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都是被抛弃的
“龚贵,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燕军的中军大帐内,其余人员已经离去,此时只剩下了顾良臣,和站在他对面的那位被唤作龚贵的将领,从衣袖上的纹章看,属于营帅级别的中级将官。
龚贵摇了摇头,“能得顾帅一诺,末将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如此,就速去准备吧。”
待到龚贵出去不久,又有一人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就站在顾良臣的下首,抱拳垂首而立,静静等待着命令地下达。
顾良臣从衣袖中取出一道令牌递了过去,“这个你拿着,但不要让龚贵知道,你虽为他的副手,但我给你的任务并不是调兵遣将,那是他该做的事情,我要你做的,是盯着龚贵,若他有任何不轨之举,立刻祭出本帅将令,杀而代之,你可听清楚了?”
下首之人依然埋头不起,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奴才省得。”
若有人旁听,当会奇怪,行伍之中,虽有上下尊别,但下属素来在上官面前自称末将,却没有自称奴才的,要知道奴才与末将两个称谓,其中含义天差地别,末将只是听从上官节制调遣,但却是一个完全自主的个体,生活上有着自己独立支配的权利,而奴才就是主仆关系,他的一切都属于他的主人,无论是财物还是时间,甚至是生命,都是属于主人的,面对主人的要求,他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而此时这个营帅级别的将领,却在顾良臣面前自称奴才,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我给他的时间是五天,这五天的时间里,无论如何也要挡住胡蒙人的追击,如果他办不到,你就要接替他,帮他办到!”顾良臣轻声而不失威严地叮嘱着眼前之人,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信不过龚贵,而是此事不仅关乎数万大军的生死存亡,更是关系到整个定州的存亡,大意不得。
如今胡蒙十数万大军已入定州,一路连下云中、歇马,控制住了胡蒙到定州的咽喉所在,气候已成,原定州十万驻军,分别是云中、歇马、凉城、定平、定水、西平、黄金镇七处城卫守军各五千,合计三万五千,再就是驻防云中的三万锋刃军,驻防凉城的两万陷阵军,还有驻防西平的一万定安军,虽然号称十万,但还是略有出入,造成这种未满编的原因很多,主要是为了军事换防方便。
其中云中郝子峰连带着他麾下的三万锋刃军,已经被胡蒙打得连番号都没了,西平的一万定安军,是燕护明令禁止调动的,因为那边还有一个漠兰,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可轻动,所以现在定州能作为机动部队调动的,就只有陷阵军的两万,可现在胡蒙已将兵锋指向了凉城,两万陷阵军也变成了不可妄动的守军,如今放眼定州,这片辽阔的土地上,西北军团居然已经没有一兵一卒可供调遣,局势之危,可见一斑。
所以此时顾良臣所率的第一军团援军,就成了定州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但现在却被拖在了云中城外,原本他的计划是攻下云中之后,再挥师北上,同时让燕护调凉城葛成阿部一同,与歇马镇内的郝子峰内外夹击,饶是胡蒙人兵多将广,在可列的亲自率领下,兵锋正盛,但在这种跨境作战,补给难以为继的情况下,想要在燕国人的家门口,正面硬抗燕国十万大军,也是痴心妄想。
毕竟十多万大军
的每日消耗,都是一个惊人的数目,就算是靠在自家门口的燕军都有些吃不消,何况是跑得天远地远的胡蒙人。
只可惜这个战略意图被歇马镇的沦陷和锋刃军的覆灭彻底打乱,整个定州的战争天平完全倒向了胡蒙那边,胡蒙靠着歇马镇,已经可以毫无阻拦地从后方源源不断地向前线输送物资,不用再为补给的问题发愁,让胡蒙人因补给跟不上而主动撤退的设想,已然成了妄想。
如今的大燕与胡蒙,在定州这块地界上,不再可能有以柔克刚的知难而退,而是要拳拳到肉的正面对抗,顾良臣麾下的一点家底,就是今后燕军与胡蒙进行拳拳到肉的正面硬扛时,所能仰仗的唯一一支队伍,至少目前来看是这个样子,所以他不能让这支军队的主力有任何闪失。
大军丑时开拔,但不包括龚贵麾下的八千士卒,和一应伤员,顾良臣只带着四万精锐,轻装简从,依着麓山山脚地形的掩护,缓缓撤离。
“营帅可有怨过顾帅?”一名中年男子站在龚贵身边,看着麓山脚下漆黑的一片,那里有如蚂蚁一般的燕军正悄悄走过,他知道从那里走过的人,已经暂时摆脱了阵亡的命运,而留下的人,十之**,将会永远留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龚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表现出了他内心的复杂,死亡这种事情,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谁都可以豪迈地说上一句“人死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种壮语,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发现根本没有心情说一句话,而是十分贪婪地去看周围的一切,人和景,哪怕就多那么一眼也行。
“总得有人站出来挑这个担子吧,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轮到我,但知道为何不是其他人,大燕如今看似强盛,实则已如人之迟暮,大厦将倾。”龚贵不知不觉说出了一些在平时看来大逆不道的话,可能是因为已经能预知自己的未来,所以此时也就没了平日那么多忌讳。
“营帅这是在为自己内心的不甘找倾泻的出口吗?这些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旁边那人言语虽然一如既往的恭敬,但听在别人的耳朵里,更多的有试探的味道。
龚贵心如明镜一般瞧了眼身旁之人,心中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可悲,不知顾帅为何会找这么一个人来监督自己,如此没有城府的家伙,什么事情都在自以为聪明的言语之中,展露得明明白白,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顾良臣会把他留下来的原因吧,毕竟这样的人,没了就没了,一点也不心疼。
“何将军可有做好为国尽忠的准备?”龚贵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岔开了话题,转过来问着对方。
那人脸上神色一变,“营帅此话何意?”
“若我这个当营帅的都为国尽忠了,何将军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龚贵撂下一句话,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大帐,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只留下那个愣神的家伙,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也属于被顾良臣抛弃的那一部分。
……
屋外呼啸的寒风,一声声如同恶鬼的哭嚎,听得帐内的燕逐心惊胆战,只是相比于外面环境的恶劣,帐内却显得暖烘烘的,火炉上架着胡蒙人最喜欢吃的烤全羊,正吱吱地冒着油汁儿,燕逐与张子聪相对而坐,一名胡蒙翻译
带着两个士兵站在一旁,不时地为两人斟酒,说是怕两人不习惯胡蒙的大帐,留下来伺候着,其实正是目的,燕逐可能不知道,但张子聪却是清清楚楚。
但他更清楚的是,这些安排,都是万万抗拒不得,至少目前还是这样。
“当初凉城一别,不过数月,没想到今日我们会在此相见,不知燕都督身体可好?”张子聪试着与燕逐唠唠家常,以此来消除彼此之间的距离感,而燕逐也如张子聪料想的那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抗拒情绪,用冻得发抖的双手将盛满酒水的杯子捧道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道:“好,很好。”
然后又急不可待地问张子聪,“张将军,胡蒙人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去,我们可以谈判,他们要钱还是粮食?女人也可以,还是说都要,反正只要他们能放我们回去,什么条件都可以谈的。”
张子聪有些哑然地看了燕逐半晌,然后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被他强行忍住了,不知是想笑燕逐的天真,还是他的无知。
“放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他们开的价有些高,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给得起了。”张子聪并没有去粉碎燕逐的天真,而是顺着他的这份天真,接下了话题。
“能能能,我父亲是大燕黎王,我叔叔的定州都督,只要能放我们回去,无论什么条件,他们都会答应的。”有些紧张的燕逐并没有意识到他话中的主角和张子聪话中的主角有所差别,当听到有希望被放回去的时候,兴奋地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张子聪用手指在桌上缓缓敲击了几下,然后向着燕逐微微探过身子,“胡蒙人想要凉城,不知道你能不能给?”
“没问题,没问题,不就是个凉……城?”燕逐大手挥了挥,十分大气地说着,只是当他说到凉城那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豪气,因为他知道那不可能,莫说是他,就算是他父亲黎王,朝廷也不可能用凉城来交换,虽然他平时都只顾着自我玩乐,但他也明白凉城对于定州,对于燕国来说意味着什么。
燕逐的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然后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张将军莫要拿小子开玩笑。”
只是张子聪却脸色忽然严肃了起来,认真地盯着燕逐的眼睛道:“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张将军您放了我吧,除了这个事情,其他都好说,凉城这个东西,就算是我想给,也给不了啊。”燕逐的声音逐渐带起了哭腔,因为他知道胡蒙开出的价码他给不了,那也就意味着,他又要回到那个天寒地冻的笼子里去,而外面呼啸的寒风,就像已经刮到了他的身上一般,让他全身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谁说你给不了的,只要你愿意按照我说的话去做,我自然会帮你把凉城送给胡蒙,然后胡蒙就会放你回去了。”
燕逐并非笨人,张子聪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他如和还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张将军是想让我背叛燕国,帮你们诈开凉城城门?”
张子聪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对方,然后赞许地点了点头。
ps:不知不觉已经一百五十章了,对于一个新手来说,坚持下来着实不易,感谢大大们的支持,小胖在此拜谢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老匹夫,当诛矣!
“不行不行,如果是这样,我虽能从胡蒙脱身,但此举必然让我的家族开罪于朝廷,回到燕国之后,又岂能有好日子过,我不会做的,打死我,我也不干。”
张子聪没想到燕逐会突然变得坚决起来,这让他感到十分惊讶,可是当他抬头看到对方游移不定的眼神时,心中哂笑,表面上装模作样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我钦佩燕将军的忠义,但既然谈不拢,那就没必要再继续谈下去了,请燕将军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当然在这期间,燕将军若是改变主意了,依然可以让人通知我,不过时间截止在天亮之前,因为按时间来算,明日日落之前,你们斥候队刚好可以往返一趟,再久一些,就会惹人怀疑了。”
张子聪语毕,一旁斟酒的胡蒙人就用眼神示意了一直守候在旁边的两名士兵,两人会意,大步上前来到燕逐面前,一人一边,作势欲将他架起来,往帐外拖去。
“张将军,张将军!”燕逐连忙跳了起来,往后急急退出两步,一脸惶恐地看着面前的两个胡蒙士兵,又将目光投向一旁故作悠闲的张子聪,“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什么都可以商量啊,张将军!”
燕逐被两步抢上来的胡蒙兵架了个结实,此时他那身还算不错的身手,已经因为心中的恐惧和惊慌失措全部抛于脑后,如同那只架在火炉上的羔羊,只有不断地哀嚎和虚弱的挣扎。
张子聪依然不动声色地饮着杯中温酒,再顺手割下一块鲜嫩的羊肉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嚼着,连正眼都没有瞧过即将被拖出去的燕逐。
“好!好!我答应!我都答应!”就在一名士兵掀开帘子,准备跨出帐篷的时候,兴许是被外面天寒地冻的景色和临身的刺骨感所吓到,燕逐连忙回过头大声吼着,然后带着明显的哭腔,哀求着张子聪,“张将军莫要再把小子关在那里面,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便是。”
张子聪闻言,脸上逐渐浮出笑意,心道这燕逐果然还是太嫩了,只要稍微用点手段,他便垂首屈服,让人完全没有体会到征服一个人的成就感。
对着门口的两个胡蒙兵挥了挥手,那两人便松开了燕逐,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而燕逐没了两人的支撑,身体一垮,便匍匐在地上,然后四肢并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爬到张子聪的下首位置,口中不停念叨着:“张将军开恩,张将军开恩。”
这个时候,张子聪突然没有了一直深埋在内心的负罪感,因为眼前的燕逐让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虽然暂时受了些屈辱,但他相信这只是暂时的,相比起燕国,苟且的活着,至少比覆灭要好得多。
这里的燕逐只是燕**队中的一个缩影,那里还有千千万万个“燕逐”混迹在燕国的军队中,就像蛀虫一样,将燕国自立国以来就威名赫赫的大燕铁军蛀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试问这样的一支军队,如何能与刚从铁和血中磨练出来的胡蒙铁骑相抗衡。
现在投向
胡蒙,还能有些价值,等到胡蒙攻破燕京,大局已定的时候再来投诚,为时晚矣,想到这里,张子聪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两声,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骄傲。
“燕将军快快起来,你这般大礼我可受不起。”张子聪缓缓起身,将燕逐扶了起来,领到之前的那个位置上坐着,又亲自为他斟满了酒,“燕将军受惊了,其实你只要早开口,便就没有这种咱们都不想见到的场面发生了,唉,你瞧我,这都过去了,还提它作甚,请满饮此杯,祝我们即将开始的合作,一切顺利。”
“是是”燕逐连连点头,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开始的豪气,甚至连一点属于自己的骨气,都已经被刚才的事情吓得不知丢在了何处,慌忙举杯,既然张子聪要求满饮,那他就真的一口喝得干干净净,完了还用嘴抿着杯子吸了吸,然后将酒杯倒了过来,示意自己是真的喝得一点都不剩。
张子聪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燕逐的肩膀,“燕将军先在这休息,酒肉管够,吃完了,与我一同去见可汗,商议凉城的具体事宜。”
燕逐的脸色显得有些尴尬和为难,但还是不得不点了点头,乖巧得如同一只猫咪。
……
肴关今天迎来了很多贵客,晨时一批来自越州的增援部队二万五千披甲之士,在荆越王世子勾越治的率领下,从越州出发,经中州入肴州,终于在今日抵达肴关。
午时,来自荆州的增援部队二万五千披甲之士,在房仲麾下,有第一猛将之称的房高的率领下,从荆州出发,经中州入肴州,也在今日抵达肴关。
两支部队几乎同时抵达,燕护自然喜出望外,连忙安排入关将士的食宿问题,又与麾下众将一起接见了勾越治和房高两人。
“良臣已经引兵入了定州,不知朝廷对两位所率部队有何安排?”燕护随口问了一下,按道理,两人的部队是要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官的,不过因为这两支部队都不归自己节制,所以燕护自己也没有任命权,只有朝廷兵部所下军令,才能对其有效。
房高率先站了出来,从怀中拿出一封令信,上面加盖的是兵部的红色大印,“禀燕帅,末将出发之前,就已经从房帅那里取得兵部令信,只是来使说要到了肴关,见到燕帅才能开启。”
另一边的勾越治也走了出来,先是对着燕护抱拳一拜,然后说道:“末将出发之前也已经收到了兵部令信,使者同样要求当着燕帅的面开启。”
“哦?看来是让本帅来当个见证人啊,如此你们此刻便打开看看吧。”朝廷做出这样的安排,让燕护觉得是朝廷对于他的敬重,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自豪的欣喜感,虽然他以前并不太在意这些东西,但随着年龄的增加,有些时候,也开始对这些虚名变得开始看中了起来。
“遵命!”两人领命之后,同时开启手中令信,阅览了起来,只是右边的房高,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倒是左边的勾越治,脸色如常,看完之
后,将手中令信呈给了燕护。
燕护见房高迟迟不将令信递上来,便率先看起了勾越治这边的,只见上面的字数并不多,最为引人注明的,当属那句“第五军团北上的二万五千兵马归荆越王世子节制。”
当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燕护直以为这封令信其实是荆越单方面伪造的,但下方落款的兵部印信却造不得假,他终于明白了为何房高的脸色会那么难看,也终于知道他迟迟不将令信递上来的原因,毕竟他身在这个位置,对于荆越王和房家的恩恩怨怨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朝廷兵部为何会下这种决定,这不是明摆着偏袒荆越王,打压房家吗?
“这兵部的人都是一群蠢货吗?”燕护心中暗骂,但现在白纸黑字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也由不得他不相信,房高表情纠结地将令信递了上来,燕护只是扫了一眼,果然和勾越治的那封内容一模一样。
“燕帅!”房高抱拳看着燕护,似有话想说,但被燕护抬手阻止了。
“荆越王世子可有话要说?”燕护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受益的荆越一方,勾越治表面依然如常,但内心却暗道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扔给自己,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可以伺机而动。”但没办法,别人是大燕的梁王,也是第六军团的统帅,无论是身份还是官职都稳稳地压他一头,所以燕护的问题,他不能不答。
“末将身为大燕臣民,当谨遵朝廷敕令,不敢有违。”虽然勾越治不能公开与燕护叫板,但靠了朝廷的这个理,就算是燕护也不能有太过的逾越之举。
果然燕护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房高,有瞟了一眼勾越治,缓声道:“既如此,那本帅就自作主张一回,因你二人将在我定肴两州地界作战,所以从名义上,你等都要听从我的节制,直到顾元帅接手为止,另外勾越治与房高为副手,若我不在,以勾越治为主,房高为辅。”
燕护一口气宣布了认命结果,虽然有些逾越之嫌,但总体还说得过去,勾越治也没有反驳,抱拳之后,便退了下去。
只是房高心中仍有不服,但燕护悄然给他递了一个眼色,对方会意,也抱拳退了下去。
众人退去之后,何有财一如既往地留了下来,“燕帅如此做,偏袒房家的态度未免过于明显了。”
燕护无所谓地笑了笑,“便是偏袒房家了,他荆越王又能如何,那个狼崽子自年轻的时候便野心勃勃,他是江南半壁最大的隐患,若房家在这一次军事行动中被打压下去,江南半壁将再无人能够牵制荆越王,那时候他就是出笼的狮子,朝廷想再控制住就难了,此次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诡计,居然让兵部如此偏袒,莫不是古言川出了什么问题?”
“听说此次南下越州见荆越王的人就是古言川。”何有财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燕护神色一凛,眼中杀机闪现,沉声道:“这老匹夫,当诛矣!”
第一百五十二章?獠牙再露
傍晚时分,当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凉城外面急速奔来一队燕军骑兵,从他们手上挥舞的小旗来看,当是某队斥候打探归来。
片刻之后,这队燕军斥候行至外城墙下,用旗语打出属于自己的番号,以此来告诉城上的守军,是自己人。
这边旗子刚放下,那边城墙上便同样有红色小旗挥动,示意他们可以靠近答话。
“张将军,我……我们是否要靠近?”领头的燕逐强作镇定,用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与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张子聪交流着。
张子聪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定,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前来,主要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正是白昼与黑夜的交接点,他们在夜色还没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出现,就是要让城上的守军看到他们,然后用他们的亲眼所见,告诉他们自己,回来的这一小队的后方,并没有任何部队的尾随。
然而这只是打了一个时间差,他们只需要在城下磨蹭些时间,天色就会完全转暗,而一直隐藏在远处地平线外的胡蒙骑兵就能悄无声息地摸上来,然后在燕逐和张子聪诈开城门的那一刻,他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凉城发动突袭,以胡蒙马的脚力,完成这段距离的冲锋,不过数十个呼吸左右,这么短的时间,张子聪这一队十一人,无论如何也是撑得住的。
张子聪低低地“嗯”了一声,但手中匕首却不自觉间向着燕逐的腰部抵了抵,意思很明确,就是警告燕逐不要乱来,因为跨过外墙后,他们就已经进入了城上守军的弓弩射程,这时候燕逐只需要稍微透露一点,那么他们都将殒命于此。
可惜他太高看燕逐了,本来就忐忑不安的燕逐,被腰上那股尖锐的锋芒抵住,心下就更加惧怕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反水的意识,乖乖领着张子聪一行人一路行到内城墙下,仰头看了城上一眼,尽量用着自己之前在凉城的跋扈语气吼道:“认不出本将军了吗?”
城上燕军揉了揉眼睛,因为光线过暗的原因,已经完全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只得小心答道:“恕卑职眼拙,天色太暗,看不清楚。”
燕逐虽然能装出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语气,但此时已经没了当初的那个胆色,只能战战兢兢地向一旁的张子聪递了个眼色,张子聪险些被他给气死,感情之前的安排全都是浪费时间,剧本稍微没有按照预先设定的走,他就完全没了主意。
不过幸好有备用方案,张子聪暗道辛亏自己留了个心眼儿,准备了另一套方案,于是对着燕逐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抬头望向城上,用一个与他平时声音截然不同的嗓音吼道:“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这是你家燕逐燕将军回来了。”
反正要拖延时间,所以张子聪也没有一次就把话说完,那样反而会显得自己过于焦急,容易引起怀疑,果然城上燕军一听是燕逐,慌忙出声问道:“请燕将军恕罪,卑职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仔细盘问一二。”
那燕兵听到燕逐的名字之后,便有些慌了神,并不是因为燕逐在军中的威名有多响亮,而是这些士兵的顶头上司便是燕逐,
他们都知道燕逐是个嚣张跋扈的二世主,谁要是惹了他,铁定会在今后被他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刁难,而且最让人头疼的是,这个二世主的叔叔就在定州城内当定州都督,有他叔叔撑腰,这定州谁都拿他没辙。
“燕将军可否回答卑职一个问题,若回答对了,卑职立马放将军入城。”那士兵还想最后确认一下,却等来了燕逐的一阵怒气冲冲的咬牙切齿,“好的很!好的很!你尽管问便是。”
说完又立马换上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对着张子聪讨好的笑了笑,意思好像在说,“您看我这么说行吗?”
张子聪则回之以赞许的笑容。
“请问燕将军,您平时当值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城上的问题出来,燕逐因为得到了张子聪的肯定,于是越发的收放自如了起来。
“睡觉!”一声掷地有声的怒哼,十分生动地表现出了燕逐该有的怒气,果然那城上士兵一听,立刻下令打开城门,这边又主动向燕逐请罪,“燕将军莫怪,卑职也是职责所在,请将军入城,卑职当面向燕将军请罪。”
燕逐哪管他请不请罪,缓缓洞开的城门,让他心下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心道:“终于可以活下来了。”
想着,一夹马腹,准备入城,却被身后的张子聪拉住,神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向后面瞄了瞄,示意后面的大部队还没摸上来。
燕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其实就在刚才城门洞开的那一瞬间,他是想冲入城内,然后大吼着身后有胡蒙大军来袭,只可惜这个意图让随时关注着他状态的张子聪抓住,然后也十分不客气的给了他警告。
燕逐无奈,只得继续装下去,“呵!好大的威风,这凉城是你让本将军进就得进,你不让本将军进,就不得进啊,不好意思,本将军最近脾气不太好,就站在了,劳烦你去都督府一趟,告诉燕都督,就说他侄子被人当做奸细,给拦在城门外了。”
那燕兵心中叫苦不迭,慌忙跑下城楼,来到燕逐面前跪拜道:“卑职是实在看不清将军容貌,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还请将军恕罪,将军恕罪。”
不等燕逐回话,一名身材魁梧的“燕军斥候”从队列中缓缓走上前来,就在众人狐疑之际,只见他突然抬起了头来,然后在下一瞬间,那名跪拜在燕逐面前的燕兵,便身首异处。
从他依然大睁的眼睛中,可以看出他的恐惧和惊惶,因为取他性命之人,竟长着一张胡蒙人的面孔,张子聪也有了那么一瞬间的震惊,接着便是一脸怒意,他不明白这个胡蒙人为何会擅作主张,他刚想厉声质问,可当他看到对方模样的时候,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这人,居然长得和随时跟在可列身后的那名侍卫长一模一样。
“特木贴尔!”张子聪心中惊叹,他没料到可列居然会派特木贴尔亲自出手,这个他一直认为是匍匐在可列脚下的恶狼,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獠牙。
特木贴尔没有理会燕逐和张子聪惊恐的目光,对着队伍最后面的那个人打了个眼色,那人点点头,转身便向身后的夜色吹响了
一声嘹亮的长鸣。
脚下逐渐强烈的震动,让刚入夜的凉城不再平静,特木贴尔一人一刀笔直地站在洞开的城门洞中,用他的实力告诉了身后的张子聪和燕逐,他究竟是一匹怎样凶狠的恶狼。
张子聪和燕逐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后怕,特别是燕逐,暗自庆幸着刚才自己的不轨之举被燕逐烂了下来,不然最先身首异处的,肯定就是他了。
至于张子聪,他从特木贴尔的身上看到的,是胡蒙对他的不信任,想他自投降胡蒙以来,一直兢兢业业,竭尽全力为胡蒙办事,得到的却依然是对方无止境的猜忌,这让他感到既无奈又愤怒非常。
敌袭的号角在凉城内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燕军士兵赶往东城门,但这些燕军在犹如嗜血魔狼的特木贴尔面前,竟如纸糊的一样,那带着浓浓腥气的血色刀光,每一次在人群中闪过,就有一片燕军士兵的身体四分五裂,如此数刀斩出,饶是在场燕兵已有数百,竟再没有一人敢靠近他五丈以内。
转眼之间,身后的胡蒙骑兵犹如一阵飓风,呼啸着冲进了凉州城内,仓惶集结起来的燕军守备部队,在这猛烈的冲击之下,一触即溃,很快胡蒙大军就将城东的燕军击溃,然后向着西南北三个方向逐渐蔓延。
“好好的城门,为什么突然就破了?胡蒙人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燕志云慌慌张张地从都督府内钻了出来,在巡防营营帅的保护下一路向西逃去。
巡防营营帅摇了摇头,扶着燕志云边跑边说,“不知道,末将当时也在休息,后来突然喊杀声四起,等赶去的时候,东面就已经失守了,末将见事已不可为,这才来寻都督,护卫都督周全。”
燕志云突然停了下来,恶狠狠地看着对方,“你也在休息,现在才刚入夜,你身为巡防营的营帅,你居然都已经休息了?”
巡防营营帅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与燕志云的眼神对碰,毕竟他确实是失职了,只是以往都是这般作为,他不说出去,麾下知情的部下也都不是大嘴巴,自然也就传不到燕志云或者葛成阿的耳中去,只是今夜胡蒙人好死不死地跑来偷袭,这才败露。
燕志云冷着脸,不去理他,在身旁家丁的搀扶下,继续跑着,巡防营营帅见状,领着麾下将士慌忙跟上,随同燕志云家仆一起,向西逃窜。
葛成阿看着被杀得节节败退的燕军,难以接受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定州州治,居然就这样轻易地被胡蒙人攻陷,心中愤恨难忍,竟一时控制不住内心翻滚的气血,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身体晃动两下,向着后方仰倒而去,幸得身后麾下众将出手将其搀扶住,才免得摔倒。
“传令,全军放弃凉城,退…退守定水。”葛成阿虚弱地下了最后一道军令,便昏了过去,麾下众将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撤退的号角响彻凉城的每一个角落,无数败退的燕军和惊慌失措的城中百姓,自西南北三个方向逃出,那个所有人都认为不会沦陷的凉城,竟就这样在短短数个时辰内,落入了胡蒙人的手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前路
顾良臣和麾下从云中撤下来的四万大军用了四天的时间,从云中跑到了这个名叫龙尾集的地方,原本如卧龙一般匍匐在定州的麓山,山势到了这里就已经只剩下了一点尾巴尖儿,再往正西方向走一百三十里,就是凉城,如果南下,走出三十里往东南拐去,就可到达定平。
是来往凉城、定平、云中三地路径的交汇之处,若在往年,这里的来往商客和本地居民自是不少,虽比不得大城市的繁华,但也别具热闹。
可惜现在胡蒙入了定州,这龙尾集的百姓要么躲进了城内,要么拖家带口投奔了南方的亲戚,让这里变得萧条无比。
一路狂奔了数百里,要说不累那是不可能的,眼看凉城就在眼前,顾良臣估摸着就着这里现成的农房民宿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启程,傍晚十分当能抵达凉城城下。
于是乎原本冷清下来的龙尾集,因为这四万人的到来,又回光返照一般,变得活络了起来,连日来绷紧的神经和压抑的氛围在这里得到了充分地释放,士兵们将从龙尾集每一个角落里面收罗出来的食物,和身上剩下的,全都拿了出来,反正明天就抵达凉城了,还怕饿着?
不过说起来好像吃得很阔气,但也不过是每个人多沾了些许油腥味儿而已。
顾良臣暂时落脚的地方,是一处看起来是当地富贵人家的宅子,虽然房子修得好,但里面留下的东西,连一户普通百姓家里的都不如,用麾下一名营帅的话说就是,这帮家伙是将能拿走的都带走了,不能拿走的,除了这房子以外,也都敲碎了带走了。
桌子上摆着红烧一个猪肘子,和一盘清炒肺片,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让顾良臣第一次感觉到吃饭原来也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扒拉了两口米饭,又夹起两片美味的肺片放入嘴中,闭着眼睛,舒服地咀嚼着,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房间内,他用毫不掩饰的表情,来表达这顿饭所带给他的幸福感。
吞咽之后,又忍不住去夹那个肘子,或许是因为天冷,手有些发抖,又或者是肘子太重了,夹不起来,连试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顾良臣干脆把筷子往桌上一方,用抓抓起那让人馋嘴的肘子就送到了嘴边,一口咬下去,油汁沾满了一嘴。
“嗯……”顾良臣舒服地点了点头,他从未感觉到原来肘子是这般美味,据说这只猪是在一户人家的后院中发现的,整个龙尾集就找到了这么一只猪,若是那户人家的主人在的话,他真想当面和对方道一声谢,让他已经被面饼和萝卜干刮得干瘪的肠胃,再次感受到了油汁的美妙。
正当顾良臣陶醉在啃肘子的满足感中时,一只守在屋外的侍卫长突然禀报道:“禀顾帅,外出探子有紧急军情回报。”
“让他再正厅稍等,我马上就来。”顾良臣加快的啃食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就将剩余的部分全部纳入腹中,然后有些惋惜地看着落入盘中的骨头,总觉得还能再扯几缕肉丝儿下来,可惜暂时还没有时间,决定待一会儿回来再挨个儿啃一遍。
顾良臣一路走,一路用舌头顶着塞进牙齿
缝内的肉筋,心中感叹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当年吃牛肉都没有这么塞牙过,他吃放的地方就在偏厅,与正厅也就隔了一道门,所以三两步之下,顾良臣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正厅内,这里除了他的侍卫长之外,就还有四名贴身侍卫,另外还有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正一脸疲惫地站在正厅内,等待着顾良臣的接见。
士兵见到顾良臣出来,立刻强打着精神,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禀报道:“启禀顾帅,卑职在十里外发现我军溃兵。”
顾良臣正用舌头用力顶着一处快要出来的肉筋,听到士兵禀报也不以为意,现在定州兵荒马乱的,有一两名溃兵是再正常不过的。
不过他倒是埋怨起麾下负责斥候这一块的将领来,这中事情还需要他自己亲自来处理吗?
“问清什么缘由没有,他们是为何溃败?”总算是将块塞得牙齿发酸的肉筋给顶了出来,顾良臣心中一阵舒服,心情好了,自然酒业顺口问了一句,毕竟都到了自己面前了,也就顺手处理了。
士兵吞了吞唾沫,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据他们所说,是从凉城那边溃退下来的。”
顾良臣顶在牙缝上的舌头突然僵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名士兵,然后再次问道:“哪里的?”
“禀元帅,他们说是从凉城那边溃退下来的。”
这次就算顾良臣的耳朵再不好使,也把这句话听得明明白白,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他险些站立不住,不得不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下,讷讷地念叨着:“凉城丢了!凉城丢了?凉城怎么会丢了呢?那么完美的防御设施,那么丰厚的物资储备,那么多的重兵把守,怎么会丢呢?”
“禀元帅,那十多名溃兵现在已被我等扣押在军中,若有需要,元帅可以随时审问。”下首跪着的士兵感觉腿上已经有些酸疼,膝盖处因为跪在地板上的缘故,也有了阵阵寒气袭来,本来从云中过来,已经非常疲惫,大军停下休整的时候,他身为斥候,又不得不继续打探消息,一直到方才回来,都没有正儿八经地休息过一次,所以此时他也顾不得顾良臣的沉吟,有些急切地想要对方给出回复。
果然,顾良臣听后,立刻就去见了那十多名溃败下来的士兵,然后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部队继续开拔,向定平而去。
这边顾良臣趁夜,率领部队转向定平,那边的葛成阿在第二天夜里终于从昏迷中悠悠醒来,见正身处一处车棚内,车子摇摇晃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车外还能听见凌乱和脚步声和一些零散的马蹄声,他想开口说话,但似乎是昏迷得久了,喉咙太干,就像是嗓子已经粘在了一起般,一开口就十分难受,只来得及“嗬”了一声。
“军帅您醒了。”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接着就见有人掀开车棚的帘布,手中端着一碗温水,递到葛成阿的嘴边。
葛成阿冲着来人点了点头,接着端起水碗“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方才觉得喉咙处的干燥得以缓解,这才开口问道:“天旭,情况如何了?”
这个被唤作天旭的人,全名叫郭天旭,是葛成阿麾下的一名营帅。
郭天旭神色一暗,从方才的喜悦之中跳了出来,摇着头道:“很不好,凉城已经彻底沦陷了,胡蒙派出了骑兵继续追击,我们在出城之前,见到了燕志云,他和他麾下的巡防营在一起,不过后来就走散了,想来也是弃城而去了吧。”
葛成阿叹了一口气,到现在他都没有想通凉城到底是怎么陷落的,之前并没有敌军围城,城外也没有激烈的喊杀声,一切就好像是在悄无声息之中发生的,而能达到这种效果的,就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城内有胡蒙奸细,偷偷给胡蒙人开了城。
郭天旭跟着葛成阿这么多年,当然明白他眼中的意思,点了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根据从东门处溃退下来的士兵说,是燕志云的侄子,就是那个燕逐帮助胡蒙人诈开了东城城门。”
“燕逐?”葛成阿当然对这个人有印象,懊悔的捶胸顿足一番,“早知道我当时就不应该心软,直接将此人斩于庭外,当无今日之事。”
郭天旭摇头苦笑,“此人也算皇室宗亲,居然也会和胡蒙人沆瀣一气,坑害祖宗基业,这样的朝廷……”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葛成阿出言打断,“莫要胡说,败类哪里都有,皇室宗亲也都是血肉所铸,他燕志云便是例子,但万莫牵扯到朝廷上去。”
“是末将鲁莽了。”郭天旭点了点头。
“部队伤亡情况如何?”葛成阿又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凉城陷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如此想来,几日前接到的歇马镇沦陷的消息,也是真的,再加上云中,定州之地已有半数落入胡蒙人之手。
“我们带出城的有一万三千人,再加上沿途收拢的散兵,一共一万八千人,不过……”郭天旭顿了顿,又道:“不过志和领了五千精兵断后,至今还没有音信,所以此时行军的队伍一共一万三千人。”
葛成阿摇头苦笑,“可能历史上就没有过我这样失败的将军吧,还没和敌人正面交锋,就已经折损了四成兵力。”
郭天旭却不这么认为,摇着头说道:“若定州真的沦陷,那也是他燕过皇室自己作的,怪不得他人,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皇室丢了东西,使他们自己没有管好自家的人。”
这次葛成阿没有再打断郭天旭一顿看似大逆不道的恼骚,现在在他心中,也是如郭天旭这般认为的,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现在的燕军,当真是比不得燕由储之乱前的燕军了。
“还有多久可到定水?”
“快了,前方先头部队已经和定水的刘之龙对接上了,想来最迟后日午时,便能抵达定水。”
葛成阿点了点头,可能是之前心神损耗过重,所以现在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郭天旭见状,忙扶着他躺下,道了句“你好好休息”便退了出去。
望着前路绵延,心中再一次为燕军的前途担忧了起来,不知道前路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这支差点毁在自己人手里的部队。
第一百五十四章?古言川的决绝
凉城陷落的阴霾从肴关传到了燕京,顺便捎来了燕护的一封任命奏表。
“这燕护,也太心急了一些吧,无忌这孩子我也承认是很不错,但最近数月,他的官职用青云直上都不足以来形容,现在又要让他取代葛成阿,成为陷阵军的军帅,难道不知揠苗助长的后果?”
锦然坐在自己办公的桌案后方,手上拿着燕护写给朝廷兵部的任命奏章,一脸无奈地对着坐在下首的古言川抱怨着,朝廷武将官职的认命,总兵可以直接任命什长和都尉,营帅可以任命总兵,军帅可以任命营帅,这些都是可以不用请示上峰的,其用意就在于应对战场上复杂多变的军事情况,比如编制调整或者番号整编,以利于统帅进行有力的指挥调度。
但是到了军帅这一级别,就算是军团统帅也没有直接任命的权利,而是要写成请命奏章,上报给朝廷兵部,再由兵部呈给当朝的实际最高掌权者批复,毕竟到了军帅这个级别,那就真的是帝国的高级将领,动辄就是手握数万大军,所以不可以不慎重。
一般情况下,这个最高掌权者是帝国皇帝无疑,但目前的燕国却稍稍有些意外,因为在很多大臣的眼中,他们只认锦然,而无视燕书以这个皇帝。
比如这个正坐在锦然下首的古言川,在他心里,当今朝廷的真正统治者是正坐在自己对面的安平君锦然,而非那个住在皇宫里面的燕书以,所以古言川第一时间就将燕护的这本请命奏章拿给了锦然看。
锦然的这番话倒不是说他不愿意给燕无忌这个位置,在他的印象里,燕无忌与锦鸿关系要好,他在燕无忌远赴定州之前,也是经常见到的,总的来说对这个后辈的印象十分不错,可就是正因为他惜才,所以不愿意看到燕护这种揠苗助长的提携方式,觉得这样反而会害了燕无忌。
可这话落到古言川的耳中,就变成了锦然想要阻拦燕护的这个任命申请,毕竟现在锦然和燕书以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之前燕书以突然发难,一连弄掉了锦然派系的好几名地方官员,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不过好在燕书以并没有动身在京城的官员,不然就算锦然能忍,也断不会如此简单地就善罢甘休了。
燕书以虽然是帝国的皇帝,但他现在最大的仰仗,就是燕护手中的西北军团,若他们能用手段阻止燕无忌的升迁,那么在一定程度上,就能起到压制燕书以的作用,所以从逻辑上讲,这也是说得通的。
“那就以‘燕无忌资历尚浅,如此揠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的理由直接驳回了吧,陛下那里,我们也就可以不去叨扰了。”古言川揣摩着锦然的心思,试着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锦然却摇了摇头,将那奏章放到了一会儿要呈给燕书以的那堆折子里面,“由他去吧,如今定州战局对我方大为不利,那帮老将守成有余,却无开拓之能,没准这个燕无忌能挽回定州颓势也未可知。”
古言川见锦然如此说,也只能附和着点了点头,不过接下来锦然的一番话就让他瞬间冷汗如瀑。
“荆越援军的调令是你下的吧?”锦然的声音依然很平淡,就和刚才讨论燕无忌时一样
,并没有别样的情绪波动。
只是这话传到古言川耳中就不同了,两地士兵跨境作战,调令肯定只有朝廷兵部才能出,否则就会被视为谋逆,锦然掌管朝廷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所以现在他明知故问,那么就代表他现在是在责问,而不是说他真的不知道。
至于责问的原因,当然是察觉到了那调令里面的异常之处。
古言川沉默不言,因为他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作为此次做出异常举动的借口,沉吟半晌,倒是锦然先开了口。
“可有话说?”
古言川知道此事避无可避,索性跪倒在地上,以额触地,“下官一时不查,被荆越王耍了手段,中了他的圈套,下官……下官也是迫不得已啊。”
说着便将自己南下越州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说给了锦然,就连他带回来的那个徐瑛的身份,也没有半点隐瞒。
锦然眉头逐渐深锁,叹声道:“早就觉得勾越措有叛燕之心,没想到还真是如此,内忧外患,莫过于此啊。”
“下官死罪,还请安平君治罪。”古言川颤巍巍地说着,这种事情,形同谋逆,死罪都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锦然有些犹豫不定地看着古言川,说他忠心吧,其实他对燕朝廷并不忠心,说他不忠心吧,他却又对锦然忠心耿耿,这从他平时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看出。
“罢了!”锦然犹豫再三,一是出于不舍,毕竟两人也算是在朝堂上并肩作战几十年的朋友,二是目前来自燕书以的压力越来越大,若没了古言川,少了一个得力臂膀不说,兵部尚书这种重要位置的空缺之争,肯定又会让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朝廷,再次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今后越州那边有任何动静,你都要及时通知我,至于那个徐瑛和你所中之毒,也是个头疼的问题,解药我帮你想办法,徐瑛你自己处理,但我有一言说在前面,莫要再让下半身支配了你的脑子,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明白,我明白。”古言川边点着头边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得可怕,一双眼睛中凶光毕露,十分可怖。
……
入夜之后,古府姨太太们都十分自觉地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爷再次迈进了那个狐狸精所住的小院内,不是她们不想争,而是不敢争,那个狐狸精的手段,到现在都还像噩梦一般深深刻在他们的脑海中,在同情那位勇敢的八姨太的同时,也不禁一阵哆嗦,彻底打消了与那狐狸精争宠的念头。
“老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兴致如此之高?”徐瑛为古言川斟满一杯酒之后,坐到了他的身边,虽然此时已经是深冬时节,但这屋子里却暖意融融,两人都只穿了一身薄薄的单衣,特别是徐瑛,在古言川的特意要求下,那件单衣除了有些装饰作用以外,已经失去了作为衣裳的任何作用。
古言川左手揽着徐瑛纤细的腰肢,在上面不停地游走着,右手端起酒杯,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徐瑛,然后喝了一杯又一杯,“美人当前,才是最美的佳肴,那些所谓的山珍海味,当真是食之无味。”
“这
么说,老爷刚才晚膳的时候,没有吃饱咯?”徐瑛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而且很配合地扭着身体,柔声低吟了几声。
“当然没吃饱啊,况且老爷我的正餐都还没开始呢,哪有饱的道理。”古言川嘿嘿一笑,再次饮了一杯,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此时屋内的温度比较高,原本略显苍白的脸上,此时已经变得红扑扑的。
徐瑛拿起酒壶要给古言川继续斟酒,却发现已经空了,便转身将另一壶准备在身后的酒提了过来,再次给杯中满上。
古言川有些醉眼朦浓地看了看徐瑛,又瞧了瞧杯中之酒,“这样喝酒好生无趣,美人可愿喂我?”
徐瑛妩媚一笑,端起酒杯就递到古言川嘴边,但古言川却不张嘴,大着舌头说道:“不饮杯中之物,不饮杯中之物。”
徐瑛哪还不明白这个老色鬼的心思,娇嗔地白了对方一眼,便将杯中之酒含在口中,然后再凑到古言川面前,后者见状一口含住眼前的娇艳,接过了徐瑛渡过来的酒水,然后渣了渣嘴,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满上满上,这下轮到老夫喂美人喝了。”徐瑛闻言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副厌恶的神色,但很快又松开,恢复如初,提着酒壶依言而行。
古言川慢慢松开了徐瑛的双唇,然后就好像心愿达成的孩子一般,拍手欢呼着,然后自顾自地拿起酒壶,对着壶嘴就灌了满满一口,不过这一口他并没有吞,而是漱了漱口,就吐了出来。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后,古言川一改之前的醉态,神色变得就像是平时站在朝堂上议事一般,认真而严肃。
“若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愿意真心诚意的留在我的身边,与我相伴一生?”古言川没来由地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徐瑛先是微微一愕,然后便明白了其中关节,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古言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叹了一口气,他是真的喜欢眼前这个名叫徐瑛的女子,无论这个名字是真名还是假名,他都不在乎。
“方才,你喝下的那些酒中,我下了药,我知道你是勾越措训练出来的死士,所以我也很小心谨慎,方才我一直喝,就是要让你以为那酒中没毒,事实上那里面也确实没毒,真正的毒药在我口中,你转身拿酒的时候,我放进去的,所以我才会大着舌头说话,让你以为我是因为醉酒才会这样说话的,其实是因为我舌头下面藏了毒药。”
徐瑛面色平静地听着古言川有点像表白,又有点像威胁的话语,就像是在听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但你的身份让我无法容忍你的存在,莫要怪我!”古言川有些不舍地看再次看了眼徐瑛,说实话他现在很想抱着对方滚床单,但锦然的话却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让他的大脑始终保持着清醒。
不再理会屋内的徐瑛,古言川披上他的厚绒大衣就出了门来,对着空旷的庭院说了句,“莫要折磨她”,便往五姨太的厢房方向火急火燎地赶去。
等到他前脚刚迈出小院的院门,小院内便“唰唰唰”冒出来七八个黑影,一窝蜂地冲入了徐瑛的房中。
第一百五十五章?徐瑛的交易
几声怒喝从身后的小院内响起,伴随着的是门窗桌椅碎裂的声音,古言川稍稍有些奇怪,他给徐瑛下的是奇香散,虽然名字中带着一个香字,但实际上却是无色无味,不然在精明的徐瑛面前,他也不可能成功。
这种毒药其实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作用,但却对身怀武艺的人有奇效,服用之后,在药效期间,中毒之人会觉得浑身酸软无力,一身武艺也难以施展半分,就连自尽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可以说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
所以按理说,那些潜伏在院中的杀手,进去之后只需要轻轻一刀,便能将此事了了,不知为何会有打斗声传来,让人着实费解。
不过数息之后,一个从小院中窜出的窈窕身影告诉了古言川答案,虽然离得有些远了,看不清面貌,但他却清楚地记得,派去的人里面可没有一个女人,所以这个女人的身份便立刻呼之欲出。
“不…不可能!”古言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看见了这个女人已经喝下了那杯酒水,可为何她还能如此生龙活虎?
在徐瑛窜出小院之后,一颗信号弹自小院内冲天而起,随之而来的,是古府四面八方响起的锣声,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士兵迅速且整齐地从四面八方涌入这个地方,十数名身强体壮的刀盾兵在一名将领的率领下用最快的速度站在了古言川前面,用自己的身躯和手上的刀盾,为古言川筑起了一道钢铁壁垒。
四方弓弩手沿着院墙一字排开,一排排长枪兵跟在第一排的刀盾兵身后,枪锋直指徐瑛,以四面合围的方式,一步一步地将向着徐瑛所在的地方逼近。
古言川有了这些护卫,心中又再次有了底气,紧了紧身上的貂绒大衣,对眼眸中的那个倩影依然有那么一丝毫不掩饰的留恋,但更多的是愈加强烈的杀机。
“杀了她!”
冷冰冰地一声令下,身旁的将军立刻“哐”的一声抽出佩刀,指向了徐瑛,大声喝道:“杀!”
周围士兵得到上级命令,刀盾兵收起长刀,将手中立盾往地上一放,身体完全藏入盾后,就在他们电光火石地做完这一切之后,四面沿墙一字排开的弓弩手便毫不犹豫地拉开手中长弓劲弩,一支支冰冷的箭矢冲着徐瑛无情地射去。
徐瑛一头乌黑的发丝无风自动,一股似有似无地青色气韵在她的身上缓缓游走,就在箭矢射来的那一刹那,徐瑛身形如鬼魅一般,在场中翻转腾挪,一时之间,密集如雨的箭矢竟然没有对她造成一点伤害,甚至连她身上临时裹起的床单都没有一丝半点的损伤。
“极武修行者!”古言川喃喃自语,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徐瑛喝下那杯酒之后,还有能力从那些潜伏的杀手手中逃脱,不,或者不能用逃脱来形容,因为到现在为止,从小院内出来的人就只有徐瑛一人,那些杀手却到现在也没有再出现过。
古言川相信他们并不是再一次潜伏在夜色里了,而是他们都已经丧命于徐瑛之手,可她为何不在自己出门前,将自己也一并干掉,这是古言川现在最想知道的。
场上的箭矢依然没有停息,徐瑛的身影也在继续闪烁不停,但随着一阵“哎哟”声起,一处刀盾手架
起的盾墙应声而倒,与此同时,弓弩手射出的箭矢因为没有了盾牌的阻挡,也毫不留情地窜入了人群之中,瞬间就有十多名士兵中箭倒地。
那将军见状,马上右手竖于耳旁,然后五指用力一握,四面弓弩手立刻停止了射击,四面的长枪兵和刀盾手同时应声而动,纷纷向着徐瑛杀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众多兵将,徐瑛手中不知几时竟多了一把青色长剑,一剑刺出,莫说那些士兵们身上的铠甲,就算刀盾手手中结实的盾牌,也在这一刺之下,瞬间四分五裂,只这一招,便有五名士兵当场命丧,随后只见徐瑛杀招频出,三丈之内,莫有敢近身者,数百军士,就在这短短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内,便折损近三成。
古言川与身边的那名将军互看了一眼,都看出了眼中的惊色,看来还是小看了对方,料想这三百兵卒,是挡不住这个徐瑛了。
“古大人,此处已不宜久留,大人还是速速撤离为妙。”
场上的士兵又倒下了数十人,若没有成规模的围杀,那一名极武修行者在这些普通士兵面前,就是一只成年的猛虎,对面则一群刚会蹒跚走步的羔羊。
古言川点了点头,在十名刀盾手的护卫下,迅速向一旁的院门走去,这里是古府的内院,过了这道门,便是外院,古言川现在也没了主意,他也不知道这些士兵能不能拖住那个如同杀神一般的徐瑛,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边走边在心中痛骂着:“好个勾越措,若此次老夫大难不死,今后定要加倍奉还!”
身后的惨叫声还在不断响起,古言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那名将军被徐瑛手中的青色长剑刺了个透心凉,顿时亡魂皆冒,回过头来拼命往外面跑去,只可惜还没跑出多远,他就闻到身后一股香风袭来。
这股香气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在之前的几十个日日夜夜里,他都是怀抱着这股迷人的香气,要么是在挥汗如雨地做一个老当益壮的威猛骑士,要么是昏昏沉沉地当一个偃旗息鼓的卸甲耕夫,但无论是哪个时候,这股香气都没有现在带给他的冲击大,因为他知道,现在闻到这股香气,那就意味着他的性命即将被终结。
“你若杀了我,你回去可无法跟勾越措交代!”古言川急中生智,决定用勾越措来牵制眼前这个女人。
徐瑛还是如往昔一样美丽动人,甚至是摄人心魄,因为那层在她身上游走的淡绿色气韵的缘故,在一连斩杀上百人的情况下,她的身上竟然没有染上一点血迹,除了微微有些气喘的呼吸,甚至连那一头乌黑的青丝,都依然整洁如初,让人完全无法相信这是刚从一场战斗之中走出来的人。
徐瑛长剑一闪,毫无征兆地指在了古言川的面门上,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神色,“你以为他勾越措是多么英明神武的角色吗?不过也和你一般,是个被下半身支配的畜生而已!”
“你……!”被人骂作畜生,这在古言川的人生中还是头一次,特别是如今位极人臣,地位极其尊崇的他,被人如此辱骂,心中怒意便忍不住就要迸发出来。
不过现实却是,他刚怒气冲冲地吼出一个“你”字,便被抵在咽喉处的青
色长剑给生生逼着将后面的话语给咽了回去,然后忿忿不平的哼了一声,“要杀便杀,来个痛快的。”
说着便将眼睛闭了起来,但等了半天却没见对方有任何动静,于是再次睁开眼睛,对面的徐瑛依然一脸平静地站在他的面前,只是手中的那把青色长剑已经没有踪影。
“你这是何意?”古言川不解的问道。
“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古言川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徐瑛,他不明白对面这名女子会有什么事情,能与他做交易的,不过既然有机会活命,他当然乐意至极,于是点了点头道:“你说。”
徐瑛沉默着,神色复杂地变化着,大约过了十数息,才缓缓开口道:“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是谁?”古言川觉得有些好笑,暗道:“就你这身手,哪还需要我帮你,你不杀我,我就阿弥陀佛了,还让我帮你去杀别人。”
不过接下来从徐瑛口中说出的这个人,让他打消了心中的笑意,勾越措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杀的,莫说是她一个徐瑛,就算是十个都不可能办得到,勾越措作为江南半壁的霸主,身边奇人异士不可谓不多,寻常人可能对此并没有多大的概念,但作为朝廷重臣,这种私人武装的力量,他是明白得很,就拿安平君锦然来说,他身边潜藏的极武高手,修为在徐瑛之上的,就他亲眼见过的就有双十之数。
难怪她会找自己做交易,不过这也让古言川对徐瑛更加另眼相看,这样的女子,不仅有一具完美的皮囊,和一身极好的身手,还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懂得忍辱负重。
“我可以答应你,但既然是交易,你的筹码又是什么呢?”古言川有些不怀好意地用眼睛再次打量着徐瑛,虽然这名女子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有过他的印记,但每每面对她,他依然有着最原始的冲动。
徐瑛妩媚一笑道:“我的筹码,当然是饶你一命,然后还像往常一样,在您身边极尽所能地伺候着。”
“不过…”徐瑛突然神色一冷,幽幽地说道:“我最多只会给你十年时间,若十年内你没能完成我们的交易,到时候,我不仅会杀了你,你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你没有完成此次交易的代价。”
“你之所以最开始没有动手,就是为了用这些人来展示一下你的有这个实力吧!”古言川神色一冷,眼中的**尽去,但最终还是点了头,“但我也有个条件,那就是若我完成了这个交易,你便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徐瑛俏皮地向着古言川眨了眨眼,神色之间,有着说不出的迷人媚态,“那就看你的本事咯,虽然以你的年纪已经可以当我爹了,但若你能征服本姑娘的心,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良辰苦短,我们……”说着古言川再次伸手去拉徐瑛,却被对方轻巧地躲了过去,“那院子里到处都是死人,人家哪还有心思?”
古言川讪讪一笑,这倒是事实,于是慌忙去找人处理去了。
就在两人离去不久,一道黑影从一个角落中走去,然后一脚踏出,在古府的院墙上几个起落,往外面飞掠而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老天爷不让
“极武修行者,这荆越王还真是大手笔,这么说,他还是把那个女人留下了?”安平君府的书房内,锦然坐在自己的书桌后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是”角落中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回应。
“呵……!”锦然有些头疼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颇有些无奈地道:“这个精 虫上脑的老家伙,不过既然他们达成了交易,那么料想接下来勾越措那边也做不了什么动作,今后那叫徐瑛的女子或许还有用得着的时候,也罢,由他们去吧。”
锦然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手中是下午燕书以批示过的奏章,果然如他料想中的一样,燕书以对于让燕无忌出任陷阵军军帅一事是一百个赞同,还特意亲自写了一封嘉奖文书。
“但愿无忌这孩子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吧。”锦然将批复的折子放到右手边,那里都是明日一早要发往肴关的加急文书,定州的战火已经烧到了南边,也不知道锦鸿在那边如何了。
……
“小鸿子”一声轻唤在锦鸿耳边响起,伏在桌案上的锦鸿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不知不觉又是一晚上过去了,外面的天色已经微亮,鸡鸣声不时响起,打破拂晓的宁静。
锦鸿一脸笑意的看着正站在身旁的燕长风,“长风,你怎么来了?”
燕长风有些心疼地看着锦鸿,她已经记不得这样的场景在两人来到定水后究竟发生过多少次了,原本应该洒脱不羁的心上人,此时却被这些繁杂的事物扰得疲惫不堪,虽然锦鸿没有说,但她知道,支撑锦鸿耐着性子坚持下去的,是他对两人未来的承诺。
燕长风的眼前就浮现出了两人来定水之前的画面,锦鸿当着她的面,向皇兄燕书以提亲的事情,原本两人以为,只要锦鸿开口,燕书以最多就是问一下她的意思,然后调笑两人一番,这事就水到渠成了。
但让两人有些措手不及的是,燕书以并没有答应,而是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等到锦鸿至少成为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官的时候,他才会同意燕长风下嫁给他。
“虽然三品命官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以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够达到这个高度,但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多花点时间和心思而已。”燕长风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燕书以对锦鸿说的这句话,这话里其实话中有话,甚至还带着一点讽刺的味道,她当时清楚地感觉出了锦鸿情绪上的尴尬。
“皇兄你……”她当时心中就有些生气,正欲出言为锦鸿辩驳两句,但被锦鸿拉着她的手阻止了,“行!书以哥说得对,要配上长风自然不是什么身份都可以的,我这就去谋个差事。”
“这倒不用,朕这里有个现成的,定州定水城令尹,正五品,不知你敢去否?”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般场景,只是燕长风一直没弄明白,那日她皇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为何会自称为“朕”,要知道以往几人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是你我相称,难道是皇帝当久了,说顺了口?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热,回过神来的燕长风低头
看去,正看见锦鸿一脸温柔地看着她,然后顺着对方的牵引,缓缓坐在了对方温暖的怀中,“哎呀,你个登徒子,天都亮了呢,也不怕被人看见。”
“这么早,谁会没事跑到这里来啊,放心吧。”说着锦鸿的手便不老实地在燕长风的腰肢上缓缓地动了起来。
燕长风对锦鸿的攻势显然有些应接不暇,虽然努力地用手去捉那双魔爪,但最后发现却是徒劳,不一会儿燕长风的呼吸就变得急促了起来,脸色也变得红红的,再顾不得去阻止对方,只得将失去力气般的身子靠在对方的胸膛上,任其欺负。
“让我吃了你好吗?”锦鸿有些颤抖地将嘴伏到燕长风红润如玉的耳朵边说道,随着他近距离呼出的热气传到燕长风的耳朵内时,燕长风整个身体都忍不住激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难以抑制地咬着嘴唇,轻吟了一声。
“现……现在吗?可是天都已经亮了,等晚上好不好?”燕长风带着七分羞涩,三分乞求的语气,水润润的眸子就像随时都能滴出水来一般。
“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锦鸿带着七分渴望,三分乞求的语气,同时加大了两只魔爪的活动力度。
燕长风娇羞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了锦鸿的胸膛之中,而作为胜利者的锦鸿,此时已经没有了半点疲倦神色,咧开嘴嘿嘿直笑。
“报…!禀大人,朝廷令使来了,正在门外请见。”堂外一个声音突兀地传来,锦鸿能听出来,那是昨夜轮值的差役。
锦鸿瞬间就像一直气急败坏的公鸡,瞪着足可以吃人的眼睛,就要吼出一句:“滚去告诉他,今天本官不见客,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见!”
燕长风伏在她的怀里笑出了声来,然后用手指按在锦鸿想要骂人的嘴唇上,故作无奈地说道:“看吧,不是我不让你吃哦,是老天爷不让,可怪不得我。”
“不行不行,这事儿比天都大,老天爷也不行。”锦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下,那个属于记忆中的孩子气再次出现在了锦鸿身上,让燕长风没来由地抿嘴轻笑,伸手摸着他的脸颊道:“好啦,听话,朝廷的人千里迢迢赶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大不了晚上我等你便是。”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锦鸿认真地看着燕长风,而后者给了他轻轻一吻,便从其身上跳了起来,“快去吧。”
无奈地锦鸿只得懊恼地搓了搓双手,然后突然一脸坏笑地看着燕长风道:“我的手怎么湿了?”
不等燕长风反应过来,锦鸿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反应过来的燕长风只得脸红红的啐了一口“登徒子!”然后急冲冲地回自己房间去了,因为下身传来凉凉的感觉,当她明白早上才穿的那条新裤子已经被打湿了。
锦鸿一脸不爽地出了大堂,便见到有四名皇宫侍卫护着一名侍站在偏厅,虽然天气寒冷,但五人都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只是偶尔会用眼角的余光瞟一瞟偏厅的门,似乎在说“正主为何还不来啊?”
“诸位久等了。”见到别人这么恭敬地等候,他也不好意思
发作,改了一张笑脸迎了上去。
那侍寻声抬起头来,锦鸿才发现原来这人他还认识,“刘公公,久违啊,不知是刘公公亲临,锦鸿怠慢了,还望刘公公恕罪。”
刘间手中拿着圣旨,虽说只是名侍,但不看僧面看否面,他这种代表天子的使臣,出使地方,那地方官可都是对他毕恭毕敬的,唯独到锦鸿这里,他便自觉地放低了身段,毕竟在燕京的时候,他是知道锦鸿与皇帝陛下那种亲如兄弟的关系的,况且锦鸿身边还有长风公主,就是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在锦鸿面前自命不凡。
“锦公子说哪里话,奴才此来才是冒昧登门,本来我此次来的目的是向燕无忌燕世子传旨的,不过路过此处,听闻公子在此为官,便冒昧登门拜访,希望没有打扰到您和长公主殿下,方才从轮值的差役那里得知,锦公子经常处理公事至天明,奴才是既为陛下高兴又为他感到忧心啊。
高兴的是,陛下除了燕世子之外,又再得锦公子这样的臂膀,实在可喜可贺;忧的是,锦公子如此舍身忘我,莫要把身体弄垮了,那定不会是陛下希望看到的,所以还望锦公子多多休息才是。”
锦鸿哈哈一笑,暗道这刘间果然越来越会处世,“多谢陛下和公公关心,锦鸿省得了,不知陛下有何旨意要交给无忌哥的?”
刘间犹豫了片刻,因为从常理来说,旨意上的内容在见到传旨对象之前,是不可以外泄的,不过眼前这人毕竟不是别人,于是道:“据说是肴关那边为燕世子请的命,要任命他为陷阵军的新军帅。”
锦鸿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意外,但这倒是情理之中,葛成阿丢了凉城,自然是要被处罚的,相对于以前,只是降级的这个处罚,倒还算是轻的了。
“如此,那奴才就告退了,还请锦公子向长公主转达一下陛下的慰问。”说着刘间便向锦鸿拱了一拜,算作道别。
“公公何不吃些饭食再走,现在已是早晨,待我吩咐厨房做些早点,吃过再走也好。”锦鸿出声挽留着。
刘间却摇了摇头,“多谢锦公子美意,不过此去城北还有些距离,早点办完差事,便能早日返程复命,免得陛下担心,就此告辞了。”
锦鸿见此也不强留,快步来到刘间面前,从手中摸出一张银票,悄无声息地放到了刘间的衣袖内,“一路路途劳顿,公公也请多加小心。”
刘间看了看锦鸿,一丝难以言状的感动在他的眼中闪过,诚然他作为皇帝的代表,地方官会把他们这些侍给供起来,但也不过是态度上而已,而且侍地位低下,不仅是京官,就连地方官也多有瞧不起他们的,对他们的毕恭毕敬大多都是做的表面功夫。
刘间虽说年少就入宫,但他那点俸禄,也就堪堪养活自己,至于宫外父母亲人的贫寒,他是看在眼中,疼在心中,却又无能为力,如今锦鸿的这点“施舍”,于他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再次躬身拜谢,刘间悄悄抹了一下眼角,带着那四名侍卫匆匆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中,只留下一串脚印。
第一百五十七章?镇字级大将军衔
陷阵军在定水的营地位于定水城北,虽然定水城也不算小,但因为现在为了躲避战乱,南下避难的流民越来越多,有好多地方都被临时用来安置流民了,所以能腾挪出这么一块地方,已经是锦鸿和他手下的那帮握笔杆子的文官,这腾一点,那挪一点给拼出来的。
此时天已大亮,天空飘落的雪花较之前小了些许,但还是纷纷扬扬,有些迷眼,银装素裹的城北校场上,刘间正双手摊开一卷圣旨,朗声读着:“兹陷阵军军帅,龙骧大将军葛成阿,督军不力,兼指挥失当,致使胡蒙人不费吹灰之力,轻取凉城,陷定州战局于被动,但念在你为国戍边多年,甚是劳苦,故免去陷阵军军帅一职,自回肴关梁王燕护麾下听命,钦此!”
葛成阿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传旨的刘间,然后还不敢相信般又问了声:“刘公公,陛下是让微臣回肴关,在老帅麾下听候差遣。”
“正是”刘间点了点头。
得到刘间点头之后,葛成阿的双眼突然红润了起来,然后笑着仰天一叹:“老帅终究还是记得咱们这帮老弟兄啊。”
然后兴冲冲地从刘间手上接过圣旨,又恭敬地退了回去。
刘间接着取出第二卷圣旨,善意地看了燕无忌一眼,念道:“独立营营帅燕无忌接旨!”
“臣接旨”燕无忌应声跪拜于地,身后的张二虎则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柳之览,仿佛在问,“难道皇帝陛下要因为歇马镇失守一事,来怪罪燕营帅?”
而后者却表现出了一副没有丝毫担心的架势,甚至眼中还含着丝丝笑意。
“兹独立营营帅燕无忌,自今年年初起,二下肴关,三援歇马,致胡蒙先锋大军在歇马城下损兵折将,虽多有升迁,但都是临危受命,此番朕要你再次临危受命,担任陷阵军军帅一职,可敢否?不敢也无所谓,反正你当定了,所以朕特赐封你为镇西大将军,领正三品衔,为我大燕守住西北门户。”
刘间念完,在场诸将皆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声,虽说升为军帅,的确不是一件多见的事情,但也并不是稀罕事儿,他们所惊呼的,是圣旨中提到的军衔名,一般像葛成阿这种军帅,封号基本都是龙骧、虎贲、车骑、骠骑等等,若特别受恩宠,或者是立下大功劳者,会被赐封平字大将军衔,即平西、平北、平南、平东四大将军衔。
而镇字大将军衔,比平字的含金量更高,自燕国立国以来,也就只有燕无忌的祖父燕王北和锦鸿的叔祖父锦谷峰两人被封为了镇字大将军衔,燕望北是镇北大将军,锦谷峰是镇南大将军,在此之后的数代人,再无一人受封过镇字级大将军衔,就连燕护都没有,可以说镇字大将军衔在燕国就是传说级的存在,由此可见此时众人的惊讶,其实也就可以理解了。
就连当事人燕无忌和他身后的柳之览也都愣了愣,一时半会儿,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燕无忌站起身来,恭敬地上前接过圣旨,退回自己的位置后,不由得与柳之览对视了一眼,之前他们只是料到燕无忌的老爹会上禀朝廷,将他提拔到军帅的位置,但没有想到会是镇字级。
而柳之览身旁的张二虎更是惊讶得下巴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燕军帅,葛军帅,陛下的旨意小的已经带到,这便要返程复命去了,还请两位今后再接再厉,为陛下分忧。”刘间依然带着身后
四名侍卫,拱手对着两人拜了拜。
燕无忌和葛成阿忙回拜道:“有劳公公,一路保重。”
刘间心中苦笑,这些人基本都是这样,表面上对他很恭敬,但其实是打心底没把他当回事儿,不然这天寒地冻,再加上一路走来舟车劳动,如何会一口热水都没得喝呢?
“还好马车里自己带了些,虽然冷了,但总归比吃雪强吧。”刘间心中暗道,再次对两人拱了拱手,便快步离去。
其实正如他所认为的那样,燕无忌和葛成阿却是没有把他当回事儿,因为在他们心中,刘间这种内侍,根本就没有需要结交的必要,或许出于礼貌,会随口问问,但现在两人都还沉浸在方才圣旨的内容里,一时间也无暇他顾。
“无忌……哦不对,现在我应该叫你燕军帅了。”葛成阿走上前来,与燕无忌攀谈着。
燕无忌苦笑一声,“葛叔还是叫我无忌吧,燕军帅这个词儿从您口中叫出来,总觉得别扭。”
葛成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似乎是为了避免这种尴尬,所以这次并没有称呼对方,而是直接说事,“陷阵军在我手中也有好几个年头了,里面的情况我比你清楚些,这次回肴关,我想问你要两个人,不置可否?”
“当然!”
“陷阵军的编制是两万人,分四营,刀盾营营帅郭天旭,长枪营营帅柳志和,弓弩营营帅韩坤,骑兵营营帅关从,其中志和在凉城陷落之后,领长枪营断后,至今未归,想来是凶多吉少了,郭天旭虽对朝廷偶有怨言,但为人稳重,心智成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所以我打算将他留给你,其余如韩坤、关从之辈,都在朝中有着裙带关系,虽有小智,但不堪大用,若你想要与胡蒙人过招,有这两人在军中,迟早坏事,而我看你那两个副将,颇有才能,当得大任,所以我意,让韩坤和关从随我调入肴关,空出来的位置,由你麾下那两副将补上,不知你意下如何?”
仔细听着葛成阿说完,燕无忌才知对方是在为自己接手陷阵营扫除障碍,心下感激不已,于是拱手对着葛成阿拜道:“葛叔大恩,无忌铭记于心。”
“呵呵,说什么大恩不大恩的,倒显得生分了,”葛成阿摆了摆手,神色之间难得有了轻松的神色,“我和定肴两州的这些个老弟兄们,哪个不是在你爹手下从小兵做起来的,要说大恩,那是你们家先有恩于我,我只是在报恩而已。
现在我军在定州的局势已经烂了,要想把胡蒙人彻底赶出去,你身上的胆子将会很重,不要寄希望于顾良臣的部队,那些都是被蛀得体无完肤的老爷兵,撑不起场面,一切都还只能靠你自己,另外西平的王学兴,在必要的时刻,你可以找他帮帮忙,但也仅限于帮忙,他手中的一万安西军,轻易动不得。”
燕无忌点了点头,葛成阿说的这些话,对于目前的燕无忌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毕竟是在行伍之中浸染了几十年的老将军,把当前定州的局势看得很透。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葛成阿拍了拍燕无忌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和鼓励,“帮我雪凉城之耻!”说着便转身离去,但走出两步后,又转过身来,犹豫了一番后,凑近了燕无忌的耳边轻语了两句,也不顾燕无忌眼中的震惊,缓缓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
柳之览和张二虎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燕无忌的两侧
,静静看着他眼中的震惊和愤怒慢慢散去,但燕无忌不说,他们也就不会问,这是这么久相处下来,三人之间逐渐形成的一种默契,可这次却是燕无忌首先忍不住地问道:“你们为何不问我葛军帅给我说了什么?”
“呃……”柳之览和张二虎相视一笑,然后像是开玩笑一般,为了满足燕无忌的要求而问:“说了什么?”
“凉城的城门,是燕逐给胡蒙人开的。”燕无忌说得轻描淡写,但却没有人知道他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窜出的那股怒火,若是普通人,他或许还不会这般恼怒,但燕逐是黎王的儿子,当今陛下的堂弟,是血脉纯正的大燕皇室宗亲,可就是这样的皇室宗亲,却选择了叛国投敌,这样的事情若是宣扬出去,那燕国皇室的威信和名誉,将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打击,甚至是声名扫地,这样的后果,将会酝酿出怎样严重的后果,让人想都不敢想。
柳之览两人显然也没有料到会事这样劲爆,这样可以在燕国掀起轩然大波的消息,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的两人,只得紧闭着嘴巴,沉默地站在原地。
……
与此同时,在定水西北方向大约百里的一处废弃村落内,因为百姓大多因为战乱而逃散的缘故,定州境内有很多这种保存完好,但毫无人烟的村寨,不过此处与别处不同的是,现在这里出现了许多士兵,从他们的军服上看,属于燕军,但又并不是第六军团的军团徽章,更像是地方军。
这些士兵正分工明确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巡防、放哨、守卫,还有正在休息和做饭的,在一处相对较大的宅子深处,不时地有女人的哭声和男人嚣张的笑声传出,期间还夹杂着一声声无比绝望的嘶吼。
有一名士兵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碗刚出锅的马肉,却被站在门口的两个看守给拦住,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那碗中的马肉,皆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一人扯了一坨下来放到嘴中嚼着,然后才笑眯眯地将房门推开一条缝,放那士兵进去。
士兵也很识趣,并没有把那条缝隙推开,只要刚刚能容下他的身体穿过即可,入屋便见到一个中年男子被赤身**地捆绑在屋中央的梁柱上,而在那人对面,正有另外一个赤着身子的粗犷汉子,正以一种十分粗鲁的方式冲击着他身下同样不着片缕的女人。
那粗犷汉子见有人进来,只是扭头瞟了一眼,待看见来人后,又回过头去继续冲刺着,口中喘着粗气道:“他娘的,现在才给老子端来,是想把本帅饿死不成?”
然后在一阵急速律动之后,从床上扯下一床被子裹在身上,也不去管那还在兀自抽搐的女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八仙桌边,拿起碗里的马肉就大口啃了起来。
“你还在这干嘛,怎么?看上这娘们儿了?”粗犷汉子冷冷地瞟了一眼还站在屋内的士兵,言语中隐隐有了杀气,那士兵忙不迭地告罪,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屋子。
“嘿嘿嘿嘿!”粗犷男子咽下胡乱咀嚼过的马肉,拿起一块马肉又回到床边,一边啃着,一边用另一只手粗暴地揉捏着女人白嫩的身体,引来后者无助而痛苦的惨叫。
汉子将眼神看向那个被捆在梁柱上的中年男人道:“燕志云啊燕志云,想不是你也会有今天吧,你官威不是很大吗?要治我的罪?来呀!哈哈哈哈……”
第一百五十八章?乱世的罪孽
“段秃子,你…不…得…好…死!”燕志云一字一顿地咬着牙骂着对面那人,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的原因,说话的同时,伴随着一连串的磕牙声,让这句话的份量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不过无论这话说的气势如何,落在段秃子的耳中,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纯当是对方放了一个屁,捂着鼻子扇一扇,也就过去了。
这个段秃子,就是随着燕志云一同逃出凉城的巡防营营帅,本名段刚,因为他的头上秃子了一大片,形成了一个典型的地中海发型,所以燕志云第一次见的时候,就给他取了段秃子这个外号,并一直沿用道现在,而作为燕志云下属的段刚,则因为要受燕志云节制,虽然对这外号感到不忿,但也只能默默地承下。
巡防营乃是地方武装,统归于都督府管理,所以燕志云算得上是段秃子的顶头上司,不过现在发生眼前这种情况,倒显得有些匪夷所思。
段秃子看了眼床上已经恢复了些体力,抱着自己的衣裳缩到床角处的那个女人,然后有些回味道:“你那几房妾室,就她味道最好,等晚上再试试你的正房夫人,虽然老了点,但始终给人一种风韵犹存的风骚感,不知道吃起来味道如何。”
燕志云牙关一直在“咯咯咯”地响着,身体内的热能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再加上两天两夜没有吃过东西,所以现在就算心中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段秃子千刀万剐,但也没了力气去发泄心中的愤怒,只能狠狠地瞪着对方,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估计这段秃子已经死了千百次都不止了。
见燕志云没有答话,段秃子却来了说话的兴致,把他从在燕志云麾下当差开始的所有事情,都前前后后说了出来,当然说的内容对于燕志云来说,虽然都是老调从弹,算不得新鲜,但里面关于段秃子的真实想法,他到现在才真正知晓。
“还记得那一夜,你留宿在我家,不!应该是我夫人房中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吗?我并没有拿着你‘好心’给我的银子去鬼混,而是就在你们对面那间房里,每过一个时辰,我就用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上一刀,看着那鲜血流出的伤口,让伤口的疼痛,掩盖着内心的痛楚。”
段秃子神色开始变得有些狰狞,“不过也就前几次我会这么做而已,直到后面,当我发现那贱女人看你的眼神中多了一些暧昧的情愫之后,我便没有再这么做了,你不会真以为那贱人是失足落水的吧?哈哈哈哈……”
段秃子突然将声音降得很低,前倾着身子,就像在说悄悄话一般,“实话告诉你吧,是我找人把她推下去了,然后你又知道为什么我自她以后就不再娶了吗?。”
“就是因为你这个王八蛋!”突然的怒喝,把因为体力不支而有些昏昏欲睡的燕志云惊醒过来,“谁知道你会不会哪一天突然脑子一抽,又以慰问的名义,跑到我府上去。”
“你待如何?”燕志云虚弱地问着对方,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这是段秃子最不想看到的,因为这样,会让他没有了报复的快
感,他最希望的,是燕志云对他苦苦哀求,然后让他可以像一个胜利者一般,俯视着对方,谈判着,同情着,怜悯着,然后在一一拒绝之后,看着对方绝望而无助的眼神,获得最大的报复快感。
然而现在他有些失望,所以段秃子气急败坏地拿起桌上的马鞭,“啪”地一鞭子抽在燕志云的身上,而后者也应声发出一声惨叫。
“我要如何?我要如何?”段秃子有些神经质地左顾右看,突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暴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眼神突然盯着床角的那个女人,嘿嘿笑道:“我要把你所有的女人都上一遍,然后再赏给下面的弟兄,让他们每个人也都挨个儿尝尝她们的味道,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当兵的,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子子孙孙。”
燕志云无所谓地看了对方一眼,他本就是个薄情之人,除了他的正妻之外,那些妾室,都是他用着各种手段,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所以并没有什么感情,有的只是占有欲而已,至于他的正妻,属于家族利益之间的包办婚姻,两人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婚后除了开始那一两年,因为新鲜感的缘故,燕志云会偶尔在对方房中留宿,其后基本都是各过各的,他燕志云可以不断地纳妾,他的妻子毕竟是个有着正常需求的人,虽然不会光明正大地做一些事情,但暗地里却不比燕志云好多少。
所以燕志云对于这些名义上是自己妻妾的女人并没有多少关心,他关心的是他自己而已。
“这些女人,你想要的话就都拿去,我全都送给你,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不会向上面说你一句不是,我还会保举你。”燕志云抛出自己手上的筹码,因为他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样寒冷的天气,估计再这样下去,他就会因为身体的热量大量流失,而死于非命。
段秃子将最后一口肉咽了下去,“嗝……”腹中已经有了**分饱足感,“你们这些出生高贵的富贵人家,倒是把这些看得淡了,实话告诉你吧,我既然敢把你捆在这,当着你的面弄你的女人,我就没打算再回燕国,我不像你,靠着这个燕国,你就是皇室宗亲,天之贵胄,可如果没有了燕国,你就只能是坨狗屎。
我就没你那么幸运了,有没有这个燕国,我都是我,没有任何区别,而且我已经派人去与胡蒙人接触了,你那些家当,加上我手上的这千百多兵马,足够换我一生富贵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挺庆幸燕国有你们这些人的,最好能再多一些,这样以后我做了胡蒙的将军,带兵攻燕的时候,也能少费点劲儿,建功立业什么的还都指望着你们呢。”
这话已经说得足够讥讽而且刺耳了,燕志云当然也听得出来,对方是在把他比作燕帝国的蛀虫,作为将来的敌对势力,他当然是希望越多越好。
段秃子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还是把燕志云留下比较好,至少能带到胡蒙人面前,说这是大燕黎王的弟弟,当今燕国皇帝的叔叔,定州都督,说不得胡蒙人又得高看他一眼。
随手解开了捆住燕志云的
绳子,把门口负责守卫的那两名士兵喊了进来,“给他身厚些的衣裳,然后严加看管起来,另外去告诉辎重队的,将他家的那些随行女眷,都编成教坊司婢女,让弟兄们放松放松。”
两名士兵嘿嘿一笑,眼睛不自觉地在那床上瞟了瞟,段秃子当然明白他们的想法,“还不快去,她我给你们留着,回来后有你们享受的,另外把他的夫人带我这来。”
无论什么时候,遭罪的都是那一群弱势群体,就像这一群随行的女人,她们满以为随着自家丈夫逃出了被胡蒙人攻陷的凉城,就会暂时地得到安全,但可能她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即将迎接她们的将是如同地狱一般的苦难,甚至比留在凉城内还要糟糕。
晚上的时候,村寨的最北面,一队队士兵排着长队在那里候着,他们的前面是几间低矮的农舍,一声声低吟的女子悲戚,在那里盘旋不绝,但听在候在外面的士兵耳中,却成了最强效的催情剂,让他们的眼睛变得如同野兽一般,布满了疯狂。
而在段秃子所在的这个院中,段秃子正搂着一名风韵不减的中年女子,坐在八仙桌边说说笑笑,若是靠得近些,还能看到女子露出的脖颈之上,依然漫布着一层淡淡的潮红。
“夫人果然知心,这番滋味,可是在别的女人身上都不曾感受过的。”段秃子有些陶醉地嗅着怀中女人的体香,手上不老实地动着。
女人娇媚一笑,刚想回过头来说话,屋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便是一个声音响起:“营帅,末将有要事禀报,营帅!营帅!”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出来!”段秃子有些着恼地回了一句,正与怀中女子你侬我侬的时候,居然会被打扰,让他如何不恼怒,只得不舍地在女人身上狠摸了几把,然后道:“你先去床上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嗯”女人娇滴滴地应了一声,然后抛了个妩媚至极的眼神过来,让段秃子差点就没把持住。
“营帅,出事了!”见段秃子关好门转过身来,一直候在门外的人便立刻出声道:“我们从凉城运出来的那些金银财宝,全都不见了!”
“什么?”段秃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眼中的震惊之色,却真切地反应了他此时的内心,直到对方又复述了一边,他才急切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可有查出原因?”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道,十名看守的士兵也都抓起来挨个审问过了,口径都说他们没动过那些东西,也没有看到有人进去过。”
“不是他们会是谁?那地窖就一个出入口,那么沉的东西好几箱子,怎么可能没看到人,绝对是他们在说谎,给我审,继续审,用刑审。”段秃子一摆手,就下了结论。
既然上官已经下了命令,那任也不好再说什么,抱拳退去,不过就在他转身之后,身后段秃子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变得狐疑而阴狠,于他而言,那些金银珠宝,关系着他今后的生死富贵,所以谁要想染指,那谁就得死!
第一百五十九章?出大事了!出怪事了!
翌日一早,葛成阿便带着关从和韩坤东去,燕无忌领着柳之览、张二虎和郭天旭三人一路送到城外,这才拱手拜别,柳之览和张二虎因为刚走马上任,所以显得神清气爽,虽然极力压制心中的兴奋感,但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着笑意。
与之对应的,是站在葛成阿身后的关从和韩坤,一直黑着脸看着两人,就像是被眼前之人抢了心爱的女人一样。
倒是郭天旭情绪最为复杂,他自从在都尉的位置上,就一直跟着葛成阿,到现在已有近十年的时间,突然让他投效到其他人帐下听令,从内心讲,他是抗拒的,不过出于对葛成阿的尊敬和信任,最终选择了接受。
回来的路上,四人虽是结伴而行,但明眼人能很明显地看出来,郭天旭与燕无忌三人并不是一路人,至少暂时还是这样,因为燕无忌和柳之览还有张二虎三人走得很近,不时交头接耳说着话,而郭天旭则一个人稍稍赘在后面,与前面三人拉开了大约五尺左右的距离,除了偶尔前面三人有点无话找话地跟他说上两句的时候,会点头摇头,最多就是“嗯”一声之外,便再听不到更多的声音。
燕无忌突然就想起葛成阿说这个郭天旭稳重持沉,不过这也太稳重持沉了一些吧。
四人刚回到军营,就见营内负责辎重后勤的军需官正一脸焦急地在那里原地打转,不时地抬起头来向着营外望去,当一眼看到燕无忌等人的时候,便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就连因为匆忙跑动而掉落的头盔都有些顾不上了。
“军帅,出怪事了,出大事了!”跑到燕无忌四人面前的军需官尽量压低着声音。
燕无忌有些好笑,这人的禀报倒是有点意思,笑着问道:“到底是出大事了,还是出怪事了?”
“嗨!”军需官是个白胡子老头儿,显然燕无忌刚才的那一问,让他心中觉得这位长官态度怎会如此轻佻,但又无法说出口,只能一拍自己的大腿,“是真的出大事了,而且非常怪异!”
燕无忌没有接话,而是将表情调整到严肃状态,点着头,示意对方继续。
“我军存放在城西武备库中的那些军饷,一夜之间,全都不见啦。”老军需官一脸焦急地盯着燕无忌,眼中还有些许的担忧,毕竟军饷在城中丢失,那责任就完完全全地落在他的头上,若是遇到不通情理的上官,对方是完全有理由将他革职查办,甚至是当场处斩都不无可能的,因为丢失军饷这个事,已经不仅仅是玩忽职守这么简单了。
而眼前这个刚成为陷阵军军帅的年轻人,他并没有接触过,只是在今早的就任仪式上,听他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听起来好像并不是那种残暴之人,但毕竟那是当着全军上万人的面,场面上的话,只听得,却信不得。
所以这老军需官眼中的担忧,也就不难理解,他倒是无所谓,毕竟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可与他同在军中的两个儿子会不会被牵连,这是他现在最担心的问题。
不过显然他有些多虑了,因为燕无忌压根儿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而是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这次是真的严肃,“什么时候发现的?”
据负责那边库房的主事禀报,他昨晚睡觉之前才看了一遍,银子都还在,因为三日后就是腊月初一,到了该给士兵们发饷的日子,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又进去进行发放之前的例行清点,结果发现饷银都不见了,可奇怪的是,那些装银子的箱子却完好无损地留在了库房中,就连上面的封条都是原模原样的,锁也都没有打开过的痕迹。”军需官一五一十地把他知道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然后静静地等待着燕无忌的发落。
燕无忌左右看了看,沉声道:“这事暂时不要声张,除了我们几个和那些守卫之外,不能再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此事,另外那些昨晚负责看守的守卫,全都暂时集中控制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让他们和外面的人有任何接触,另外除了自由受限制以外,不可在其他方面为难他们。”
老军需官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很显然,这位年轻的军帅并不是那种残暴弑杀的主儿,这让他感到高兴的同时,胸口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点点头道:“下官省得,这就去办。”
这边燕无忌回过头来对着柳之览和张二虎说道:“这种事情,不是我们的专长,还是去找锦鸿,让他想想办法,把银子找回来,另外若短时间内实在找不回来,就只能让他先把府库里面的银子挪些出来应应急,毕竟眼看胡蒙人兵临城下,士气最为重要。”
柳之览和张二虎当然点头同意,现目前也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燕无忌偏过头来问郭天旭的意见,而对方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燕无忌他们还在城门口和葛成阿依依惜别的时候,定水主簿就已经火急火燎地跑到了锦鸿的令尹府上,带来和老军需官一样“震撼人心”的消息。
定水府库中的岁银,也在昨夜,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现在,锦鸿正站在定水府库内,打量着每一个角落,不过这些都是他做给别人看的,因为就在他一脚踏入府库之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银子丢失的原因,一股极其隐蔽的妖气在库房之内若隐若现,也只有这些原本不属于这方世界的东西,才能有这般神通,在悄无声息地情况下,搬走数十万两白银。
不过他并没有明说,毕竟这些事情对于一般人来说,还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他们宁愿相信是有胡蒙奸细偷偷混进来搞事,或者有人监守自盗,也不会去相信锦鸿的这番“鬼话”。
大致走了个过场,锦鸿就原路回了自己府上,定水城中一应官员原想和锦鸿一起商讨对策,或者说说勘测发现等等,不过都被锦鸿给推掉了,毕竟随着燕蒙之间的战端再起,那些东西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大,这让他开始忧心起来。
他还记得孔文生在他前来定水的时候说过,越靠近天门的地方,那些东西就越多,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比火耗子更厉害的存在,但数量绝对不在少数,现在已经有东西开始冒头了,那就意味着后续肯定还会有更多。
还有最重要的是,昨天燕长风答应他的事情居然食言了,而理由就是来了月事,这让锦鸿着实郁闷到不行,所以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
“看吧,我说了老天爷不让,你还不信。”回想起昨晚自己兴致冲冲地跑到燕长风房内,却又不得不败兴而出的惨状,还有临出门时,燕长风那副得意的样子,锦鸿真想立刻就冲上去,把燕长风按到身下好好蹂躏一番。
“怎么样了,现场看出什么线索来没有?”燕长风见锦鸿回来,便从正厅的座椅上站起,匆匆迎了上来,为他拍去身上沾染的雪花,眼中的关切,让锦鸿心中一阵温暖。
“不用看了,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锦鸿摇了摇头,将还在为他拈去头上雪花的燕长风抱入怀中,却突然发现对方的脸色不太好,没有了往日的红润,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没有血色的煞白。
“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一瞬间,锦鸿的内心就紧张得要死,要知道这个年代,很多女人都是在冬季香消玉殒的,在他的印象中,他娘是这样,燕无忌的娘亲也是这样。
燕长风摇了摇头,脸上挂起一丝笑意,爱人对她的关切,让她感到幸福无比,“没有,只是因为来了月事,有时候会有些疼而已。”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这种疼痛可大可小,锦鸿现在也并不是那些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从孔文生那里看到的一些医书,还有李四娘有一次给他说过这种事情,他多少明白些其中的利害,况且现在脸上都疼得快失去血色了,怎么可能只是有些疼而已。
锦鸿心中一疼,拦腰一个公主抱将燕长风抱了起来,径直向她的房间走去,“亏得你现在还装作跟个没事人一样,脸色都疼得煞白了。”
将燕长风放在她的床榻上,锦鸿为她脱了鞋,又盖好被子,用有些命令的语气道:“我这就去让人烧些热水过来给你敷敷,这几天你就老实待在屋子里,外面天寒地冻的,万一被冻着了怎么办。”
女人看着在床前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家伙,眼中尽是温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习惯了遵从对方的话,而不再是当初那个在对方面前娇蛮任性的女子。
“只要他说的,便一定是对的。”这就燕长风现在对锦鸿的态度,甚至可以堪称盲目,不过却给了她最想要的幸福。
锦鸿将一个热毛巾递给燕长风,但很快,毛巾就会变冷,锦鸿又只能再把水加热,再浸湿,再加热再浸湿,如此几次,热水便用光了。
看着额头都有些冒汗的锦鸿,燕长风低低地说了一句,“不用麻烦了。”然后伸手牵着对方因为弄热水而变得温润的手,拉到身边,“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只需要一样东西就可以了。”
“什么东西?”锦鸿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先把那个凳子拿过来,坐我边上来。”等锦鸿坐下,燕长风再次牵起锦鸿的手,然后有些狡黠,又略带害羞地看了对方一眼,将锦鸿的手缓缓拉入被中。
锦鸿只觉得自己的双手触摸到了一片娇嫩温润的肌肤,虽然因为被子的阻挡,他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得出来,那是小腹的位置,而燕长风愿意将锦鸿的手放在自己身体的那个位置,这无疑已经是在向锦鸿表明,她已经准备好做他的女人了。
第一百六十章?破庙
燕无忌来到令尹府的时候,锦鸿刚安抚好燕长风睡下,两人便窝到锦鸿的屋子里,点上一盆暖炉,又弄来几两烧酒,惬意地喝着。
“实不相瞒,我来这是有事找你帮忙来了。”两口热酒下肚,浑身的寒意瞬间消失不见,燕无忌放下酒杯,将手放到暖炉上相互搓了搓。
“何事?”锦鸿开口道:“若是民政方面的事情,我当然义不容辞,但若是军资问题,我这边暂时也遇到了些困难,实不相瞒,就在昨夜,不知为何府库内的岁银全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在燕无忌面前,锦鸿从来都是说着知根知底的话,完全没有任何保留,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燕无忌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一脸惊色,“你那的银子也不见啦?”
这时候两人才知道,昨夜被盗了银子的人,不光是自己,而是整个定水堆集银两的地方,都着了贼。
“这可如何是好,我还说让你们这的人帮忙查一下到底是何人所为,银子又被运到哪里去了,原想你们就算暂时查不出来,也可以挪些定水的岁银暂时补上这个缺,到时候银子找到了,补回去就是,可现在这种情况,你们可有在三天内破案的把握?”燕无忌的话语开始变得有些焦急了起来,因为之前他想着有定水的岁银补充,饷银肯定是能如期发放至士兵手中的,对于整体的士气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现在定水的岁银也不翼而飞,他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无忌哥莫急,我这边已经安排了人开始着手调查此事,况且我此来定水,便是全权督办从蜀州北上的一应军资,保证定州将士们的后勤供应,三天之内,我必将银子一文不少地放回城西武备库去。”锦鸿也知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儿戏不得,便认真地向燕无忌保证着。
燕无忌也觉得刚才那个样子有些过于为难锦鸿,忍不住歉意地拍了拍锦鸿的肩膀,“我知道你也很为难,但此事事关陷阵军全军上下数万将士士气,况且现在定州局势糜烂,我刚收到消息,顾帅的部队已经从云中撤去了定平,现在我们陷阵军又成了与胡蒙人正面遭遇的队伍,所以在这种紧要关头,我不能让陷阵军有丝毫闪失,这种心情希望你能理解。”
锦鸿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说话,闷头灌了自己一杯酒,他突然觉得他和燕无忌之间的兄弟情,也变得不再那么纯粹,若是以前的燕无忌,一定会说:“你那若是困难,就不要勉强,我这边再想想办法。”
但现在……,不想也罢,或许经历了成长的人,最终都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其实并非有心要忽略原来那份弥足珍贵的情谊,只是不知不觉间,将另外看中的事物横亘在了这份情谊中间,所以想要触到这份情谊,就无可避免的,先触碰到这些事物。
“对不起,我……”似乎也有察觉出锦鸿情绪上突然的低落,燕无忌想说些什么来做解释,但却发现这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因为一直到现在,他依然还是将陷阵军军费的问题放在第一位。
锦鸿笑了笑,“这是我的职责,自当责无旁贷,无忌哥不要多想,我刚才只是在担心长风。”
“嗯,那就好,长风那儿,我就不去探望了,毕竟不方便,你就帮我带个话,让她好好修养着,不然我这当哥哥的,可是会担心得睡不好觉的,还有你,这天寒地冻的,女孩子本身又怕寒,你可得给我照顾好她了,否则哥哥我拳头伺候,懂吗?”燕无忌用小时候的语气,凶神恶煞地在锦鸿的面前晃了晃拳头,不过转瞬之间就再次笑了起来,这样的一种开怀欢笑,这样的一种轻松自在,是在别人面前都无法体会到了,就算是面对柳之览和张二虎,他都没有办法将自己全部放开。
而对面的锦鸿见此也是开心地笑着,无论儿时的情谊在现在的燕无忌心中是怎样的一个位置,至少从他的行为上来看,他还念着。
送走了燕无忌,锦鸿这边才静下心来,对银子失窃的事情做了一个梳理,本来他是想这几天就留在府上,好好陪陪燕长风,等到她身体好了之后,再来顾虑这边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陷阵军那边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长风,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估计晚点才会回来,你好好休息,饭菜我让丫鬟傍晚的时候端到你的房里来,一定要吃,不能饿肚子,知道吗?”锦鸿来到燕长风的房间,坐在她身边,就像一个小老头儿一样,唠唠叨叨,唠唠叨叨,没个休停。
但燕长风却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的样子,而是认真的听着,乖巧地点着头,脸上溢满了笑意。
“那我就先走了。”锦鸿站起身来。
燕长风点着头,依然看着他。
锦鸿回之以浅笑,然后缓缓出了房门,不过就在出了房门那一刻,他的身影突然变得虚无,一阵寒风刮过,那个虚影便突然化作缕缕肉眼可见的极武之气,在空中迅速飘散。
结尘境,目之所及,咫尺天涯!
锦鸿站在府库外,一个人就那样静静地闭着眼睛,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远处几名负责看守此处的差役不时地对着这里望上一眼,不过因为事先锦鸿给他们打过招呼,所以没有锦鸿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走过来,只能远远地看着。
当一粒晶莹剔透的雪花晃晃悠悠地想要飘过锦鸿眼前时,那双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大,身形一晃,一缕带着极武气息的残影便从西北的院墙处跃了出去,然后消失在了一片茫茫之中。
“令尹大人什么时候走的?”一个啃着馒头的小吏从角落中伸出一个头来,好奇地向着里面瞟了瞟,他想知道这个神神秘秘的令尹大人到底在搞什么,只是这一眼望去,哪还有锦鸿的身影,那里只有缓缓飘落的雪花,和越堆越高的积雪。
“走了?没看见啊!”另外一名小吏也伸出头来瞧了瞧,确实没人了,不由地抓了抓脑袋,努力回想着刚才令尹大人是否有从这出去过,然后再次摇了摇头,“确实没看见。”
说回这边,那个东西虽然把自己
的气息隐藏的很好,甚至几乎都感觉不出来,但可惜的是它遇到的对手是锦鸿,而且是刚刚突破到结尘境的锦鸿,若锦鸿还是当初的破境修为,也十有**察觉不出来这股气息,但现实并没有给它这个“若是”的机会。
锦鸿一路沿着气息往南,一直追到城外东南方十里多的位置才停下,因为到了这里,他发现那股气息突然就断了,而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庙门的一边已经散落成了几片,跌落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另外一边则还晃晃悠悠地挂着,随着一阵寒风刮过,“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
入了庙门,锦鸿发现这座寺庙其实并不大,入门的右边是两间厢房模样的屋子,不过此时屋顶已经垮的垮塌的塌,显然已经没法再住人了,左边是一片枯败的杂草,杂草中间还有一两颗花树,其中甚至还有一颗腊梅,此时正开得欢,一股腊梅花香隐隐扑来,甚是好闻。
正前方是一座供奉佛主的大殿,一块完好无损的金字匾额挂在大殿的正上方,上面书着“大雄宝殿”四个大字,看起来甚是威严,不过配上这周围的破窗烂瓦,着实让这几个字掉价不少。
锦鸿抬脚走了进去,正面已经没有了门窗的踪影,所以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整个大殿中央,置着一尊金身佛像,卷曲如山峦一般的头发和胸口字符号,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这里供奉的是西天至尊,大日如来。
锦鸿对这些神神鬼鬼并没有多少研究,只知道在佛教的典籍中,有记载着这样一个佛界最高尊者,但他也只是知道而已,现在见到了,连上前作个揖的动作,他都懒得去做,并不是说他是对这些宗教信仰心存蔑视,而是他并不信这些。
左右看了看,四周除了这尊金佛,和几缕被风刮进来的枯草,这里并没有其他东西,他继续迈步向佛像后边绕去,也没有在这里发现什么东西,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的就是,这里的地面比四周都要干净很多,就像是有人在这里过夜一样,地面的灰尘都被身上的衣服扫到边上去了。
锦鸿上前蹲下,用手曲指敲了敲地面,并没有他预料之中的那种空响,然后又在周围四方敲了敲,传入耳中的依然是凝实地面的声音,起身揉了揉敲得有些生疼的指节,自言自语道:“看来是猜错了,这下面并没有暗道,不过为何那股气息到了这里便没了呢?”
“还有这庙,看起来并无不妥,但总感觉有些古怪,可就是说不上来。”锦鸿退到大殿外,又细细打量了起来,虽然他就是觉得这座庙宇有古怪,可究竟古怪在哪,他也说不上来,眼见暮色渐沉,临近夜晚的寒风更加肆无忌惮地在他耳边呼啸了起来。
“也罢,先回去问问这庙的来历,明日再来探个究竟。”如此想着,锦鸿快步出了庙门,往着定水城的方向走去,就在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茫茫白雪中时,一声略带着苍老的咳嗽声便从庙中传了出来,让这方宁静的世界,添上了一笔诡异的色彩。
第一百六十一章?简单的幸福
锦鸿回到定水之后,并没有立刻返回令尹府,而是去了定水主簿的府上,这名主簿复姓夏侯,单名一个,今年五十有二,乃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定州人士。
夏侯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夫家也是定水人士,在城里有一家自己的酒楼,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也算红火,儿子要小一些,不过倒也争气,昨年刚考过了乡试,正在为明年的州试做准备。
到夏侯家门口的时候,一家人刚好吃过晚饭,因为女儿已经出嫁的缘故,现在家中只有夏侯、夏侯夫人和他们的儿子。
锦鸿敲了敲门,随着一阵犬吠响起,院门被里面的主人家打了开来,开门的正是夏侯,此时他正披着一件厚实的棉衣,头上戴着棉布毡帽,向外面探着脑袋,想瞧瞧是谁在叫门。
“夏侯主簿,深夜来访,打扰了。”锦鸿站在一旁,拱手拜道。
夏侯揉了揉眼睛,这才适应了外面的夜色,看清了来人,“令尹大人,快快请进,快快请进,不知令尹大人此时造访,有失远迎,还望令尹大人恕罪”
一边嘴里念叨着恕罪,一边将两扇院门大大开启,虽然只开一扇门就足以让锦鸿通过,但燕国的风俗让这位老主簿认为那样会显得非常无礼,俗话说“开门迎客”,若只开一扇门,在燕国的习俗中,就代表着主人家对来客不够尊重。
而锦鸿作为定水城的令尹,夏侯的顶头上司,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有足够的理由让夏侯大开门庭地迎接。
“夏侯主簿不用这么多礼,我此来是有事想要向夏侯主簿打听一下,现在天色已晚,还是先把院门关起来吧。”锦鸿自然知道夏侯心中所想,所以出言宽慰着。
“诶,那好,大人先屋里坐,我去把门关好。”夏侯应了一声,虽然他和这位刚来定水没多久的令尹大人相处不多,但毕竟这么多年没有白活,看人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相比于上一任令尹,这位大人虽然年轻,但脾气显得更加和气些,与他们这帮部下相处,也没有上任令尹那般颐指气使的官老爷做派。
当然这并不是说上一任令尹就不好,但是相比起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来说,却是要差上一些。
锦鸿一直在夏侯身后等着他关好门,这才在对方的引领下来到屋子里坐下,夏侯的府上其实和寻常百姓家并没有太大区别,没有那种专门用来待客的客厅或者偏厅,一进门就是一个灶台,灶台的旁边是一张古朴的八仙桌,上面放着晚上没有吃完的饭菜。
再往里面看去,就是一张砌得比普通百姓家大一号的炕,想来这便是他这位定水主簿所享受的唯一特权吧,夏侯夫人正在从上面腾挪东西,显然锦鸿的突然造访,没有给别人一点准备的时间。
见到锦鸿进来,夏侯夫人有些歉意地向锦鸿一福,“大人来得突然,万望莫要责怪我家夫君怠慢之罪。”
这时候倒是锦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慌忙拱了拱手还礼
,“夫人说哪里话,是我冒昧打扰了。”
夏侯却老实不客气地迎着锦鸿往炕上坐去,然后向自家夫人吩咐道:“去把我那壶酒拿来,让大人饮上两杯,驱躯寒,另外把昨日亲家送我的那袋油炸花生米装来,好下酒。”
夏侯夫人闻言,再次向锦鸿告了声罪,便下去准备了,这边夏侯才回过头来问道:“不知大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莫非是窃银有了新发现?”
锦鸿脱掉脚下的靴子,盘腿坐在炕上,只觉得身体暖烘烘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入手也是一片温热,心中对这炕颇感好奇,不过现在夏侯问起,他也不便说那些无关的话题,便点了点头,回答道:“夏侯大人可知道城外东南方大约十里处有一座寺庙?”
夏侯皱眉想了想,“确实有一座寺庙,因为地靠扬子江江畔,所以名叫岸山寺,当年也算是周边十里八乡比较有名的寺庙,就连城里许多善男信女都会初一十五地前去祭拜,不过后来,说是有一男一女在那江边投了江,从此那里就变得不甚太平,百姓也因为害怕,渐渐地就不去了,没了香火钱,原来寺庙中的僧人就得饿肚子,慢慢地也都跑了,就变成了一座废弃的庙宇。”
“那对投河的男女,是什么时候的事呢?”锦鸿追问道。
不过夏侯只是摇了摇头,“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有十来年了吧,那时候我家闺女也才十来岁,我还带她去那寺庙中祈过福,不过当时那种人声鼎沸的样子,实在是世事难料啊。”
锦鸿点了点头,兀自沉吟着,不过夏侯反倒有些坐不住了,“那里和银子被盗一事有什么关系吗?据我所知那里早就没人了,该不会是……”
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惊骇模样,锦鸿宽慰地笑了笑,“夏侯主簿莫要自己吓自己,世上哪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也有可能是贼人利用那里年久失修,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缘故,才选了那里来藏纳赃银也未可知。”
夏侯神色一松,连连点头道:“也对!也对!”
不过夏侯虽然申请放松了,锦鸿的心中却越来越缕不出头绪来了,这时夏侯夫人将酒水和一大碟花生米端了上来放好,“我去看看轲儿睡下了没有。”
说完便又退了出去,这边夏侯主动给锦鸿和自己各自满上一杯,“来,令尹大人,先喝口酒暖暖身子,尝尝这油炸花生米,我那亲家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这手厨艺倒是一绝,我当初也就是看上了他那手厨艺,才同意将女儿嫁给他儿子,不过我偷偷跟他有个君子协议,那就是……”夏侯指了指碟中的花生米,有些得意地道:“这个不能少了我的,嘿嘿。”
锦鸿有些好笑的看着夏侯,同时也被他这种容易满足的幸福所感染,很多人一生追求功名利禄,追求荣华富贵,为此可以牺牲快乐,牺牲感情、甚至牺牲生命,可到最后能陪他走进坟墓的又能有什么呢,倒不如和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儿一般,简单的满足,就是最大的
幸福。
而这时候,他也突然理解了燕无忌的心情,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夏侯,他之所以能享受到现在这种简单的幸福,那是因为他的前面有着千千万万的燕国士兵,用他们的身体,用他们的生命,在为后方的“夏侯们”遮挡风霜,而对于这样的一群人,朝廷或者说燕无忌,又有什么理由去拖欠他们的幸福……军饷!
喝了几杯酒,又顺便聊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大多都是夏侯在说,锦鸿在听,一直到了差不多子时,锦鸿才从夏侯家中出来,然后拖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往令尹府走去。
回到府上的时候,燕长风房中的灯还亮着,当锦鸿走进去,想看看燕长风还在忙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揉着疲惫地双眼,缩回被子里道:“知道你回来了,我才睡得安心。”
锦鸿心中暖意融融,悄无声息地俯到燕长风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在后者一阵上翘的嘴角中,溜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到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那座寺庙看起来会那般古怪了,因为那尊佛像太干净了,干净得一层不染,这与周围残破不堪,蛛网遍布的场景相当不符。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便沉沉睡去。
……
早上的晨辉洒在肴关雄伟的城墙上,连绵数日的大雪终于在今天有所收敛,在肴关的至高处,就像能将整个裹挟着银装的肴州尽收眼底一般,那广袤的景色,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可对比这晴朗的好天气,燕护现在的心情却与这天气唱了反调。
荆越两地来的援军让他焦头烂额,虽然有他在这里镇着,两支部队相处起来还能相安无事,可只要他一大意疏忽,那边就要出岔子,这不,就因为前些日子见他们还比较安分,这两日便没有怎么去管他们。
就在昨夜,两边的士兵就又发生了械斗,这已经是第五次了,而且规模一次比一次大,最开始双方都只有几人,燕护也就是打了些军棍,略施惩戒也就罢了,毕竟不是自己的部队,不好太过严厉。
可这次可好,参与械斗的已经不是几人的事了,也不是几十个人的事,是双方各有数百号人参与,这是什么概念,形同哗变!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燕护坐在帅位上,下首左右分别站着荆州军团援军的统帅房高和越州军团援军的统帅勾越治,大厅正中央跪着一片此次参与械斗的主要将官,最高级别的已是千总。
不过相对于眼前这些,更加引人注意的却是大厅四周站着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都是燕护的亲卫部队,一个个神色严肃地紧紧盯着厅上的众人,大有燕护一声令下,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人全部剁了的架势。
看得出来,这位老元帅此次是要动真格的了!房高和勾越措虽然都看对方不爽,但此时的想法却是出奇的一致,不由地都暗自捏着一把汗。
的确,燕护这次确实有了杀一儆百的打算!
第一百六十二章?唯一的好牌
说来也可笑,此次两边械斗的起因,是因为荆州军的几名士兵与越州军的一名千总在外面当街遇见,按道理,士兵见到上官,无论是不是本部长官,都应当主动见礼,但这几名士兵并没有,而是选择了无视,径直走了过去。
这让原本就看越州军不爽的这位千总大人有了惩治几人的借口,几名士兵虽有反抗,但毕竟对方是一名千总,光是随身亲卫就有十数人,他们也只能受着,于是乎几人被一人掌嘴十下,而执行命令的士兵,恰好是那千总的亲卫,下手着实够狠,虽然只有十下,但也将几人的脸打得不成人形,甚至有两人的门牙都被扇掉了。
那千总倒是心满意足地走了,可是几个被打的士兵就不干了,回到自己的军营中,将事情添油加醋地向自己的上官禀报了一番,自己手底下的弟兄被打了,而且打人者还是他们荆州军最瞧不上眼的越州军,这口气如何能忍?
于是这几名士兵的上官直接带着几人去见了自家千总,然后在自家千总的授意下,带着几百号人,浩浩荡荡地杀到对方的营地中去,冲入营中见人就打,一直来到那个打人的千总面前。
可能是这些人有了自家千总在背后撑腰,也可能是打红了眼,二话不说,冲上去按着那千总和他身边的几名亲卫就是一顿爆揍,那千总可能是被打急,随手抽出身边亲卫系在腰间的佩刀,然后顺手一刀下去,就将一名荆州士兵的胸口划了老大一条口子,虽然伤口不是很深,不足以致命,但看着汩汩流出的鲜血,也是格外骇人。
两边都是当兵的,被这鲜血一激,什么理智都抛到了脑后,“锵”地一声,有人拔出了腰间佩刀,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拔刀声响起,于是一场本来只是因为彼此看对方不顺眼的小矛盾,演变成了数百人搅成一团的械斗,若不是肴关巡防卫兵在短时间内赶到现场,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扩大,还不知道最终会发展成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就算如此,这场械斗还是导致了双方总共六人的死亡,和五十二人不同程度地受伤,其中重伤十一人。
“说啊,还有没有要说的,给你们机会。”燕护充满威严地瞪着下方的众人。
等了片刻,见在厅上众人一个个都是低垂着脑袋,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早没有了之前械斗时,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势,于是说道:“既然你们没说的了,那就由我来说了。”
说完,燕护狠拍一下桌案,吼道:“来人!将此次参与械斗的都尉级以上军官,立刻押至北面校场,斩首示众!”
此话一出,厅上顿时骚乱起来,那些个参与械斗的将官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顶撞燕护,却很明显他们并不服气燕护的这个判决,纷纷将目光投向自己一方的最高统帅,房高和勾越治。
而房高和勾越治对待这个事情的态度显然也不一样,勾越治面对那些将官的态度就是理都不理,一个人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若是能走近些看,就会发现他是将眼睛闭上的,就像自我封闭了一般,对周边的事情不管不顾。
而房高显然就没有勾越治那般淡定
了,也许是因为他们这边牵扯的将官人数比越州那边要多许多,而且还有一个千总级别的将军,而越州那边最多就是三个都尉,要知道培养一个千总可比培养三名都尉要难得多,况且荆州这边还另有三名都尉参与其中,如何让他不心痛,同时也觉得颇为不平衡。
“慢着!燕帅,此时处置,末将以为有失妥当!”房高最终还是没忍住,出声维护道。
这时勾越治没有表情的脸上缓缓将嘴角翘了起来,只是因为低着头,没人看得见,他心中所愿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这边燕护刚下完军令,房高就站了出来反对,这在燕护看来,无疑是在对他的权威发起挑战,冷笑一声道:“呵,本帅刚才问还有没有人说话,你们都装聋作哑,现在本帅下了军令,你又站出来反对,你这是存心在本帅面前找不自在,是吗?”
所谓越老脾气越怪,何况是一直以来都身居高位的燕护,面对房高的反抗,愈发激起了燕护的怒意。
“末将不敢!”房高现在暂时还保留了一些理智,“可燕帅如此处置未免有失公允,他越州军若没有千总一级的将官在背后撑腰,那三个小小的都尉,如何敢出手殴打上官。”
其实房高这话说得在理,可惜他的那句“有失公允”,已经彻底将燕护给激怒了,所以这老头子现在也没那心思去想房高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瞬间拍案而起,吼道:“本帅做事,何时轮到你来评判,你们还不将这些人拖下去斩首示众,还在等什么?”
三番五次被燕护怼,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了,被别说房高作为荆州第一猛将,向来就是高傲之人,除了他的顶头上司房仲之外,还真从来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过,包括眼前的燕护。
见燕护想要强行拿人,房高一步跨出,身上极武之气瞬间喷薄而出,在场众人不由得脚下微晃,靠着左右搀扶才堪堪稳住身形。
“燕帅见谅了,我荆州将士的生杀予夺,只有我荆州说了算,其余人等,恕难从命!”房高昂起头颅,高傲地扫了周围众人一圈,见周围之人,特别是燕护的那些亲卫,只是对他怒目而视,而不敢靠近的样子,让他心有得色,暗道:“大帅说得果然没错,现在的燕**队里面,真的已经到了人才凋敝的境地,偌大一个西北军团,居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与他抗衡的。”
等了许久,见上首的燕护只是苍白着脸色,并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房高向其抱拳一礼:“既然燕帅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了,我这便领着他们回营了,不过燕帅放心,回去后,末将保证好好教育看管他们,绝对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说完,也不等燕护回答,便兀自领着荆州军的那些将官往外走去,不过就在他刚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毫无征兆地“嘭”地一声,跪在了地上,随着这声巨响,只见房高跪着的两个膝盖下的青石块已经寸寸碎裂,两股殷红的血液从他的两个膝盖处涌出,沿着石块之间的缝隙慢慢浸染开来。
若是离得近些,可以看到房高额头上正有一颗颗密集的汗珠冒出,脸颊上的咬肌因为牙齿用力的咬
颌而高高凸起,脖子之上更是青筋尽显,像是在做着极力的挣扎。
一名老者从屋外走了出来,刚好站在房高的正前面,这人房高和勾越治都见过,名叫朱有财,西北军团总后勤部的负责人,官拜正三品平西大将军。
燕护见朱有财走了进来,向其点了点头,恢复到之前的神态,有些轻描淡写地再次下令道:“将此次参与于械斗的都尉级以上军官,立刻押至北面校场,斩首示众!”
这下再没有了任何反对的声音,那些开始有些得意洋洋的荆州将官,此时便如同霜打的茄子,没有了任何反抗的意志,被燕护的亲卫如同拧小鸡一般给拧了出去,至于勾越治,至始至终没有吭一声,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发生。
燕护缓步来到房高旁边,冷声道:“我大燕上百年的底蕴,不是你们这些蚍蜉能轻易撼动的,今日看在房仲的面子上,本帅暂且饶你一命,但未免你这恶奴再行欺主之事,说不得要废掉你这一身极武修为,虽然可惜,但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也只会是一大祸害。”
房高闻言,脸色巨变,刚想出言反抗,只觉腹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回头看去,何有财正一手贴在他的肩膀上,手上一道道微弱的青光,寻着他的身体,如同利剑一般,不断刺入他体内的丹田处,随后他的身体便逐渐失去了知觉,软软地倒了下去。
“其余人等,自去军法处领二十军棍。”燕护将手一甩,又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勾越治说道:“荆州军暂由你统领,至于他们服不服,我不管,但我的原则是不想再见到这有乱我军心的事出现,否则唯你是问!”
“是”勾越治抱拳一揖,虽然表面上表现得很平淡,但内心其实已经乐开了花,燕护在话语中已经说得很明白,那就是“我把荆州军交给你了,你们那些破事儿,我也不想再管,怎么让他们听命于你,这是你的事,只要不闹到我面前,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另外,你只有五天时间,五天之后,你们就要前往定平,与顾良臣汇合了。”燕护补充道。
勾越治对燕护做出了保证,然后便走了出来,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白色大地,突然有一种峰回路转的感觉,不自觉间,嘴角勾勒出了一抹笑意,暗道:“果然是个四肢发达到头脑萎缩的家伙,也不知道房家为何会派这样一个家伙前来,赢得真的是毫无挑战。”
而厅内除燕护外,仅剩的何有财不无疑虑地看向燕护,“荆越王狼子野心,就这样将两万五千荆州军送到他儿子手上,实在有些危险。”
燕护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正担心这个,不过如今局势所迫,这招棋不得不走,顾良臣的部队,腐朽太甚,不堪大用,勾越治此人颇有才能,而且心思缜密,胸有城府,是将帅之才,就看他能不能与无忌相互配合,挽定州局势于即倒,毕竟这是我们手上现在唯一还握着的好牌了。”
“只是可惜了那个房高,倒是一员难得的猛将。”何有财不无惋惜地说道,却引来燕护的一声怒哼:“如此目无朝廷之人,有何值得可惜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雪人的鼻子
一直到临近晌午的时候,锦鸿才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一番穿戴后走出房间,暖暖地阳光洒在院子的积雪中,鳞光奕奕,照得院子格外亮堂。
好心情总是伴随着好的天气一起到来,锦鸿突然想起小时候经常和燕长风一起堆雪人,那时候她总是会很霸道地抢走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胡萝卜和棉布帽,通通戴在了她的雪人身上,当时确实让锦鸿恼怒非常,为此可以好几天不跟燕长风说话,也不给对方好脸色看。
想着想着,就有了再堆一次雪人的冲动,说动就动,锦鸿找来了一根胡萝卜和一顶棉帽,然后又快速地将院中的积雪堆到燕长风屋子的正门口,身子、脑袋、眼睛、嘴巴,然后又找了两个扫帚做手,就是没有为它戴上帽子,和插上胡萝卜鼻子,而是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边,用两张纸条分别挂在两只“手”上。
一边写着,“你好姑娘,你家夫君忘记给我做鼻子了。”
另一边写着,“他对我说,让我找你将我的鼻子装上去。”
做完这一切,锦鸿有些得意地拍了拍手,正想离开,燕长风的门就从里面拉开了,只见一位温婉而不失高贵的靓丽女子从屋内缓缓走出,不是燕长风还能是谁。
燕长风的气色相比于昨天,要好上很多,可能是因为睡眠充足的缘故,此时的精神十分饱满,脸颊两边红润的色彩,就像苹果一般,白里透红,身上穿着一件贴身的浅色棉袄,虽然厚实了些,但一点都没有臃肿感,反而将她完美的身材勾勒得更加明显。
“一大早的,谁在外面,干嘛呢?”燕长风边说着便从屋内走了出来,抬头第一眼,便看到了眼前足有人高的雪人,眼眸中先是好奇,然后变成了一副甜蜜的欣喜,显然她也想起了以前的儿时时光。
随后目光微移,看到了纸条上的字,不由得嗔怪道:“这个没脸皮的家伙,谁认你是我夫君了。”
“可我也没说我家娘子是谁啊。”锦鸿的声音突然在燕长风的耳旁响起,将后者惊了一跳。
燕长风娇媚地白了锦鸿一眼,然后在锦鸿的注视下,为雪人补上了鼻子和帽子,一边弄一边嘀咕着,“没想到有些人这么小心眼儿,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记得小时候的仇呢。”
锦鸿却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一把将燕长风拉入怀中,将她因为为雪人装鼻子而变得有些冰凉的手捂在胸口,“这可冤枉我了,要报仇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
“那你想用哪种方式?”燕长风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
锦鸿坏坏地笑了一声,然后俯在燕长风的耳边,悄声嘀咕了两句,惹来后者的脸颊一阵羞红,锦鸿原本以为燕长风少不得又要揪着他的耳朵,说些流氓、色狼之类的狠话,却没想到燕长风竟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靠近他的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那等我那个走了之后,就让你报仇好不好?”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诱惑更加让人难以把持的呢?锦鸿瞬
间就有了想要暴走的冲动,但奈何现在条件不允许,他也只能自己憋着,不过等他看到燕长风脸上那副奸计得逞的得意模样时,他才明白这是燕长风在故意调戏自己。
“知道我的厉……唔!”燕长风还想在锦鸿面前继续耀武扬威一番,没想到下一秒,她的唇就被对方给堵住了,不过也只是起初那突然的一下,让她感到有些措不及防的惊吓,但这个情绪很快就在她的心中平复了下去,并主动回应着对方的亲吻,毕竟她之前的那番话,虽然有调戏对方的意图,但也是真话。
或许是为了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方便,燕长风在什么时候被锦鸿抱进房中的,都不知道,只是在胸口处被一只不算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后,她才惊醒过来,不过为时已晚,上身的衣物已经被对方扯得七零八落,她现在就算想阻止,都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
锦鸿一脸得意地看着眼前的燕长风,一只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在双峰之间反复进攻,而此时作为“弱势群体”的燕长风,只能用手覆上那只在自己胸口作怪的大手,尽力阻止它的乱动。
“小……小鸿子,你饶了我吧。”燕长风眉目含媚地乞求着。
锦鸿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毕竟这种能看能摸,不能吃的感觉,他也很难受,不过嘴上还是一点也不服软地邪恶一笑道:“还敢调戏为夫吗?”
“不……不敢了。”燕长风将头靠在锦鸿的肩膀上,身体则尽量窝到了他的怀里,嘴上服了软,但瞬间就反应过来锦鸿话语中的不对,神色一变,娇媚的眉目之间,立刻杀气腾腾起来,一手拧起锦鸿的耳朵道:“你小子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本姑娘的便宜,你是想占就占了啊。”
“哎呀呀,疼!疼!疼!”不管锦鸿之前有多得意,在燕长风眉毛一挑的那一刹那,他就像一只被主人训斥的二哈,低眉顺目地缩了起来,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出口。
“把本姑娘的衣服系好,怎么解开的,就怎么给我系回去。” 燕长风再一次下令道,锦鸿闻言,双手立刻行动了起来,不过这女人的衣服,解起来容易,系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反复几次,锦鸿都没能将燕长风的衣服系好,反而那笨手笨脚的模样,让燕长风再也绷不住脸上的严肃表情,“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出来,就将原本威严的氛围给破坏了,娇媚地白了锦鸿一眼,笑骂道:“真是个呆子!”
经过这一个插曲,之前那样的暧昧场面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燕长风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锦鸿则忍不住嗅了嗅手上的味道,上面还有燕长风身上的体香。
“我一会儿还要出去,晚上估计不回来吃完饭,你就不要等我了。”锦鸿见燕长风整理好后,站起身来说道。
燕长风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还是为了岁银失窃的事情吗?”
锦鸿一边笑着,一边为燕长风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她永远都是这样玲珑剔透,心思灵巧,很多
话都不用说明,她便已经知道了。
“可知是何人所为?”燕长风又问道。
锦鸿摇了摇头,“目前还不知道,只是我能肯定的是,这个窃贼不是一般人,或者说它其实不是人。”
这句话在别人耳中或许不好理解,但落到燕长风的耳中,便不会那么让她觉得费解,因为无论是楚县的齐敏儿,还是回到燕京后的皇兄燕书以,她有亲眼见到过,或大致猜到了些,所以对这些东西的存在,并不会怀疑。
“可有把握?”燕长风有些紧张地问着锦鸿,若是普通人所为,她并不会担心什么,因为那些人就算再怎么凶悍,也不可能对锦鸿造成一丝半点的威胁,可如果是那些东西,她的心中就没了底,毕竟她亲眼见过那些东西的强大,也见到过锦鸿在与它们的战斗中,伤得体无完肤,所以她才会问锦鸿,有没有把握。
锦鸿当然也知道燕长风对自己的担心,说实话连他自己心中都没底,对方的修为究竟有多强大,他并不知道,因为都还没有正式地接触过,若只是从对方流出的妖气来看,似乎只是个小妖,但锦鸿不相信能逃出天门的家伙,会仅仅是这样的一只小妖而已。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什么事都依赖着孔文生,那样的话,他的修为提升只会越来越缓慢,甚至是停滞不前,这不是他想要的,也肯定不是孔文生想看到的。
“先生那边,暂时先不要去惊动他,我估计他现在应该也没有在燕京,这边我先和那个东西接触一下,在确定是否有对抗的能力后,再做决定。”锦鸿沉着地缓声说道。
燕长风再次点了点头,在这些事情上,她已经习惯了遵从锦鸿的意思,不是说她没有主见,而是出于她对锦鸿绝对的信任。
“那我就先出去了,今天天气比较好,你可以多出去走走,但记得要多穿些,要知道化雪的时候,比下雪还冷上几分……。”锦鸿忍不住又要开启唠叨模式,但被燕长风用一个深情的吻给中断了。
在燕长风一句“早去早回”的驱赶声中,锦鸿笑呵呵地跨出了府门,这时候因为临近晌午,所以城里已经开始升起了寥寥炊烟,顺着南面,在一处无人的地方,锦鸿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视野之内,待再出现时,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城外东南方的天空中,随着一阵光影闪动,他的身形再次虚化,往昨日所见的那处坡庙而去。
因为今天天气格外晴朗的原因,破庙外的那扇单门不再“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迈步进去,整个寺庙也没有了昨日所见的那般诡异,中间那尊庄严的佛像,反而给人一种浩然正气的感觉。
不过让人惊讶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从佛像后面,缓缓走出的一位老者,身形微微有些佝偻,但精神气很足,当他瞧见锦鸿的时候,起先也是微微一愣,接着便友善地冲着他笑了笑,背着一篓叮当作响的东西,往庙外走去,锦鸿在两人交错的时候,仔细看了看,那里面装的是皮影。
第一百六十四章?皮影戏
老者并没有过多理会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缓缓地向着庙外走去,想来可能是因为经常走动的缘故,迈出的每一步虽然慢,但都非常稳健。
“老人家请留步!”锦鸿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了已经跨出庙门的老者。
老者有些疑惑地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年轻人,颇为和气地问道:“不知公子唤住老朽,所为何事?”
锦鸿拱了拱手,为刚才的不礼貌行为告了声罪,“老人家见谅,敢问老人家怎么称呼,哪里人士,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出弊陋的庙宇之中?”
老者闻言,虽然觉得锦鸿的这个问题稍显有些突兀,但还是笑着答道:“小老儿姓刘,家中排行老三,所以家中称刘三,定水本土人士,老家在定水往北三十里的刘家沟,不过这些年,小老儿都是以走街串巷,表演皮影谋生,所以常年在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在刘三说话期间,锦鸿仔细观察着对方,可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不禁暗道:“难道是怀疑错了?”
“那老人家这是要往哪去?”锦鸿仍然有些不死心,要知道这兵荒马乱的定州,又加上天寒地冻的,城外百姓要么在官府的组织下入了城中,要么就是已经举家搬迁到了南方,哪还会有什么人,即便是有人,可能也没心境安安静静坐下来看他表演皮影戏了。
刘三并没有表现得不耐烦,反而还有了聊下去的兴致,索性将背上的竹篓取了下来,来到庙门旁放下,然后又用袖子掸了掸门槛上的积雪,缓缓坐下道:“出去找些吃食,现在这定州不太平,城外的人家大都跑进了城里去,小老儿这种走江湖的手艺人,就没有了收入来源,城那边又把门闭得死死的,不让人进,说是担心胡蒙奸细,没奈何,只能东村找找,西村搜搜,总会有些没有带走的吃食,勉强果腹。”
“那你这……?”锦鸿来到刘三身边坐下,用手指了指他旁边的的竹篓,准确来说,是指竹篓里面的皮影。
刘三有些怀念地用手拿出一个皮影来,在上面轻轻抚摸着,就像是在抚摸自己最珍爱的宝贝,“小老儿没啥本事,就只会耍耍皮影戏,从记事起,就跟着咱爹学唱皮影戏,他去了之后,就把这一套皮影,留给了我,也算是祖上传下来的,虽然有些已经缝缝补补好多次,但若说扔掉是真的有些舍不得,毕竟我们这些跑江湖的,一天到晚也就只有这些玩意儿陪着,也多少有些感情,只要看着它们,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孤苦无依的糟老头子,所以走到哪,也始终带着它们。”
说着,六三突然充满希冀地看着锦鸿道:“公子若不嫌弃,让小老儿给你表演一段,如何?”
锦鸿没有料到刘三会如此热情地邀请他,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他本能的就要摇头拒绝,但当他看到对方充满希冀的眼神后,他又马上改变了主意,他从刘三的眼中读到了很多东西,而最多的,是对方对皮影戏的热爱与执着,却苦于没有观众欣赏,这种感觉,如同怀才不遇一般,憋屈而无奈。
“如此,就叨扰老人
家了。”锦鸿跟在刘三后面,又走回了寺庙内,他找来一块蒲团,盘腿坐在上面,看着对面的老者手脚利索地布置着皮影戏的场景。
“锵锵锵锵锵锵!”一个女将模样的皮影角色,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了幕布上,伴随着一声专业的戏腔响起,“离家十载,今日终得归故里,不知爹娘安好?”
一出《雪夜挂帅》的戏码就在锦鸿的眼前绘声绘色地展现了出来,锦鸿虽然不怎么看戏,但他小时候喜欢听说书先生说书,而且他也经常领着燕长风、燕无忌和燕书以三人偷偷溜出宫去,混在茶楼小肆之中,听那些说书先生讲说评书,津津有味间,不知不觉就是一个下午,当然他们那时候都是属于白嫖,从来不会给别人说书先生打赏一个子儿。
其中就有《雪夜挂帅》这个故事,而且在锦鸿的印象中,燕长风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个故事了,没想到今日会在这个地方,这种情境之下,看到不一样的表现方式。
刘三在幕后熟练而投入地进行着皮影表演,锦鸿也随着对方的表演,慢慢沉醉了进去,不时地拍手喝了个彩,或者叫上一声好,就让幕后的刘三更加充满了表演的激情,也就越发的进入了状态。
恍惚间,锦鸿如同进入到了故事的里面,成为了其中的一个人物,他茫然四顾,发现他出现的这个场景居然是整个《雪夜挂帅》剧情的**部分,正是里面的主角张雪儿率军大战敌方大将的场面。
只见面前正有无数的士兵往来搏杀,远处一骑白袍女将,挥舞着一杆银龙雕纹枪,骑着一匹毛色纯白的高大骏马,向着惊鸿这边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
锦鸿本以为自己只是这场战役的一个旁观者,但那女将杀气凛凛地眼神,却正没有任何偏颇的锁定在了他的身上,这时身边忽然一个士兵跑了过来,拉着他急切地吼了一声:“将军!”
随后就被一杆长枪从身后 洞穿,带血的枪尖寒气逼人地摆在锦鸿的面前,他甚至能闻到上面的血腥味,这一切都让锦鸿突然醒悟了过来,他其实并不是这里的旁观者,而且还是一个重要的角色,那就是故事中主角张雪儿在此战中的对手。
张雪儿提枪纵马,很快就杀到了锦鸿的面前,手中长枪洞出,森森寒芒如蛟龙出水,势不可挡,锦鸿立刻催动自身极武,抵挡这迅猛的一击,但却突然发现此时的身体就如同普通人一般,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极武气息涌动,电光火石之间,锦鸿只能靠自己的本能和以往战斗经验,迅速做出反应,舞动手中长刀,在将虎口震得发麻的情况下,堪堪格开了那一杆夺命的长枪,不过虽然没有击中要害,却在左肩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锦鸿又顺势一滚,躲过了紧随而来的马蹄,然后迅速站起身来,提刀在手,回身望着因为惯性而继续前冲的白袍女将张雪儿。
勒停战马之后的张雪儿并没有再次驱马上前,而是从马上跳了下来,以枪指地,冷眼望着对面的敌将。
锦鸿眉头深锁,他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但知道现
在千万不能分心去想这些问题,而是要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与张雪儿的战斗中,他隐约间有种感觉,要想从这个故事中出去,就只能打破故事原定的剧情。
而原定的剧情是张雪儿成功斩杀敌方统帅,赢得了战争的胜利,那么要想打破故事原定的剧情,那就是锦鸿所扮演的这名“敌将”,要杀掉张雪儿,或者至少不能被对方杀掉。
张雪儿一甩背后的雪色长麾,一张俊秀非常的俏脸上,带着一股与这张脸十分不符的戾气,将长枪拖在身后,划出一道闪烁的火花。
“!!!!……”数息之间,双方的兵刃相击的次数已经超过了十次,张雪儿手中的长枪变幻无常,攻击频率也非常的快,刺、砍、挑、劈让人目不暇接,锦鸿暗自庆幸自己也是以速度见长,如若不然,在刚才的那一阵交手中,他就有可能已经败下了阵来。
锦鸿利用对方攻击的空档,抓住机会立刻顺势反击,刀锋切着对方的防守缝隙斩了过去,也是在数息之内,连斩了十多刀,虽然张雪儿将他的攻击都稳稳地接住,但还是不得不长枪一扫,逼退了锦鸿的进攻,而她自己也急速退开两三步,用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他。
虽然这具身体不是极武修行者,但好在体魄十分强健,提上手中重达几十斤的钢刀,犹如拧着一根木条一般,没有任何负担,这一点,是锦鸿能够施展他攻击速度的最根本的因素。
对面的张雪儿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一缕缕暗青色的气息从她的身上缓缓升腾着,一股熟悉的气息瞬间让锦鸿的心神再次高度警惕了起来,这股气息不是别的,正是他在定水府库感受到的那股妖气。
“果然有问题!”见此情况,锦鸿哪还不明白他被拖入这个情景原因,暗道对方狡猾之外,心下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密切注视着眼前张雪儿的变化,只觉身边场景变换,原本喧嚣嘈杂的战争场景,变成了一处夜色幽深的宅院。
锦鸿正坐在书桌边,手中拿着一本书,书房的入口处,张雪儿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眉目娇俏地看着他,这个情节,锦鸿的记忆中并没有相关的信息,只知道故事中张雪儿有个心上人,是一名富家公子,两人郎情妾意,本打算在张雪儿得胜归来后成婚的,结果那富家公子没能挨过那个冬天,只不过这些在故事里都是简单的一笔盖过,并没有详细描写。
想来,现在锦鸿的身份就是那个富家公子,是眼前这个张雪儿的心上人。
张雪儿缓步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裹着的大麾,当大麾解开之后,一副让锦鸿差点喷鼻血的场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见张雪儿浑身上下,只着了一身透明薄纱,长度堪堪漫过大腿根部,薄纱之内的山川沟壑若隐若现,配上她高挑白皙的身体,匀称的比例,还有绝美的面容,无一不是让男人为之疯狂的因素,就连见识过李四娘这般媚骨天生女子的锦鸿,都有了差点把持不住的冲动,可见眼前这张雪儿的诱惑之大。
“妖精!”锦鸿狠狠地咒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