现在应该是已经对之前的作品做完了品评,一边休息,一边等人将楼上的新作品抄送下来。“

    长风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帷幕上的作品:“‘烛火泛星海,燎原映苍穹’这句还不错,很大气的感觉。”

    锦鸿撇了撇嘴道:“多是些空洞溢美之词,算不上佳作。”

    用有趣的眼神看着锦鸿,长风还从来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在诗词上难道还有造诣?

    锦鸿被长风看得有些心虚,继续着他对冠文楼的介绍道:

    “三四楼是贵宾专属,只有得到酒楼认可的贵宾才能上来宴客聚餐。”见三人点头表示明白,锦鸿却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你们可不要以为冠文楼认可的贵宾就是那些达官显贵。”

    也不等三人出声询问,锦鸿就接着解释道:“冠文楼有着自己的规矩,要不然也不会得到如艾先生这样的当世大文豪的认可了。”

    这个话题明显勾起了燕长风的好奇心,但锦鸿也不急于解释,将手中折扇向守在三楼入口作侍从打扮的人员出示了后,锦鸿嘿嘿一笑,显得有些奸计得逞的样子,然后将折扇向长风三人快速摇了摇道:

    “别看你是公主,要是没有这把扇子,你也是上不去的。”

    燕长风虽然表面上把小嘴一撇,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但那小眼神儿还是忍不住向着锦鸿手上的折扇瞟了又瞟,当然跟在后面的香灵两丫头也好不到哪去,猫着小脑袋使劲瞅着,都恨不得将那扇子抢过来看个究竟。

第三十二章?冠文楼

    一路上了四楼,故作沉默的锦鸿突然感觉脊背有些发凉,不用看也知道现在有三双冰冷的眼神正在凝视着自己,一紧张竟忘了该往哪继续说了,而此时感觉已经无法再忍的燕长风一爪子扯住了锦鸿的耳朵:

    “你倒是接着说啊!”

    “哎哎哎,我招我招,你们看这四楼,它和三楼一样,除了中间的龙柱还和一楼一样之外,那些小点的柱子则是换成了檀木,上面所书诗文词作,都是出自当世闻名的大家之手,每个柱子傍着一个房间,相比一二层,这里更清雅一些,而那些新作品,酒楼会有专人给每个房间的客人抄送一份。”

    耳朵得到解放的锦鸿也不再卖关子,将自己所了解的有关冠文楼的信息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的抖了出来。

    “刚才我所说酒楼认可的贵客并非那些达官显贵的原因就在这里,冠文楼只认文学造诣和德行修养,若这两点达不到酒楼的标准,就算是长风你……(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气,慌忙补充)和我,也是不能上来的。”

    又上了一楼,门口同样有着一名侍从装扮的人在此候着,燕长风抢先一步将从锦鸿手中夺过来的折扇递了过去,那侍从打开看了一眼,又再次合上,恭敬的递还给了燕长风,让开了门来。

    锦鸿无奈的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伸手对长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这里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了。”

    “这冠文楼不是一共八层吗,为什么不继续往上走?”燕长风有些不解。

    锦鸿笑了笑,取过燕长风手中的折扇展开,指着折扇上的八朵梅花道:“以我们家先生的实力,登顶八层自然不是问题,只是我们今天可是以才子佳人的身份来参加花朝夜会的,而这冠文楼的花朝夜会就在这第五层。”

    “那公子,往上三层都是怎样的呢?”香儿和灵儿好奇的打量着五层的装饰,没有任何富丽堂皇的感觉,也没有花里胡哨的点缀,空中飘散着隐约的檀香,是那些紫檀木柱散发出来的,柱子和墙壁上镌刻着诗文与词作,间或还有一些先贤名言警句,进入这里,就犹如置身一片文学圣境,宽敞的大厅中安静的或站或坐着上百号人,他们有低声交流的,有冥思苦想的,也有惬意潇洒的,但绝没有高声喧哗的。

    锦鸿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小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以前也都是借先生的折扇上来,但最多也只能到这五层,除非是先生亲来,不然就算有这扇子,我们也上不去。”

    接着又指着位于大堂左侧偏角落的地方道:“那里还有位置,我们过去那边坐。”

    待几人坐定,就有侍者上来询问需要点什么,锦鸿本想点一壶酒,但被燕长风阻止了,换了壶茶水,为此锦鸿大摇其头,悄声道:

    “自古才子身旁的佳人,文人杯中的杜康,乃是绝配,此时此景,以茶代酒,何其俗……也。”

    还要继续说下去的锦鸿,只需要燕长风的一个眼神就成了乖宝宝,几人就着茶水,吃着在街上买的吃食,这才有时间细细打量着这群才子佳人们。

    这些人中有衣着

    华丽的富家子弟,也有衣着朴素的寻常文人,但他们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就是参加今年春闱的试生。

    大厅的最前方,有一名须发皆白的白衣老者,此时正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眉宇间看不出任何神色,两边各坐着两名老学究打扮模样的老者,不时的低声交流一番,眉宇间多有些期待的神色。

    不多时,就有一名年轻人站了起来,向着白衣老者所在的位置行礼道:“学生不才,以今日花朝夜会为题,作诗一首,希望能抛砖引玉,与诸位共鉴。”

    白衣老者在听见有人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将目光投了过去,早有侍者将这书生写有诗句的纸张取走,递到了白衣老者面前,白衣老者起身,用双手接过纸张后,再缓缓坐回,细细品读着纸上的诗作。

    燕长风和锦鸿都很好奇这白衣老者的身份,于是便让锦鸿向旁边一名正在惬意饮酒的男子问道:“这位兄台打扰了,在下金玉帛,来自燕州。”

    那男子早在几人落座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其实这五层不时有人上来,对于大厅里面的人来说并没什么稀奇,怪只怪锦鸿一行四人中,那三名女子都堪称绝色,特别是燕长风,属于那种让男人们一见眼睛就无法移开的女子,此时若不是都在埋头创作,也不知道要有多少双眼睛贴在她的身上,男子见他们主动与自己说话,也不作怠慢之态,拱手回礼道:“在下勾越治,荆越人士。“

    锦鸿与燕长风对望了一眼,大燕复姓勾越的不多,最有名的就是荆越王一脉,而此人又恰巧来自荆越,难道是荆越王室?

    勾越治自然看出来他们心中的疑惑,笑道:“本家确实与荆越王有些关系,但已非常淡泊,可能五百年前,荆越王的祖上和我家祖上是亲兄弟,不然我也不会赴京参加春闱了。“

    一句半开玩笑的话语拉近了双方的关系,惹得燕长风和香儿灵儿也不禁莞尔,锦鸿轻声问道:“兄台可知那前面坐着的白衣老者是何人,依在下所见,这大厅之中可能就属他的身份最高了。“

    勾越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了锦鸿所说的话,转头看了看那正在品诗白衣老者,又回过头来道:“我也是之前听说的,那老者是燕京书院的贡生提点,大家都唤他鲁夫子,书院所有的招生事宜都是由他全权负责。“

    似乎说得有点快,勾越治感觉有点提不起气来,于是顿了顿,又接着道:“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反正这里的人都知道,燕京书院每次春闱都有十个提名名额。“

    说着再次用眼睛瞟了瞟燕长风和香儿灵儿,正准备接下去,不料燕长风却突然出声道: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朝廷在每次春闱都会拨给燕京书院十个自主提名额度,其实就是让书院拿这十个额度为春闱预热,只要获得了书院的提名,那么到时候他们的答卷就会直接呈到皇帝陛下的御案上,由皇帝陛下亲自批阅,当然书院也要对这是个名额负责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获得。“

    “这位姑娘说的对,如此能直达天听的机会,可以避免掉多少答卷批阅过程中

    的‘复杂情况’,而且多少都能给皇上留下点印象,可以这么说,只要你的答卷不是那种无法入目的一堆狗粪,榜上有名基本上是铁板钉钉的。“

    勾越治接过燕长风的话头,所谓的‘复杂情况’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不直接挑明了,能与面前的美女搭上话,勾越治现在的心理也是美滋滋的。

    “那如此说来,书院的十个名额交给谁,也是由这位白衣老者说了算咯?“

    “那自然是了,所以你没看平日里如何高傲,如何恃才傲物的试生们,在这老头儿面前都是一副谦逊有礼的好学生模样。“说着勾越治的鼻子轻轻嗤了一声,想是对这些人的表现感到不削。

    此时一阵惊呼打断了几人的交流,原先那位献上作品的书生此时依然笑立在自己的座位前,只是脸上已经多了一些难以掩饰的得意与骄傲,那一阵惊呼的起源则是该书生所作的诗作。

    “春不与秋语,”

    “月不辞朝岁;“

    “今点墨千斗,“

    “染夜色成天。“

    一旁自有一位老学究将诗作大声念出,摇头晃脑间,脸上微有惊叹之色,念完坐定,另一位老学究又站了起来,先是看向坐在中间的鲁夫子,见他点头,这位老学究才向其拱手行礼,然后再转向众人道:“试生可报上姓名。“

    又是一阵惊呼,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书院主动询问试生的姓名,这就意味着这名试生极有可能成为那十位书院提名的试生中的一员,一时间在场之人大多显出羡慕之色。

    书生此时与其说得意,不如说是激动,而且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强自镇定的拱手作揖道:“学……学生褚为良,沪州人士。“

    “族中可有在朝为官者?”

    “学生家中世代经商,未有出仕之人。”

    老学究再次点了点头,又与鲁夫子对视了一眼,道:

    “试生褚为良,我们这有几个难题,不知你可否帮老夫解答一二?”

    “果然!来啦来啦!“不仅是褚为良,在场几乎所有知道书院录取十名额流程的人都在心中狂叫着,因为接下来才是真正考校的时候,只要能闯过这道难关,基本就已经能确定成为十名额之一了。

    “学生愿请一试。“

    “好!“一个好字,掷地有声,”这第一个难题是一个对子,老夫苦思多日,始终得不来让人满意的下联,你可听好了。“

    褚为良拱手一揖,表示准备好了。

    “前天昨天今天明天后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说完上联的老学究也不急于催促,端起面前的茶杯徐徐喝了一口,眼中却显得神采奕奕。

    褚为良神情平静的站于原地,紧锁的双眉告诉众人他正在努力思考着,当然大厅里的众人也都在努力思索着下联,但若他周围的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额头上已经起了细微的汗珠,足以透露他紧张的内心。

    “金兄可有下联?”勾越治有了刚才与锦鸿四人的交流,此时也不再显得生分,凑过来轻声问着。

第三十三章?谁还不会对个对子

    锦鸿摇了摇头“虽有些眉目,但并不满意。”

    “哦?可否说来听听?”

    “嗯……”见燕长风和香儿灵儿也将目光转向自己,沉吟半饷的锦鸿开口道:“奴人商人工人农人士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勾越治听完忍不住拍案惊呼道:“妙哉!”

    安静的大厅中突然惊出一声,自然而然的就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有莫名其妙的,有怒目而视的,还有幸灾乐祸的,但当这些目光扫到燕长风身上的时候,男人们的目光就变成了惊艳,女人的目光就变成了……有嫉妒的,也有不服气的。

    “咳咳”那位老学究的一声重重的咳嗽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但还是拉不回有些人的目光,燕长风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饶是见惯了大世面的她也被这种场景搞得有些尴尬,但想到毕竟是第一次和锦鸿一起来这冠文楼参加花朝会,也就按捺住想要离场的冲动,强自镇定的端起茶杯将自己遮了起来。

    锦鸿提起来的心这才放了下去,然后有些恼怒的瞪了勾越治一眼,勾越治也显然没有料到出现这种情况,他只是因为下联对了确实不错,所以想学一下拍案叫绝的动作,哪成想没把控好力度,惹出了祸事来,见几人怒视自己,他只好堆着笑脸,矮身赔不是。

    “那名试生,何故在此大声喧哗,若不能给出个合理答复,老夫说不得要请阁下离开此处了。”那位咳嗽的老学究发话了,自有一番威严。

    “嗯嗯”见负责人发问,勾越治清了清喉咙道:“只因方才我这朋友所对下联实在精妙,所以在下没能不住,惊扰了几位先生和在场同窗,实在罪过,小生在这与大家赔不是了。”

    “哦?”老学究将目光转向锦鸿,笑道:“这位试生已有下联?可否说出来听听,与大家共鉴?”

    既然都被人指名点姓了,锦鸿也不好再作推诿,起身道:“先生所出上联:

    ‘前天昨天今天明天后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前昨今明后刚好五天,与后面的三天两天相应和,又深含寓意。所以学生所对下联为:

    ‘奴人商人工人农人士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锦鸿说完下联,所有人也开始默默品鉴着这下联,坐在前面的五人一阵交流后,还是那位出题的老者道:“士农工商奴,以此五者指代万人,而普天之下就只还有一位没在这五者之中,此为一人,确实精妙,确实当得起‘拍案叫绝’这四个字。”

    老学究顿了顿,又道:“看来这位试生志向不小啊,可否告知姓名?”

    锦鸿拱手一揖:“学生金玉帛。”

    “金玉帛,虽显贵气,但太过俗气,不好不好,哪里人士?”老学究摇着头道。

    “燕州人士。”

    “原来是燕祖故里,难怪有此才学,不错不错。”老学究改摇头为点头。

    一会儿不好不好,一会儿又不错不错,锦鸿心中想笑,但无奈此时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所以也只有憋着,倒是一旁的燕长风和香儿灵儿两个丫头借着他和勾越治的身体遮掩,暗暗的笑了起来

    “你们先坐下吧。”老学究表示自己想了解的信息问完了,然后将目光看向勾越治道:“读书人当首重修身养性,沉稳内敛才是大家风范,此次就不再追究,但万不可有下一次,可知晓了?”

    “学生谨记”勾越治赶紧抱拳应承。

    “褚为良”经过了之前的一小段插曲,老学究再次点出了此时此刻的主角。

    “学生在。”一个声音打了上来,稍显匆忙。

    “可有下联?”

    “学生……暂时还未想出。”

    “唉”老学

    究摇了摇头,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道:“你坐下吧。”

    “是……”说不出的沮丧,最终只汇成了这样一个字,距离金榜题名就只有这一步之遥,虽然后面的春闱还可以再博一次,但如此大好良机就这样失去了,如何不让人心生悲念。

    见对方惨然收场,锦鸿心中稍微有些过意不去,本来他才是主角的,结果自己却抢了别人的风头,不过转念又想,既然想要那十个名额,就得有参与竞争的实力,那褚为良连下联都对不出来,没准开头的那首诗还是从谁那抄来的,自己这也算是变相的帮书以哥把关了,如此想来,也没啥过意不出的。

    其实还真被锦鸿猜对了,褚为良之所以能取得春闱资格,都是家里用钱财上下打点,而那首诗也是出重金请人代作,目的就是为了在花朝夜会上一出风头,同时也看能否伺机夺取一个书院的自主提名名额,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也从侧面反应出来承平日久的大燕帝国,其官治**程度可见一斑。

    要说这褚为良墨水还是有一些的,只是和真正满腹经纶的才子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来谋取一个提名,只是没料到获取提名并不是传闻中的那么简单,那五个坐在上首的老者,学问上面的事情,哪些阵仗见得少了,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就在几人继续悄声闲聊的时间里,陆续又有人交出了自己所作诗文,但都没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而专程前来凑热闹的锦鸿一行经过刚才的插曲,也低调了许多,燕长风将自己的位子往后缩了缩,让锦鸿的身体为自己挡住了大部分别有用心的目光。

    却在此时,又有作品被送到上首位置,只见看过作品的几位老者眉头紧皱,眼神中似乎有犹豫,如此约有半刻时间,站在众人之中的作者此时依然平静的站在那里,目光时而扫过在场众人,然后悄然一叹。

    “可否告知姓名?”上首有人出声发问了,竟是居中的白衣老者,就是那位全权负责燕京书院招生事宜的贡生提点鲁夫子。

    这让已经有些冷场的大厅中再次变得热闹了起来,能让鲁夫子亲自出马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锦鸿几人也忍不住细细打量起了此人来。

    只见他身着一袭青衫,上面间或分布着一二补丁,但缝补得十分巧妙,不认真看的话,是完全看不出来的,想必缝补之人的针线活做得极好,青衫之下是一副略显消瘦但却十分挺拔的身形,国字形的面庞因为瘦的原因,显得更加有轮廓,微微泛黄的面颊有些凹陷,显然是因为缺乏营养导致的,但一双浓眉之下的眼睛却时不时的蹦出一两道精光,显得格外有神。

    有人发问,自然就要有人回答,一声不卑不亢的浑厚男音在这大厅中响起:“学生柳如是见过鲁夫子。”

    “嗯……”鲁夫子点了点头后没再与柳如是多说,低头看了看桌案上的词作,然后犹豫再三,还是一把抄了起来,平举在面前准备朗声读出,却又突然放了下来道: “从你的词作中可知你胸中颇具才学,可为何做出这种词作,无异于自毁前程,你确定吗?”

    “学生既然将其写出,并呈予夫子,自然是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的,请夫子不要犹豫。”

    “哎,也罢!”再次将写有词作的纸张展于面前:

    “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黾(meng)。”

    一口气读完,仿佛是在抽取自身的气力一般,而大厅之中的众人也在此时炸开了锅,有佩服,也有惋惜,但更多的是嘲讽和蔑视,因为这无疑是一首反诗,官府可以凭借这首词将柳如是判处死刑,更别提金榜题名了。

    鲁夫子

    稳了稳心神,问道:“大燕对外驱逐蛮夷,威震番邦,对内歌舞承平,百姓丰衣足食,你如此抹黑朝廷,可有理由?”

    “对,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用劳烦当今陛下,我郭艾就第一个将你揍得满地找牙。”

    “就是,在下也想听你如何为此事说道。”

    “对,说不出来就等着见官。”

    “你死定了。”

    “……”

    什么叫群起而攻之,柳如是现在所面对的可能就是这样的一个场面,然而众人的口诛笔伐并没有让柳如是有半点神情上的波动,鲁夫子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原本唾沫横飞的大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鲁夫子的目光再次与柳如是对上,很明显他在等他的解释,说实话鲁夫子是个惜才之人,要不然在刚看见柳如是的作品后,就直接叫人带着作品将他扭送到官府去了。

    “只要他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那我将亲自替他向帷幕后面的那位解释,保他前程。”鲁夫子心中这样想着。

    “呼”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柳如是开口了:“想必大家都知道,昨年也就是谨惠二十年,云州夏季遭受大旱,冬季又逢雪灾,百姓辛苦一年却颗粒无收,如此情况下,朝廷不但没有为百姓减少云州任何赋税,反而加征‘抗灾税’”,家中有余粮的,将余粮充作税赋,挨冻受饿,靠野菜草根煎熬度日,家中若没有余粮,便要忍着饥寒劳作抵税不说,还得卖儿卖女,家破人亡,试问如此朝廷,怎不叫人心寒?“

    “你胡说!”一声断斥打断了柳如是,只见一名衣着华丽,面冠整洁的男子站了起来,先向上首拱手施礼后,再转向柳如是道:“家父乃是户部侍郎,你所说云州的天灾确实属实,但朝廷当时已经针对灾情对云州进行了酌情减免赋税的处理,更遑论加征所谓的’抗灾税’,而且家父还说,当时户部也下拨了伍拾万两白银用作云州赈灾救济之用,以上种种无不显示陛下和整个朝廷对云州灾情的看重,你所说的那些纯属无稽之谈吧。“

    “对,昨年云州灾情我们都是知晓的,户部侍郎所言也定然不会有假。“又一人站了起来,他的位置与之前那户部侍郎的儿子相邻,想来是关系较好的朋友,这人站了来后,也是先向上首几人拱手施礼,然后再转头上下打量着柳如是道:”在下刘全,刚才这位兄台将云州灾情说得那般凄惨,那不知我可否想问兄台几个问题?“

    柳如是依然神情平淡的看着众人,也不回答。

    刘全讨了个没趣,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道:“兄台不说话,在下就当你默认了,敢问兄台既是云州人,而且云州境况又如兄台说得那般凄惨,那你又哪来的钱财让你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参加春闱?“

    不等柳如是回答,刘全又自顾自的抛出第二个问题“其二,我观阁下衣着,虽然朴素了些,但干净整洁,一点也不像灾民,这你作何解释?”

    当刘全问及衣衫之时,柳如是的身体微不可查的轻轻一颤,笼在袖子中的拳头也猛然锁紧,但这些都都极为隐蔽,没有任何人发现,那边刘全依然进行着自己如审问似的问题。

    “其三,阁下的身体虽然偏瘦,但与灾民该有的模样相比可是相去甚远,所以综上所述三点,若真如你所说的云州,为何却对你没有半点影响?”

    见自己抛出的三个问题,对方一时没有答上来,刘全的心中更加肯定柳如是是一个以搬弄是非来博人眼球的卑劣之徒。

    “哼……”有些惨然的哼笑一声,柳如是凄声道:“我若是为在这花朝夜会博人眼球,断不会用这种断自己前程的方法,既然大家想听,那在下也就和大家说说我的故事。”

第三十四章?天灾、**

    柳如是环顾四周,众人也安静了下来,就连之前站起来反驳他的刘全和户部侍郎之子也安静的坐了下来,只因为柳如是给出的理由让人无法不去相信。

    是啊,一个人若是为了出名,他断不会采用自断前程的方式来博人眼球,既然不是为了博人眼球,那他的故事就可能是真的了。

    “在下今年二十有六,云州楚县人士,家中不说富裕,但生活无忧,我为我的前程而努力读书,盼着有一天能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但一切就从昨年夏天开始变了。“

    柳如是原本微低着的脑袋猛然抬起,声音已经有些许哽咽,但他有强忍着,这从他说话的腔调中就能听出来。

    “从五月开始,云州境内滴雨未下,那时候正是下秧苗的时节,却因为没水,无法种植,就算勉强引水种上,也因为后期缺水,秧苗渐渐干死,一直到入秋,原本该是充满收获喜悦的日子,百姓却只能对着干涸的田地痛苦,这时候我们都以为朝廷将在不久后颁布旱灾救济告文,但你们猜我们最终等来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因为答案已经很清楚的摆在了所有人面前,柳如是也不需要别人来回答他。

    “对,就是和往年一样征粮纳税的官差,他们可不管百姓受没受灾,他们只知道若是不能按照上官的规定交回去税金,他们就得挨罚,我家把往年省下的所有粮食和钱都交了出去。“

    惨笑两声“呵呵,刚好够,他们都没想过,百姓没了粮食吃,该如何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于是那个冬天,因为我家娘子做得一手好针线活,于是去了县衙做工,换点米糠,我和父亲去给大户人家做短工,母亲每天上山摘野菜,似乎这样也能把这个冬天给熬过去。“

    此时的大厅就只有一个声音,而那个声音所描述的世界是在场其他人从来没有经历过或者说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就在大燕帝国境内,还有这样为了生存而艰苦挣扎的事情发生。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但是很不幸,云州的百姓还是小看了上天的威力,也小看了朝廷的魄力,入冬之后大雪昼夜不停的下了数月,百年罕见的雪灾又来了,那些被雪堵在家中的百姓,没了吃食,就只能啃雪,然后吃坏肠胃,但又不得不再去啃,如此直到病死,官府组织人手清扫了县城中的道路,我们本以为官府开始为百姓做点事了,但官府在打通道路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征收‘抗灾税‘,已经家徒四壁的我们,做工的钱全都被充作了税金,我娘没能熬过来,我爹也在今年年初撒手而去。“

    “至于我哪来的钱千里迢迢来京,我也可以告诉你们,这是我的发妻用她自己从楚县县…太…爷那换来的。“

    “县太爷”三个字从他口中一字一字的蹦出,就如一颗颗迸掉的牙齿,柳如是的眼睛瞬间盈满了血丝,散发着咬牙切齿的仇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事实,身上所背负着的是怎样的屈辱和不甘。

    “我家娘子去县衙做女红,被楚县县令楚寿人看上,对我家娘子威逼利诱,我妻子抵死不从,他就用将我下狱,断送我一生前程作为威胁,我家娘子为了我,不得不从了那个禽兽。“

    鲁夫子此时贸然出声道:“楚寿人,可是谨惠元年,云州举孝廉做官的那个楚寿人?“

    柳如是也不曾想这里还有人认识一个偏远小县的县令,对于当地老百姓来说,那楚寿人就如天一般高,但对于此时大厅中的人来说,他们就是楚寿人的天,愣了半饷才恍然道:“正是以孝廉做官的楚寿人。“

    “难怪,难怪,‘举孝廉,父居侧‘,真是讽刺,若真如你所说,……“鲁夫子明显还有话,只是似乎有所顾虑,所以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件长衫和上京的盘缠,都是我家娘子托人给我的,而我自她年三十最后一次回家与我共度之后,

    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如今连她是生是死都一无所知,我曾经在县衙外连跪三天三夜,直至晕死过去,也曾强行闯门,被乱棍打晕。“

    似乎是说完了,现场依然没有任何声音,许久后才响起一声轻叹:“我可以为他作证,当时我家下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饿晕在了我家后门之外,手中依然紧紧抱着一个包裹,想必包裹中所装之物就是你身上这身青衫吧?“

    说话之人转头看向柳如是,似是询问。

    “是,那是我家娘子所赠之物,即使身死,也不敢有负“

    得到答复后后,这人又道:“他醒来之后,家父本想将他送走,但见他颇有才学,就留在了府中做了个伴读,今日本是带他出来见识见识,不曾想反倒是他让我等见识了。“

    这人说完,柳如是竟转身相对,然后缓缓屈膝跪下,以额触地道:“老爷与小姐的救命之恩,柳如是没齿难忘,但父母罹难,虽有天灾为引,却实为**所致,为人子者,不可不报,况且我家娘子如今深陷魔窟,还不知何时得见天日,为人夫者,万不可只顾个人荣辱,不管不顾!无论此事结果如何,我柳如是就算下得九泉,也会在阎王爷面前为老爷和小姐多讨几年天寿。“

    “李老太爷宅心仁厚,燕京城中已是众人皆知,实为我辈楷模,李小姐能秉承李老太爷之志,也是难能可贵啊。“鲁夫子向着那名被唤作李小姐的女子赞许的点了点头,此时柳如是已经被李小姐拉了起来。

    鲁夫子再次发话了,想要简单做一个结语:“经此一事,各位试生想必也觉得此次花朝夜会……。“

    “慢着!“一个很突兀的声音从帷幕之后响起,锦鸿四人听着有些耳熟,还没等他们去揣度,声音的主人已经在几名黑衣武士的陪同下大步从帷幕之后走了出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燕帝国的主人,谨帝燕书以。

    锦鸿怎么也想不到燕书以会出现在这里,更何况燕长风三人,四人互相对望一眼,都是一脸的茫然。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鲁夫子领着身边的四位老学究首先走出自己的座位,来到燕书以站定的下方叩拜。

    那些原本莫名其妙,还在想这人是谁,咋这么大排场的试生们见到鲁夫子等五位先生对着他叩拜并三呼万岁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突然冒出来的人竟是当今圣上,于是也纷纷起身,向上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燕书以今天本来是好奇心突发,带着侍卫跑来旁观花朝会的,顺便也来考校考校自己的才学,暗地里和大燕的才子们一较高下,不曾想却碰上了柳如是,让这位当今的大燕皇帝惊怒不已,所以忍不住现身出来,就是想再亲自证实一下他所说的是否属实。

    要说在场所有人中最惊惧交加的,柳如是称第二,就没人称第一,此时的柳如是跪伏于地,眼中的神色却是瞬息万变。

    有惊喜,他知道他这次赌对了,恰好把状告到了大燕国的主人面前。

    有恐惧,他不知道这位大燕国的主子会怎么处置自己,他肯定是不会再容许像楚寿人这样的蛀虫存在的,但他会不会容忍自己这样揭开帝国阴暗面的人的存在就很难说了。

    “都起来吧,朕今日本来是想和众试生同享花朝之乐的,结果却让朕惊颤不已。“早有侍卫将一把椅子放在燕书以身后,燕书以扫了众人一眼,当看到锦鸿和燕长风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显然他也没料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坐定的燕书以指着最角落的那名男子道:“除了他,你们都坐下吧。“

    众试生齐齐坐下,但都扭头望着那唯一站着的男子,所有人脸上尽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得罪皇帝陛下了?这下可没你好果子吃,你还是趁早收拾东西回家去吧。“勾越治悄悄问着锦鸿,又转头向燕长风三人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燕长风领

    着灵儿和香儿齐刷刷的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表示她们也不知道,勾越治只能无可奈何的轻“哦“一声。

    不理会锦鸿一脸幽怨的瞪着自己,燕书以将目光看向那一袭青衫,喊道:“柳如是。“

    被皇帝陛下亲自唤名的柳如是有点过于紧张,所以他在起身时差点跌倒在李家小姐身上,还好旁边一个李家护卫及时出手帮了他一把。

    “草民在。“

    燕书以感觉有些想笑,但不得不做出威严的样子,说实话,他内心其实也很享受这种一句话就能威慑众人的感觉。

    “你方才所言之事,皆是你一面之词,可有凭证?“

    “草民……没有。“柳如是艰难答道,立刻引起一片哗然。

    “但是!“突来的高音,依然出自柳如是之口,”若陛下不相信草民此时之言,可派人前往云州,其他地方草民不敢保证,但楚县方圆十里,草无根,树无皮,村户人家十室九空就是最好的凭证。“

    燕书以凌厉的盯着柳如是,但回答他的是柳如是平静且略带悲切的眼神,就在这一刻,燕书以信了十之**。

    “上官羽“燕无忌喊道。

    自有一人出列,抱拳应诺,正是今早在皇宫外拦住锦鸿的那名小校,能作为皇上的贴身侍卫跟随皇上微服出宫,看来身份也并不是一个皇城校尉这么简单。

    “将柳如是带去好生安顿,在朕查明此事之前,派人全天看护着。“

    “得令!“上官羽再次抱拳领命,然后又退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指名点姓,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问谁。

    柳如是再次叩拜道:“草民叩谢陛下!”

    燕书以点了点头道:“起来吧,云州之事,朕也是知道的,一应赈灾事宜也是朕亲自颁布的,没想到啊,落到地方上却是这般骇人听闻,一个举孝廉而做官的人居然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这是在生生打朕的脸,打朝廷的脸!”

    说着燕书以颇具威严的一扫在场众人,厉声道:“若此事察举属实,那楚寿人的九族是跑不了了,朕也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将来也会成为一方父母,甚至登堂拜相,但朕此时想给诸位敲个警钟,不要抱着山高皇帝远的想法肆意妄为,要知道天网恢恢,总有传到朕耳中的时候,他楚寿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到时候可就别怨朕。”

    鲁夫子率先跪拜应诺,接着大厅众人紧跟其后,再次跪拜道:“陛下圣明,草民谨记。”

    也不叫他们平身,燕书以抬步往门口走去,当经过锦鸿几人身边时,故意拉着脸道:“你们几个不跟朕回去,还想在外面胡闹到什么时候?”

    燕长风也不等燕书以喊平身,兀自站了起来,然后给了对方一个非常凌厉的小眼神,仿佛是在说:“外面给你面子,等回宫看我怎么收拾你。”

    燕书以被燕长风瞪的有些心虚,不得不将目标转向锦鸿,准备再耍耍威风,结果锦鸿也是一个小眼神瞪了过来,这让我们这位大燕国的皇帝陛下瞬间有种无力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难道我现在的样子还不够凶吗?”

    一副孺子不可教般摇了摇头,往门外走了去。

    大厅里面的人现在才发现原来那名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竟与咱皇帝陛下认识,而且看关系还不一般,因为刚才的那句“鬼混到几时”虽然说是斥责,但却听不出任何生气的成分,反而里面还包含着极度的宠溺,这让原本还想上去与她们接触接触的公子哥们立刻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有些之前多看了对方几眼的家伙已经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皇帝陛下降罪了。

    勾越治慌忙拉住准备走了的锦鸿,认真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锦鸿笑了笑道:“金玉帛”

    勾越治拱手一揖,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再说话。

第三十五章?差事

    上官羽自领着柳如是走了,燕书以从楼上下来似乎就在思考着什么,偶尔转头上下瞄了瞄锦鸿,也幸好锦鸿与燕书以从小一起长大,对他比较了解,唤作别人可能就要怀疑燕书以是否有龙阳之好了。

    饶是如此,锦鸿也是感到一阵菊紧,还好没过多久,燕书以就开口道:“小鸿子,如今你也年纪不小了,总不能每天都这样到处闲逛,我给你找个差事,你来给哥帮忙可好?”

    燕书以贵为大燕皇帝,在所有人面前都自称朕,但唯独在锦鸿、燕长风和燕无忌面前,一直用“我”自称。

    锦鸿心中咯噔一下,暗道终于还是来了,虽说自己不喜欢官场,但自己好像别无选择,父亲锦然已经向自己提过好几次,都被自己用顾左右而言他的战术糊弄过去,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确实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否则与长风之间的阻碍会更大,于是应道:“书以哥尽管吩咐,但我现在可能还做不了五品以上的官,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确实没有经验。”

    燕书以赞许的点了点头,心想这家伙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头脑倒是清醒,一旁的长风也在心中为锦鸿刚才所言称赞不已,其实她早就想过让锦鸿入朝为官,锦鸿今后若能在这大燕朝堂上立稳脚跟,凭借他的背景一切自然顺风顺水,封侯拜相只是时间问题,那样自己与他的事情也会顺利很多,只是他知道锦鸿不喜欢官场,她也不想锦鸿为自己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所以就一直没有提,而此时见到锦鸿答应,燕长风心中也自是欣喜。

    燕书以笑道:“放心吧,你现在就算想要,我也不会给,你先去帮我办一件差事,办好了,我自然再给你安排官职。”

    锦鸿把嘴一撇:“那要是办不好呢?”

    “没有办不好,只能办好!”燕书以的表情突然变得认真了起到,拍着锦鸿的肩膀道:“我现在能倚仗的就只有你们几个了,你一定要帮哥撑起来。

    锦鸿也认真道:“我知道了,放心吧书以哥。”

    燕书以就这样突然又笑了,一拳打在锦鸿胸口:“这才是我的好弟弟,那调查楚寿人的差事哥可就全权托付给你了。”

    燕长风敏锐的从燕书以的眼中察觉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但是她不明白那是什么,锦鸿眼中似乎也有,但相比较燕书以来说,要淡很多,否定的甩了甩头,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

    “主子你怎么了?”一旁的灵儿和香儿关切的问道。

    这一声也引来了燕书以和锦鸿的关注,还是那种充满宠爱和关心的神色,这让燕长风更加确定刚才的感觉是自己多心了,于是摇摇头笑道:“没呢。”

    燕书以回过头来继续与锦鸿说着他的想法,云州灾情需要有人去确认,虽然楚寿人只是一个县令,他可以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将对方捏死,但他不想这么做,他想把这件

    事的影响放大。

    楚寿人算是锦然派系的人,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如今的朝堂上,谁人不知自己与锦然之间的矛盾,他想通过惩罚楚寿人来震慑锦然一系,所以他不会轻易就处死掉楚寿人。

    而选用锦鸿,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让那些锦然一系的人知道,虽然锦然与自己不对付,但他的儿子锦鸿却为自己马首是瞻,以此让大家明白一个风向,那就是锦然现在虽然权势滔天,但他总有退位老去的一天,那时候他儿子和自己是一伙的,你们那些之前跟着锦然耀武扬威与自己作对的人可还有好日子?

    锦鸿如何不明白燕书以的心思,但却不忍拒绝与他的情分。

    “此事拖延不得,你尽快准备一下,明日我会让内侍传一道圣旨给你,最好这两天就动身。”

    锦鸿应诺,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燕书以,燕书以也眨巴眨巴的盯着他,良久终于忍不住眼睛酸涩的燕书以揉了揉眼睛。

    “你想干啥,你就说啊。”

    “你还没说到底给我个啥身份!”

    “钦差!走到地方上去,你就代表我,想干什么都没人敢反对。”

    锦鸿脸上喜色骤显:“是吗?”

    燕书以瞟了他一眼,淡淡道:“长风你也去。”

    ……

    顺着长安坊往东就是燕京城的交通干道“朱雀街”,锦鸿和燕长风并肩行着,讨论一些出行需要准备的东西,言语之中多少有些激动和期待,毕竟是两人第一次出远门,香儿和灵儿远远坠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此时已经临近子时,街上的行人渐少,商家也大多打了烊,只有那些花间柳市依然灯火通明,不时从里面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嘈杂,想是有人喝醉了,耍起了酒疯。

    锦鸿有些好奇,没忍住向里面瞅了两眼, 书以哥刚才走之前还悄悄告诉自己说,这里面有男人最向往的所在,让自己有机会去瞧瞧,其实他太小看我们锦大公子了,这家伙表面人畜无害,其实早熟得很。

    燕长风娇憨的一声闷哼,惹来了锦鸿疑问的目光。

    “你以后若敢来这种地方,看我还理你!”

    “咦?”一脸茫然,锦鸿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长风就一溜小跑甩开了与锦鸿的距离,因为现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娇颜上一定比吃了辣椒还红,燕长风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反正她看见锦鸿向那种地方瞅,心理就很不舒服。

    “呵,女人!”饶是锦鸿再笨,此时也反应过来,感到有些好笑的同时,心中也是一阵温暖,两个人的心似乎越走越近了,这无疑给了自己莫大的鼓励,“嘿嘿”傻笑两声,快步追了上去。

    后面坠着的香儿和灵儿见着二人还以为是闹了矛盾,于是也慌忙快步追了上去,准备给锦鸿好看。

    就在两人跑过一间名叫翠红楼的酒楼门口时,突然从楼内冲出来几个身形彪悍的醉汉,其中一人一把抱住了正从门口跑过的香儿,吓得香儿尖叫一声,死命的将抱住自己的醉汉推开,一旁的灵儿经过短暂的震惊后也反应了多来,慌忙上前想去拉开那名醉汉,但奈何对方力气太大,两个女孩子根本不是对手,而后又是一名醉汉向灵儿扑了上来,被她巧妙的躲开,但对方却像牛皮糖一样追着不放,其他几名醉汉在旁边嬉笑的看着。

    其中一人还挽起袖子,对着那正追着灵儿的醉汉一阵叽里咕噜的喊着,颇为嚣张。

    早在香儿发出尖叫时,锦鸿和稍微跑在前面的燕长风就发现了这边的祸事,立刻回头赶来,那正叽里咕噜骂得正欢的家伙瞧见一名比眼前两女还是美丽数倍的女子走来,顿时眼中一亮,虽然有觉得这几人有些眼熟,但在酒精和多日积攒的男性荷尔蒙的刺激下,喊着兴奋的号子,对着那名女子狂野的冲了过去,要是有与胡蒙军对过阵的人在场,就会知道刚才那大汉喊的号子,就是胡蒙铁骑在战场上冲锋的号子。

    可惜那大汉来势凶凶,却一头撞在了铁板上,对方看似纤弱的身躯,却迸发出了恐怖的力量,一脚踢中下体,倒飞出去的醉汉还没来得及哀嚎一声,就已经晕死了过去。

    “噗…”一坨肉撞击在地面上的声音,晕死过去的大汉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着,下体处猩红的血液已经染透了他的裤子,淌了一地。

    那些原本还在放肆嬉笑的胡蒙人此时全都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纷纷怒视着眼前这名白衣女子,香儿和灵儿也趁机甩开了对方的纠缠,逃回了燕长风和锦鸿的身后。

    锦鸿站在燕长风身边,一脸淡然的看着面前这些体型彪悍的胡蒙人,暗地里却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从一位说句话都会脸红的仙女瞬间转变为一脚绝了他人命根的修罗,这反差让锦鸿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燕长风的可怕。

    “不过我喜欢!”征服小仙女有啥成就感,能征服恶修罗才是一个男人的最高成就,不过自己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锦鸿不敢想下去。

    那几个醉汉此时也酒醒了几分,对方的强大,他们是心知肚明,因为被踢爆命根的人是他们的头领,也是最能打的,就算因为酒醉减了几分战斗力,但是被对方轻而易举的绝了后,那就不是疏忽大意的事了,而是两人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

    所以他们没有再选择动粗,而是强行拿出气势,在燕长风和锦鸿面前叽里咕噜的叫嚣着,然而他们说的什么,此处没有一个人知道。

    燕长风冷着脸往前一步,那几个家伙就踉跄着往后退一步,直到他们见到出现在锦鸿身侧的人,便扑通扑通的挨个跪了下来,一脸哀求之色。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身在燕京的可列。

第三十六章?逃离

    上次朝会后,可列回到驿站便老老实实的一直呆在驿馆中,今日听闻驿丞介绍说起今日燕京城中的花朝会,于是也忍不住心动,出来逛逛,同时也给和自己一样在驿馆中憋了许久的侍卫们放个假,让他们自由活动,也算是给他们憋了这么久的补偿,这些成天在男人堆里厮混的家伙,左右都是带把的,此时拿了赏钱,不消说也知道他们会去什么地方,可列当然不会阻止,因为他也想去。

    只是没想到这些家伙,在楼里胡闹,乱折腾也就算了,反正那些地方就是让男人开心的,只要不太过分,他也不会约束,所以自顾的揽着两个头牌姑娘去了,没曾想他们在翠红楼里乱来,出了那地儿还敢乱来,而且好死不死惹到了大燕公主的头上。

    于是脸色铁青的可列转身对着身后书生打扮的随从吩咐了两句,用的是胡蒙语,所以锦鸿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只见那书生有些不忍的回了一句,似在求情,但可列没有理他,而是向一旁的香儿和灵儿走去。

    书生望着前边跪成一排的胡蒙汉子,眼中有些恼怒,更多的是惋惜,带着自己身后的随从将那个晕死过去的家伙抬上,押着几人兀自离去。

    香儿和灵儿自然是见过可列,也大致了解他的为人,而且现在有燕长风和锦鸿在身边,所以此时见他向自己走来,心中也并不害怕。

    “可列御下无方,让两位姑娘受了惊吓,心中惭愧。”

    两女见对方行礼道歉,心中的怨气也散了去不少,微微福身道:“我们没事的,可列王子不必自责。”

    可列洒然一笑:“那就好。”

    然后转过头去,对着锦鸿和燕长风道:“锦公子、长风……姑娘,好久不见,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还望两位恕罪。”

    “恕罪就算了,这燕京城可还没人治得了大王子您的罪,但是我需要提醒一下大王子,这是燕京城,不是胡蒙王庭,还请大王子安分些。”

    燕长风显然不领情,香儿和灵儿从小就在她身边伺候着她,三人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就算是那些燕京城著名的纨绔子弟,在她们面前也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何曾吃过今日这样的大亏。

    锦鸿在一旁戏谑的看着可列,他其实心中也非常不爽,若不是可列出现,虽不说要了那几个胡蒙蛮子的性命,但至少不会让他们的下半生再受男性荷尔蒙的困扰,所以现在燕长风发难,他当然不会出来圆场。

    可列淡然一笑,作为胡蒙的大王子,他当然不会去做什么哀求之举,见长风怒气未消,他也不愿多在此事上纠缠,虽然讨美人的欢心是大多数男人都愿意去做的事情,但可惜可列属于那极少数,他更喜欢霸道的占有。

    “姑娘教训得是!“面对长风的责备,可列坦然受之:”不知几位往何处去,可列正有些话想与几位聊聊

    。“

    既然别人已经示弱,己方也不好太过得理不饶人,面对可列的邀请,锦鸿也没拒绝:“先送长风和香儿、灵儿回宫,然后再回府上。“

    “若不嫌弃,可列请同行之。“

    经过刚才的事情,几人也没有了继续闲逛的心情,便径直往皇宫的方向行去,回来的路上可列犹豫良久,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锦鸿一阵好笑。

    “什么时候大王子成了姑娘家?“

    “锦公子说笑了,只是可列过两日就要回胡蒙了,然而在回去之前想再与锦公子切磋一番,锦公子也知道我在胡蒙的情况,除了我老师之外,想要找一个可以全力施展的对手,几无二人,然而他老人家喜欢游历,高山远水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了,自从与锦公子一战后,可列每每回想,都会有新的感悟,说实话,若不是我们彼此受身份所限,可列愿在锦公子身边做一名扈从,只为能时时与锦公子交流切磋。”

    可列的一番话说得炙热,就如同他那颗因对极武痴迷而熊熊燃烧的心,人乃万灵之长,生而为人七情六欲总有属于自己的爱好,有的贪财,有的好色,还有的迷恋权势,但这些对于可列来说,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所以他对这些没有欲,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极武,他也渴望成为和他老师一样站在极武巅峰的人,那是他的终极目标,他甚至想过有一天靠着自己的力量将自己的老师踩在脚下,听起来似乎太过疯狂,所以他从来不说。

    若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可列有害怕的感觉,那就是他的极武老师,人们口中的蒙圣纳多,因为每一次和纳多相处,可列都会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那是强者对弱者无处不在的威慑,虽然可列很不愿意承认,但他无法欺骗自己。

    所以他太渴望提升自己了,而锦鸿就是他突破的方向。

    然而武痴又何止可列一人:“明日,城外十里亭!“

    “……“

    “可有不妥?“

    “并无不妥,只是可列后天就要走了,理应留在驿馆收拾细软,等待面见大燕皇帝辞行,若还出城,难免会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锦鸿给了一个神秘微笑:“明天我来找你。“

    ……

    回到驿馆的时候,已是深夜,驿馆内除了执勤的差人,大多都已在沉睡,就着暗淡的烛火,可列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轻轻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那个书生的屋子。

    “都办妥了?“关上门后的可列就着暗淡的月光,摸索着走到房间中央的桌子旁坐下,那书生看样子早就睡下了,此时估计睡得正沉,可列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然而就在可列话音刚落,那床上的被子就掀了开来,原本应该处于沉睡中的书生此时却瞪着炯炯有神的双眼,哪有半点睡意,看

    来是一直在等着可列回来。

    书生一边从床上挪下,一边回答:“都办妥了,埋在城北的鹤山林子里。“

    “怎么,觉得我的处罚过重?“听见书生的回答中多有戚戚之色,可列脸色一冷,森然道。

    “小人不敢,只是觉得可惜了那几个大好儿郎,若放在战场上,绝对是杀敌的一把好手,只可惜这里是燕京。“书生惶然,也不去掌灯,就这样想摸着黑往中间的桌子走去。

    “哼!你就坐床上答话吧。“可列冷哼一声,显然对于这个解释还算认同,然后自己找了个台阶:“本王子的性命都差点交待在他们手里!“。

    “小人已经打探清楚了,明日子时,就是城南水军换防之时,前后半个时辰,那个时候他们的审查最为宽松,只需要出示官府下发的水路文书就可以了,平时泊在码头的船都上了绳锁。“顿了顿,书生床上的枕头下取出了一把钥匙和一张印有燕南港水部衙门官印的文书,”幸运的是,我们遇到了一队来自漠兰的商队。“

    可列眼中精光一闪:“人呢?”

    “也在城北鹤山林子里。“书生答道,言语平淡,就如同杀掉的是十几只老鼠一样,但这却得到了可列赞许的眼光,漠兰人与胡蒙人的长相十分相近,所以让那个商队的人消失,自己再伪装成漠兰商人,真假自然难辨。

    虽然前面有安平君挡着,但可列却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因为胡蒙兵围歇马镇的事,说小点是百十条人命,说大点那就是战争,可无论说大还是说小,燕国皇帝杀自己的心却一点都不小,虽然当时在朝堂上,那位年强的皇帝看起来和颜悦色,对自己以礼相待,但若没有他在背后点头,房子玄是不可能和锦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翻脸的。

    而且,锦然现在是在保他可列,但那都是为了燕国着想,他现在是不想和胡蒙开战,因为他认为燕国的实力还不够,还没有从当初燕由储之乱中恢复元气,但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变卦,所以现在这燕京城就是一块砧板,自己就是这砧板上的鱼,他们想什么时候剁了,就能什么时候剁了,自己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现在这条鱼就想顺着燕京港的子母河水,游出燕京这块砧板。

    “如此,就定在明日了,既然他燕国不想好过,那就让他们比现在更难过!”嘶哑的声音,几近低嚎的吼出这句狰狞的话语,若不是现在不能闹出响动,可列估计会一拳头将面前的桌子砸得稀巴烂,想当初自信满满为两国的合作发展而来,最后却落得个仓皇出逃,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可列可是天上的雄鹰,草原的狼神,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本王子要让整个燕国在我胡蒙的铁蹄下呻吟哀嚎!“

    “还有燕国的女人。“书生深嗅了一口手中薄若蚕丝的肚兜,邪魅一笑。

第三十七章?可列其实很凶

    一大早锦鸿就牵着他的那匹蹩脚马从城北一路溜达到城南,一边摇摇晃晃的走着,一边在心中思索着昨晚老爹锦然的话。

    燕书以让锦鸿去办云州楚寿人的案子,锦然在昨晚就知道了,不是锦鸿告诉他的,锦鸿觉得可能是燕书以让人转告的,毕竟当爹的,但又觉得这样做很不符合燕书以的性格,随着燕书以在那位置上坐的越久,他就越不喜欢别人对他所做的决定说三道四,你可以进谏言,但听不听那是他的事儿,而且就目前燕书以和锦然的关系,不下道圣旨让你滚到天牢里去待着就阿弥陀佛了,虽然锦鸿不参与这些事儿,但他明白。

    昨夜刚到府上,就被管家拦着,说是老爹在书房里面等着,锦鸿知道他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但没想过会说那么多。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所以面对一个问题的看法也会不同,就比如老爹和书以哥,老爹是臣,书以哥是君,老爹主政十多年,干了很多事,有公事也有私事,有好事也有坏事,或许这样背后说他老人家的坏话可能不好,但他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不同之处就在于,他是手中握有极大权力和资源的人,普通人犯了错,就会受到惩罚,而他若犯了错,他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将这个错误抹掉,或者也可以利用手中的资源将这个错误转移到别人身上。

    所以权利的味道真的是尝到了就不想再失去,这是老爹的原话,锦鸿记得最清楚的一句。

    而现在书以哥长大了,到了该让出权利的时候了,所以锦然开始彷徨了,也一直在犹豫和挣扎,让出来,意味着就算燕书以不计前嫌 ,让他继续辅政,那他也不再是那个说一不二安平君了,上面还有皇帝,他的决定那时就只能是参考意见,而皇帝的决定才是决定,而且那时候手中握着的权力,也是皇帝赋予的,想什么时候收回就什么时候收回,连挣扎一下都不可以。

    如果再差一点,燕书以不愿意再让锦然辅政,那就一点权力都没有,皇帝念着旧情,不再追究,那这十多年得罪的人会不会趁机报复,那十多年犯下的错在没有权力的镇压下会不会反复,这些都不是概率事件,而是必然事件。

    最差的情况,不用老爹说,锦鸿当然也知道,那城西菜市口将会在某一天多出三百多口冤魂,这让锦鸿差点想放弃这趟差事。

    老爹说他也想做一个纯臣,单纯为皇家办事,老了可以归居乡野,安享天伦的臣,但这一切在他被治帝点名成为摄政大臣的那一天就已经不可能了,他也为之努力过,他将自己送去与书以哥一起读书,他也自告奋勇的主动担当起了燕书以为君之道的先生,然而这一切在君权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他还是成了挡在雄主面前的权臣。

    所以锦鸿现在很理解老爹的难处,但这些难处背后,老爹有没有更深层次的想法,他不知道。

    同样的,他也有些看不清燕书以了,他不知道燕书以现在还有多看重几人的情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自己举起屠刀,但能肯定的是,自己是绝对不会将刀对着他的。

    “这件事你放手去做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爹现在还能给你撑着。”这是老爹在自己离开书房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是背着自己说的,可能是在瞧院子里的那颗老槐树吧,老爹说那是娘留给鸿儿的玩伴,岁数和自己一样大,现在想想,确实已经很久没去找它玩了。

    但这句话表面上是体现着一位父亲对儿子的关爱,其实更多的是一位臣

    子对于忠君报国的挣扎。

    想得多了,就会有些伤感,锦鸿强自按下想要翻滚出来的眼泪,一声“哎呀!”让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蹩脚马或许真的有点蹩,直直的大道偏偏走斜了,走斜了也就算了,偏偏还把过路的人给撞了,所以现在锦鸿已经站在那人面前一个劲的赔着不是。

    “我说你这人怎么骑马的啊,这么宽的路,你都能拐到这边上来!“一名身着黄色衣衫,作丫鬟装扮的女子气势汹汹的数落着面前一脸歉意的锦鸿,约莫十四五岁的小脸上还带着刚才的惊慌。

    锦鸿对着这个小丫头笑了笑,没有答话,而是将目光转向她身后之人,那才是受害者:“姑娘恕罪,是在下刚在骑马走了神,让姑娘受了惊吓,可有伤着?“

    女子在丫鬟的帮助下低头抖动着身上浅色的柳裙,似乎只是因为惊吓摔了一下,并无大碍,此时闻言,匆匆抬头想要应声“不碍事“结果在见到对方后却变成了:”金公子!“

    面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与锦鸿在冠文楼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家小姐李玉,锦鸿自然也认出了她,虽说只是一面之缘,但李玉的善良和雍容气质,锦鸿的才情和诙谐潇洒都让彼此对对方颇有印象,显然她还不知道锦鸿的真名,只以为他真的叫金玉帛,所以还是用金公子相称。

    旁边的小丫头对着锦鸿上下瞧了瞧,心道这就是让小姐在昨晚念叨了好几次的锦公子啊,除了长得不错之外,也看不出有多好啊。

    “原来是李玉姑娘,可有伤着,不若去找个郎中瞧瞧。“原来遇见了熟人,惊鸿心下也是高兴,当然还是有些担心是否把人给撞伤。

    “真不碍事!“李玉应了一声,不自觉的咬了一下嘴唇,右手将之前因为低头整理柳裙而垂下来的秀发撇回到耳后,靓静的脸庞上微微浮现着些许羞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锦鸿也被面前这位李大小姐的举动弄得心神一荡,昨夜在冠文楼上因为离得远,而且光线不好的缘故,彼此都看的不是太真切,李玉本来就生得一副祸国殃民容颜,再加上刚才那种非常能够散发女性魅力的动作,锦鸿瞬间就有种脑充血的感觉。

    慌忙做了个深呼吸,锦鸿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失礼了,假意咳了一下打破尴尬道:“在下还有事,既然李姑娘无碍,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有空再亲自登门请罪。“

    听见对方有事要走,李玉心中顿时有些失落落的,但又闻听对方改日会亲自登门,心中那种失落又瞬间消失不见了,见锦鸿抬步离开,李玉才慌忙道:“金公子,不知你何时启程前往云州,可愿与我们同行?“

    “李姑娘也要去云州?“锦鸿好奇问道。

    李云点点头:“柳如是如今也算是我李家家仆,他们有事,作为主人家当然要出面,而且是这样的大事,我们李家更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都说李员外是燕京城出了名的大善人,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明日晌午动身,一路北上过燕云关,再经燕州官道出山海关,直入云州,中途不做停留。“

    “好,那明日晌午北城门下汇合,我们还要去城外十里亭参加花朝会,金公子可是也正要去?“询问的话语,却用了明显是有意相邀的语气,李玉有些期待的望着锦鸿,心道若他也要去,自然结伴同行最好,还能再多聊聊。

    不过面对美人邀请,锦鸿歉意道:“在下还要去接一个人,可能会晚点再过去。

    李玉以为锦鸿是去接昨晚与他同行的那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心中一黯,向锦鸿行礼告辞:“如此李玉就先行一步。”

    ……

    锦鸿一路哼着小调来到城南的驿馆门口,刚才的偶遇让我们的锦大公子现在心情十分美丽,路上不自觉间就将燕长风和李玉对比了起来,发现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若抛去一切感情基础,让他在两人里面只挑一个的话,锦鸿甩了甩头,恶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自己这个花心大罗卜,然后默默念上一句:“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要!“

    可列已经在驿馆里来回踱了不知道多少圈了,不时的探头向外面瞅瞅:“咋还没来呢?“

    看着眼前的书生,突然一股子烦躁从心底油然而生,对着那双无辜的眼睛吼道:“你他妈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干嘛,滚出去!“

    书生一脸蒙圈的看着可列,心道“好像是您一直在晃,我只是安静的坐在你面前而已。“

    显然书生不懂相对运动这套理论,也不是佛门的虔诚弟子,就算是,他也不敢把那套“风不动,云动,云不动,心动“的佛门偈语说可列听,委屈巴巴的往门口走去,准备从可列面前消失,可还没等他去开门,门就自动开了,一早就被派到门口迎接锦鸿的胡蒙汉子推开了门,锦鸿就站在门外好笑的看着屋里,显然他刚才也听到了可列的怒吼,没想到可列还是挺凶的嘛。

    见到锦鸿,就像守寡多年突然见到自己的丈夫归来一样,可列心中激动不已,说实话他还真怕锦鸿爽约,毕竟对于他来说,这是他留在燕京的最后一天,也是提升自己极武修为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列一步跨到锦鸿面前,不由分说的拉着锦鸿就往外走去,却被锦鸿阻止,去了驿馆后边暂时没人出入的马厩。

    “骑马去?“可列面有难色,他现在若是骑马出城,不到半个时辰,那燕京城的卫兵肯定会将自己捉回来,而且那时候就不是住驿馆了,而是天牢。

    锦鸿神秘一笑,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握了一柄通体淡蓝的长剑,反着微微寒光,炫人眼目。

    “在这打?“可列有点头疼,他现在在怀疑锦鸿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这次锦鸿说话了:“带你出去。“

    只见锦鸿握着长剑的手随手一抛,那柄剑就如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回旋,这时可列闻听锦鸿一个跳字,让他不由自主就跳了一下,而那柄在空中回旋的长剑在他跳起的瞬间飞到了他的脚下,可列左右晃荡了两下,逐渐掌握到了平衡,十分惊奇的踩了踩脚下的长剑,又看了看旁边的锦鸿,像极了一个被好奇心支配的孩子。

    锦鸿跟着一跃而上,长剑稍稍下沉,又再次浮上,双手帮助可列稳住身形,一声:“走!“

    长剑骤然飞起,划着烈烈风声,破空而去,眼下的燕京城就这样在可列的眼眶中慢慢变小,慢慢变小,直至如鸟瞰一般,将整个燕京城收入眼中,饶是心性沉稳如可列,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脑回路中一直浮现的都是仙法,他的老师蒙圣纳多都不可能有这般逆天手段,而他若是能从锦鸿那习得此仙术……结果如何敢想,震惊之后是狂喜,狂喜之后是阴郁。

    千般思绪瞬间袭满了可列心头,脸色变幻不定,而可列背后的锦鸿右手扶着可列,左手凝着咒结,丝丝蓝光在左手指尖闪烁,依然一脸云淡风轻的望着前方,心沉似海。

第三十八章·李四娘

    因为此次的花朝会选在了十里亭,所以锦鸿并没有载着可列直接落到十里亭前,而是在距离十里亭东侧两里的位置落下,然后以他们两人的脚力,不需片刻,就赶到了十里亭前。

    说起今日在这十里亭举办的花朝会,与昨夜的花朝会有较大区别,准确来说昨夜的花朝会应该称为花朝夜会,主要是那些酒楼负责举办,多有揽客打广告的目的在里面,无论大小酒楼,经营性质如何,都可打着花朝夜会的招牌来揽客,就连那烟柳之所,这些年也开始弄了些某某花魁倾倒于某某才子的才情,甘愿自荐枕席,只为与这位才子共度良宵的噱头来吸引顾客。

    而今日的花朝会则不同,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办的,而是由城里颇有名望的世家联合推选一名主办方,每年一换,选址也都不一样,看举办方东家的喜好而定,他们会备上丰盛的食物和酒水免费供与会之人享用,没有丝毫的盈利性质,而举办的目的,则是真真正正的邀请汇聚燕京的文人墨客,才子佳人们以文会友,共鉴佳作来着,当然也有些许提高世家声望的目的,但可忽略不计。

    花朝夜会除了如冠文楼这些顶级场所之外,其他地方的参会人水平大多良莠不齐,而今日的花朝会则不然,参会人是经过主办方严格筛选,并下发了请帖的,若没有请帖,是断然入不了会场中心,当然也无法享用那些美酒美食,只能在边上看个热闹。

    更有趣的是,今日的花朝会虽说是文人墨客的主场,但主办方也会邀请一些武道高手前来切磋比试,其中不乏极武修行者,而这些人多是军方或者大世家争相拉拢的对象,因为一名普通的极武修行者的战斗力都可以抵过数十名武道高手,更别说极武修行者若能在极武造诣上更进一步,将会有如何恐怖的战斗力。

    当然普通武者也是有机会被军方或世家看上,但价值肯定不如极武修行者,极武修行者进入军队,一般都是享受着校官的待遇,而且也不用像普通士兵一样每日操练,军队也会给他们足够的个人空间进行极武修行。

    而若进入世家,这些人一般就会充当世家守护者的角色,享受着主家丰厚的待遇,平时也不用站岗值班,只需要在主人家的安全受到威胁时出手相助就行。

    锦鸿和可列自然没有本次花朝会的请帖,所以两人兜兜转转,围着外面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视线相对比较好的位置站定。

    “好像还没开始。”锦鸿踮了踮脚,瞧着会场的桌子上摆放着的美食,有些眼馋的咽了咽口水。

    “锦兄,我们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做我们的事吧。”可列探了探身子,之前只顾着凶人,忘记了吃早饭,此时肚子里也是空闹闹的,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见着满桌美食,忍不住也跟着咽起了口水。

    旁边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似是听见了可列的话,回头瞅了瞅可列,又瞅了瞅锦鸿,其中一人见着锦鸿,瞧着他白面玉冠的样子,眼中满满的暧昧,但瞧着可列刚直方正的外表时,却又是满满的敌意,而另外一个瞧见锦鸿是嫉妒加仇视,瞧着可列却是一脸妩媚。

    锦鸿和可列有些尴尬的咳了咳,还不知道这两汉子搞什么名堂时,其中一名汉子鸭着嗓子锤了另一名汉子道:”你看够了没有啊,敲你了那眼神,挪不开了是吧?”

    被锤的那名汉子立马捉着继续锤着的手,柔声道:“好好好,不看不看,一会我

    们也找个没人的地方做我们的事。”

    “噗……”幸好早上没吃东西,这是锦鸿和可列大脑中同时冒出的想法,惊人的一致,强忍着胃里翻滚的酸爽,两人撒腿就跑。

    一口气跑出数百步,似乎好受了很多,可列一屁股坐在新绿的嫩芽之上,爽声笑道:“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可列今日还有幸遇到如此奇景,锦公子,没想到大燕还有这等有趣之事。”

    锦然没有理会可列的调笑,龙阳之癖,他也是早有耳闻,人都喜欢猎奇,那些燕国贵族在尝够了女人的味道之后,难免会找些不一样的乐子,只是他们大多找的都是些长相秀气不输女子的童男,而今天遇见的那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着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存在必定合理,万物生灭,自有其相性,大王子在此嘲笑我燕人,殊不知这般景色你胡蒙也断不会缺。”

    可列咧嘴一笑,虽然锦鸿说的在理,但这位大王子对于这种事还是打心底拒绝的,于是反驳道:“我胡蒙男儿,那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锦鸿也不作辩驳,叼了根嫩绿的狗尾巴草,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时有一些衣冠楚楚的才子佳人相伴而至,在周围人羡慕的目光中,掏出花朝会的请帖交与负责看守入口的管事,然后十分谦逊的引着巧笑嫣然的佳人相伴而入。

    世人看到的都是别人想展现出来的一面,就如一个人的成功,世人只看得到他成功后的风光,却看不到成功背后的东西;又如一个家庭,外人只能看到这个家庭如何的和睦,如何的兴旺,却看不到它暗中的风雨波澜,所以这眼前那些看似干净美丽的外表下,又隐藏着怎样的龌蹉,谁看的清呢,还不如那毫不掩饰的两个汉子。

    “锦兄,既然没热闹看,那咱们去做……去找个地方切磋吧。”显然那些看似平常的词汇已经在可列心中产生敏感效应了。

    “好……”锦鸿站了身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枯草,一个好字话音还未落下,旁边却响起了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

    “金公子?”声音有些耳熟,循声望去,不是早上才在城里遇见的李玉还能是谁,李玉辞别了锦然后,就让仆人驾着马车直奔十里亭而来,一路上心思百转,时忧时喜,但李玉惊讶的发现这些忧喜都是围绕着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金公子展开的,就连这些情绪的主人都忍不住惊叹道:“不可能吧!”

    所以我们的李大小姐这一路很纠结,那人说他晚点会过来,所以她特使嘱咐车夫驾车走慢点,一路掀着帘子往外瞧,就连身旁的黄衫丫鬟都忍不住想提醒自家小姐别把帘子掀坏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咱们李大小姐终于还是见着了那个自己想见到的身影,只是不是从后面赶来的,而是叼着根狗尾巴草坐在那和别人闲聊的。

    “你是在这等我吗?”一蹦下车,就没来由的补上一句,然后瞬间就红霞铺洒在脸颊,身后的黄衫丫鬟撇了撇嘴,心道:“我亲爱的大小姐,你这也太不矜持了吧。”

    锦然哈哈一笑,别人女子都如此大方,自己怎能再小家子气,于是也大方道:“正是,我与朋友先到此处,见李姑娘还没到,所以就坐着等你。”

    完全经不起推敲的谎言,但偏偏就有人信了,可列见着两人的样子,也是好生羡慕,心道这人比人真的是要气死人,这锦兄的桃花运怎么能这么好。

    李玉心中高兴,柔声道:“那我们进去吧。”

    “……”

    “怎么了?金公子不愿去。”李云看出了锦鸿的犹豫。

    锦鸿有些尴尬道:“不是不愿去,是我们没有请帖。”

    微微有些吃惊,但李玉也没过细问,燕京城汇聚了这么多人,发请帖的时候漏了一两个也是情有可原:“无妨,两位随我来就是了。”

    果然,有了李玉在前面与负责把守入口的管事交涉,锦鸿和可列便毫无阻拦的进了会场。

    在会场之外还看不出什么,无非就是用竹子,木头,帷布搭建起来的大型会场,可是入得里面后,才知道这会场之中分有两大区域,一个是文区,一个是武区。

    顾名思义,文区主要是给那些文人们提供舞台的地方,只见砌石为山,铸渠为水,四周用竹子搭建分割,总共一百零八间,青藤蔓上,悬挂倒吊兰,中间一方墨台,以睡莲环绕,独留一青石台阶供人上下,诗情画意尽显其中。

    武区相较于文区要简单得多,周围由竹席铺垫,供人观坐,席前置一酒桌,放置食物,中间则留下宽阔的场地,供武者切磋之用。

    上午是文会,下午才是武会,所以此时到会的人大多都集中在文区,找到自己请贴编号的对应位置落座,锦鸿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以往都只是去花招夜会上凑凑热闹。

    放眼望去,与会之人也并非全都是文人,也有武者,大燕在马背上得的天下,所以在在开国之初,重武胜过重文,其后因国家治理所需,逐渐形成了现在文武并重的局面,所以在大燕,没有所谓的文人瞧不起武夫,武者低人一等的说法。

    锦鸿坐在李玉的旁边,可列坐在锦鸿的旁边,他们的位置在文区的东边靠南一点的位置,视线刚好,看着桌上摆放的食物,锦鸿和可列的肚子开始不争气的抗议了。

    两人有些尴尬的对视一眼,而一旁的李玉则笑了笑,纤细白皙如玉琢般的手指在盘中捻起一小块点心道:“若饿了,就用点吃食,此时离晌午还有些时辰。”然后将点心送入嘴中,细细的咀嚼起来。

    锦鸿和可列暗道此女子处世之细心,为避免两人的尴尬,于是率先吃了一块点心表示这里无需拘束,与之相处当有如沐春风之感,既如此,两人也不客气,一边吃一边闲聊聊着,这才知晓,此次花朝会的主办方就是李家,而选择十里亭作为会址也是李玉自己的意思。

    锦鸿颇感意外的同时,对李玉也是好感顿生,不为别的,就因为李玉喜欢十里亭,而锦鸿也喜欢这里,上午的文会看得锦鸿和可列兴趣缺缺,李玉本想让锦鸿与在座的文人们切磋讨教一番,但见锦鸿似乎没有这方面的意向,所以也就放弃了。

    用过午饭后,渐渐的有了些阳光从云层中透了出来,在四月的天气里,还是微微有些灼人,举办方对此早有准备,一个个凉棚在武区立起,就着和煦的春风,让人十分舒服。

    一名年约三十岁,身材傲人的女子,摇着扎得一丝不苟的马尾,英姿飒爽的走到了武区中间的场地上,眉目之间英气勃发,满脸的肃然也难掩眼中的一丝媚态,那曼妙的身材在一身劲装的勾勒下更显诱惑。

    “是男人最渴望征服的那种女人。”可列心中暗道,然后不禁想到了昨晚谈完事情后,书生最后补上的那句话”还有燕国的女人。”

第三十九章·李老员外的风流史

    浑然不在意场下那些如同饿狼一般的目光,只见这名女子丹唇轻启,一阵豪爽的嗓音瞬间响彻整个会场:”尊请诸位英雄,在下燕京李府李四娘,是本次花朝武会的负责人,在这里代表我家老爷和所有本次花朝会的主办方欢迎诸位。”

    很普通的开场白,但从这里四娘口中说出,却给人感觉颇有巾帼英雄的大气感。

    “本朝自昭烈帝立国以来,就明文规定文武不分家,文以治国,武以安邦,所以我等后人当以继承先辈遗志为己任,文治武功,扬我国威!”

    一番热血沸腾的话,让场下的人都忍不住跟着齐声喊道:“文治武功,扬我国威!”

    如此三遍,李四娘伸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再次向着周围抱拳道:“本次武会,与会之人可各凭本事,一展才能,若能得军部刘将军青睐,即可披甲执杖,效命军中!”

    说话,自有一人从一处坐席上立起,此人名为刘官子,名字倒颇为儒秀,但却是一员实打实的武将,他今天并未着甲,但一身简单的武装也足以掩衬出他颇为雄壮的身躯,黝黑的脸上留着两撇八字胡,眉宇之间隐隐透着肃杀之气,一开口便声如洪钟:“本将刘官子,此次受皇命,欲为御林军增募典军校尉一名,希望在座各位尽展所长,为当今圣上效命。”

    此话一出,场中哗然一片,只因为此次军部所抛出的职位实在太过诱人,御林军本就是皇帝亲军,也就是皇帝的心腹,福利待遇自不用说,最主要的是进入御林军,那升迁的概率就要比普通军队里高得多了,而且除非皇帝御驾亲征,否则御林军是不可能亲自上战场的,所以风险系数也要小得多。

    刘官子说完兀自坐下向着李四娘点头示意她继续,李四娘会意,再次出声道:“若无意向从军,在座也有燕京各家名门望族前来招揽门客供奉。”

    说完随手一扫场地西北方的一个较为宽敞的台子,那上面坐着八名老者,都是管事打扮,想必就是那些大世家此次负责招募的人。

    “除此之外,本次武会的最终胜者,可获得我手中的这把碧渊,此剑乃是四娘的师父天峰居士所赠,只可惜他老人家为我中原武林惨死于纳多之手,四娘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北上复仇,但奈何如今的我已为人妇,再与江湖无缘,所以四娘今日自作主张,愿将此剑作为奖励,以期有志之士持此剑,行侠仗义,保家卫国。”

    静!此时的场中出奇的静!大家都还没从李四娘的那番话中回过神来,不为别的,只为“天峰居士”这四个字,他在燕国武人的心中就是神话的代言人,虽然他已经陨落了,但他的伟岸却一直停留在所有武人的心里,而且更令人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位娇艳的美人,居然是天峰居士的弟子,这让那些原本心中还有觊觎之心的人瞬间打消了念头,而看着这位李四娘的目光也从亵渎变成了仰望。

    天峰居士的弟子没一个好惹的!这是中原武林公认的事实。

    天峰居士作为当初

    中原武林第一人,乃至到他陨落了十多年之后的现在,依然没有出现超越他的存在,他的地位可想而知,而能得他的指点教化的人,又岂是平凡之辈。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看着李四娘,仰望着她背后那个巨大伟岸的身影,当然除了两个人之外。

    可列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一声不削,虽然天峰居士可能是很厉害,但就连他师父蒙圣纳多都打不过,那就更别提旁边还坐着的锦鸿了,至少他认为锦鸿的极武修为肯定是要比他师父都还要厉害的,至于锦鸿师承之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锦鸿听着这些倒是坦然,他倒是觉得那天峰居士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武林前辈,但也只是值得尊敬罢了,若要他去仰望,那是不可能的,让他仰望的存在,自己的老师孔文生可能都不行,也只有那神秘的藏云雪域中,可能会有。

    看着李四娘那充满诱惑的身影,锦鸿轻声问着身边的李玉:“那是你家嫂子?”

    李玉闻言,端在手中的酒杯一滞,心中好笑的同时又颇为无奈的开始了第一百零七次解释:“不是,她是我四娘。”

    “呃……”惊讶,同时还有锦鸿旁边的可列,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如此妩媚靓丽的尤物居然是李老员外的房中之人,在暗叹好白菜都让猪拱了的同时,也不禁赞叹李老员外的老当益壮。

    李玉早就知道对方会是这个反应,因为前面一百零六个问过她这个问题的人都是这个反应,所以也都见怪不怪了,自顾自的继续解释道:“她原本是我家募来的供奉,主要负责我爹的安全,树大招风嘛,我家声明在外,难免会有些居心叵测的家伙,所以就让四娘做了我爹的随身护卫,没想到久来久去,两人就好上了,最后我爹要纳她做妾室,家里也没人敢反对,于是她李四娘就真成了我四娘。”

    其实李玉没说的是,起初李老员外还想隐瞒两人的关系,但是两人好起来之后,凭着李四娘那摄人心魄的诱惑力,李老员外几乎是夜夜笙歌,乐此不疲,直到有一天两人在做那事儿做到一半的时候,李老员外突然休克晕厥过去,家里人才知道两人的关系,经过大夫的全力抢救,李老员外也终于是在鬼门关晃悠了一圈回来了,其后大夫自然建议他要节制,切莫“操劳过度”。

    见自己与李四娘的事情既然已经瞒不住了,李老员外也索性公之于众,然后大张旗鼓的把李四娘纳为妾室,毕竟对于一名女子来说,都已经把身子给了你,若回过头却不要人家,那这女子以后该如何处世,而且这名女子还是强大的极武修行者,惹急了别人来个屠灭李家满门然后自杀,那对谁也没有好处,所以家里人也好不反对,但给李四娘定了个规矩,那就是为了李老员外的身体着想,每个月只能与李老员外同房一次,当然李老员外有时候也会偷偷加餐,这个只要不太过分,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锦鸿和可列同时哀叹一声,惹来一旁的李玉一阵白眼,暗道你们还敢打我四娘的主意不成。

    三人自顾

    着说话,这边已有一人走上了场去,拎着一双大铁锤,站在场中将两个铁锤互相撞击得“砰砰”直响。

    “在下中州姚太宝,请诸位赐教。”

    话音撂下,便将两个铁锤掷在地上,砸出两个大坑,双手抱胸等待着对手出现。

    少顷,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手摇一把折扇悠悠走上场地,坐席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因为此时上场的这位年轻人在早上的文会上也有着不俗的表现,如今又走上了武会的场地,可以说这是一位文武全才,自然引得一片叫好声,有些姿色颇好的女子甚至都已经准备抛弃身旁相伴的男伴,等结束之后前去好生结识一番。

    年轻书生以一个十分谦逊的笑容向着面前的对手见礼道:“在下燕京陆定方,请赐教。”

    没错,这个书生报的是燕京,而不是冀州,因为虽然燕京在地理位置上属于冀州的管辖区,但燕京人从来不会在自我介绍时说自己是冀州人,而只会说自己是燕京人,因为燕京是皇城,而生活在皇城之中的人自然感觉要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加高贵。

    “哼!”姚太宝不削的哼了一声,也不多话,提起双锤就向这陆定方冲了过去,脚下步履稳健,每一踏都如猛兽奔腾,一双铁锤握在手中,舞得虎虎生风。

    看见对方来势如此凶猛,陆定方猛然收起手中折扇,然后急速后退以期能拉开与姚太宝的距离,结果对方来势太猛,还未靠近都已经能感觉到舞动的双锤所带起的劲风。

    “叮!”陆定方用扇子锵锵抵住了砸来的一个铁锤,但还没等他进行下一步反应,另外一个铁锤“碰”的一声撞在了前面那个被顶住的铁锤上,陆定方手中的折扇应声而裂,本人也被铁锤砸出的气流掀倒在地。

    姚太宝收起铁锤嘿嘿笑道:“阁下还是老老实实回去读书吧,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强身健体还行,若拿出来打架,可还差得远呢。”

    陆定方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随后吐出一口唾沫,其中隐隐含着几缕血丝,拱手道:“多谢英雄手下留情。”

    刚才也确实是姚太宝手下留情了,先是收了三分力道,然后使用右手的铁锤撞击左手被陆定方抵住的铁锤,用铁锤撞击形成的气流将对方掀翻,若姚太宝不收力道,或是直接用右手的铁锤砸在陆定方的身上,那陆定方必然落得个五脏碎裂的下场。

    也不多言,脸色卡白的陆定方缓慢走回自己的位置,盘腿调息着。

    姚太宝再次环视一周道:“在下已经触摸到了极武修行的门槛,所以普通的武者就不要来找不痛快了。”

    现场一片省然,怪不得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陆定方打败,原来已经是半个极武修行者了,众人心中皆道着一声“难怪”,而那陆定方此时的脸色也稍微变得好看了些,细想起来,刚才把自己掀翻的那股气浪,估计就是对方极武外放的结果吧。

    “如此,张某便来领教了。”人未到而声先至,不知又是何方高手。

第四十章·如此,我悠着点便是

    一声破空雷动,只见一柄巨剑落入场中,竟有半截剑身斜插于地,此剑通体呈墨绿色,古朴无华,剑身斑纹点点,却布局极为规则,给人一种重剑无锋的厚实感。

    一名中年男子随后跃入场中,这人身作游侠打扮,眉宇之间有些风霜之感,最为惹眼的是此人披散的那一头及腰长发,让人颇感新奇,要知道燕国男子虽然也都是留着长发,但除了清洗之时,其他时候都是会好好打理装束的,这样随意披洒就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在如此重要的花朝会上,可见此人确实有些不同凡响。

    姚太宝眉头一皱,显然是有些不喜面前这位披头散发之人,也不动作,自顾的将头扭向一边。

    来人无视姚太宝的态度,抱拳环绕一周,自报家门道:“在下蜀州关白凤,前来领教。”后面一句是对着姚太宝说的。

    说完抽出那把插于地上的巨剑,单手拄地,高度竟与关白凤的肩膀持平,姚太宝也不多说,向着关白凤一抱拳,算是还了礼,然后抡起双锤就砸了过去,关白凤早有准备,也是巨剑一提,伴随着铿锵之声,一道巨大的剑光闪过,将砸来的双锤轻易的化解了。

    “看来有两下子,如此老子要开始动真格啦。”姚太宝眼前一亮,对方露了这一手,已经让他了解了对方的实力,至少不会是像上一个那样“弱不禁风”。

    关白凤没有说话,回答姚太宝的是一记带着霸道剑气的跳劈,那脑后的长发因为跃起的缘故而在空中飞扬,此时看着就像是一件黑色的披风,扯着千丝万缕,霸气非常。

    姚太宝想躲开,但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对方的极武气息锁定,无奈之下只得尽起周身极武,举着双锤硬接了关白凤这一击。

    “”巨大的兵器撞击声,形成了一股强劲的冲击气流,将周围的尘土激得烟尘滚滚,化去关白凤下劈的去势,姚太宝抬起陷入地中一个脚掌之深的右脚,狠狠的对着关白凤踢了过去。

    关白凤一转剑柄,将原本竖劈的巨剑改为横面下压,以剑身挡住姚太宝凌厉的一脚,同时借势弹开,拉开了与姚太宝的距离。

    场地一边的李四娘此时却有些后悔之前没有立下极武修行者前期不能上场的规矩,那可恶的姚太宝一上来就断了所有普通武者上场较量的机会,要知道普通武者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极武修行者虽说不少,但每一千个人里面有一个就算是好的了,如今普通武者没了上场的机会,这就意味着这场武会的时间将会缩短一大半。

    李四娘揉了揉太阳穴,真想上去一脚把那姚太宝踢下场去,然后宣布大会重新开始,毕竟姚太宝那样的极武修为可能在普通武者眼里是十分强悍的,但在李四娘眼中,确实完全不够看。

    场中你来我往打得精彩,每到惊险处都能引得场外观众的声声惊呼和叫好,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人并不怎么在意。

    比如锦鸿,又比如可列,还有李玉,锦鸿和可列极武修为自不用说,所以面前的这些对战对于他们来说和小孩子打架差不多,而李玉则是因为与李四娘相处久了,对极武的见识自然就广了。

    所以现在的锦鸿对着满桌吃食倒是更感兴趣些,不时与李玉闲聊两句,可列坐在一边无聊的想

    着些什么,偶尔向着锦鸿问道什么时候可以指点下自己,可现在锦鸿眼中好像只有桌上的美食和眼前的美人儿李玉,压根儿就从心里无视着可列,这位胡蒙大王子也是颇为无奈。

    此时场上的关白凤已经败下了阵来,姚太宝有些疲乏的走回自己的位置休息,然后又跳出来了两位,实力比之前的关白凤还不如,最终自然是不敌休息之后的姚太宝了。

    然后……李四娘悲哀的发现,已经没人愿意上场比试了,只是因为其他人都是普通的武者,而唯一的三个极武修行者已经被姚太宝给打了下去,所以武会进行到这里,就差不多说该结束了,此时距离开始的时候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接下来的颁奖典礼,锦鸿和可列没有兴趣参加,在可列的一再提醒下,锦鸿终于好像恍然大悟般记起了今天要和可列切磋的事情。

    “金公子也是极武修行者?”李玉十分惊讶,之前她只是很欣赏锦鸿的才学,此时听旁边的大个子说要与锦鸿切磋,才忍不住问出了口。

    “锦兄岂止是极武修行者,刚才那些人厉害吧?都接不下锦兄一剑。”心直口快的可列可不知道锦鸿与李玉之间的事情,而且作为胡蒙人,本来发音都不标准,所以感觉金和锦的称呼没什么区别。

    “锦兄?”果然还是发现了,锦鸿一脸黑线的瞪了可列一眼,于是向李玉解释道:“实不相瞒,在下真名姓锦,金帛之锦,只因昨夜的情景不适合用真名,今天也没机会向姑娘解释这些,所以还请李姑娘恕罪。”

    李玉倒是大度,微笑的摇了摇头:“没关系,是李玉疏忽了,原来公子姓锦,可否告知全名?”

    见李玉没有怪罪之意,锦鸿感觉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这位大气知性的女子了。

    “锦鸿,金帛之锦,鸿雁南飞。”

    “金帛之锦,鸿雁南飞”李玉默默念叨着,“你们要去切磋极武,可否留我旁观?”

    “既然李姑娘出言,锦鸿岂有不允之理。”

    可列心中一叹,那位皇宫里的公主可能危险咯,说着眼前不免浮现出了昨夜燕长风对面自己时那双冰冷的眸子,让他内心深处的征服欲蠢蠢欲动,若有机会……,我可列定要让燕国拿她与我和亲。

    李玉没有带任何随从,因为锦鸿和可列既然要找个没人的地方,那么肯定有他们自己想要隐藏的东西,所以李玉果断的让所有随从都留下帮助李四娘清理会场。

    因为要顾忌不会极武的李玉,所以锦鸿和可列也没有运用极武,三人行了数里,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空地处,李玉在锦鸿的要求下,找了个离两人足有百丈的位置坐下,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因为她不自觉的相信着锦鸿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只是她自己还没有察觉罢了。

    知道了对方的强悍,可列也不再像上次一样用些试探的招式,直接祭出自己的兵器麒麟牙,那把通体火红的大刀,而锦鸿也是一挥右手,一柄通体靛蓝色的长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而且这次这把剑的颜色比之上次与可列较量时深了许多,剑身竟然还冒着缕缕寒气,远远的都能感觉到剑身上的寒冷,引得可列轻轻“咦”了一声。

    单是这开场的架势,就让在远处

    的李玉感觉到了与之前武会上的不同,虽然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阵势,但就这双方无形之中形成的气场,孰优孰劣已经昭然若揭。

    “欺风二十四绝刀!”

    出手就是杀招,歇马城下阵斩歇马镇总兵刘德彪的特木贴尔正是用的这一招,其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一道道无尽的刀气带着地狱般燃烧的火焰斩向锦鸿,那场面李玉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得不说它的视觉冲击力真的十分强大,让原本坐着的李玉一下子站了起来,她也见过李四娘极武外释的震撼场面,但是对上可列那一道道犹如实质的刀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目光追着那些快得都要追不上的刀气,心中不由得为锦鸿紧张起来。

    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锦鸿会让自己坐在离他们百丈之外的地方,因为他们爆发出来的极武确实太过可怕,而且攻击范围也是大得惊人。

    面对迎面扑来的凌厉刀气,锦鸿并没有选择御气成盾,阻挡它们,只见那些刀气一路畅通无阻的划过锦鸿的身体,继续向锦鸿身后飞去,而立于原地的锦鸿,身形却慢慢变淡,这只是他留下的残影。

    可列当然不会认为这一招就能对锦鸿造成威胁,所以在施展这二十四绝刀时,依然非常警惕的注视着前面锦鸿,当这些刀气划过锦鸿的身体时,可列微微一愣,但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瞬间斩完二十四刀的他猛然感到一股寒气正在自己的咽喉处肆虐,饶是见惯生死的他也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完全没有看见锦鸿身形的移动,但对方已经实实在在的站在了自己身旁,而且将手中的剑横在了自己的咽喉处,若是真的交战,他可列根本就没有机会斩完二十四刀,想想自己斩下二十四刀也不过两息时间。

    对了,在开始施展的欺风二十四绝刀时候,眼角闪过一缕寒芒,原来那个时候,锦鸿就已经移动到自己身边了,只是他的速度太快,这边的身形都还来不及显现。

    咽喉处的寒芒消失了,耳畔传来了锦鸿平淡的声音:“欺风二十四绝刀虽然招式凌厉威猛,但若不能成功压制对手,而且对方速度也比较快的话,那就相当于是引颈待戮。”

    ……可列感觉很无语,速度还只是比较快,两息时间,不对,应该是半息时间都不到,这家伙就从距离自己三十丈远的地方跑到了自己身边,这在他眼中都还只是比较快,可列真想问一句,那很快得有多快?

    远处的李玉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看样子好像是锦鸿赢了,而且神奇的是,锦鸿从原地突然一下就出现在了可列身边,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再来”锦鸿依然说得很平淡,话音刚落,身形又从可列身边消失,出现在了依然距离可列三十丈的地方站定。

    可列提着火麒麟,左比一下,作势预发,然后摇摇头,又右比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如此反复数次,最后苦着一张脸道:“锦兄,你这样,我完全没法出手啊。”

    饶是远处旁观的李玉也被可列的话给逗笑了,事实也确实如此,在锦鸿那般恐怖的速度下,可列无论如何在他手下也走不过一招,惊叹的同时不免心中暗喜,自己的眼光咋就这么好呢。

    “如此,我悠着点便是。”

第四十一章·蒙圣与天峰的那场往事!

    林中的打斗逐渐激烈,刀剑碰撞和气流爆破的声音此起彼伏,锦鸿没有再利用修为直接压制可列,而是刻意将自身修为封印到与可列一般上下,所以现在两人之间过招,有来有回,不相上下。

    李玉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中满是艳羡,从小时候起,就觉得习武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就算是友好切磋,但刀剑无眼,打斗之间难免有所损伤,所以从那时候起,李玉的心中对武学其实是拒绝的,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因为眼前的景象将自小就在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观点轻易推翻,极武修行者的对战也能这般赏心悦目?

    是的,李玉在这一刻有了想要习武的冲动!

    可列的极武,外释出来是火红灼人的热浪。

    锦鸿的极武,外释出来却是幽蓝森冷的寒流。

    两种颜色的极武交辉掩映,彼此碰撞,时而一道火红的月牙迎着碧蓝的波涛,就如那临江的仙者,将其一刀两断;时而一缕缕幽蓝如下坠的雨点,密集的打在正在喷涌的火山上,绽放出炫目的缤纷,若不是明确知道那是两人外释出来的极具杀伤力的极武之气,李玉真想走进那个不断演绎着的冰火世界看个痛快。

    在距离李玉身后大约两百丈的一棵足有一人合抱的柳树后,一双妩媚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战场,微微惊愕的表情让这个成熟的女人在此刻有了一些青涩女子的神态,不由自主间稍稍向前挪动了一下脚步,因为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所以完全顾不得本想隐藏的身形。

    会场的事情已经基本处理完了,那个姚太宝毫无悬念的被那位军部的刘官子将军邀走了,临走之前还拿走了那把名叫碧渊的宝剑,这让李四娘着实肉痛不已,毕竟自从天峰居士死后,那把剑就一直陪着她在江湖上闯荡,也不知饮过多少宵小奸佞的血,有想劫财的,但更多的是劫色的。

    “你一个抡大锤的,要这剑有屁用!”李四娘当时是这样想的,但姚太宝好像并不在意这些,拿着那把碧渊瞅了半天,然后骑在马上跟着刘官子一摇一摆的走了。

    就在大家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城的时候,李四娘才发现“女儿”李玉不见了,虽然李玉并不承认,但这丝毫不影响李四娘那颗泛着母爱的心。

    吩咐管事先带着人回城,自己取了一匹马追了出来,还别说,这李四娘或许真的与李玉有母女缘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她偏偏就选对,那是一处远离官道的林间空地,因为离官道比较远,所以人迹罕至。

    老远就看见李玉清丽窈窕的身影正一动不动的向前望着,耳旁依稀传来打斗的声音,把李四娘吓了一跳,还以为李玉是遇见了劫匪,于是翻身下马,也顾不得手中没有了趁手的兵器,运起周身极武,急速向李玉跑去。

    但跑到距离李玉还有两百丈左右的距离时,李四娘就收住了脚步,不是跑不动了,而是因为呈现在她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撼。

    红蓝两色的极武在前方空地上翻飞肆虐,两个飘逸的身影在那里腾挪翻转,一人招式威猛凌厉,收放之间犹如喷发的红山,爆发力极强,另一人却是飘逸洒脱,似乎随心所欲的在对方出招的间隙中喂招,但李四娘却发现那些看似随意的喂招,却实实在在的抓住了对手每一次连招的空档期,让对手原本看似毫无漏洞的招式竟生生在他手中被戳得千疮百孔。

    “高手!”这是李四娘脑中唯一闪

    现出来的念头,而且是极武修行者之中的高手,作为曾经中原武林第一人天峰居士的弟子,其对中原武林的了解自然不差,李四娘心中默默评估着,眼前的两人在中原武林当是前十的存在,只是她不明白的是,这两位前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会打了起来,最最奇怪的是,还会让李玉这丫头一脸悠闲的在边上旁观着。

    散去之前凝聚起来的极武,就这样慢慢走上去,这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小心,因为场上的两人正在对抗着,若这时有一股其他极武修行者的极武之气闯入二人的感知范围,那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而且对面还是比自己强得多的武林前辈,若惹得对方生气,自己可能完全招架不住对方倾泻下来的怒火,所以李四娘选择如普通人一样,走过去。

    当然若是你的极武修为比场上的人都高,足以碾压对方,那么这些就根本不用顾忌了,因为就算他们生气了,也只能闷在心里。

    李玉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有些慌张的转头看了过来,待看清来人之后,只是恬然的笑了一下,又再次回过头去,看向场中。

    李四娘挨着李玉坐下,此时她已经看清了场中交手两人的模样,正是之前在会场上与李玉坐在一起的两人,起初李四娘还以为这两人这是李玉的普通朋友,没想到竟是两个极武高手。

    “他们是你的朋友?”李四娘试探着问道。

    “嗯”李玉托着下巴点了点头,眼睛已经笑成了月牙儿,能见着四娘这般惊讶的表情,李玉心中开心极了,李家一共就生了李玉和他哥哥李旦,虽然李老员外之前年轻的时候除了正妻之外也纳过两个妾室,但说来也奇怪,就正室生了一儿一女之外,那两个妾室的肚子一直到死都没有过动静。

    李四娘虽然是四房,但因为李老员外的正室和另外两个妾室已经离世,所以现在李家女主人的身份当仁不让的就落到了李四娘的身上,而在李四娘这种自小就见惯了大世面的武林人士面前,能让她感到惊讶的事情还真不多。

    所以李玉小姐此时心中就稍稍有了些小得意。

    那边场中的锦鸿与可列此时也各自收招,其实当李四娘下马运起极武奔来的时候,锦鸿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当时正在兴头上,而对方似乎也没有敌意,所以就若无其事的不去理睬,而可列则是在对方从柳树后走出来的时候才发觉的。

    锦鸿一脸平淡的向李玉和李四娘的位置走去,看不出有任何极武对抗之后的疲惫。

    而可列则有些面红气喘的跟在锦鸿身后,努力调节着自己因为剧烈消耗而有些紊乱的极武气息,看着前面脸不红心不跳,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悠闲的锦鸿,可列心中再次叹服不已。

    两人行至李四娘面前分别见了礼,之前在会场虽然见过,但也只是遥遥一瞥,此时离得近了,彼此再细细打量着。

    举手投足间,魅惑的气息浑然天成,饶是以锦鸿和可列的心性,也不禁浑然一荡,慌忙各自运起极武稳守心神,喟然叹道:“难怪李老员外一把年纪了还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完全与年龄无关,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的。”

    被对方看得稍稍有些不要意思,但李四娘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心中也并不羞恼,要怪只能怪自己这媚骨天生的身子,但也无可奈何。

    李玉在一旁也是见怪不怪了,没有哪个男人第一眼见到李四娘不是这

    样的,锦鸿和可列都还算是好的了。

    回过神来的锦鸿尴尬的咳了一声,同时也惊醒了一旁的可列,歉意到:“锦鸿见过李家四娘子,刚才失态实在是抱歉。”

    “在下可列,也为刚才的失态向四娘子道歉。”

    李四娘摇了摇头,轻声应道:“无妨,奴家的情况自己省得,不怪两位。”然后很自然的扯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两位极武修为如此之高,但请恕四娘这些年深居闺中,孤陋寡闻,中原武林有名号的高手中,并无两位的名字,两位可否以诚相待?”

    锦鸿和可列无奈的相视一笑,原来这位李四娘是以为两人用的是假名字糊弄于她。

    一旁的李玉也眨了眨那双灵动的月牙儿眼看着锦鸿,似乎再说,难道你后面告诉的名字还是假名?

    锦鸿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在下确实姓锦名鸿。”

    李玉突然皱着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当朝的安平君锦然与你可有关系?”

    “正是家父!”

    惊讶?那是当然的,李玉和李四娘可没想到随便遇到个人就是这么大的来头,李玉黯然叹道:“难怪,难怪昨晚皇帝陛下会与你表现得那么亲近。”

    一旁的可列则用了胡蒙人的礼节对着李四娘和李玉行了个礼道:“在下可列,全名阿史那可列,胡蒙可汗桀列的大儿子。”

    是啊,和锦家公子在一起的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只是当李四娘听完可列的介绍后,一张魅惑众生的俏脸陡然黑了起来,就在几人茫然之时,李四娘哼然冷笑道:“我道是谁能教出这么出色的徒弟,原来是纳多的弟子!”

    锦鸿心中一惊,蒙圣纳多和天峰居士惊天一战的事情他还是听说过的,不说其他,就是小时候和燕长风、燕书以还有燕无忌四人偷跑到茶馆听评书也听了不下十回这两人的故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眼前的这位李四娘似乎还没有放下当年的恩怨。

    可列显然也联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他表现得很无所谓的样子,因为在他看来,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都是用实力来说话,他天峰居士技不如人折在自己师父纳多手上,这也怪不得任何人,见着李四娘这般怒视自己,可列也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心道若不是有锦鸿在这,说不得就要把这妖精般媚惑的女人给虏回胡蒙去慢慢享受。

    见着阵势不对,锦鸿赶忙出来圆场道:“两位请听我一言,当年纳多与天峰居士一战,个中恩怨其实并无人知晓,都是那些碎嘴的武林人瞎编胡扯的,所以我们作为他们的后生,应该首先弄清楚他们当年的对决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不是见面就如仇人一般。”

    听闻锦鸿如此一说,可列也软下气来轻声道:“当年师父与天峰居士对决之时,可列还在襁褓之中,所以对此事的巨细真的一无所知,师父他老人家对此事也是只字不提,可列只是从一些老人口中断断续续知道一下,但都只是大概。”

    见对方服软,李四娘也为刚才的失态道了声歉,说到底她也估计可列并不清楚当初的事情,就算是自己也都是一知半解的从师兄们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想。

    见几人似乎有意听自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李四娘也不矫情,转身坐会自己刚才的位置。

    见三人也跟着坐了下来,才缓缓道:“这事还要从纳多血洗中原武林的事情说起。”

第四十二章·天峰山巅的对决!

    当年纳多在胡蒙已经没了敌手,就连当时年富力强的桀列可汗对其都是礼让三分,那时候的他已经在胡蒙闯出了蒙圣的名号,但他对此并不在意,功名利禄全不放在眼里,只有极武之道才是他毕生的追求,所以他将目标转向了实力更强,人数更多的中原武林。

    一人一刀一匹马,一蓑斗笠一路南下就是当时纳多力压中原武林的全部气势,因为纳多用刀,所以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选择那些武林中以刀法立名的高手,这其中包括双刀邱燕,断刀客赵宏,劈山刀吴六十,大刀王琦等,都是当年中原武林用刀的极武修行者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们其中多数人都接受了纳多的挑担,也有些人早就淡出江湖归隐田园,不愿再起纷争,所以拒绝了纳多的挑战。

    那些接受挑战的人,结果是全都死在了纳多刀下,而那些拒绝了纳多挑战的人,也并没能安然的置身事外,既然以礼相邀不成,纳多就用尽了一切能逼迫对方出手的方式,而这些方式无疑都是让对手更快更深更无法容忍的憎恨自己。

    所以一时间江湖之上纳多的威名和他的恶名同时如雷鸣一般轰然灌入了每一个武林人士的耳中,那些用刀的人惶惶不可终日,更有甚者在只是听闻纳多之名后,就被吓破了胆,吐血而亡,而那些不用刀的人则心有戚戚,同时也暗中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择学刀。

    这样一来,那些在武林中稍稍有名的用刀之人,不是自废修为,就是自断双手,而那些不知名的,则悄改用了其他兵器,放眼天下,竟再无一用刀之人,这也是为什么中原武林这几十年来,再无一人能在这中原武林中以刀立名。

    眼见没了目标,纳多就将自己挑战的范围逐渐放大到整个中原武林,只要是中原武林排得上号的,纳多都会前往拜访,这下整个中原武林尽皆成为了纳多眼中的猎物,再也没有了偏安心理的中原武林终于在当时有天下第一庄之称的神剑山庄庄主邱浩白的组织下,举起了围攻纳多的大旗,而邱浩白之所以率先扯起大旗,也并不是为了口号中喊出的“扶中原武林于即倒”,而是他被纳多下了挑战书。

    神剑山庄的由来,便是由邱浩白的名号而来,当时的他被人称为剑神,一把三尺青锋在他手中耍得出神入化,所向披靡,在当时的中原武林,他邱浩白可以说是稳坐第二把交椅,而神剑山庄也是邱浩白一人一剑亲手建立起来的,在当时武林公认的第一人天峰居士顾盼离不问世事的情况下,邱浩白俨然已经成为了可以号令中原武林的武林盟主。

    但就是这样一名被武林人士尊为剑神的人,却不敢直面纳多的锋芒,在纳多送来挑战书的第二天,他就广发英雄帖,细数纳多所作所为总共一百零八件罪状,号召中原武林团结一体,共同围剿纳多。

    然而威名赫赫的神剑山庄起了个好头,声势汹汹,武林振奋,但结果却是在各地武林人士还在前往神剑山庄参加会盟的半路上,就接到了神剑山庄满门全灭的消息,邱浩白的尸体被悬挂在神剑山庄的大门中央,背上插着那把陪着邱浩白一起名扬天下的神剑鸳鸣,但却只有半截剑身。

    而他那有着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夫人肖岂蓉,在一天后被人发现**的躺在山庄的地窖中,冰冷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生命迹象,满身的伤痕和痛苦的面容诉说着她

    生前所遭受的蹂躏与折磨。

    神剑山庄的覆灭,让原本恢复了点士气的中原武林再次跌入了低谷,人们麻木的听着谁谁又被纳多下了挑战书,哪个门派又被纳多灭门,心中叹息之余,竟生不起一点挣扎之意。

    直到从天峰山上传来消息,中原武林第一人天峰居士与纳多相约燕崇徽三十五年六月夏至日子时,于天峰山巅对决。

    这个消息就如同久旱的天空中惊起的一道炸雷,带给了中原武林重获新生的希望,有在他们心中如同神仙一般存在的天峰居士出手,拿下纳多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一时间各地武林人士纷纷打着写有纳多恶行的旗帜向着天峰山脚汇聚。

    天峰居士顾盼离,天峰门门主,天风门虽说也属一个江湖门派,但门人极少,,天峰门并不像其他江湖门派为了提高自己的实力,就广收门徒,资质好好的要收,资质不好但是愿意给钱的也要收。

    天峰门则讲求缘分,资质再好,若门主觉得你和他或者和天峰门没缘分,就算你搬来金山银山那也是不会收的,若是门主认为你绑上你和他或者和天峰门有着莫大的缘分,那就算是绑,也要把天峰山继承衣钵。

    所以每代天峰门门主在中原武林人士的眼中都是十分傲娇的,有时可爱的让人欲罢不能,有时又让人恨得牙痒痒,但极武修为无一例外的都是武林之中顶尖的存在,传到顾盼离这一代,则更是了不得,据说顾盼离当年就是被上任天峰居士给绑上山的,心不甘情不愿的他,却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极武天才,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的师父的毕生绝学掏了个空,志得意满的顾盼离在战胜自己的师父后,潇洒的下了天峰山,开始了他青衣白剑戏游江湖的武林生涯。

    打过擂,招过亲,和良家小姐私奔过,也和画舫花魁闲聊过,一路闯荡闹出了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糗事。

    不过这一切都在老天峰居士仙逝之时画上了句号,也不知道老天峰居士给他说了什么或者经历了什么,从那以后,顾盼离接过了天峰门门主的担子,然后一转身就将自己锁进了历代天峰居士安寝的崖洞之中闭了关,这一锁就是十年。

    据说在顾盼离将自己锁进崖洞之中后,江湖各地的女子都不约而同的汇聚到天峰山脚下,一时间莺莺燕燕闹得天峰山周围难以安宁,而她们之中,有的说是为了等待顾盼离出关后与自己完婚的,也有的是为了让顾盼离纳自己为妾。

    说得都是信誓旦旦,当初自己和顾盼离是如何的山盟海誓,不离不弃,但大概过了有一个多月,这些女子就前前后后的从哪里来回了哪里去。

    也有毅力比较坚定的,在山脚下等了好几年,但最终都没了下文。

    等到顾盼离再次从闭关中出来,身形样貌依然如旧,但神情气质已与当年闭关之前截然不同,听闻顾盼离出关,天峰山脚下再次热闹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那些姹紫嫣红的莺莺燕燕,而是江湖中各路顶尖的高手前往挑战,但似乎结果是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

    就连当时为落实自己天下第一名头而上山挑战的剑神邱浩白也在下山之时喟然叹曰:“山上有谪仙居,山下是凡间林。”

    然后绝口不再提天下第一之事。

    李四娘还在襁褓之中时,就已经被顾盼离抱上了山,父母是谁连她自己也不知

    道,他还有两位师兄,其中一人是现任的天峰居士楚归咎,也是当年的大师兄,虽然威名遥遥不及他的师父顾盼离,但极武修为在当今的中原武林也是前三的存在,二师兄葛风南喜欢游历,行踪不定,所以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每一年顾盼离的忌日,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师父的坟前祭拜,偶尔也会来燕京看看他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小师妹。

    纳多顾盼离决斗的那一年,李四娘六岁,正是逐渐省事的年纪,所以对于那天发生的事,她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与纳多约定的那天早上,顾盼离在鸡鸣第一声的时候起了床,梳洗完毕就到后山去采药,一直到天阳完全出来才回,用过大师兄做好的早餐,又带着三个弟子到草堂里读书讲经,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师徒之间该说的说,该笑的笑。

    纳多是在刚到午时的时候就上了山,身后背着一把大刀,依然还是一身胡蒙人的打扮,不过看得出来是精心打理过的,衣面很干净整洁,黝黑的脸上带着与传说中的凶狠十分不符合的谦逊,细密的胡须和用布条集扎起来的头也都被梳理得一丝不苟。

    “可是天峰居士顾盼离顾居士?”

    这是纳多上山后说的第一句话,顾盼离也很礼貌的回应了对方,还邀请纳多一起吃了午饭,午饭也是大师兄做的,稀米粥和炒嫩笋,笋子是顾盼离早上上山的时候采的,不算丰盛,但胜在量多。

    李四娘还记得,那一顿饭纳多喝了七碗粥,吃了将近一半的嫩笋,而师父顾盼离只喝了两碗。

    吃过午饭,纳多就在院子里找了个阴凉地儿,将背上的大刀取下搁置在盘坐的双腿之上闭目养神,顾盼离则铺了张凉席在院中的亭子里睡午觉,一切都显得很平静也很自然。

    晚饭只有师兄妹三人在桌上,顾盼离有不是晚饭的习惯,说是辟谷,纳多也拒绝了晚饭的邀请,可能也和师父一样吧,当时的李四娘是这样想的。

    纳多一直都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坐着,而师父顾盼离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屋休息,而是把大师兄喊了进去,应该是有什么话说,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才出来,之后的事情,李四娘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按照平时的作息时间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纳多已经不在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师父顾盼离,大师兄依然将准备好的早饭盛好摆在桌上,只是眼框周围红红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二师兄也一样,三人默不作声的吃了早饭,趁大师兄收拾碗筷的空档,忍无可忍的二师兄终于还是把师父仙去的消息告诉了李四娘,虽然大师兄出声阻止了,但最终也只是哀叹一声,忍着哽咽走了出去。

    当时的李四娘没有太多思虑,只知道师父死了,然后大哭了好久,等到逐渐长大之后,才发现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并不相信师父顾盼离会败给纳多,更加不相信纳多有那个本事夺走顾盼离的姓名,所以她找到了已经是新任天峰门门主的大师兄,她想知道当晚所发生的一切。

    那晚子时刚到,纳多就从闭目养神中醒了过来,而恰巧顾盼离也在此时推门而出,两人相视一笑,但都没有说话,各自转头望向了天峰山巅的两块竖起的巨石,然后如赛跑一般争先恐后的向着那两块巨石飞射而去。

    两人的对决从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第四十三章·若寇燕,必杀之!

    到达天峰山巅的两人并未作任何休息,而是迅速取出了自己的武器开始了这场天下武林最瞩目的对决。

    因为是是夜晚,所以两人犹如实质的极武外释在那山巅之上此起披伏,就犹如苍穹之上不断闪烁的极光,让整个天峰山明亮如白昼,山下的人惊诧着山巅红白相间的炫彩世界,耳中轰鸣着犹如炸雷版极武之气对撞的声音,这一刻似乎这里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那些自视有一定极武修为的高手们纷纷想要亲上山顶近距离一睹这倾世一战的绝顶风采,但在半山腰上就已经被两人所释放的极武气流震得气血翻滚,经脉紊乱。

    修为稍微弱一些的,不得不立刻反身往山脚下奔去,修为较强的一些的,也不得不立刻停住脚步原地静坐调息,却也不敢再往前半步。

    山顶的战斗还在继续着,两人时而各据一方,以极武硬撼对方斩向自己的刀气剑影,时而凌空跃起,以极秒的身法近身肉搏,速度之快,只让众人看见了不断闪烁的点点星辰,那是因为带着双方极武气息的兵器碰撞所迸发的光亮。

    这一战没有传说中的三天三夜,也没有说书人口中的山崩地裂,因为双方的极武让整个天峰山犹如白昼,所以可能连天昏地暗都算不上。

    子时刚过,那激荡在苍穹之上的极武就消失了踪迹,众人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恢复了漆黑的夜空用自己完美的证明了那场战斗确实结束了。

    于是众人疯了一般往山顶涌去,然而当他们到达山顶的时候,只有那因为被刀气斜切而断裂滚落于一旁的巨石,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痕迹。

    大师兄楚归咎打开了有人轻叩的房门,门外站着一脸狼狈的纳多,粗重的喘息表明了他已经严重透支了自己的极武和体力,而他的背上背的不是刀,而是顾盼离的尸体。

    楚归咎也表示那一晚接过顾盼离的尸体后,自己只是按照师父的遗嘱把他送进后山崖洞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眼睁睁的看着杀害师父的仇人离去的,只记得当时在接过顾盼离的尸体后,纳多就站在门外,脸色平静的双膝跪地,然后以额触地“嘭!嘭!嘭!”十分响亮的磕下三个响头,然后用胡蒙语叽里咕噜说了半天。

    世人对那场对决的猜测很多,但楚归咎并不打算将真实的情况公告于天下,因为这是师父顾盼离的要求,也是自己这么多年的所参所悟。

    还记得纳多临走时的那句话:“请代为转告中原武林,纳多今夜就动身北上归蒙,从次绝不再踏入中原半步。”

    就从这句话,楚归咎就知道那场对决其实是师父赢了,可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纳多没有说,自己也没有问。

    ……

    李四娘把自己从大师兄楚归咎处知道的消息全盘说了出来,以前年轻的时候,一直想着为师父正名,要告诉天下人,那场对决是师父顾盼离赢了,但是没有机会,等到自己再大些,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又有了转变,就像大师兄楚归咎一样,正了名又如何,师父也不能复活。

    如今压在心底多年的事情得以吐露,而且还是向着纳多的徒弟说出,这样李四娘心中好受了很多。

    锦鸿心中对顾盼离的敬重更胜了一分,只是心中还是颇为好奇,为什么顾盼离明明胜了纳多,但活下来的反而是失败的一方,极武达到锦鸿这种程度的人其实很清楚,高手对决,胜负只在瞬息之间,想要夺取对方的生命也就是一招甚至是半招的事情,如此说来死的人只会是纳多,而不是顾盼离。

    但出来现在这样的结果,其原因只能是一个,那就是顾盼离在决胜招的时候留手了,其实极武双方在对决之时对于对手是否在喂招的时候留手,是非常清楚的,这也是为什么纳多会如此恭敬的叩拜顾盼离的尸体。

    然而对于当时顾盼离为什么会突然留手的想法,锦鸿是万万无法了解的。

    至于可列,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详细的听闻这个传说,以前只是听老一辈的人说自己的师父纳多曾经一人一刀把中原武林搅了个天翻地覆,还杀了当时有中原武林第一人的天峰居士,最后名满而归。

    但各种细节,他们也说不出来,自己也曾斗胆问过纳多关于天峰居士的事情,但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后,就不敢再出声了,但可列知道每年夏至的时候,纳多都会向着南方敬上三炷香,当时没敢问,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李玉则津津有味的听着李四娘口中的故事,向往着当时那种绝世之战的盛况,心中对极武的兴趣是越加的浓厚,以前听的都是些才子佳人之间的恩怨缠绵,悲欢离合,现在陡然听着江湖中的传说故事,顿时觉得另有一番味道,而且她心中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便宜四娘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原来每年都要来府上找四娘聊天的那个男人是四娘的师兄,以前自己还以为是四娘的某位仰慕者呢。

    看向四娘的小眼神也变得炙热了起来,她决定了,要让四娘叫她修习极武。

    几人各怀着自己的思绪回味着李四娘讲述的故事,之见远远的又有几骑向着这边奔来,四人也被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从思虑中惊醒,同时看了过去。

    行得近了,李四娘和李玉发现来人并不认识,但锦鸿却发现其中一人正是昨晚有过一面之缘,今早还在可列房中见过的那个胡蒙书生。

    可列自不必说,早就看出来人是自己的手下,所以大大方方的往前迈了两步,李四娘见可列似乎对来人很熟悉,而锦鸿也没有出现戒备的神色,所以也放下了心来,瞟了一眼旁边的李玉,发现这妮子也和锦鸿一样,毫无一丝一毫的戒备。

    其实她哪里知道,就在刚刚发现那几骑冲着这边来的时候,李玉也和她李四娘一样,眼神中充满了戒备,但她却第一时间看向了锦鸿,见到锦鸿依然一脸毫无戒备的神色看向来人,她自然也就放下了戒备,只是在好奇来的是些什么人。

    几人在离可列十步之外驻马下地,那名书生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身边的一人,然后跑到可列面前,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一路来得很急,但

    还是用着十分标准的胡蒙礼道:“大王子,大燕陛下派来的使者已经在驿馆等候,要接你前往皇宫赴宴。“

    可列点了点头:“知道了。“

    然后转身向着锦鸿三人歉意道:“陛下相邀,可列不敢怠慢,就不与三位同行了,实在抱歉。“

    锦鸿笑了笑,颇有深意的看着可列的双眼,可列坦然对之,数息之后,锦鸿拱了拱手对着可列道:“既如此,大王子一路小心,锦鸿就不再远送了。“

    旁边的李四娘和李玉此时也附声道:“可列王子慢走。“

    可列心中一滞,锦鸿的话似乎话中有话,耐人寻味,难道有所察觉?随即否定的摇了摇头,自己此次的计划虽然简单,但优点也在于它的简单直接,对方是万万不可能发现的。

    原本想要在今晚借助漠兰商队的身份,趁城南卫兵换岗的时候出城的可列,在被锦鸿震惊的时候也同时心中窃喜不已,因为就算是有着漠兰商队身份的掩护,但这也并不是绝对安全的,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人会说漠兰话,燕军只要让一个会漠兰语的人考校一下,自己就会露馅。

    所以在锦鸿展示了他可以用飞剑载着自己出城的时候,可列悄然对着那位胡蒙书生打了个眼色,那书生也是聪明之人,跟在可列身边这么久,如何不知道可列眼神中的含义。

    所以他们抛弃了原先的计划,留了一名身形与可列相似的侍卫在驿馆里装扮成可列的模样,书生只带着三名侍卫出城,因为如果一次性出城的人多了,就算其中没有可列,也很可能引起燕方的注意,所以在书生的安排下,他们很好的注意了这些细节。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出城后,还真有燕军前往驿站查看,待在门口看到可列还留在房中的时候,就没有再追查下去,所以虽然看似一次简单的计划,但各中细节的处理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

    书生的计划是,那名侍卫继续留在驿馆,而大部分侍卫也依然保持着守护王子的态势,因为他们也压根不知道自家的王子已经逃出燕京,正在回胡蒙的路上。

    然后几日之后,那名假扮可列的侍卫长再组织剩下的侍卫,一口气冲出燕京城,逃回胡蒙,到时候就算燕京方面发现可列逃跑,那也是多日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的可列可能已经出了汉月关了。

    所以揣着自认为天衣无缝心思的可列,表面依然是一副歉意不舍的表情,再次向锦鸿三人行了一礼,然后随着书生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后,依依不舍的打马而去。

    就在可列骑着马行出约有百步的距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锦鸿平静却异常冰冷的声音:“可列,记住我的话,若寇燕,必杀之!“

    一股寒气从可列的脚下迅速传遍全身,脊背上已经是冷汗涔涔,他不敢回头,因为他有些害怕对上锦鸿此时的双眼,所以他狠狠甩动着马鞭,让身下的骏马如疯马一般没命的往前跑着。

    他知道从今以后,他可列除了师父纳多之外,惧怕的名单上已经深深的刻上了锦鸿两个字。

第四十四章?云州

    可列的出逃,锦鸿没有告诉任何人,知情者除了他以外也就只有李玉和李四娘,但锦鸿相信她们也不会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这是三人在回城的路上彼此定下的约定。

    锦鸿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放可列走,可能是觉得他人还不错,就这样困死在燕京,于心不忍,也可能是和他老爹一般,不想因为可列的死而让燕蒙两国再起战端。

    相比之下,锦鸿更偏向于第一种解释,因为他自认不是那种忧国忧民的人。

    次日一早,锦鸿就进了宫,围着燕长风兜兜转转了一上午,总算是把她准备好的随身物品整理妥当,他带着燕长风,燕长风这次却没有带香儿和灵儿,一是宫中自有规矩,二是她也想偶尔甩开两条尾巴,和锦鸿单独相处些时日。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香儿和灵儿绕着锦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都是些照顾燕长风日常起居要注意的事情,让锦大公子颇感头大,而作为正主的燕长风却站在一边傻呵呵的笑个不停。

    当他们到达城北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十分,而在此等候多时的李玉和柳如是也终于等来了同行的伙伴。

    锦鸿瞧见李玉只是带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柳如是微微有些觉得惊讶,在他想来,一个富家千金出门,而且还是一见倾心的美女,怎么着也得随身带上几个身手一流的护院,虽说这世道还算太平,但万一路上遇到个劫匪,那不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其实锦鸿想的也不差,最开始李玉也是这样想的,当然这是在昨天没有见识到锦鸿的身手之前,但那之后,李玉就不这么打算了,而李四娘也觉得没那个必要,因为只要有锦鸿在,莫说普通小毛贼,就算是上百的胡蒙铁骑也拿他们没办法。

    燕长风也没想到李玉会与她们同行,但想想她身旁的柳如是也就了然,此去云州就是为了柳如是的事情去了,若作为重要人证的他都还窝在燕京,这事儿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柳如是倒是颇为惊讶,他之前只是听说皇上会派钦差大臣前往云州专办楚寿人的案子,但他没有想到这位钦差居然会这么年轻,而且还正是那天花朝夜会上被皇帝陛下罚站的那人,在有士兵把守的驿馆住了两晚,今儿一大早就被自家小姐接了出来,然后一路杀到北城门下,傻站了一上午。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四人也不多话,因为他们这也算是奉旨出行,所以官府为他们准备了一架马车外加一匹马。

    锦鸿原本是打算他自个儿骑马,柳如是驾车的,哪曾想柳如是这一介文弱书生,以前并不曾接触过驾车,倒是赶赴燕京的时候,把骑马给学会了,所以就改为柳如是骑马在前,锦鸿驾车在后,燕长风和李玉自然是舒服的坐在马车里,一摇一晃的聊着女儿家的私事,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

    楚寿人这几天右眼皮老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搞得这位县太爷心神不宁,没奈何只得关了县衙,领着自家老娘和一名新纳的得宠小妾跑到乡下去“躲灾”,但向外宣传的却是县太爷到乡下躬耕亲种,体察民情去了。

    云州的建筑风格与中原和江南

    地区大有不同,因为云州地处燕北,一年的时间里有一半都是在冰雪中度过的,所以云州的建筑更加讲究保暖,房屋建筑所用的主料不是那些青砖绿瓦,而是一块块大石头堆砌而成。

    若是有钱人家,他们会请一些石匠把这些石块打磨成形状规则,表面布有深浅凿痕的长方形石条,因为这样修建出来的房子会更好看一些,若是穷人家,就没有这么讲究了,只是将形状不一的石头尽量不留缝隙的堆建起来就行。

    石缝中间浇上泥土和麦穗壳的混合物,里面参杂些许的石灰,这样建成的房子有极强的恒温作用,说是冬暖夏凉也一点都不为过。

    楚县县衙是整个楚县最豪华的宅子,是现任楚县县太爷楚寿人在前任县令的宅子的基础上扩宽扩大的结果,宅子总共有四进院落,第一进是县衙大堂,也就是县太爷办公审案的地方,第二进是仆役下人们住的,第三进则是楚寿人自己和家人的住处,但这其中不包括他那位已经年过古稀的老母亲。

    因为楚寿人是举孝名而出仕为官的,所以想来应该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孝名,所以单独为自己的母亲修了一进院落,平日里没有老母亲或者是他楚寿人的吩咐,县衙上下无论谁都是不能擅自进入这个院子里的,反而是楚寿人的老母亲倒是每天傍晚都要准时出来在县衙里里外外晃悠两圈,慈祥的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可比她儿子让人亲近得多。

    要说有人不信邪,还真有,之前就有个小妾因为仗着楚寿人的宠爱,偏偏就要去看个究竟,结果当天下午进去,就再也没见出来过,有人说是被生气的县太爷卖给了外地的青楼,也有人说是被老夫人罚在院子里当了仆役,不准外出,反正都是老百姓们闲着胡乱唠嗑的,到底怎么回事,谁知道呢。

    刚过午时,因为县太爷除了乡下,所以现在的县衙里并没有什么活计要忙,所以用过午饭的仆役下人们十分默契的三五成群在一起闲聊打趣,要么悄悄躲进自己的房间睡会儿午觉,顿时感觉其实人生还是挺惬意的。

    在县衙的第三进院落内,位于北边最里面的一间厢房处此时却不时的传出着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楚寿人的家里人除了住在第四进院落的老母亲外,还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妾室,除了他回乡下带走的那个九姨太之外,此时的县衙里就还有另外一个八姨太,而前面七位姨太太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的疾病,去地下见了阎王。

    这北边最里间的房间便是那位八姨太的屋子。

    从房间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很细很轻,似乎是有人正在极力压抑着,要靠得极近才能听见,但很明显是两个声音,一男一女,男人是正在粗重的喘息着,而女人则是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大约过了数息时间,一声激烈的男女交鸣后,里面便没了声响,又过了片刻,房间内响起了稀稀疏疏穿衣服呃声音和男人的说话声:

    “这几天你在故意躲我?”

    “少爷误会奴家了,奴家怎敢故意躲着少爷!”女子似乎有些惊慌,说话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些焦急。

    穿好衣裳的男子轻蔑一笑,转身来到床前,看着床上香肩半露

    ,躲在被窝里如一只受惊的野兔般的女子,摸了摸那还带着粉霞余韵的俏脸,捏着她的下巴轻声道:“最好没有,要是被我知道你故意躲我,那你偷我十两银子送给你那死鬼相公进京赶考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女子忽的一下坐了起来,也顾不得遮掩胸前的风景,一脸娇媚的抓着男子的手哀求道:“少爷,你要相信奴家,奴家真的没有故意躲着少爷。”

    男子见他如此,心中自是了然,只是见到自己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也不想再继续为难对方,用手分别掂了掂女子胸前的两处伟岸,然后志得意满的起身扬长而去。

    见到在自己心中犹如魔鬼一般的男人离开,刚才还一脸娇媚的女子此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恐惧,抱着双腿蜷缩在床的最角落里低声哭了起来。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楚寿人强行抢来的柳如是妻子张艳秋,要说这张艳秋原本也不是苦命的人,她家在本地也算是富裕,和柳如是的家境一样,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生活无忧。

    张艳秋的爹一辈子就生养了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心中因为没有儿子传宗接代颇有遗憾,但对这个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是不错,吃穿用度从不曾少她一星半点。

    嫁给柳如是后,因为两家都是富裕家庭,所以日子肯定是往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古时候的女人家不用出去干活,主要就是负责家里,所以张艳秋出嫁后的主要工作除了准备给柳家生个大胖小子之外,就是陪着柳如是读书,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而柳如是也没有让她失望,第一次参加春闱预选就拿到了入京考试的资格。

    日子就这样在充满着希望的时光中一天天过去,直到燕谨惠二十一年的旱灾降临,田里颗粒无收,一家人只能靠着往年的纯粮过活,可官府这时候好死不死的又跑来纳粮征税,眼见就要揭不开锅了,于是柳老汉决定全家除了柳如是之外,都出去给富户帮工来度过这段艰难时光,那时候县衙正需要一名女红(gong),而且开出的工钱也是十分可观,张艳秋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活计。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似不错的活计却是她噩梦的开始。

    起初才到县衙做活也不累,只要手脚麻利,还有剩余的时间可以打理下家里的事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做的事情就越来越多,回去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晚。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天气已经入了冬,已经是午夜时分的县衙,大多数人都已经安睡多时,刚好做完活的张艳秋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时,却被一名醉醺醺的酒鬼堵在了门口,定睛一看才发现时县太爷楚寿人。

    这么晚来做什么?当然不是来慰问的,所以张艳秋趁着醉酒的楚寿人一个没防备,猛然推开他堵住门口的身体,逃了出来,一口气跑回了家中,心有余悸的她并没有把这件事说给自己的丈夫听,但是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明天白天就去把这个月的工钱结了,以后就再也不去了。

    但是有时候,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想要玩你,怎么也逃不掉,而很不幸的张艳秋就是老天选中的那个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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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起长风介绍:
那燕京城头有位白胡子老先生,脸上挂着二两迷笑,腰间系着女式狐佩,要为世间生灵争条活路;
这十里亭中有个青布衫小后生,肃着面孔远望城头,拄着一把青锋铁剑,想要所有人都过得比他好。
燕起长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燕起长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燕起长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