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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静小胖     燕起长风txt下载     燕起长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戏里人生,戏外听

    锦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低,所以对面的张雪儿也听到了他所说的那两个字,不由的脸色一红,娇媚万分地嗔怪道:“公子好生无礼,怎能无缘无故说奴家是妖精。”

    这时候的张雪儿哪还有之前战场上,那种威风凛凛的英武之姿,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尽显女儿家的妩媚和温柔,缓步来到锦鸿身后,双手按在他的双肩,纤细白嫩的十指缓缓揉动,为锦鸿做着肩部按摩,动作显得极为自然,没有半点生分的感觉。

    锦鸿的喉结滚了滚,他很清楚现在的场景是一出戏,一出那个妖物为自己刻意编织出来的戏,但这个戏又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就连那个张雪儿在他耳边呵气,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脖颈上毛孔随之而起的颤动。

    见锦鸿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张雪儿继续道:“公子为何不理奴家,是不是还在怪罪奴家前些日子的怠慢?奴家这不是来向你请罪来了么,而且……”

    张雪儿腼腆地笑了笑,俯到锦鸿的耳边,悄声道:“奴家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午时才会返营,在这期间,公子想怎样,奴家都应你,你就别再生奴家的气了吧。”

    话语之间,尽显女儿家的娇俏,若非锦鸿知道这是在一个虚幻的场景之中,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克制住自己。

    “哼!”锦鸿冷声一笑,“姑娘的眼色似乎不是很好,怕是认错人了吧!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如此放荡形骸,岂不知羞?”

    张雪儿脸上立刻显出疑惑与焦急,“公子怎会说出这番话来?我张雪儿行的端坐得正,只因我心中有你,才会愿意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你,没成想,却遭你如此轻贱。”

    说着竟在锦鸿身后嘤嘤地哭了起来,都说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就是眼泪,并不是没有根据,饶是锦鸿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当那个张雪儿哽咽着哭泣时,他也忍不住心中泛起一阵怜悯之意,但随后又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暗道:“这东西真的是好生狡猾,让人防不胜防。”

    “在姑娘的眼中,我是顾贡生(故事中张雪儿喜欢的那个富家子弟),可在我的眼中,姑娘却不是张雪儿。”锦鸿再次淡然一笑,对方的意图他差不多已经摸透,先是在战场,虽说场景是虚幻的,但危险和杀机却是实打实的,若在里面真的被杀,那现实中,他锦鸿也只能是一具尸体。

    而现在的这个场景,是因为那东西发现用武力无法取胜,便转化的策略,意图用现在这种让是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将锦鸿困在在这温柔乡里,只要锦鸿沦陷进去,那么现实中的他,也就只能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除了还保有心跳和体温以外,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锦鸿拿开了张雪儿按在他肩膀上的双手,在对方的目瞪口呆中,缓步退出十来步,一脸平静地看着对方。

    渐渐地,张雪儿脸上的神色由惊讶变成了玩味,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锦鸿,身边的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只是这一次,张雪儿还是如最开始的那个样子,白衣白甲,反拖

    着一柄银龙枪。

    而锦鸿有些惊喜地发现,这一次他不再是故事里的人物,而是恢复了他自己的容貌和身体,周围的景物也变成了那座破庙,只是周围并没有任何人,那个老者,包括他的皮影都消失不见。

    “阁下果然不是寻常之人,我与家父并无冒犯之处,阁下为何要来与我等为难?”张雪儿再次开口,只是相比于之前,现在的话语就显得不再那么具有戏腔色彩,反而给人更加真实的感觉。

    “这方世界,并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当日你从天门强行潜入这边,就应该有迟早会有这么一朝的觉悟。”锦鸿淡淡地说道,现在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出这具身体的确是他的,身体中那熟悉而雄浑的极武气息,让他有了藐视对方的底气。

    “你究竟是谁,怎会知道我们不属于这方世界?”张雪儿厉声问道,因为这些隐秘非常的东西,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知道的,就她自己而言,在她之前接触过的那么多人之中,没有一个是知道这些事情的。

    而锦鸿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表明我的身份,我能告诉你的是,藏云雪域有守护者,我们这边也有。”

    “不可能!”张雪儿闻言突然大惊失色,但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平静,“你在唬我?若是有守护者,那我们这些,岂能有机会在这方世界存在这么多年吗?”

    “哼!信不信由你。”锦鸿轻哼一声,神色依然平静地说着,但心中却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因为对面说的话,无疑是对他的话,进行了最有效地反驳,虽然这方世界也是有守护者的,但锦鸿不可能告诉对方,这方世界的守护者才都只有结尘境的实力而已,比之藏云雪域大无天境界的守护者,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

    张雪儿将银龙枪的枪身一转,伴随着枪体破空的声音,整个银龙枪上逐渐泛起了缕缕银白色的光芒,锦鸿微眯着眼睛,因为对方的这个态度,就是在告诉他,既然谈不拢,那就只有用拳头说话了。

    锦鸿也不多话,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既然对方要打,他也懒得多费口舌,手底下见真章,就是最有力的论据,只见他习惯性的右手一挥,一柄通体晶莹的淡紫色长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剑身环绕着一缕缕紫色光晕,虽然炫目多彩,却给张雪儿带来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锦鸿的剑芒轻声一颤,“嗡……!”剑锋的轰鸣瞬间盈满了整个空间,他很想试试之前才从孔文生那里学到的那招“万千剑道”。

    而对面张雪儿手中的银龙枪也不甘示弱,枪锋直指,若蛟龙吐息,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自枪尖之上传出,然后飘荡在这个空间内,与锦鸿手中长剑所发出的剑鸣竟有了一丝互不相让的意味。

    两个声音越来越响亮,两人的眉头也是越来越凝重,张雪儿背上的三把三角齿纹旗无风而动,下一刻,银光闪烁,原地的张雪儿早已不见了踪影,眼前只有一条异常刺眼的银色光带,恍惚之间,如同一条银色蛟龙,带着锋利的寒芒,向锦鸿冲了过去。

    寒芒闪动,从张雪儿发动攻击,到打到锦鸿的身上,不过转瞬之间,只可惜正当她以为一击得手的时候,眼前的锦鸿在其长枪刺中的那一瞬间,便化为一缕极武之气,迅速飘散,也就在刺中的那一瞬,黑暗之中,突然一道紫色剑光闪过,对着那条银色蛟龙,拦腰就是一剑。

    一阵刺耳的兵器撞击声响起,张雪儿双手横枪于胸,踉跄后退数步,然后用右手快速挽了一道枪花,随后以枪尾拄地,方才阻住了后退的身形,而枪尾此时已经没入地面两尺之多。

    张雪儿快速拔出长枪,再次长枪指地,做好接招的准备,而她的眼前,锦鸿徐徐从暗影之中走出,带起周身极武的一阵晃动,如同从一个波动的空间里面走出来的神明一般。

    手中长剑依然紫韵寥寥,随着锦鸿眼眸的打开,一道深紫色的气韵自其眼眶中扩散开来,眉宇之间更多了一股天地之气。

    “呀!”张雪儿爆吼一声,显然她并不是那种可以被表象吓到的主,银龙长枪在身前连点,瞬间点出上百道枪芒,如箭雨一般,向着锦鸿急射而去,但锦鸿并没有对此有着过大的应对动作,只见那些枪芒在临近他的身体时,就像射入水中的箭矢,消失不见,片刻之后,这些枪芒有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两人之间,只是已经完全转变了方向,朝着它们原来的主人张雪儿,毫不留情地刺去。

    “喝啊!”张雪儿再次爆喝,身上银甲瞬间光彩熠熠,那些枪芒在遇到自身上发出的光芒后,便消散无踪,她依然毫发无损地破解了对方的还击,只是看向锦鸿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戒备,因为她能感觉得出来,眼前这个神秘的人,是一个她无法抗衡的存在,在她所接触过的“人”中,或许只有那个自称是皇妖的家伙,才有那个实力与他一较高下吧。

    锦鸿并没有打算在这场战斗中继续投入更多的时间,刚才那些试探,他已经知道了对方大致的实力,虽然还算不错,但比之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差距的,可能与火耗子是同一个级别,不过现在的锦鸿经过火耗子那两次战斗,又加上原来的积累,已经进入了结尘境,这样的修为,自然就已经不够他看的了。

    紫色剑气在空间中瞬间绽放,纵横交错之间,每一道都带着万钧之势,而锦鸿的身影,就在这些剑气出现的同时,再次消失不见,不是他真的消失了,而是他的速度,已经快到让对方的眼睛无法捕捉,即便是张雪儿这种从藏云雪域而来的“人”,也只能凭直觉,去感受对方的位置。

    这是“万千剑道”的起手式,声势如虹,气势雷动,在这一招出手之后,整个空间都将是属于他的领域,也只能是属于他的领域,剑气纵横,已如星罗棋布,让人目不暇接。

    “万千剑道!”随着空间中一声厉喝,无数剑气就在下一瞬紫光乍起,向着张雪儿扑去,若能远观,当会看到这样一副场面:在如同星河般的空间中,无数紫色星云正向着正中间那一点银色亮光快速靠近,然后逐渐吞噬。

第一百六十六章?责任

    剑气的牢笼逐渐将张雪儿困在了里面,随着它地缩小,她已经能感受到这些剑气中所携带的磅礴极武之力,若它们斩到自己身上,张雪儿毫不怀疑,她会立刻被这些剑气切成碎片。

    “公子且慢,可否听我一言,听完之后,若公子依然执意杀我,我便立刻自我了断,无需公子动手。”张雪儿急迫的声音响起,朝着面前的虚空大喊,因为她知道,若是再晚一点,可能就算对方有意饶她一命,也没有机会了。

    眼见那无数剑气依然冰冷地向她斩来,张雪儿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与悲戚,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剑气临身的那一刻。

    不过等了半晌,也没有感觉到剑气切过身体,张雪儿茫然地睁开了眼睛,身边那些冰冷而气势强横地剑气已经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年轻男子,一脸云淡风轻地站在自己面前,手中依然提着那柄好看,却散发着强大的极武气息的紫色长剑,只是相比于之前,上面翻涌的杀气已经少了很多。

    “呼…”张雪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内心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为了表示她没有再动手的意图,便率先将手中银龙枪收起,周身银甲,也敛去了耀眼的辉光,恢复如初。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公子修为了得,奴家认输了。”张雪儿抱拳拜谢,一直到现在,她还是故事中张雪儿的那身装扮,让锦鸿颇为好奇,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来历,竟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将虚幻的故事,变得和真实的世界一般无二。

    锦鸿也收起手中长剑,褪去了周身翻涌的极武之气,只这样一个举动,那股一直压制着张雪儿的威压,就随着他的动作瞬间散去,这也算是锦鸿在表达他的诚意。

    “如此,你便将这些虚幻的东西撤了吧。”锦鸿扫了一眼周围的场景,开口道。

    不过张雪儿并没有应下,而是十分歉意地请罪道:“公子请见谅,这个幻境现在还不能撤,若是撤去,那奴家就无法再这样与公子直接交谈了。”

    “哦?”锦鸿将信将疑地看着对方,眼神中有一股戒备的神色在毫不掩饰地闪烁着,张雪儿显然也看到了对方的反应,慌忙解释道:“公子恕罪,还请公子听奴家解释。”

    锦鸿不答话,只是盯着对方,意思是“我在等你的解释”。

    张雪儿再次舒了一口气,便开口,缓缓地从自己的来历开始,毫无保留地说了起来:“诚如公子所说,奴家并不属于这方世界,我和几个伙伴在一个黑影的蛊惑下,趁着这方世界的灵魂撞击天门,导致天门出现剧烈波动的时候,强行穿了过来,不过穿天门这事儿,虽然说出来只是几个字,但做起来,却是凶险万分,我们几个小伙伴,最终成功穿过来的,只有两个,其他的要么是错失了时机,要么就是时间没有把握好,被天门连同灵魂一起,切为两半。”

    说着,张雪儿顿了顿,瞧了锦鸿一眼,似乎在等对方消化自己之前所说的内容,知道对方点了点头后,又继续道:“我也是在穿越天门的时候,被天门切毁了肉身,还好当初我比

    较果断,将灵魂脱离掉肉身,这才免去了魂飞魄散的下场,不过那之后,我其实过得也并不好,没有了肉身的灵魂,其实就像这个世界里,没了壳的蜗牛,随时随地都有消散的可能,直到我遇到了爹爹,也就是你在庙中见到的那个老者。”

    “如此说来,他邀请我看皮影戏,将我拉入你的幻境之中,也是你教他的?”锦鸿随口问道,心中顿时有一种后怕,之前他对老者的热情,可是没有半点防备的。

    张雪儿用力地摇了摇头,“公子莫要错怪了爹爹,其实爹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就更不用说是我让他设计害你,他为你演皮影戏,完全是出于他对皮影的热爱,和他热情好客的性格。”

    “他不知道你的存在?”锦鸿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这都叫别人爹爹了,别人居然还不知道她这个当女儿的存在。

    张雪儿又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因为我怕我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会吓到他,毕竟这个世界的人,没有几个像你一样,知道我们这类存在的,我只是偶尔会等他熟睡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让他以为是在梦里,见到了自己早逝地女儿。”

    “怪不得那老头儿会如此爱惜他的皮影人偶。”锦鸿忍不住悄声嘀咕了起来。

    张雪儿显然也听到了锦鸿的话,有些腼腆,又带着些幸福神色道:“就是呀,他那种对女儿的疼爱,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真情,这方世界若说有什么最值得我留恋,大约就是爹爹的这份感情吧,所以见到爹爹平素孤苦,我也想让他生活得快乐一些。”

    “藏云雪域里面,没有这些感情之类的吗?”锦鸿有些好奇。

    而对方的答案也很直白,“没有的,那个世界,虽然也有爹娘一说,但也只是对自身种系的一个说明,基本上我们在生下来之后,他们就不再看顾了,死活全凭天命,那个地方,有的只是冷酷无情的弱肉强食。”

    锦鸿心中了然,怪不得藏于雪域会有大无天这种变态境界的存在,完全抛却七情六欲,在这方世界看来是一件相当残忍的事情,可在藏云雪域,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锦鸿突然意识到,难道这方世界之所以有天地桎梏的产生,就是因为这里有这些感情的存在吗?那作为仁者之道的传承者,他能无视这天地桎梏的限制,又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锦鸿的内心突然有些害怕了起来,因为如果有一天,当他以冷漠决绝的态度对待所有他曾在乎过的人时,她们的心中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凄苦和绝望,燕长风,李四娘,或者还有李玉。

    甩了甩头,锦鸿将这样的思绪暂时抛开,沉吟半晌后,看着张雪儿的眼睛道:“我不知道留下你这件事情到底对不对,但我知道将你和你爹爹之间的这份相依为命的牵绊强行扯断,是肯定不对的。”

    张雪儿听到锦鸿如此说,瞬间心中一喜,虽然还是个女将军扮相,但却如小女儿家一般,双膝跪地,拜谢着锦鸿的大恩。

    锦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赶紧让对方站了起来,毕竟他其实真的是什么恩惠都没有给过别

    人,却受了别人这样的一番大礼,心中有愧,不过他表面上还是正色道:“我虽放过了你,但并不代表以后就会纵容了你,你若在今后有任何不轨之举,我决不轻饶。”

    张雪儿点着头,暗自道:“本来我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无非就是在爹爹给看官们表演皮影戏的时候,利用幻象忽悠着他们多给爹爹几个铜板而已。”

    “既如此,我也不多说了,说吧,藏哪了?”锦鸿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毕竟好几十万辆白银,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还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这无疑是在打他脸。

    “啊?什么在哪?”张雪儿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锦鸿恨了对方一眼,后者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缩着身子往后小退了几步,见此锦鸿心中一阵好笑,看来无论是这个世界的女人,还是其他世界的女性生物,只要是雌的,卖萌装可怜就像她们的种族天赋一样,没有不会的。

    “银子啊!不要告诉我,那几十万两白银,你都已经交给你爹爹花完了。”若是这种鬼话,估计鬼都不会信。

    “哦,没有没有,都放在那呢,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都用不出去了。”张雪儿慌忙应道。

    现在这兵荒马乱的,那些玩意儿在普通百姓的手里,还不如两个窝头实在,用的出去才怪,也只有生活在太平社会的时候,这些东西才会显得比命还重要。

    “放在哪的?”锦鸿追问道。

    “就在佛像下面,我那个伙伴也想得到这些东西,不过被我先下手了,我为了掩藏这些银子和我的气息,就托梦骗爹爹说,他的女儿受庙中佛主的指引,已经去了西方极乐,让他用蒿草将佛像挨个儿擦拭一遍,以此来报答佛主的恩情。”张雪儿有些得意地说着,显然她认为这一手,是极为机智的表现。

    而锦鸿听到此话,显然关注的点和张雪儿并不一样,他更想知道的是,那个在张雪儿口中所谓的同伴,是谁?在那里?

    “银子先放你这,三天后的午时前,你必须将这些银子还回到原来的地方。”现在锦鸿通过张雪儿,知道了觊觎这批银两的,不止一家,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暂时没有将银两搬回去的打算。

    见张雪儿点头,锦鸿又出口问到自己更关心的问题:“你的那个伙伴,现在还有来往吗?可知他在哪?”

    张雪儿闻言,哪还能不明白锦鸿话中的意思,顿时有些为难了起来,倒不是不愿意做个二五仔,而是她觉得锦鸿此人其实不错的,不想让他去涉险,毕竟那帮家伙与她不一样,都是些凶残嗜血的妖魔。

    “公子若信得过奴家,便听奴家一声劝,虽然公子修为了得,但毕竟他们一共有五个,双拳难敌四手,特别是他们之中那个自称皇妖的家伙,其修为比之公子也要略胜一筹,能不招惹,便最好不要去招惹。”张雪儿神色凝重地劝说着锦鸿。

    锦鸿反倒无所谓地笑了笑,说得有些大义凛然:“虽然我这个守护者是弱了一些,但有时候职责,并不能因为自己的能力而退却。”

第一百六十七章?皇妖

    虽然锦鸿还想再了解一些藏云雪域的事情,但估摸着在这个幻境中待了这么久,外边天色肯定不早了,便提出要回去。

    张雪儿闻言点了点头,“公子今后但凡有想要了解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如何寻你?”锦鸿倒是真有这个想法,不说其他,就单论以后要对付那个皇妖,估计就少不得要多麻烦眼前这个家伙了。

    “公子可以找爹爹,找到爹爹,便能找到我了。”张雪儿眉目含笑,似有些期待地看着对方。

    锦鸿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给你爹爹安排个稳定的去处,这事儿我应下来。”

    见自己的用心被对方轻易识破,还直接点了出来,张雪儿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低着头算是承认了,随即只见她的身上再次散发出淡淡荧光,周围的一切也再次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锦鸿缓缓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残破的寺庙,明媚的阳光,洁白的积雪,以及面前刚刚落下帷幕的皮影戏,他甚至还感觉,那个代表张雪儿的皮影,在幕布落下之前,还俏皮地对他眨了眨眼。

    “想不到在里面感觉过了很久,但在现实世界里,竟只有一场皮影戏的时间。”锦鸿心中暗暗惊叹,这样的能力,的确让人匪夷所思,一切都好像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好!”锦鸿使劲叫了一声好,然后对着从幕布后面走出来的老者,使劲地鼓着掌。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从刘三口中传出,锦鸿慌忙上前将其搀扶着,轻轻地为他拍着后背。

    刘三感激地向锦鸿点了点头,在锦鸿的搀扶下,走到之前锦鸿所坐的那个蒲团上坐下,喝了两口温酒,才稍稍好转了些,但依然会不时地咳嗽两声,想来是因为之前表演皮影戏的时候,用嗓过度所致。

    “老人家,若你信得过我,便跟我回定水吧,如今这外面已经鲜有人烟,而且这么冷的天气,你一个人在外面,怕是难熬,甚至还可能遇到那些南下的胡蒙人。”锦鸿并没有打算失信于张雪儿,就算他们之间没有协定,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还要活得这般痛苦。

    见老人似乎有些犹豫,他又补充道:“到了城里,我只是为你安排一个住宿,但绝对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依然可以表演你的皮影戏,况且城里人多,看你表演的人也就多了,你还能用这个赚点银两,维持生计。”

    这样的安排无疑让刘三心动了,他们这种靠跑江湖卖艺的人,睡觉不过一卷被子,走路不过一个篓子,所以来去倒也痛快,当下便应了锦鸿的要求。

    然后将蒲团摆到佛像的正下方,十分虔诚地对着佛像三拜,口中念念有词,虽然说得小声,但锦鸿毕竟不是普通人,一字不落地都停在了耳中,“佛主慈悲,感谢佛主为我女儿指引西天净土,待战乱平息,我愿来此出家为僧,重建岸山寺,常侍左右。”

    锦鸿站在一边,突然想到之前夏侯主簿给他说过,这岸山寺当年有一男一女在这里投了江

    ,莫非那女子就是这老人家的女儿?锦鸿觉得这种想法有些荒谬,但又觉得虽然这样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拥有极高的巧合度,但就当事人来说,却都在情理之中。

    揣着这个疑问,锦鸿并没有出声求证,毕竟这些事情在他看来,是故事,在老者心中是往事,故事需要一些可以臆想的空间,才显得意犹未尽,往事则是一段辛秘,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窥探。

    一切收拾妥帖,锦鸿便领着刘三往定水行去,银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他的心态也就不再显得那般急切,不过他知道,定州这边,不仅普通人的世界已经不太平了,那些躲在暗影之中的世界,也要开始喧嚣起来了。

    刘三被锦鸿安排着住在令尹府旁边的一间小屋内,这间屋子虽然不大,但各种结构都依然结实,关上门来,任外面寒风呼啸,人在屋内只要烧好炕,便暖暖活活的。

    这样的屋子,刘三自然是满意得不能最满意了,虽说年轻的时候,他也喜欢东走西闯,但到了这个年纪,他最希望的,还是能够有一个稳定的居所,过上稳定的生活,特别是在他女儿走了以后,这样的心理便越来越明显,只可惜以前一直没有这个条件。

    锦鸿后面又给他送来了一些上好的棉被,再与他闲聊了几句,便告辞了,而刘三则坐在屋子里,不停地左右环顾着,忍不住东摸摸西捏捏,如同在做梦一般,脸上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叹了一声,“遇到贵人啦!”

    锦鸿并没有去燕无忌那边,告诉他银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然到时候以燕无忌现在的心态,肯定是要急吼吼地将银子搬回到银库内放着,他才会安心,先不说搬银子这种劳神劳力,又费时间的事不说,单就他如何去给别人解释这银子怎么找到的这个事情,都让人头疼,毕竟盗匪是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银子给弄走的,还弄出了城,都不是随便可以糊弄过去的。

    他总不可能告诉他们,没有贼人,这些都是妖怪干的,说不得别人还会以为他在包庇贼人呢,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确实是包庇了。

    回到府上的时候,时间还早,锦鸿原本想去找燕长风聊聊天,但却被告知燕长风出去了,他也只好揉了揉有些疲惫的脑袋,要说来到定州最常做的事情是什么的话,那肯定是睡觉无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到了定州之后就特别喜欢睡觉,平时若是没人喊的话,他一天能睡上七八个时辰,每次都是被燕长风强行从被窝内给拖起来的,现在趁着燕长风不在,他决定赶紧去补补瞌睡。

    在温暖的被窝中,他突然有些想念李四娘和她那让人疯狂的娇躯了,毕竟从离开燕京到现在,他都没有再开过荤。

    ……

    与此同时,在与岸山寺一江之隔的蜀州境内,三名虬容大汉站在一名女子身后,隔江望着对面的岸山寺,那女子神色看上去十分平静,只是偶尔微蹙的眉头,让人觉得她好像在想着心事,而她身后的三人则不时地交头接耳地嘀咕着,嘴巴开合之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但与一

    般人不同的是,这些人的虎牙异常地尖且长,或者已经不能用虎牙来形容,而应该用獠牙两个字,更加贴切。

    “老大,阿五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要不我再去看看?”其中一人向着远处眺了一眼,有些不放心地对着前面的女人说道。

    女人没有理会,因为她已经看到江面上有一条泛起的白浪,正在向着他们这边急速冲来,片刻之后,只见这白浪之下,一个人影潜伏其中,待靠了岸边,这个人影才从水中冒出,它虽然有着人的模样,但却浑身乌青,头上没有头发,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让人作呕的疙瘩,眼睛凸而大,耳朵呈鱼鳍状,骤然看去,甚是吓人。

    除了之前那个说话的人之外,包括那个女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嫌弃的神色。

    “阿五,那边怎么样了?”女人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出言问道,声音并不显得多轻灵甜美,也不温婉妩媚,反而显得比较粗。

    被唤作阿五的怪人一个闪身,便从水边来到了众人身边,摇着头道:“没有发现,不过老大,你确定是她做的吗?那破庙里面除了一座佛像,什么都没有。”

    女人瞪了他一眼,显然是在为对方怀疑自己而感到不满,而后者则低着头,不敢稍有顶撞。

    “先回去再说,那些银子无论如何要弄到手,那里面肯定有一颗极武尘,只要我将它炼化,修为便能更进一步,到时候,我还会怕那个糟老头子?”女人狠声说道,显然对于他口中的极武尘,有着志在必得的决心。

    身后四人闻言,不自觉间相互看了看,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狠厉,因为他们知道,现在这女人还留着他们,是因为女人的实力还胜不了四人联手,但若是等到她的修为更近一步,那就很难说了。

    他们都是从藏云雪域过来生灵,生存的规则依然还遵守着那边的定律,他们相信,在弱肉强食的规则下,只要这女人能够胜过自己四人联手,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杀掉,吸掉他们的极武之力,来进一步提升她的修为。

    “嘿嘿嘿嘿,老大放心,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兄弟四人绝对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中一人来到女人身侧,拍了拍胸脯,然后又一脸笑意地盯着对方胸前半开的领口道:“不过老大,你已经让我们弟兄当了好几天和尚了,也该开开荤了吧?”

    其他三人闻言,也不约而同地的笑了起来,女人则是呵呵一笑,渐渐露出妩媚之色,“怎么,那些人类女子满足不了你们了?”

    “嗨,她们哪能和老大你比,哪些女人身子骨太脆了,根本经不起折腾,稍不注意就扯得四分五裂的,火气没降下去,倒先填了肚子。”

    “哼,看来你们是找不到泻火对象了,才念起我来,你们以为老娘是什么人,你们想上就上,不想上了就扔一边?”女人佯装生气地说道,可眉宇之间,尽是勾人的神色,婀娜的身子一转,腰肢摇曳着,向着来路走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消停完了

    燕长风回来的时候,锦鸿正睡得香甜,看着沉睡中的锦鸿,燕长风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阵心安,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锦鸿去成就一番功业,也没有想要嫁给一个扬名立万的男人,她想要的,就是每天睁开眼看到的是他,闭上眼之前看到的也还是他,他就觉得这样的两个人,才是真的幸福。

    悄悄退了出去,她不忍心搅了锦鸿难得的美梦,吩咐厨房将晚上的饭菜先暂时温着之后,燕长风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为这次出来并没有带香儿和灵儿同来,所以很多事情都只能由她自己亲自动手,比如现在打水洗浴,本来锦鸿的意思是再雇请一个丫鬟,但被她拒绝了,理由是陌生的人,相处不太习惯。

    虽然外面很冷,但屋内的温度在暖炉的作用下,显得温和了许多,燕长风坐在浴桶内,一边沐浴,一边想着两人在一起的暖心回忆,偶尔翘起嘴角,笑骂一句“呆子”,又或者嗔怪地娇哼一声,像是想起了锦鸿对她的坏。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水温已经有了些凉意,准备起身更衣,却忽然察觉到一股凉风袭来,让她全身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还不算完,燕长风只感觉眼前一黑,待到再次可以视物的时候,她的面前却出现了一个窈窕女子,女子眉目如黛,嘴角含春,神色之间,却隐含着一丝急迫,见燕长风看向她,她也快步走了过来,准确的说,是闪身过来,“姑娘可认识你隔壁的那名男子?”

    燕长风在对方闪现过来的时候,手中便一柄长剑稳稳地握在了手上,这些日子她的极武修为虽说还不能达到与张雪儿相抗衡的地步,但在锦鸿的指点下,也是进步神速,只可惜燕长风修的并非仁者之道,所以受天地桎梏的限制,始终无法达到破境。

    见对方似乎并无恶意,燕长风遂放下了身体上的戒备架势,只是手中长剑并未收起,张雪儿看也不看燕长风手中长剑,因为在她眼中,燕长风的修为根本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直白点说,就算她站着不动让燕长风砍,燕长风都未必能够破开她的极武护罩。

    “你是何人?为何寻他?”燕长风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神秘女子,眼中的戒备,更甚于之前,不过味道却有了不同,带着点酸。

    张雪儿盈盈一拜,“看来姑娘是认识他了,公子唤奴家张雪儿,姑娘也可这样叫,奴家有要事要转告公子,只是他在睡梦中,奴家进不去,所以无奈之下,只能请姑娘去将公子叫醒。”

    张雪儿也不知道燕长风与锦鸿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关于银子的事情,她也不好随便告诉于燕长风,有时候女人的感性就是如此可怕,她会把一切可能的威胁全都扼杀在摇篮之中,即便这样的威胁看起来并不真实。

    但燕长风毕竟是燕长风,当感性在她的内心已经成为主导的时候,她却偏偏要选择去相信理性,这是她这些年来总结出来的一个经验,就是当感性战胜理性的时候,那就证明,这份感性其实的错

    误的。

    可惜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很多,但能不被感性支配的,却寥寥无几。

    当燕长风把锦鸿叫醒的时候,锦鸿正在做梦,至于梦的内容,是他正在和李四娘颠暖倒凤,就在刚要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就被燕长风叫醒了过来,看着对方如同要吃人一般的眼神,锦鸿慌乱地想到“难道我说梦话了?”

    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张雪儿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似乎是为了避嫌,或者说是不让锦鸿为难,张雪儿也主动将燕长风拉了进来。

    “公子,大事不好,我可能被发现了。”张雪儿见将燕长风拉进来,锦鸿并没有反对,便知道两人的关系并不一般,所以说话也就不再顾忌,直接开口道。

    锦鸿闻言,眉头瞬间蹙在了一起,“什么时候的事?”

    燕长风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两人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小事,这时候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庆幸感,还好之前没有由着自己的脾气,不然肯定坏事。

    “就在傍晚之前,我留在寺庙中的那缕极武之力消失不见了,要知道这缕极武之力一般人是根本发现不了的,也不会自动消失,而我现在却已经感应不到它的存在了,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和我一样的“人”去了那个地方,并且抹掉了它,奴家估计,十有**是皇妖他们。”张雪儿讲解着自己的分析。

    锦鸿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银子可都还在?”

    张雪儿摇了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这也正是奴家所担心的,因为我是附身在皮影人偶之上的,所以若是皮影不移动,我也就只能在人偶周围里许的范围内活动,来找公子,就是想让公子前去确认一番。”

    “不可!”锦鸿摆了摆手,“现在去的话,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若是对方故布疑阵,我们反而中了对方的圈套。”

    “那公子打算如何处理?需要我做什么,公子尽管吩咐,只要在奴家能力范围之内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锦鸿”一声轻唤在锦鸿耳边响起,燕长风上前握住锦鸿的手,柔声道:“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也尽管吩咐,毕竟我并不想成为你的花瓶。”

    锦鸿摇头笑了笑,燕长风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想起旁边还有个张雪儿在场,于是道:“雪儿你先回去吧,暂时不要妄动,待我明日去看过之后再说,有事的话,我自会去找你。”

    张雪儿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向着燕长风歉意一笑,化作点点辉光散去,锦鸿和燕长风只觉得眼前一暗,待睁开眼后,两人依然还身处在锦鸿的房间内。

    “我……”锦鸿刚想开口解释,燕长风却用手指阻住了他微张的唇,“不要解释她,那只会让我显得更加惭愧。”

    锦鸿点头笑了笑,将对方拉入自己怀中,感受着彼此的气息,“长风,你知

    道吗?原来并不是每一个来自藏云雪域的生灵都是恶的,他们之中也有善良的。”

    燕长风眨巴着眼睛,将身子倚在锦鸿的怀里,“就像刚才的那个雪儿吗?”

    锦鸿点了点头,补充道:“他叫张雪儿,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听说书先生说的那个《雪夜挂帅》的故事吗?”

    于是锦鸿便将之前与张雪儿之间发生的一切,以及张雪儿和那个刘三之间的故事全都说给了燕长风听,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是应该瞒着燕长风的,就连他与李四娘之间的事情,他都已经决定找个时间,向燕长风坦白,毕竟这种事情,对方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他爱燕长风,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至于李四娘,要说感情,不是没有,但肯定不如燕长风,更多的是对李四娘的贪恋和责任。

    而李玉,毕竟两人现在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所以锦鸿对她还有进退的余地,至于是进是退,这一切都取决于燕长风的态度,若是燕长风不同意,他便会狠心断了与李玉之间的可能,而李四娘,毕竟已近有了夫妻之实,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负于她,这是他的原则。

    不过锦鸿虽然想得很好,但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万一燕长风坚决不同意他和李四娘之间的事情,甚至到了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的地步,那时候他该怎么办?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若真出现了这种情况,李四娘肯定会委屈自己,来成全他和燕长风吧,所以他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

    说回燕无忌这边,自从昨日找了锦鸿之后,他便回了帅帐,在这里他收到了两封书信,一封是顾良臣写来的,今早就已经收到了,另外一封是宋涛写的,傍晚刚到,燕无忌一手拿着一封,前后比较了一番,还是先打开了宋涛写来的书信,上面的字不多,但份量却很重,胡蒙人在拿下凉城之后,消停了些日子,现在终于又有所行动了。

    “歇马镇外集结的胡蒙大军,分两路,一路往兴安方向,一路向着定水杀来。”宋涛送来的这个消息属于标准的坏消息,让燕无忌眉头紧锁,暂时想不到应对方案的他,又拆开了顾良臣写来的书信:

    “五万荆越军五日后抵达定平,本帅拟在七日后对胡蒙发起全线反击,随信附上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书,望无忌贤侄周知,届时全力配合。”

    “这倒算是个好消息。”燕无忌紧蹙的眉头微微松了一些,也没有急着去看信封中附带的那份计划书,而是在考虑着眼下的情况。

    胡蒙人已经开始继续南下了,以胡蒙骑兵的速度,四日之后,就能抵达定水城下,燕无忌不想再一味地困守,他觉得可以趁胡蒙人松懈的情况下,大胆地做出一次伏击,可是从凉城到定水并无险地,如何进行伏击,才是问题的关键。

    燕无忌抬着烛台,在凉城到定水的这一段地图上,一寸一寸地敲着,一个让他都觉得大胆的想法,突然从他的脑袋中蹦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伏击

    天色微亮,胡蒙人的大营已经在一片嘈杂声中醒了过来,中军大帐处,一名五大三粗的胡蒙汉子从营帐内走了出来,狠狠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朝着天空大吼了一声,将其孔武有力的身躯和粗野狂放的个性,一展无余。

    不一会儿,又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不远处的营帐内走了出来,简单地伸了个懒腰,眼睛向周围瞟了瞟,当看到那还站在大帐之前的汉子时,脸上便立刻堆满了笑意,快步向那边走去。

    “金铎王子,昨夜可睡得安好?”那人声音响起,率先打着招呼,招呼的对象竟然是之前在汉月关前领兵的金铎。

    金铎接过侍卫递来的温水,含在嘴中漱了漱口,然后“噗”地一声,将它们全都吐了出来,带出一阵雾气,“还不错,忽尔都,你娘的去哪弄到的这种极品货色,老子昨晚差点把腰都给闪断了。”

    说着金铎象征性地揉了揉自己的熊腰,眼中却有着掩盖不住的满意神色。

    忽尔都嘿嘿一笑,只要金铎满意,他便达到了目的,“金铎王子有所不知,这凉城可是定州州治,虽然地处燕国西北,但大家富户却是不少,其中更是有些王公贵族,这些人家的女人,不用干重活,整日就是被别人养尊处优的供着,如何能不白嫩俏丽。”

    金铎似乎正在回味昨晚的味道,点着头,眼中的满足转变成了贪婪和邪恶,“相比胡蒙女子,我还是对这些水灵的燕国女人感兴趣,你昨日不是说有一对母女花吗?今夜送到我帐中来,让我尝尝。”

    “遵命!”忽尔都立刻应了下来,心中却有些好笑,看来是个男人,都有这种想要寻求禁忌的刺激,因为金铎口中所说的母女花,现在正光溜溜地躺在他忽尔都的床榻上,沉沉睡着,想起昨晚她们那梨花带雨,羞愤难当的模样,就让忽尔都的内心一阵躁动。

    “这里距离定水还有多远?”两人说完了闲聊,便转到了正事上,想来是胡蒙已经在定州站稳了脚步,所以行事作风一改往日的小心谨慎,变得开始大开大合了起来,就拿他们行军来说,以往为了隐秘自己的行踪,往往都是连夜行军,昼夜不停。

    但现在,他们却是晚上扎营,白天行军,与其说是打仗,倒不如说是在旅行,边走边看风景,原本只要四天的行程,在他们脚下,已经走了六天。

    此次随金铎一同转到定州的,还有五万胡蒙大军,而汉月关外,只留了三万人,继续在古达扎都的率领下,对汉月关进行佯攻,其目的只是为了牵制住肴州的兵力,和燕护的注意力,让其无暇西顾。

    连同原来可列亲率的十三万大军,定州境内的胡蒙兵力合共十八万人,其中歇马镇和云中分别驻扎了一万五,用作守城,其余十五万则尽数进驻凉城,原本热闹非凡的定州州治凉城,现在俨然成了一座胡蒙人的军事基地,而那些没有及时逃离的城中百姓,则被集中到了城北,如同俘虏一般,被分割看押了起来。

    这一点胡蒙人倒是向

    燕国学来的,因为若是俘虏全都集中看押,那么他们哗变的几率就要比分割看押大上好几倍,而且哗变的人数,也将是十分恐怖的数字,就算胡蒙能镇压他们,可就只是砍杀那些哗变的人,估计都得要几天几夜的时间,所以将他们分割看押一起,因为他们之间的信息就无法传递,这些问题就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就算有哗变产生,一次最多也就那么百来十人,胡蒙人只要晃晃手中弯刀,便能将他们吓回去。

    此次自凉城出征的部队,一共分了两路,一路为四万人,由汉赞率领,张子聪为副,往兴安、西平方向而去,不过可列给汉赞的命令并不是让他去攻取西平,毕竟西平除了一千五百人的地方巡防营,还有一万定安军,不是好啃的骨头,汉赞此去的目标,是兴安,攻下兴安,就能断掉西平与南方诸城的联系,那时候可列再亲率大军,全力进攻西平,只要拿下西平,那座让他垂涎已久的黄金镇,便唾手可得。

    而攻下黄金镇,不仅整个定州已经三得其二,最重要的是,那时候的漠兰,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他不仅可以武力威胁漠兰出兵助战,还能让漠兰王心甘情愿地将他那美艳无双的女儿嫁给他。

    至于另一路,则是以金铎为督军,忽尔都为大统领,领着五万胡蒙铁骑南下,直奔定水而去,他们此去的任务,并不是要强行攻取定水,而是牵制住从定水和定平出来的燕军,让他们无法往西北增援,等待可列彻底拿下黄金镇,威慑漠兰之后,再全力转南定水、定平,一举攻取定州全境。

    “此去定水,还有两百里,按照我们的行军速度,两日后就能抵达定水城下。”忽尔都对于这些信息依然了如指掌,而这也正是他的优势所在,无论上官什么时候向他询问信息,他都能准确无误地一口回答出来。

    “之前不是说有一个叫段刚的燕国人,要带着定州都督前来投效么,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金铎知道了胡蒙取得凉城的过程之后,先是震惊,然后就突然觉得,在燕国攻城略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往后心中就一直憋着一口气,也想攻下一两座城池给自己的大哥可列瞧瞧,免得他老是在自己面前念叨自己不成器。

    说起这事儿,忽尔都叹了一口气,然后向着金铎摊了摊手道:“黄了!”

    “黄了!怎么回事?”金铎有些不解。

    “原本那个段刚是和我们沟通好了的,也说好了等到我们大军过去之后,他就率部归附。”忽尔都一边说,一边捏着身上沾染的杂物,就像是在说着一个笑话,“结果后来却突然被手下给宰了,理由是可口军饷,私吞财物,所以引起了哗变,被手下的一名参将给砍了脑袋。”

    “哼!这些燕人果然很狡猾,我还说他怎么那么主动地和咱们接触,原来是发不起军饷了。”金铎有些可惜地摆了摆手,算是把这事儿给揭过了,原来他还想利用他手中的那个定州都督,故技重施一番,想来也是那个段刚胡编瞎诌,拿来糊弄人的,便

    也没有再往心里去,自叹了一声运气不好罢了。

    “金铎王子,末将有个想法,我们此次的任务,其实是牵制定水和定平两地的燕军,所以末将建议,不要南下定水围城,那会导致我们腹背受敌。”忽尔都神色忽然认真了起来。

    金铎闻言,转身掀开帘子,说了声:“进来说。”

    忽尔都也快步跟了进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地图旁边,忽尔都用手指着定水与定平北上凉城的交汇处道:“这里是两地燕军北上的必经之路,我们可在此处安营下寨,以静制动。”

    顿了顿,忽尔都继续说着自己的第二个理由,“其次,我军并不适合攻城拔寨,我们的优势在于骑兵,在于平原作战,两军对阵,所以在这里,我们可以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优势,只要燕军敢来,我们就能用我们的铁蹄,将他们踏得稀巴烂。”

    金铎有些赞许地看了一眼忽尔都,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家伙,除了会讨人欢心之外,其军事才能也一点都不弱,虽然现在还显得嫩了些,但假以时日,当有更大的成就,这让他想将对方笼络成为自己亲信的想法越发强烈,虽然他是可列的弟弟,但若是自己没有几分势力,在胡蒙的朝堂上便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在那个一切凭实力说话的地方,身份上的裙带关系,只是加分项,却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金铎点着头,赞同了忽尔都的提议,脑袋中却在盘算,该如何进一步笼络对方,让他为自己所用。

    ……

    连续晴朗了数日的天空,又再次飘起了大雪,整个天色昏沉沉的,让刚刚有了些暖意的土地,再次覆盖上了一层皑皑白雪,在距离定水三十里外的一处小镇里,大雪伴随着寒风,将整个小镇吹得吱呀作响,那是镇内门窗随风开合的声音,也正是因为这些声音的存在,才让这个小镇更显凋敝。

    一名燕军骑士从镇外驰来,全身上下都捂得严实,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看路,这人一路打马狂奔,从镇东一直穿到镇西才止住了步伐,只见又一名燕军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顶着风雪将从那名骑士手中接过来的战马牵走,只一会儿又隐没在了小镇之中,而那名骑士,则十分熟练地敲开了一扇房门,快速闪了进去。

    小镇又再次恢复到了之前的静谧,若不是雪地上还残留的脚印,谁也不会知道这里刚有人来过。

    “军帅,来了,距离此地还有二十里!”宋涛一进房屋,便掖着嗓子喊道。

    而在一处炕灶旁边,有几人围坐在一起,仔细看去,正是燕无忌、柳之览、张二虎、郭天旭还有贾充五人,他们发现有人进来后,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待听到宋涛带来的消息,燕无忌赶紧出声问道:“多少人马?”

    “先头部队约五千人,后面大军四万五,两部相聚十里。”

    “倒是谨慎起来了!”燕无忌叹了一声,然后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各自准备,干了!”

第一百七十章?虎与狼群

    忽尔都腆着自己的大肚子,坐在马背上一摇一晃地走着,头上的羊皮粘毛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一条棉布将他的嘴巴鼻子耳朵全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只留出一双被风雪迷得睁不开的眼睛,在悄悄打量着这让人讨厌的鬼天气。

    再往前五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根据前方斥候传来的情报,那里刚好有一个小镇子,虽然没有什么人烟,但好在那里的房屋大多依然完整,这让受够了寒冷的他,稍稍有了些期待,毕竟燕国人修建的房屋,是要比一般胡蒙帐篷的御寒能力更加强大的。

    抬眼望去,他似乎都已经能够隐隐看到远处小镇的轮廓,想象着在这种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他在屋中点上一盆炉火,在温暖的炕上喝着酒,吃着肉,怀中搂着一两个女人,这样的日子,就是神仙,也没得换啊。

    忽尔都越想越觉得有些亟不可待,双腿一夹马腹,向着身后摆了个加速的手势,率先提速,冲了起来。

    一马当先地在雪地上疾驰着,就算有棉布遮挡,他还是依然感觉得到寒风带来的刺骨感,一口气奔出好几里,视线中已经有了镇子的轮廓,虽然因为大雪的原因,看起来不是很清楚,但这反而让忽尔都心中更加向往。

    五千匹胡蒙战马的铁蹄,在雪地上凌乱地奔踏着,虽然这并不是在冲阵,但阵势却一点都不弱,整支部队绵延数百米,在这雪白的大地上,格外显眼。

    疾驰之中的忽尔都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色,就在之前,他的眼角突然瞟见一个东西,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但他可以肯定,那并不是积雪,而是布匹。

    “这里为什么会有布匹出现,而且还是白色的?”忽尔都心中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冲了出来。

    只是还没有等他做出下一步反应,原本只有马蹄声的雪地上,此起披伏地响起了一阵呼喝,一名名燕军士兵从胡蒙骑兵两侧的雪地上突然钻了出来,黑盔黑甲,就像是地底的鼹鼠一般,每人手中都死死地拧着一根粗大的绳子,而这些绳子,在他们用力地拉扯下,就从地上一排排不断地冒了出来,将来不及减速的胡蒙骑兵连人带马,通通绊倒在地。

    忽尔都肥胖的身体摔在地上,即便是有厚厚的一层积雪作为缓冲,但他还是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半天才在匆忙赶来的护卫们帮助下,勉强站了起来。

    眼前的一幕显然让他大惊失色,无数的胡蒙兵人仰马翻地躺在地上哀嚎,有些是被直接摔晕了过去,有些是被战马压住了身体,除了哀嚎之外,全身都动弹不得,更有甚者,直接摔断了双腿,断裂的腿骨,直接刺穿了皮肉,露了出来。

    就在他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一阵让他亡魂直冒的喊杀声,无数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燕军长弓手,面无表情地拉开了他们手中长弓,上面搭着一支支冰冷的箭矢,便要开始向着一片混乱的胡蒙人群射去。

    忽尔都见势不妙,在侍卫的保护下,

    慌忙再次跨上一匹没有被绊倒的战马,向着不远处的小镇内急速奔去,这种危机关头,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做判断,就像是没了头的苍蝇,只知道哪里能走,便往哪里冲,而其身后还能走动的胡蒙兵,也跟着他一同往村子中跑去。

    虽然他们的战马速度很快,但在没有提起速度来的时候,依然只能是燕国长弓手的活靶子,随着一阵“嗡嗡”的弓弦震动的声音响起,跟随在忽尔都身后的胡蒙士兵就开始不断地倒下,无论是还骑着马的,还是迈开两条腿跑的。

    不过显然,数千人的部队,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吃掉的,随着忽尔都冲入小镇,燕国长弓手便停止了箭雨地打击。

    在柳之览的指挥下,他们收回长弓,抽出随身佩带的钢刀,缓缓走到还在哀嚎不断的胡蒙人群中间,对着那些还能挣扎的胡蒙兵就是一刀,砍瓜切菜般挨个儿清理过去,原本洁白的雪地上,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柳之览眯着眼睛,看着逃入镇中的胡蒙残部,也不下令追击,等待自己麾下的兵士清理完现场之后,便立刻带队撤离。

    忽尔都心惊胆颤得一步三回头,脚下的步子却是半点都没敢慢下来,对于这个镇子,他也没有了一点想法,只想着快点跑出去,甩掉敌人的追击,返回去与金铎王子汇合,再领兵来战。

    可惜燕军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当所有胡蒙兵跟着忽尔都一窝蜂地涌入小镇之后,小镇之中再次传出了喊杀生,无数衣甲鲜明,手持刀盾、长矛的燕军士兵从屋内,小巷钻出,一排排长弓手跃上屋顶,已在弦上的箭矢,毫不留情地对着这些惊慌失措的胡蒙士兵,寻找着饮血的目标。

    郭天旭缓步走出,哼了一声:“郭某在此等候多时了!”

    说完,右手一挥,箭矢开始无情地对着胡蒙人招呼,混乱之中,无数胡蒙士兵慌乱地向着竖立在两侧的大盾上冲击,妄图杀出一条血路,但往往在他们刚靠近盾牌的时候,那盾牌之间的缝隙中,便会刺出一支长矛,如同藏在洞中的毒蛇一般,骤然窜出,无情地洞穿对方的身体。

    忽尔都在侍卫的保护中左顾右盼,寻找突围的方向,然而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一支支箭矢让他身边一名又一名的侍卫倒下,他原本五十人的侍卫队,现在还能还站着的,仅剩十人左右。

    忽尔都把心一横,指着与他隔着一堵人墙的郭天旭怒吼道:“往这冲,所有人全部冲向这个地方。”

    慌忙组织的人手对着郭天旭面前的人墙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在死亡降临的时候,人的潜力极有可能被彻底激发。

    郭天旭冷眼看了一会儿,便再次消失在了一旁的小巷中,片刻之后,那堵人墙便被胡蒙人冲破,浩浩荡荡的胡蒙人群,在一阵哭爹喊娘的哀嚎声中,终于冲出了小镇,不过沿路跟随的胡蒙士兵,依然遭到了燕军的剿杀,只要他们的身体靠到长枪能够够得着的地方,盾牌之后的长枪便会毫不犹豫地刺出

    去,再加上头顶不时落下的箭矢,最终能够追着忽尔都跑出镇子的,十不存一。

    “大统领,我们该往哪走?”一口气跑去里许的距离,一个声音在刚缓过气来的忽尔都身边响起。

    忽尔都抬眼看了看四周,他们来的方向是在镇子的北边,而现在他们横穿了镇子,到了南边,若要回去与大部队汇合,就要折返往回走,可那里到处都是燕军,如何过得去?

    况且,忽尔都心中一沉,刚才在镇子中因为骑马的目标过于明显,容易被屋顶的弓箭手针对,所以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是下了马,用马为自己遮挡箭矢,可是现在突围出来了,才发现战马已经全部丢在了镇子中,现在的他们,全都用的是两条腿在跑路。

    “胡蒙贼寇,你们让爷爷我在此好等!这么冷的天,就用你们来活动活动。”一声暴喝从远处传来,只见一片黑压压的骑兵在一名威猛燕将地率领下,缓缓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忽尔都的心中瞬间气血翻涌,恨道:“怪不得之前那两股燕军都没有发起追击,原来是布了多重碍口,骄兵必败,不欺我也!”

    说完,忽尔都两步上前,将手中兵刃远远抛出,然后双膝跪地,用他那蹩脚的燕国话喊道:“我认输,投降!”

    身后的一众胡蒙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逐渐将自己手中的兵器扔了出去,跟随着忽尔都跪了下来,不过人多了的时候,总会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存在,就在张二虎因为对方放弃抵抗而感到扫兴的时候,一个身材魁梧的胡蒙将领突然站了出来,口中“叽里呱啦”地吼了一阵,双眼圆睁,死盯着张二虎,脸上满是慷慨赴死之色。

    就冲他那副表情,张二虎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忍不住嘿嘿一笑,在马背上盘起一条腿,优哉游哉地看着对方,如同看戏一般。

    随着这人的一声召唤,那些还在犹豫的胡蒙士兵瞬间士气高昂了起来,挥舞着手中长刀,言语急切地呼唤着已经丢下武器,跪在地上的同袍。

    还真别说,这样的感染力,还真将那些已经放弃抵抗的胡蒙兵唤起了七七八八,放眼望去,原本七八百人的残余部队,最后跟随忽尔都投降的,竟然不到百人。

    张二虎原本嬉笑的脸上,覆上了一层名叫忧虑的凝重,虽然这只是这场燕蒙战争的一个缩影,但燕蒙两军却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气概,或者说胡蒙人表现出了军人应有的气概,而燕军相比之下,却让人大失所望。

    只胡蒙南下以来,燕军投降胡蒙的兵力,保守估计,也有接近万人之数,再加上那些不战而逃,这样畏死的军队,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些骄兵悍将的对手,张二虎不由地为燕帝国的未来深深担忧着,若说燕帝国是一条猛虎,那胡蒙人就是在燕帝国身边一直窥视着的狼群,只要这头猛虎显露出衰弱的迹象,狼群便会猛然扑上来,尽情啃食。

    很不幸,现在的这条猛虎,已经显露了衰弱的迹象。

第一百七十一章?以小博大的挣扎

    忽尔都回身四顾,见随他投降之人已经寥寥无几,不由的心中一急,他害怕万一这些群情激奋的兵油子们突然一窝蜂把他围起来剁成肉酱,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正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震得眼前的积雪都在不停地颤动。

    张二虎终于放弃了继续看戏的打算,眼中厉色一闪,虽然胡蒙人不善于步兵作战,但他不能给对方结阵的机会,那样反而会给自己这一方来带不必要的损失,所以他决定立刻发起冲锋,至于那些选择投降的胡蒙兵,生或者死就看他们的运气了,毕竟在最开始,他也没有打算留俘虏,不过那个穿着高阶将甲的胖子,死了倒是可惜,若能抓活的,当是大功一件。

    急奔的战马携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向着百丈之外的胡蒙兵冲去,以往都是胡蒙人坐在战马上,居高临下地冲击着燕军的步兵方阵,这一次,张二虎心中终于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让你们也感受感受这种山崩地裂的压迫感!”张二虎恶狠狠地想着。

    百丈的距离,不过转瞬之间,因为胡蒙兵缺少步兵对阵骑兵的作战经验,甚至说基本上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步兵角度的战斗,在面对燕军骑兵的滚滚洪流时,竟不约而同地的露出惶惶之色,就算原来那个带头号召众人的胡蒙将领一再为他们打气,但在燕军骑兵明晃晃的长枪距离他们不到十丈的距离时,便有人率先顶不住内心的恐惧,怪叫一声,转头就跑。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然后是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到数百人都仓惶向后奔逃而去,原地只剩下了不到百人,还在咬牙坚守着,不过士气已经崩塌,败局已定。

    这些人可能算得上是真正的骄兵悍将了,张二虎心中称赞一声,座下的战马却没有丝毫停滞的意思,带着他那柄锋利无比的长枪,毫不犹豫地贯穿了那名胡蒙将领的头颅,而他原本想要用来格挡长枪的弯刀,连举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不到百人的人墙,在五千骑兵迅猛如洪流地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但张二虎并没有停下的打算,前面还有几百如蝼蚁一般仓惶逃窜的胡蒙兵,而他的任务,就是将这些人,一个不剩的,全部留在这里。

    胡蒙人终于体会了一次被骑兵追杀的绝望,打不过也跑不掉,一些反应快的,连忙扔掉自己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向着燕国骑兵示意自己想要投降。

    不过张二虎并没有打算再给他们机会,除了最开始跟随忽尔都放下武器的那几十人,其余人就算被暂时放过,也在燕军骑兵斩杀掉自己的当前目标后,折回来,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们一刀,让他们永远跪在了那里。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张二虎甩了甩长枪之上的血渍,驱着座下战马来到了忽尔都的面前,之前跟随忽尔都投降的那帮子胡蒙士兵,虽然在后面的剿杀中,有出现过误杀,但总体来说,基本都活了下来。

    忽尔都抬头看了眼张二虎,继续用他那蹩脚的燕国语言叩拜道:“败军之将忽

    尔都,见过将军。”

    张二虎神色一变,忽尔都这个名字,他已经听过不下十次,在他刚到歇马镇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是胡蒙那边的一名高级将领,而且还是当时特木贴尔麾下三大统领之一,没想到两人居然会在这里,以这样的形式见面,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他之前的料想中,他们见面的方式,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两人各领一支骑兵,在定州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拿出彼此毕生的气势,向对方发起冲锋,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不得不感叹命运的戏剧性。

    不过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张二虎示意麾下将忽尔都五花大绑,然后单独给了他一匹马,毕竟燕国的战马比不上胡蒙骏马,像忽尔都这种重量级的吨位,燕军的战马是无法同时驮两个人的。

    张二虎的这支燕军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之后,小镇又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是与之前的不同之处在于,此时这里的空气中隐隐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从北到南的一条长达数里的直线上,躺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人的,也有马的,一条血色长河,就在这些尸体的下方慢慢浸染开来,颜色越来越红,宽度也越来越宽。

    空中的雪花纷纷扬扬地继续飘着,一阵阵寒风呼啸着刮过,不过数个时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便被新的积雪彻底掩埋了起来,从表面上看去,找不到一丝痕迹。

    ……

    “军帅!说实在话,俺张二虎虽然铁了心地跟你混,但在这之前,心中是没有真服过你。”回城的路上,张二虎喜气洋洋地跟在燕长风身后,和柳之览并肩而行,不时还回头瞅了眼跟死猪一样被架在马背上的忽尔都,嘴唇恨不得咧到耳根上来。

    “不过现在嘛,俺对你是心服口服,今后你指哪,俺就打哪,水里火里,不带皱一下眉头的。”

    柳之览瞟了一眼身边这个表忠心的家伙,心中暗笑,三人之中,属他跟燕无忌认识的时间最久,当初两人还只是歇马镇里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燕无忌是朱自明麾下,斥候队水字什的什长,而他则是邱信身后,一名没有任何名分幕僚,可以说这一步步走来,两人的经历都落在了对方的眼里。

    虽然燕无忌从一名什长升到现在这个位置,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出生,或者说是因为他身后的那位坐在西北军团统帅位置上的老爹,而柳之览能做到别人眼中的平步青云,也基本上是沾了燕无忌的光,但无可否认的是,两个人确实都非常努力,在无数次的绝境之中走了出来,才能有今日这番光景。

    毕竟平凡的人,想要成就与其出生不对等的事业,就要有无数次绝境逢生,以小博大的挣扎,而现在,燕无忌开始了这番挣扎,而他们何尝不是这样。

    “诶,老柳,你倒是说话啊,就问你这一仗,服气不服气?”张二虎见柳之览半天不说话,鸭公嗓子一扯,便冲着对方嚷了起来。

    “你别嚷我,想事情呢。”柳之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张二虎唠嗑的邀请,可

    惜这话并没有什么用,张二虎的唾沫星子继续对着他噼里啪啦地一股脑轰了过去,柳之览也不知不觉间,皱着眉头迎接了对方的挑战。

    至于郭天旭,还是习惯性地吊着他们后面半步的距离,看着张二虎和柳之览你来我往,唾沫星子横飞,却没有半点想要参与进去的意思,不过他现在心中却对燕无忌有了不同的认识。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接受新团队的过程,比如以前的张二虎,再比如现在的郭天旭,其实他是一直都在用狐疑的目光,来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顶替了葛成阿葛军帅的人,他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有什么能耐,年经轻轻便能坐上军帅的位置。

    直到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但这只是让他对朝廷,对梁王燕护更加失望,毕竟军队任命不是儿戏,还是这种高级将领,它关系着这支军队的命运,关系着军中将士的性命,甚至往大了说,它关系着一场战斗的胜负,关系着一个国家的危亡,如此任人唯亲,真如得了失心疯一般,不可理喻。

    若不是葛成阿极力劝说和安抚,他郭天旭估计早就已经撂下挑子,解甲归田了。

    不过这一场伏击,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起了眼前这名年轻的军帅,在一个广袤无垠的平原之上,用步兵伏击骑兵,这在谁眼中都会觉得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他就是办到了,从开始计划时的条理清晰,再到部署时的有条不紊,以及现在胜利之后的不骄不躁,无论哪一点都毫不逊色于一位老练的沙场老将。

    这让他想起了葛成阿临走之前给他说的那些话,“我们这一辈人,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或许是年龄上去了,又或许是太久没有打过仗了,所以很多时候,思维上面已经有些跟不上节奏,要知道战场之上的局势随息万变,一步没有跟上,就会步步受制于人,疲于应付。”

    “郭将军”燕无忌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郭天旭的沉思,他抬头望去,见燕无忌正回过头来寻他,便一夹马腹,赶上前去。

    “军帅!”郭天旭抱拳一礼,应着燕无忌。

    “柳之览!张二虎!你们三人各自报一下战损和缴获,贾充记录一下。”燕无忌又同时唤了一声身后已经消停了的两人。

    “是!”贾充随手掏出怀里的一张羊皮卷布,又拿出一支毛笔来,不过笔头因为沾有墨汁的原因,已经被完全冻住了,贾充用手揉了揉,依然不见效果,张嘴就准备将其含到嘴里去,用口中的温度,来融化笔头结起的冰。

    不过却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手给挡住了,贾充顺着那只手臂看去,只见燕无忌正看着他,“回去之后再记吧,这墨汁的味道可不太好。”

    “是!”贾充应道,将手上的毛笔放了回去,神色虽依然平静,但眼中却有了温度。

    柳之览和张二虎相视一笑,不由得向着一旁的郭天旭看去,果然见他眼中也有了一丝不同的色彩,似乎是余光瞥见了两人投来的目光,忙有些慌乱的将头一摆,躲过了他们的视线。

第一百七十二章?扩编的烦恼

    此战全歼忽尔都所部骑兵五千人,没有一个漏网的,除了包括忽尔都在内的七十六名胡蒙降兵以外,其余的人尽皆埋骨当场。

    缴获盔甲兵器不计,毕竟这些都不是可以拿来直接用的,需要送到城中军械作坊里,熔了重新打造成燕军军备的样式,最让燕无忌看中的,是此战缴获的胡蒙战马。

    毕竟燕国的战马和胡蒙战马,无论是体力强弱还是身形高低,都不是一个档次的,可以说如果燕军配备了胡蒙战马,虽然在骑术上与胡蒙人还有一些差距,但已然有了与胡蒙骑兵对面硬扛的实力。

    那些花里胡哨的骑术,都是影响的单兵作战能力,对于数千骑,甚至上万骑互相冲阵,个人骑术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多的是看双方所携带的冲击力,而这个冲击力的决定因素,就是战马的速度和战马与人的体重。

    此战下来,一共缴获了三千六百二十五匹战马,其中受伤无法继续作战的,有六百二十八匹,之所以燕无忌依然选择将他们都带上,是为了留种,他相信只要照料得当,这几百匹伤残马,一样可以繁殖出优质健康的胡蒙战马,甚至他连这些战马的名字都想好了,肯定是不能叫胡蒙战马的,叫定州马最合适不过。

    “军帅,不是我张二虎吹牛,这三千匹胡蒙战马配备到我们骁骑营,我们骑兵的战斗力绝对能上升一个档次。”说着,张二虎在身下坐骑的马鬃上摸了摸,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补充道:“我可是馋这些家伙好久了。”

    燕无忌和柳之览相视一笑,在新整编的陷阵军中,柳之览负责的是弓兵,郭天旭负责的是刀盾兵,至于长枪兵,因为在凉城失陷,为大部队殿后的原因,已经成建制地被胡蒙人消灭,所以现在的陷阵军中只是临时组建起了一个长枪营,但人数仅有两千不到,暂时交给了贾充,至于骑兵,因为张二虎本来就是原锋刃军骁骑营营帅,自然是当仁不让地给了他,所以此战下来,最开心的当属这个家伙。

    “此战所获,估计装备一个五千人完整建制的长枪营是够了,只是现在缺的是兵源,至于缴获的战马,当然要最先满足我们自己。”燕无忌轻声说道,现在他最想要的,就是将陷阵军的建制给完善起来,而且就目前形势来看,两万人的建制,是完全应对不了现在的局面,所以燕无忌还想把这个规模再扩充一些。

    但军队扩建,不是小事,一般来说是要报给上级批复,只有上方同意了,才能进入实施阶段,像营级以下的建制扩建,只要不超过百人,可由营帅直接决定,若超过百人,则需要由本部营帅,奏报给军帅一级的上官知晓,并获得批准方可实施,但人数不能超过千人。

    而军帅一级,想要进行人员扩编,千人以下,可由军帅自己直接决定,超过千人但少于五千人,需要报给军帅的上一级,一般都是如燕护、顾良臣这种一方统帅了,若超过五千,则需要由统帅报上朝廷兵部,再由兵部转呈御批,毕竟这里还涉及到每次朝廷下拨的粮饷数量。

    燕无忌毫不怀疑他奏报人员扩编是否会被应允,只是这样一来一回相当费时,所以他决定先斩后奏,先把人员扩编了,一边训练着新兵,再一边走这个程序,等这个程序

    走完之后,新兵的训练也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两不耽误。

    “不过这粮饷的问题……”扩编人员倒不是最难得,燕无忌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那就是集中在城内的流亡百姓,他相信只要征兵的告示一贴,征兵所的门口绝对不会缺少前来应征的人,可招人容易,养这些人的钱粮怎么办,在他走完扩编流程之前,朝廷是绝对不会给他多发一个铜板儿,一粒谷子的。

    想来想去,燕无忌觉得还是只能找锦鸿想想办法,毕竟他管着定水府库,而且据说蜀州运输过来的战备物资已经抵达了南岸,不日就会渡江运抵定水。

    想着想着,定水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城上守将见是燕无忌等率部归来,立刻下令开了城门,迎接着这支凯旋归来的英雄。

    ……

    听闻燕无忌得胜归来,锦鸿和燕长风顾不得还没吃完的晚饭,忙不迭地从马厩中牵了两匹矮脚马,然后骑着马一溜小跑地赶去迎接,因为燕无忌等人此次的行动比较秘密,所以当初出城时,并没有弄那种非常高调的誓师出征大会,城中知晓的人,也并不多。

    是以现在得胜归来,并没有出现夹道欢迎这样的盛况,但城内一些消息灵通的人物,此时都聚集在了入城街道的两侧,而一些不明所以的百姓见到这么热闹的景象,也不约而同的聚了过来,一时间倒也颇有些盛况。

    连遭挫败的燕国,在这个时候确实是太需要一名这样的英雄,带给还在定州坚守的百姓们,一缕希望的曙光,而现在,燕无忌等人无形之中便成了这样的人物。

    应付人情世故,让这位刚从战场上得胜归来的年轻军帅,倍感疲惫,燕无忌只感觉出席这样的一场宴席,比一场战斗还要累人,但身在定州,这些场面上的事情又不得不做,毕竟以后很多方面,可能还要仰仗这些父老乡亲,比如现在迫在眉睫的因为人员扩编而引起的粮饷问题,若锦鸿那边没有办法,那么燕无忌下一步的计划,就是想要在这些本地富户乡绅的身上,撸些羊毛下来。

    “恭喜你啊,无忌哥。”锦鸿牵着燕长风的手,和燕无忌并肩走着。

    燕无忌看了看锦鸿,又瞧了瞧燕长风,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倒是你们,我应该要恭喜你们才是。”

    锦鸿和燕长风相视一笑,倒没有多少羞涩的感觉,而是彼此都很坦然。

    “谢谢无忌哥,不过我和长风还有些路要走,没你想的那么快。”锦鸿答道,言语中带着些许苦涩。

    “为何?”燕无忌有些不解,按理说两人现在的这种情况,早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在他看来,两人成婚,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或许等到锦鸿被调回燕京之时,便是他两成婚之日,在他想来这个时间也不会太久,可为何锦鸿说路还很长,他却不是很懂。

    锦鸿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不过一旁的燕长风却接过了话头道:“因为……”

    燕长风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便被锦鸿打断了,但显然她并没有打算就此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而是坚定地与锦鸿对视着,用眼神告诉对方,这并不是她的一时冲动。

    片刻之后,锦鸿似乎是妥协了,将目光从燕长

    风的眼中挪开,而后者则继续开口道:“因为皇兄不答应我们的婚事。”

    “啥?”燕无忌很惊讶的盯着燕长风,又看了看锦鸿,其实也不怪他会有这般大的反应,因为任何人得到这个消息,都会有这种惊讶莫名的反应,只是燕无忌的神态中除了惊讶,还带着些许的愤怒,而这份愤怒当然是冲着燕书以的。

    燕长风叹了一声,便将之前锦鸿去找燕书以提亲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而燕无忌听完,则是眼神复杂地看这两人,显然他也从这里面嗅到了一丝不同的味道。

    “看来书以哥和安平君之间,还是摆脱不了自古君王与权臣之间的命运。”燕无忌心中一叹,他两的矛盾,反而是夹在中间的锦鸿和燕长风两人更加为难,从理性上来说,燕无忌希望锦鸿可以站在燕书以这边,将他父亲手中属于皇帝的权利全都还给燕书以,但感性上他却觉得这会让锦鸿很为难,毕竟那样就相当于弑父。

    无声的沉默开始在三人之间蔓延,这次倒是燕无忌先开了口,“对了小鸿子,上次粮饷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把那些失窃的粮饷都找了回来,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将士们呢,就更别谈这次的胜利了。”

    燕无忌转移了话题,锦鸿也从之前的沉默中走了出来,“如此说来,你这次的胜利,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咯?”

    “那是自然,而且还有长风的。”燕无忌看了看旁边的燕长风,一脸笑意。

    燕长风则非常惊奇地指了指自己,“我还能有什么功劳?”

    “教夫有方啊!”燕无忌打趣地说道。

    “无忌哥讨厌,又拿我寻开心。”燕长风嘴上虽然埋怨着,但脸上的表情却显露出这句话在她心中很受用,不自觉地看了锦鸿一眼,恰巧见到锦鸿也在看她,一缕笑意浮现在嘴角,甚是甜美。

    “不过这次,为兄可能还要请你再帮我一个忙了。”无视这两人随时随地地撒狗粮行为,燕无忌捏着鼻子,将头撇向一边,埋怨着两人丝毫不顾及一个单身老男人的感受。

    完成了幸福对视的两人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燕无忌,眼中带着询问,燕无忌则瓮声瓮气地将自己准备扩编部队,需要更多粮饷补给的问题说了出来,然后一脸希冀地看着锦鸿。

    锦鸿听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方面的事情,无忌哥放心,本来我来定水当令尹,就是为了保证你们军队将士的补给问题,如今令尹府库内还有些盈余,足够撑一段时间,再加上马上蜀州那边的辎重物资也即将运抵,想来问题都不大,只要到时候,无忌哥和我将这些事情都明确地上奏给肴关和朝廷就行了。”

    燕无忌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拍着锦鸿的肩膀道:“俗话说打仗亲兄弟,我看只要我们兄弟两人同心协力,那些胡蒙人,迟早都得滚回老家去。”

    锦鸿和燕长风也一起笑了起来,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分开的地点,望着燕无忌远去的身影,燕长风不无担心地看着锦鸿,担忧道:“你不是说江里有东西在阻碍蜀州的物资渡江吗?”

    锦鸿拍了拍被他握在手中的纤纤素手,笑着摇了摇头,“别担心,我会想到办法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临安夜色

    夜色下的临安城已经褪去了日间的繁忙,华灯初上的大街小巷,仿佛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层靡靡之色中,不见一丝劳作之后的疲惫,反而如优雅贵妇一般,舒展着慵懒的身子,散发出一阵阵媚惑的气息。

    这里是燕国蜀州的最北边,也是通往定州的唯一渡口所在,整座临安城依水而建,北面的子母河,便是它天然的屏障,一条临安港,每日便有数百船只来来往往,与远在东方千里之外的燕京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很多人都喜欢称这里为小燕京港。

    不过临安城最为出名的,并不是这个港口,而是此处乃是全国最有名的两处风月场之一,另一处是位于越州的扬州城,刚好也是一东一西,并称东西双绝。

    在那些风流人士的口中,对两地有着这样的评价:“扬州城的女子,温润如水,甘之如饴;临安城的女人,热情似火,激情澎湃。”

    所以那些家中殷实,又自诩风流的人,总是喜欢来往返于两地之间,尝尽个中滋味。

    而每一年,两个地方都会聚到一起,组织一次群芳会,其实说穿了,就是两地风月场的女子,聚在一起争芳斗艳,然后在那些所谓的权威人士设立的群芳谱上,记上自己的名字,好为自己今后揽客,提些身价,记在谱上的名次越靠前,身价自然就会越高,而第一名则会被人冠上花魁的称号。

    虽然只是一个称号,但有了它,客人若是想要一亲芳泽,便不再是有钱就可以的了,甚至有些时候,还要看这位花魁的心情,她若是不答应,一般情况下,都是不能勉强的,当然这也有个度,其中玄妙,不说也罢。

    这临安城中,要说最大的风月地,当属嫣红花会,据说其幕后东家,是一个在整个蜀州都可以横着走的人,人脉关系更是直达燕京,所以一路发展起来,也是顺风顺水,临安城的官府,更是对着嫣红花会有求必应,大开方便之门,恰巧这一年的花魁,也是嫣红花会的人,而且还是在年初才进来的。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往昔那些花魁,无不是二八年华,娇嫩欲滴的青葱年纪,但这次的花魁,却与往昔不同,看上去已过双十,据当初有幸一睹真容的人说,此女子风韵高雅,如人间谪仙,一张绝世容颜,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意,有时候眉宇微微一展,便能倾国倾城。

    一时间,无数文士富贾,争相前来,倾尽才华,用尽钱帛,只为博得此女一笑,更有达官显贵,慕名而来,许之荣华富贵,想要将其收入房中,专属于自己一人。

    但无论怎样,这些人基本都是以失败告终,因为那位被人称为柳谪仙的花魁,至今依然还留在嫣红花会,作为这里的金字招牌,为花会吸引来了一批又一批优质客户。

    此时的嫣红花会依然和往常一样,在姑娘和酒客们一声声肆无忌惮地的调笑中,迎来送往,繁华的模样,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仅是一江之隔的定州战火的影响。

    “哎哎哎!张公子,张小祖宗,我们家柳仙子今天真的不想见客,您看能不能改日再来呀?”一名老鸨模样的中年女人迈着小碎步跑到正拾阶而上的男子面前,苦着一张脸哀求着。

    这老鸨心中已经不知道把这柳仙子怨了多少遍了,不过怨归怨,这人该拦的,她还得尽力去拦,谁叫别人是花魁呢,若换做其他人,有客人来指名点

    姓要她,她要是敢耍小性子不接,早就被这老鸨叫人拖到密室里去教训了。

    只是眼前这位张公子,老鸨也是得罪不起,因为他已经来过此处好多次了,对他的身份也是知根知底,乃是临安城令尹大人的公子,他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所以平日里被宠得无法无天的,虽说以嫣红花会的背景并不惧怕这位张公子,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事事都要东家出面,那她这个老鸨也是做不长久的,况且事情是她做的,人是她得罪的,若是没了嫣红花会的庇护,别人想要弄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这边老鸨苦口婆心的劝着,什么免费找姑娘伺候他,今晚他的花费全免等手段都用尽,就差跪地磕头了,可那边张公子却丝毫不领情,依然黑着一张脸,死咬着要让柳谪仙出来陪侍不可。

    也不怪这位张公子今天如此大火气,若换做平时,也顶多就唠叨两句,顺着台阶下来就算了,可今天他可是邀请来一位身份了不得地朋友前来,并在之前就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今晚一定让柳谪仙伺候这位朋友一晚。

    而现在这老鸨竟然当着这位朋友的面落他的面子,就算对方给他铺的台阶再好,他也是万万下不来的,冷哼一声,“本公子今晚把话撂这了,若是不让柳仙子出来伺候,明日我就带人把你这给拆了,花魁又怎样,还不是个千人骑的货色,在本公子面前装清高,可没好果子吃。”

    老鸨见着张公子把话都说到这番田地,也就不再劝,说了一句,“那我再去与柳仙子说说”,便悄悄退了出去,向着站在一旁的龟公打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往后院走去,东家那边要通知,这边柳仙子那里,她也还是要再去游说游说,万一这柳仙子想通了,便是最好的结果。

    “来来来,左少帅,我们在此静候便可,量那女人也不敢违抗,这嫣红花会的酒水也是一绝,我们暂且品上一品。”那张公子说着,十分殷勤地为眼前的年轻人斟上一满杯,然后又为自己倒上一杯,举杯对着对方谄媚一笑,将酒杯放到嘴上一饮而尽。

    那被张公子唤作左少帅的年轻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不去饮那杯酒水,连动一根手指的意思都没有,让坐在他对面的张公子一阵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要不,我们先让老鸨给我们安排几个姑娘伺候着?”张公子试探性地问道,却见对面的左少帅依然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似乎是觉得眼前的人话有些多了,干脆闭目养起了神来。

    张公子见此更觉尴尬,心中将眼前这人不知骂了多少遍,同时也暗暗埋怨着自己的老爹,给他安排什么差事不好,偏偏把这么一尊大神交给他供着,“牛什么牛,你还不是仗着你有个好爹,若我爹是左师道,老子比你还牛。”

    想到这,一口闷酒灌了下去,兀自气苦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不可能真要带人来把这拆了吧,这家店的幕后东家他可惹不起,别说是他,就是他老爹,也不敢真带人过来闹事,只盼着那老鸨能把柳仙子请来吧。

    老鸨顺着走廊一直来到柳仙子住的地方,见对方的门窗都是紧闭着的,也不敢贸然就去推门,只是用手轻轻在门框上扣了扣,“姑娘在吗?”

    约莫过了数息时间,里面没有半点回音,老鸨又扣了扣门,用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喊道:“姑娘在屋内吗?”

    又过了许久,老鸨见还没有回音,心中便生了疑惑,以为这位柳仙子又私自偷跑出去了,便欲举手推门,只是当她正要推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开了。

    开门的是个男人,老鸨认识,正是花会龟公的班头,和那柳仙子一起进的嫣红花会,因为身手了得,帮花会处理了好几起棘手的闹事事件,所以被东家升为班头,据说还是这柳仙子的叔叔,长得五大三粗,一双眼睛若是睁大了瞪着你,估计得把人的小心肝都吓坏不可。

    “柳……柳爷”老鸨怯怯地招呼一声。

    “什么事情啊?”柳爷一脸不爽的模样看着老鸨,瞪大的牛眼似乎是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老鸨的气势立刻又矮了几分,弱弱地嘀咕着:“外面有客人指名道姓说要找姑娘去作陪,奴家实在拦不住了,无奈之下,才来请姑娘。”

    “不是都和你说了吗,她今天不得空,你赶紧去叫那人滚蛋,否则一会让他尝尝爷的拳头。”柳爷不耐烦地说着,作势就要将门再次关上。

    也不知老鸨哪里来的勇气,慌忙将手撑在门上,阻止了对方关门,“今天来人是那位张公子,令尹大人的公子,据说还带了个身份更加了不得的人一同前来,这些人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奴家也是没办法。”

    说着老鸨的声音开始带着一点哽咽声,估计也是被逼得无可奈何了,才心中生悲,一时间忍不住凄凄哭了出来。

    “曹妈妈你先去吧,我一会儿便来。”屋内传来柳仙子的声音,虽然平淡,但落在老鸨的耳中却如同天籁,忙不迭地踮起脚,想要越过眼前柳爷那座魁梧大山,向里面望去,可惜还是因为海拔不够,在柳爷牛眼一瞪之下,讪讪一笑,矮着身子慌忙退去。

    柳爷再次将门关上,回身过来,一晃眼便来到了这位柳仙子身边,嘿嘿一笑,手中一拉就将自己系着活结的裤腰扯去,搂着身上的人儿就想翻身而上,继续刚才的美事儿,却不想被对方的一支芊芊玉指给顶住了。

    “那个大姐,您看咱们的事儿还没完呢,您要出去,也得让咱把事儿办完再说吧。”柳爷一脸讨好地笑着,手上却不见有任何停住。

    柳仙子娇媚地白了他一眼,“边儿去,老娘要去办正事了。”

    “别啊,好不容易那三个家伙不在,咱们可以双宿双栖一番。”柳爷有些急了,开始对面前的女子软磨硬泡起来,不过收效并不大,反而让柳仙子脸色一变,黑着一张脸道:“说到这里,就让老娘想起老五,想起老五,老娘就泛恶心,本来还有些心思让你继续的,现在一点心情都没了,滚开!。”

    柳爷无奈地嘿嘿一笑,这女人只要一发威,他是真没有一点办法,毕竟两人的实力差距摆在那,用强只会是自讨苦吃,而且她说的也是实话,那老五光看着就恶心,更别说一起那啥了。

    快速地从女人身上爬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人类口中的柳仙子一件一件地用衣裳遮掩住身上的曼妙,喉结处不由自主的咕噜了两下,目送着对方开门离去。

    只是在那柳仙子临出门的时候,却娇媚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用充满媚惑的语气道:“若是你什么时候把那三个家伙都做掉,老娘便全是你的了。”

    说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兀自飘然而去,倒真有几分仙子模样。

第一百七十四章?混蛋!混蛋!混蛋!

    柳仙子一个人缓步来到张公子的包间外,一路上只要是看见了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是状若痴呆地流着口水,对着她行注目礼,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之后,才在怀中醋意勃发的不依声中,搂着对方急匆匆地回到房间泻火去了。

    “曹妈妈,怎的柳仙子还没来啊,我这位朋友晚些还有要事去办,可是半点时间都耽搁不得。”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柳仙子只需浅浅一听,便知道说话的,就是那位张公子了,两人虽然没有真的亲近,但单独相处的时间倒还挺多,所以对他的声音也比较熟悉。

    柳仙子嘴角勾笑,如在看一出好戏吧,带着些掌控全局的轻蔑,却也只是片刻之间,她又恢复到了传闻中的那种冷艳高贵的样子,抬起芊芊玉手,随着一阵“吱呀”声,出现在了屋内众人的视线中。

    “不知贵客驾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柳仙子莲步轻移,进了房间,扫了一眼,除了那位曹妈妈以外,就只有那位张公子和一个没有见过的陌生男子了,对着两人盈盈一拜,声音清丽但不失礼貌,与她典雅冷艳的人设十分匹配。

    张公子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这位柳仙子,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对方的冷艳气质迷住,他心中一直遗憾的就是,没能真正的一亲芳泽,虽然已经在她身上花了大把的银子,但到现在却连手都没有碰到过,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将身下的女子幻想成这位柳仙子,只是不知道若真能与这位冷艳的柳仙子来一场露水姻缘,对方会是怎样的一个模样。

    而那边被张公子称为左少帅的年轻男子,也在柳仙子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身上,眼中先是惊叹,然后变为惊艳,再后来就变成了贪婪,对于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女人就像物品一般,只要他想要,就一定要想尽办法去得到,而所谓的培养感情,那些都是屁话,他更喜欢直接一些的方式,至于得到之后能不能培养点感情出来,那都是后话。

    所以在他见到这位柳仙子的第一眼之后,心中便有了要将其收入房中的决定,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再看向柳仙子的时候,那眼神就和欣赏自己的私人物品一般,充满着占有欲。

    张公子见此,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糟糕,看那左少帅的眼神,该不会是想把这柳仙子据为己有吧?他堂堂临安令尹的公子都还没来得及品尝一番味道呢。

    看着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半天没有反应,柳仙子心中轻蔑一笑,先招呼了曹妈妈离去,顺带将门关上,然后也不顾对方是否邀请,兀自来到另外一处榻上坐下,言语轻盈道:“张公子可是有好久没来妾身这里了,不知这次带来的这位俊俏公子,该如何称呼呢?”

    “啊?噢噢”张公子这才反应过来,虽然现在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将一旁静坐的左少帅介绍给柳仙子,“这位是我的朋友左公子,昨日刚到的临安。”

    “哦”柳仙子显然对这样的介绍并不满意,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张公子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柳仙子,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左少帅,好在那家

    伙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脸上反而有着一丝玩儿的神色。

    这左少帅此时心中确实有些玩味儿的意思,他觉得这位冷艳的柳仙子不愧是传闻中的花魁,不仅美艳无双,这性格也是独树一帜,他们这种人,一般来这种地方玩,大多是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毕竟朝廷有这方面的严令,而且就算没有这方面的管束,传将出去,也对自己的名声大有损害。

    “在下左良玉,见过柳仙子。”左良玉莞尔一笑,向着柳仙子微微抱拳,自报了姓名,一副儒雅的谦谦君子风范,颇有人中龙凤的气概,看得一旁的张公子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柳仙子闻言,这才抬起她那精致的脸庞,难得一见地浅笑道:“原来是左公子,小女子虽久居深闺,但我蜀州境内富贾贵胄却也多有耳闻,左姓似乎并不多见。”

    这柳仙子话里有话,但却不直接点明,这蜀州境内的左姓贵胄岂是不多见,实在是只有燕国第四军团,西南军团统帅左师道一家而已。

    左良玉微微颔首,也不说话,但仅是这样一个动作,就已经是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既然左公子如此真诚待我,妾身又怎能在你面前藏着掖着,小女子姓柳,单名一个悠字,悠闲的悠,左公子若不嫌弃,可唤妾身悠悠。”柳仙子一番话,说得一旁的张公子是目瞪口呆,要知道他以前哪次来见这柳仙子,不是成百上千两银子的花销,可对方也没有跟他吐露过真实姓名,今日却只是初见这左良玉,便主动报了姓名。

    一时间一股无名之火便从心中噌的一下窜了起来,即便对方是自己爱而不得的女神,他也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贱人!”

    接下来的时间,这位张公子完全就和空气一般,被另外两人给自动忽略了,看着两人颇有些郎情妾意的模样,他心中就是一阵气恼,却又对此毫无办法,一个是嫣红花会的花魁,一个是西南军团的少帅,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这个令尹府公子能得罪的,只能坐在那里,闷着头一杯又一杯地借酒浇愁。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公子从桌子上抬起头来,他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脑袋晕乎乎,而原本在房间内的另外两人,此时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到现在可能发生在此处某个房间的香艳之事,这张公子心中就觉得一阵肉疼,就好像自己珍藏多年的珍宝被别人抢夺去了一般。

    可惜他猜得并不准,若是他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情,那估计会感激那壶让他醉倒的酒一辈子。

    柳仙子和左良玉两人,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旧人一般,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相当投机,左良玉就像是一只求欢的公孔雀,尽力地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优点全都展示在这位倾世谪仙的面前,而这位柳仙子也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对左大才子的仰慕之情,二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便依偎在了一起。

    那左良玉本也是个情场老手,再加上怀中抱着这个仙子般模样的美艳女子,这番情景如何还忍得住,一时间不由地心猿意马起来,一双大手在那娇躯之上缓缓游走,攻城略地。

    而这位柳仙子,则欲拒还迎

    地配合着这位左公子,不时地再发出一两声令人兽化的呻吟,只是每当这位左公子想要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就被柳仙子不着痕迹地给应付了过去。

    左良玉本就是个极为霸道的人,自他懂事开始,到现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能让他妥协的人,除了比他还霸道的老爹左师道以外,还真没有出现过一个人。

    所以见这怀中玉人三番五次拒绝自己的意思,心中那股霸道劲便立刻升腾了起来,也不管对方到底愿不愿意,大手拉住对方的领口一扯,就将柳仙子的外衣撕了个粉碎,然后在对方惊慌失措的模样中,继续破坏者对方的衣物。

    只是他没有发现的是,在他刚拉住柳仙子的领口时,那柳仙子的眼色瞬间一冷,神色之中一股森寒之气透射眼眸,让人不寒而栗,只是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且这柳仙子是背靠在他怀中,所有他看不见而已。

    随着那衣裳被粗暴的撕开,柳仙子也很配合地惊叫连连,脸上显露出了惊惶之色,之前那张布满杀气的脸庞,早就消失不见了。

    “左公子,左公子,可否容妾身说一句话?”柳仙子像只受惊的小白兔,按住那只正在自己胸口作恶的大手,一脸哀怨地看着对方。

    左良玉邪邪一笑,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口中不无得意道:“你说吧,我听着。”

    “此处人多眼杂,诸多不便,若公子不嫌弃,我们去妾身的闺房可好,到了那里,公子想要怎样,妾身都依你。”柳仙子用眼神瞟了一眼旁边睡着的那位张公子,带着祈求的语气说道。

    左良玉皱眉看着纳那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的张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每个心理正常的男人肯定都希望和自己有关系的女人都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禁脔,特别是像左良玉这种性格极为霸道的家伙,让别的男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见着柳仙子如此提议,他哪有不允之理,而且心中还对这种行为点头不已。

    “如此,还请仙子前面带路。”左良玉将“仙子”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以此与眼前这位柳仙子衣衫不整的模样做对比,让他的心理得到无比的满足感。

    柳仙子眼中异色一闪,心中恶狠狠地咒骂着,“小王八蛋,你现在就尽情羞辱老娘吧,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混蛋!混蛋!混蛋!”

    虽然柳仙子已经尽力收整被左良玉撕得支离破碎的衣服,但还是没有办法将身子完全遮住,无奈之下,只得将就着一身薄衫,在无数双贪婪的目光中,匆匆赶回了自己的住处,当然那位左良玉左公子也是一路得意地跟了过来,就像是在向所有人昭示,“你们连跪舔都求而不得的柳谪仙,马上就要成为我的人了。”

    柳仙子前脚进了屋子,左良玉后脚就跟了进来,而且有些急不可待地将房门扣上,一个回身就要去抱那让他馋到不行的玉人,却不想身体刚转过来之后,就不受自己控制了般动弹不得。

    “老二,这王八蛋就交给你了,皮囊留下有用,其他的都扔去喂狗。”只听耳边一个冷冷地声音响起,让他如坠冰窖。

第一百七十五章?侵噬

    “你……你们是什么人,我爹可是左师道,是帝国第四军团的统帅!”左良玉心中一阵惊恐,虽然他平时很讨厌别人把他放在他老爹的光环之下称呼,因为那样会显得他自己很无能,但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祭出老爹这张保命符,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至于别人会不会因为这鄙视他,可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柳仙子没有再理他,兀自进了里屋,想来是去找新的衣裳换上,而另有一名壮实异常的男子从其身后走了出来,正式之前被曹妈妈唤作柳爷的壮汉。

    柳爷目露凶光道:“你丫胆子还真肥,竟敢对我家大姐用强,那身衣服是你撕的吧?真行,把老子都不敢做的事情给做了,你也算是可以瞑目了。”

    左良玉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人,眼中惊惧不已,也顾不得那些所谓的君子风度,慌慌忙忙地道:“阁下到底是谁,我与阁下往日无怨,近日无愁,之前冒犯了柳仙子,也属于不知者无罪,阁下若能放了我,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不出蜀州和中州地界,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甚至是功名利禄,只要你想要的,我左良玉都能帮你办到。”

    “想不到左公子还是如此有大能耐的人啦!”说话之间,柳仙子从里屋巧笑嫣然地款款走出,脸上带着娇媚欲滴的笑容,可这笑容现在落在左良玉的眼中,就像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越是艳丽,就越是剧毒无比。

    “柳仙子恕罪,方才是左某冒犯了,只是幸好还未铸成大错,只要柳仙子愿意宽恕左某,仙子提任何要求,左某都答应你。”此时的左良玉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霸气,言语之间,竟带着些许的恳求之色。

    “呵呵”柳仙子嫣然一笑道:“左公子此话当真?”

    左良玉见对方似有意动,慌忙点头道:“当真当真,我爹是左师道,我可以拿我左家名誉起誓。”

    “左公子言重了,小女子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哪需要左公子拿家族名誉起誓,只要公子应了妾身这个请求,便立刻放了公子。”

    “仙子请讲,仙子请讲,左某一定答应。”现在的左良玉只想尽早脱身,至于脱身之后,什么请求,什么起誓,那都是放屁,他只会立刻往城西校场集结锐士,再来将这里连人带房一并拆了。

    这嫣红花会幕后的那个东家,在别人眼里或许神秘强大,让人惧其三分,可是在他左良玉眼里,也不过是个稍微有点背景的商人而已,他不吱声也就罢了,他若是敢就此时露头,那左大公子是一点都不介意顺手将他一并给收拾了的。

    至于眼前这位柳仙子,现在简单地将她收入私房已经无法消除左大公子心中的怨气,他要将她狠狠折磨,慢慢蹂躏,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到他倦了厌了,再扔进教坊司内,让她为整个西南军团的士兵服务。

    不过左大公子心中想了一

    大堆打击报复的想法,但对面柳仙子的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断绝了这些念头。

    “妾身只想要公子的这身皮囊,不知左公子肯不肯给?”

    左良玉嘴角抽了抽,强行挤出一丝难看至极的笑容道:“仙子莫要再与我开玩笑了。”

    想来是柳仙子觉得厌了,又或者是感觉这左良玉的反应好生无趣,不愿再继续逗弄对方,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将那具婀娜的身子往一旁的卧榻上一躺,闭着眼睛不再理会。

    而之前一直站在旁边的柳爷嘿嘿一笑,再次走到左良玉面前,用审视美食一般的眼神审视着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左公子,请把嘴张开。”

    左良玉心中生怯,以为对方是要给他喂药,拼命紧咬着牙关,不肯松开,那柳爷也没指望对方会乖乖地将嘴张开,伸出自己如钢钳一样的手,捏着对方脸颊的颌骨处,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左良玉的嘴便自动张了开来。

    左良玉被脸颊处传来的一阵剧痛刺激得惨叫出声,只是这个声音却在刚发出的那一瞬间便戛然而止,倒不是因为他的嘴被人捂住什么的,而是他眼前出现的恐怖一幕,让他忘记了继续哭喊。

    只见对面的柳爷缓缓张开他那张大嘴,满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中,渐渐出现了一条猩红之物,左良玉原以为那是对方的舌头,但紧接着就发现不对,因为那条“舌头”已经探出口中足有一尺多长,要知道寻常人的舌头怎么可能探出来这么多。

    舌头弯弯绕绕,就像一条正在嗅着猎物的毒蛇,而面前的柳爷,脸上已经不见了任何血色,浓眉之下的大眼也全是一片眼白,一条条乌青的血管从他的脖子下面一直蔓延到脸上,整个身躯都由一片青白之色构成,与他口中的那一条艳红无比的“舌头”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色彩反差。

    渐渐的,那条正在寻找猎物的“舌头”似乎已经找到了猎物,在左良玉惊恐的目光中,循着他嘴巴的方向伸展过来,临到近前,那“舌头”竟真如一条毒蛇一般,从顶端横切着裂开,开口如蛇,竟还带着点点锋利獠牙,舌头微微回缩,做出攻击之前的蓄势姿态。

    左良玉这时候已经完全被恐惧支配,他想大声呼救,可还没等他再次发出任何声音,那个已经蓄势完毕的蛇头,便闪电般地窜入了他的口中,如同吞咽猎物一般,一步一步地深入到左良玉的咽喉,从外看去,能很明显地看见他的咽喉处正有一个东西在那里蠕动着。

    这时候的左良玉依然还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只觉得一条滑腻的东西正从他的口中滑入身体内部,甚至能感觉到它在体内的蠕动,接着心脏位置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如同心脏正在被什么东西啃食一般。

    然后慢慢的,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黯淡了下来,直到一片漆黑,他想叫,却发不出

    声音,他想走,却感觉不到身体,他就像被禁锢在这片漆黑空间里面的一个孤独灵魂,即将在这暗无天日的未知空间内,忍受着没有尽头的孤寂。

    而这边,完成仪式的柳爷,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左良玉更为准确,他的嘴巴仍然张开着,那条“舌头”还依然停留在空中,龇牙咧嘴地发出声声低吼,像是在为获得一具新躯壳而欢呼。

    “好啦,完了就把现场打扫打扫,看着就犯恶心。”柳仙子冰冷冷的声音响起,那还在兀自欢腾的“舌头”便一阵哆嗦,老老实实地快速回到嘴中藏了起来,左良玉用手捏着自己的下颌骨,又是“咔嚓”两声,他的嘴巴便恢复如初。

    新的左良玉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感受着这具新躯壳,然后左瞧瞧,右看看,不住地点头,“大姐,这具身体倒真是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体质有体质,满意得很,满意得很!”

    柳仙子轻哼了一声,“这具身子你可要给老娘爱护着点,别又弄得缺胳膊少腿,或者邋里邋遢的,若是那样,到时候你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左良玉嘿嘿一笑,脸上尽是谄媚,忙不迭地应承着。

    见对方知趣,柳仙子便媚眼一抛,将自己的领口稍稍拉开了一些,对着对方勾了勾手指,“光你说不错可不行,还得让老娘满意了,才能算真的不错。”

    左良玉再次嘿嘿一笑,不过这次却不是谄媚的笑,而是一声淫笑,对着地上那具原来的躯壳吐了一口口水,那躯壳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溶解下去,不消片刻,便化为一缕缕青烟消失不见。

    而那边,两具白花花的身子早已缠绵在了一起,发出一阵阵妖娆勾人的喘息声。

    张公子后来让老鸨给他随便安排了个嫣红花会里面的头牌,将就过了一宿,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准备回去时,便见到那位左公子早早地就在大厅里等着他了。

    “左公子恕罪,昨夜喝得有些多了,是以起来较晚,让公子久等,恕罪!恕罪!”张公子连道三个恕罪,生怕这位左公子因为自己的怠慢而生气,但见对方并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也就放心了下来。

    不过回过头来,他又甚是眼红地想到,这王八蛋当然没有生气的理由咯,连那位让无数人只敢远观的柳仙子都让他给亵玩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想到这里,张公子心中就一阵气苦和吃味,因为他昨夜又将身下之人给幻想成了那位柳仙子,还臆想着那柳仙子被这位左公子压在身下时会是怎么个模样。

    左良玉见人出来,只是瞟了他一眼,对于对方的请罪之言,并没有做出任何答复,抬着脚便往外面走去,对此张公子已经是见怪不怪了,除了心中暗骂一句“王八蛋”之外,脸上依然是一副“您老小心脚下门槛”的模样,伺候着对方一起出门而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不愿只是花瓶

    左良玉刚回到军营,一名营帅级别的将领便急冲冲地赶得过来,顾不得让人通报,一掀帘子便闯了进去,满脸怒意地看着正站在他眼前东张西望的左少帅,努力平复了一番自己的情绪,这才抱拳一礼道:“敢问少帅,昨夜去了何处,为何在我等议定的时间不去港口码头?”

    “哦,有这等事?”左良玉面露疑惑,看那模样似是真不知道此事一般,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毕竟现在的左良玉,已经不是原来的左良玉了。

    可是这话落到那营帅的耳中,便让他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又再次窜了起来,怒声呵斥:“行军打仗并非儿戏,定州十万将士正在与胡蒙人浴血战斗,指着这批粮饷过活,少帅竟如此不上心,究竟将燕国置于何地?将我等将士置于何地?你可知我等昨夜在那寒风森森的江边,苦候了少帅一宿,如今少帅居然对我说,你不知道有此事?”

    左良玉眉毛一挑,心道这老小子还挺牛气,还敢教训起我这堂堂少帅起来了,半晌之后才冷着脸,学着那些街头说书人的腔调道:“你这个小小营帅,竟敢数落起本少帅来了,如此以下犯上之举,岂可轻饶,来人啦,将此人拖出营门斩首示众。”

    那原本满脸怒意的营帅闻言,瞬间脸色一滞,他没想到这个左良玉居然如此心胸狭隘,如此胆大妄为,就因为自己说教了几句,就要将自己斩首示众,一时之间也不知作何反应,只是脸上再次堆满了怒意,冲着左良玉怒吼道:

    “竖子敢尔,莫说是你,就算是左帅亲临,本将的这颗人头,也不是说斩就能斩的。”

    左良玉哪管这些,或许真的左良玉在下这种决定之前,还会心有顾忌地掂量掂量,但现在这个左良玉是个冒牌货,他现在的心思纯粹就是为了好玩,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少帅的身份有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去斩了一名营帅。

    至于后果,那根本就不自在他的考虑范围以内。

    “左右还愣着干嘛,没听到我的命令吗?”左良玉装作怒气冲冲地样子,对着帐外的亲卫喊到。

    话语落下,果见两名亲卫按刀入内,在神色犹疑间,将那名营帅给架着,拖了出去。

    那位营帅之前以为左良玉只是想要吓唬吓唬他,却没想到他真敢如此,顿时心中一阵慌乱,一声声怒吼自其口中传出,诉说着自己当初立过怎样的功劳,又是如何一心一意地跟着左师道的,甚至还威胁着说到斩了自己可能出现的后果。

    但这些落到左良玉耳中,完全就被当做是一只苍蝇在他耳边“嗡嗡嗡”叫了几声,用手扇一扇便没了影儿。

    过了不久,一名亲卫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上面赫然放着之前那位营帅的头颅,只不过因为是用麻布盖着的,所以看不见其真实面目,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双眼睛是无法瞑目了。

    左良玉皱着眉头摆了摆,示意那士兵可以退下了,就在那士兵刚要掀开帘子离去的时候,又一名燕将走了进来,一眼瞟

    见那盘子上的头颅,眼中惊骇一闪,匆匆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来到左良玉面前请安道:“启禀少帅,早饭已经准备妥当,是否现在呈上?”

    本来他是听到手下士兵说营帅和左少帅吵起来了,左少帅还下令想要斩了营帅,匆忙赶来劝和的,谁知道刚进门就看到营帅那斗大的头颅已经摆在了托盘上,心中惋惜之余,更是惊骇不已,再次看向左良玉的眼中,已然充满了畏惧。

    左良玉满意地看着这些人的表现,他没想到原来这少帅的身份居然这么管用,随随便便都能将一个和他顶嘴的营帅给杀了头。

    “那个……你”左良玉看着这个想给他端早饭的燕将,本想叫对方名字的,却发现并不认识,心情倍儿爽地说道:“以后你就是这里的营帅了,好好干,不然老子也把你给咔嚓了。”

    那燕将既惊又喜地看着左良玉,慌忙拜倒,三叩首,然后边叩拜,边说着一些奉承之言,将左良玉的马屁拍得舒舒服服的,这才一头冷汗地从帐内出来。

    从这一天开始,临安卫戍营的官兵就像一群脱了缰的野马,从纪律严明的军队,变成了好勇斗狠的兵痞,搅得整个临安城鸡飞狗跳,强抢民女,当街斗殴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百姓去官府报案的时候,起初官府还会管一管,但后面那些兵痞连官府的人也一起揍,这事儿便没人敢管了。

    至于护送物资过河的事情,早就被忘到十万百千里以外去了。

    ……

    临安城隔河相望便是子母河北岸,此时正有一男一女两人临江而立,此时此地,虽然寒风冽冽,大雪纷扬,但若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临江而立的两人,就像身上覆有一圈气罩般,雪花飘至,如落入熔炉,瞬间化为点滴水汽,蒸发不见。

    周围的寒风,也似乎被隔绝了一般,就算他们四周的枯草被吹得直不起腰,但两人竟连发丝都没有些许摆动,让人啧啧称奇。

    燕长风十分惊奇地看着眼前不断飘落,又不断蒸发的雪花,在这种严寒的天气中,居然感觉不到一丝的寒意,就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好奇宝宝一般,瞧个不停。

    锦鸿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欣赏着她无忧无虑的笑容,就像他此生的夙愿,惟愿守护着她,让她一生无忧。

    “小鸿子,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燕长风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因为锦鸿总是会带给她意想不到的惊喜,让她慢慢地觉得,锦鸿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谜团,让她探索不尽。

    锦鸿闻言,哈哈一笑,突然俯在她耳边道:“我的秘密还多着呢,等晚上,我全都告诉你。”

    燕长风一听,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然后自己也忍不住脸红红的,想到今天出门前,为了让他带自己一块出门,便答应了今晚让他睡自己房里,毕竟之前已经承诺过,只不过恰巧来的月事,便被一推再推,想来也把这个家伙撩拨惨了。

    不过答应归答应,燕长风自己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到

    了这个时候,心理还是免不了要“咚咚咚”地敲起鼓来,像是在为自己打气,又像是敲的退堂鼓,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燕长风不想和这登徒子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赶忙转移了话题。

    锦鸿一脸得色地嘻嘻一笑,看向眼前的子母河面,他今天之所以来这里,并不是一时兴起,带燕长风来看江景来了,而是早在几日之前,他就隐隐察觉到了这河中有一股妖气,除此之外,他今天还发现,那河对岸的临安城内,更有数股异常强大的妖气不断升腾,让他的心情异常沉重。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这子母河中有东西的事情吗?”

    “嗯”燕长风不能地点了点头,然后恍然大悟道:“你今天为此而来的?”

    随后又颇为自责地道歉,“对不起,小鸿子,我不该任性地缠着你的。”

    “说什么话呢?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我今日只是来看看,又不是来斩它。”说着锦鸿将燕长风搂入怀中,感受着怀中玉人的呼吸,眼睛却一丝不苟地继续打量着河面。

    有一点锦鸿是感到庆幸的,就是他可以察觉到那些东西的妖气,而那些东西却无法察觉出他的存在,这就让他每一次都有了先手的机会,至少在准备工作上,能为他提供很大的优势。

    现在还留在临安的那批物资,按道理,在昨夜就应该运抵定水,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边定水衙门和陷阵军辎重营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接收准备,他锦鸿也做好了斩杀河中妖物的准备,可是从天黑一直等到天亮,只见对岸的人来来往往,却不见粮饷辎重,到头来空等了一宿。

    今日再临此处看个究竟,锦鸿才暗自为昨夜的惊险捏了一把汗,若昨夜真有粮饷押运,而河中妖物趁机作乱的话,他锦鸿肯定不会是对方的对手,因为这河中的家伙只不过是只小蝉子而已,那临安城中潜伏的几个家伙,才是真正的黄雀。

    一共五股妖气,刚好五个妖物,再联想起张雪儿告诉他的那伙以一个名叫皇妖为首的势力,刚好也是五个,所以锦鸿完全有理由猜测,这眼前的五个家伙,就是皇妖那伙妖物。

    “还是谨慎一些为妙,好在府库之内还有些储备可以应付,所以临安的那批粮饷也不是很急,让我有充分的时间联系先生。”锦鸿自言自语着,话语虽轻,但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在了燕长风的耳中。

    “那我们先回去吧。”燕长风仰起头,看着对方,浅浅地笑着,很好地掩饰住了内心的失落感,虽然以前不觉得,但现在的她越来越感觉到,她就像是锦鸿身边的一只花瓶,无论锦鸿做什么事,她都帮不了对方。

    即便现在的燕长风已经没有了以前那般要强,但这样的失落感却无法阻止地在心中衍生了出来,她想要变强,想要成为锦鸿眼中无法忽视的助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只能被他拥在怀里,悉心呵护的小女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下辈子我是你男人

    外面的风雪,在夜色的掩护下更加肆无忌惮地咆哮了起来,定水城内除了偶尔路过的一两队巡逻的城防营士兵,已经再难见到一个人影,就连以前热闹非凡的夜市,也因为这样的天气而不得不选择闭市,家家户户都将门窗紧紧地关闭着,以此来隔绝外面那让人不安的恶劣天气。

    晚饭之后的锦鸿,心中就像一直有只猫在挠一样,既紧张,又期待,不时地向窗外探了探头,埋怨着天色为何还没有彻底暗下来,一番抓头挠耳,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毅然拉开自己的房门,大步跨了出去,右转,一、二、三、四大步,来到了燕长风的房间门口。

    虽然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准备如攻城略地的士兵一般直接闯入,但当他猛然推出的手靠近房门的时候,却又习惯性的曲起食指,在房门上扣了扣,向屋内轻唤了一声,“长风?”

    “我……我在,天黑……黑了吗?”屋内传来长风的声音,还是那般好听,让他陶醉,不过也听得出来,屋里的她此刻也应该非常紧张。

    锦鸿回头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昧着良心说道:“黑了,外面已经掌灯了。”

    “那……那你进来吧。”屋里的人向他下达的通关口令,而后者则一阵心猿意马,已然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锦鸿轻轻推了推,门是掩着的,并没有从里面扣住,随着房门打开,屋内的场景也出现在了锦鸿的眼前,虽然他已经无数次地踏入过这个地方,但那些时候,他都只能是以一名访客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但马上,就在今夜,他将会让自己也成为这个房间的另一名主人。

    屋内还没有掌灯,看起来黑漆漆的,但这并不妨碍锦鸿寻找自己此来的目标,只见燕长风正俏生生地坐在梳妆台前,一头青丝披肩而下,少了几分白日里的青涩,多了些成熟女人的知性,这还是锦鸿第一次见到燕长风的这番打扮,一时之间,竟不由地痴了。

    “噗嗤……,呆子!看够了吗?”燕长风忍不住嗤笑一声,那呆傻模样,着实可爱得很。

    锦鸿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温柔地向燕长风走来,目光始终锁定着她,可能在这个时候,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她!

    燕长风看着那个缓缓向着自己走来的男子,双手不时地捏紧,松开,再捏紧,再松开,将内心的紧张和期待,用这样的方式,隐秘地表达着。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几乎贴在了一起,锦鸿双手抱住了燕长风,而燕长风的手臂,也很自然地环在了锦鸿的腰上,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水到渠成。

    “我洗过澡了!”燕长风没来由地冒了一句,然后一股火烧火辣的感觉在下一刻瞬间就袭上了自己的脸颊,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也许是本能,又或者是心有所期。

    还好,锦鸿并没有用这句话来调笑于她,这让燕长风微微松了一口气,将滚烫的脸贴在锦鸿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那节奏如同敲集结鼓一般的跳动告诉了她,“原来他也很紧张呢!”

    “长风”锦鸿再次轻唤一声,言语之中想要表达的千言万语,随着这一声轻唤,落到了燕长风的心中,她明白,他们走来的这一路不算坎坷,但也说不得顺利,未来两人在一起的路或许会更加难走,但那又如何?

    只要两人彼此都坚定着生死相依的信念,那就算再多苦难,也不可能将他们分开!

    “锦鸿,爱我吧!”这是她此生第一次唤出他的全名,同时也是在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天,有你的地方,我才能看见阳光。”

    不需要有更多的言语,当两双温润的唇贴在一起的时候,那些积攒在两人心中无数个日夜的情绪便如同火山一样迸发了出来,屋里依然没有掌灯,黑暗之中只有解开衣物的稀疏声,和男女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

    当燕长风在锦鸿的双手中,最终将那具光洁如玉的身子展现在他的眼前时,锦鸿的脑海里已经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东西,那用手缓缓游走其上,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他甚至有了想要吻遍她每一个毛孔的冲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锦鸿只感觉他被一双玉臂揽住脖子,在对方令人心醉的喘息声中,终于让彼此融为一体,虽然他已经足够小心,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让自己心爱的女子承受了撕裂之痛。

    但她又是这样要强的一位傻姑娘,就算这样,她也只是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惨叫出声,因为她想让他有一次完美的体验,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分心。

    ……

    “最终还是被你这坏家伙给吃了,这下你可满意了吧?”**之后的宁静,燕长风静静趴在锦鸿的胸口,拈起几缕发丝,在锦鸿的胸膛上勾勾画画,娇俏的模样,无论如何也让人无法与那当初那个任性要强的公主联系到一起。

    锦鸿非常应景地咂了咂嘴,一脸回味着,“如此美味,就算吃十辈子都吃不够。”

    “哼!想得美你,下辈子,便是我做你男人,你做我的女人,让你也尝尝那种要命的疼。”燕长风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那模样就像一头发怒的小雌虎,哪有半点威慑力,反而更加惹人疼爱。

    锦鸿忍不住搂着那具让他欲罢不能的娇躯翻了个身,将对方从他上身压到了身下,调笑道:“也行,那咱们就轮流来,下辈子我就做你娘子,下下辈子你再做我娘子,我们就这样生生世世,每一世都要相遇,每一世都要相爱,每一世都要相守终老。”

    “你就喜欢说一些好听的情话来逗我开心。”燕长风眼眶红红的,脸上尽是感动的神色,女人都是一些感性动物,她们相比于男人,更加容易被感动,而感动之后,她们愿意为这个男人付出一切。

    锦鸿趴在她的耳边,悄悄嘀咕了一声,只见燕长风含羞地咬着嘴唇,似在犹豫,又似乎在想为自己打气,面对对方期待的目光,她娇羞地骂了一句“坏蛋”,

    便在男人的引导下,摆出了对方想要的姿势。

    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摆出这种让她羞恼不已的姿势,感受着彼此地交融,忍不住回头白了那坏人一眼,却不知这一眼的杀伤力,差点就让身后那位还在威风凛凛驰骋沙场的骑士缴了械,此间风光,一时春意盎然,不可言说。

    ……

    这样的夜,有春意暖融,也有彻骨之寒,在定水西北方百里之外,西北边城兴安,在此夜迎来了无眠。

    风雪迷眼的天空下,阵阵喊杀响彻天际,俯瞰兴安城中,只见无数兵卒正在兴安城的每一处街巷内上演着肉搏战,而从他们的衣甲来看,正是胡蒙兵和兴安城的燕军卫戍营。

    汉赞的四万大军在五日之前便已经抵达了兴安城下,一到兴安,他便安排小股部队对兴安城进行着不间断地骚扰,有了前身为燕军将领的张子聪作为副将在一旁出谋划策,汉赞不再只是挥军强攻,而是在张子聪的建议下,虚虚实实,让城内守军分不清真假。

    一连五天的骚扰,已经让对方疲于应付,今夜刚入夜的时候,汉赞按照惯例再一次派人前往骚扰,城上守军只是对着来犯之敌零零散散地射出几箭,便再次窝进了避风的大棚中,缩在一起烤着火,聊上一些有的没的。

    这一切都被远处胡蒙大营内的汉赞和张子聪看了个透彻,两人相视而笑,随着汉赞一声令下,整个胡蒙大营就像一台机器,迅速而又有条不紊地运作了起来。

    虽然周荣华将周富贵毒死,但他们生前留下的云梯还在,这些云梯被可列作为珍贵的研究资料保存了起来,用以培养胡蒙人自己的工匠,虽然这些工匠反复研磨月余,始终领悟不到核心要点,但做出来的东西,也还算得上差强人意。

    此次汉赞攻打兴安,就带了一批胡蒙的工匠前来,首先是为了利用云梯攻城,其次也是检验一下这些工匠所制造的云梯,在真正的攻城作战中,到底适不适用。

    胡蒙人的大军快速地集结了起来,但汉赞严令他们不能喊号子,他就是要利用数日来城中守军逐渐放松的戒备,一举拿下兴安。

    事情进展得出奇地顺利,一直到一个胡蒙兵踏上兴安城头的时候,那些还我在棚子里,意犹未尽地吹着牛皮的燕军士兵还一脸难以置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

    当那柄闪着寒光的胡蒙弯刀斩在一名燕军的脖颈上,带出一缕猩热的鲜血时,他们才如梦方醒,胡蒙人这次是真的开始攻城了!

    梦醒了,就要面对现实,而兴安城守军和城中百姓所要面对的现实就是,胡蒙人已经杀入了城内,四方城墙已经被胡蒙大军围得水泄不通,还有接连不断的胡蒙士兵从四门涌入城内,逃跑已经没有可能,他们所能选择的,要么死战,要么投降。

    一骑飞马从胡蒙大营飞奔而出,汉赞站在城头遥遥北望,似乎已经能看见可汗的大军正在兵锋直指,那座名叫西平的城池,已然唾手可得。

第一百七十八章?定计

    晨曦在逐渐散去的风雪中悄悄睁开了慵懒的眼睛,瞟了一眼白雪皑皑的定州大地,又再次躲进了云层中,就像是忍受不了这刺骨的寒冷一般,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顾良臣的大军已经在此停留了数日,对面三里之外,便是胡蒙人的大营,两边兵士相顾而望,彼此都在咬牙切齿地瞪着对方,却谁都奈何不了谁。

    此时一封急报被放到了顾良臣帅帐的桌案上,封口已经被拆开,桌案的后方,顾良臣右手将头撑在座椅的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偶尔剧烈咳嗽了几声,将左手上的那张信纸上下抖动着。

    因为剧烈咳嗽而显出病态般红润的面颊上,刻着说不出来的愁绪,手上的那张信纸只写了几个字,“兴安沦陷!”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定州这块土地,它的价值不仅仅是它是属于燕国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燕国在这里还有有一处极其重要的财政来源,那就是黄金镇,别的不说,就光是它每年都会给燕国国库上缴全国财政收入七分之一的税银,就让顾良臣,或者说是整个燕国,都是非常看重的。

    但现在,胡蒙人的战略意图已经很明白地摆在了所有人的眼前,以歇马镇、凉城、兴安为包围圈,将西平和黄金镇完全从燕国的版图上隔断出来,断绝了燕国援军北上增援的可能,然后下一步,就是猛攻西平,只要取了西平,黄金镇就如同孤悬海外的岛屿,在得不到任何补给的情况下,迟早都会成为胡蒙的囊中之物。

    至于说漠兰,顾良臣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在胡蒙人的兵锋之下,他漠兰若是不明着出兵协助胡蒙进攻燕国那都要谢天谢地了,至于说为黄金镇提供补给,那是想都不敢想。

    “黄金镇今年的税收好像都还没有上缴吧,那可是上千万两银子。”顾良臣有些肉疼地想着,就这样让胡蒙人得了去,实在是心有不甘。

    “顾帅,帐外荆越军统帅勾越将军请见。”帐外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愁思。

    顾良臣闻言,将信纸塞回信封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帐外说道:“进来吧。”

    话音落下,一名身着将甲的年轻将军便掀开帘子,从帐外快步走了进来,荆越两地的军服甲胄与其他地方的燕军样式略有不同,可能是因为江南之地乃是全国最为富庶之地的缘故,荆越两地无论是普通士兵的护甲,还是将领的将甲都要比燕国其他军队的甲胄要华贵不少,而且荆越两地的军服颜色一般都是蓝色,只不过荆州是浅蓝色,而越州是深蓝色的区别。

    进入帐中的勾越治十分恭敬地抬手取下戴在头上的头盔,并将其用手提着,置于腰间,然后拜道:“末将勾越治,见过顾帅。”

    “贤侄免礼”顾良臣从帅案后走出,扶起下拜的勾越治,因为顾良臣与勾越治的父亲,也就是荆越王勾越措素有交情,所以平素无人的时候,他都是以贤侄的称谓来称呼勾越治。

    “对面胡蒙人可有什么动静

    了?”顾良臣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和勾越治拉家常,监视对面胡蒙大营动向的事情,他是在大军刚刚抵达此处的时候,就已经交给了勾越治的,所以此时见他来报,自然也就以为是对方有什么动静了。

    却见勾越治摇了摇头,说道:“顾帅,末将心中有个猜测,思来想去,觉得兹事体大,所以特意前来与顾帅商议。”

    “哦?说来听听。”顾良臣为勾越治抬来一把椅子,示意对方坐下,然后在勾越治的注视下又走回了帅案后面坐着。

    勾越治也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末将以为,胡蒙人屯兵于此,意不在定水,若是定水,他们为何会止兵于此,而不是围困定水,所以末将判断,他们的目标是西平,或者兴安,而他们的真正意图,则是黄金路上的黄金镇,因为……。”

    不待勾越治说完,顾良臣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发言,“贤侄所料,已然成为事实了。”

    说着将桌上的那封急报递给了勾越治,而后者看后,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顾良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也是刚收到!说实话,在这之前我就在担心这个事情,所以等你到了定平之后,只是让你和你麾下的荆越军稍稍休整一番,便火急火燎地发兵北上,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顾良臣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喉咙中一痒,又再次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次好像比之前还要厉害,火红面颊上已经血管凸起,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勾越治见状,慌忙上前在顾良臣背上拍了拍,帮助对方抚顺气息,一缕隐隐地金色光芒从其手掌缓缓流入到顾良臣的体内,片刻之后,方才帮对方止住了咳嗽。

    勾越治眉头深皱,虽然他不是医生,但在他刚才向顾良臣体内输送极武气息的时候,就能明显感觉到对方体内经脉已经有了多处阻塞,这种问题可大可小,但都需要静心调养,才能得到缓解,于是忍不住出声劝道:“顾帅,您不能再这样操劳下去了,您的身体需要静心调理。”

    “无妨无妨,都是老毛病了,以前也是这样,一到冬天,稍微遇到些风寒感冒,就咳得不行,我已经让军医给我拿了药,喝完药就没事了。”顾良臣却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随着脸上血色的退去,一张虚弱而苍白的面容便显现了出来。

    勾越治看在眼中,忍不住轻声一叹,他能做的也只是出言劝劝,这是出于他对顾良臣这些老辈将领的敬重。

    “来,刚好你来了,我们就一起讨论讨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如今胡蒙人的战略意图已经跃然纸上,你认为我们当如何应对,才能为黄金镇解围?”顾良臣说着,来到帐中的军事地图旁边,用手在上面画了画,大致表明了胡蒙人的战略布局和己方燕军的局势。

    勾越治看着地图沉吟半晌后,说道:“既然胡蒙人布上这样一大盘棋,那么兴安、凉城、歇马一线,胡蒙人肯定都布有重兵,我方若想强攻,先不说对面还放着几万胡蒙大军难

    以突破,即便是突破了,也不可能取得有效进展,所以末将以为,我方可乘机,集中力量进攻云中,况且从定平到云中,只需顺子母河而下,朝发夕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顾良臣皱眉想了半天,点头道:“有理,何人可当此任?”

    对于云中,顾良臣的内心有着一股难言的失落感,当初他领兵刚入定州界的时候,就曾信誓旦旦地对着燕护许下诺言,此去定将云中一举夺回,但结果却是领着数万大军久攻不下,等到胡蒙援军赶到,还不得不舍下万余将士赴死一战,才为主力大军保存了有生力量。

    所以此次当勾越治再次提到以云中为首发目标的时候,顾良臣心中惴惴,但见对方信心满腹的样子,心里便多少恢复了些信心。

    “若顾帅信得过,末将愿领兵前往。”勾越治抱拳一拜,此战若准,便是他勾越治在定州的首秀,所以他有这个信心,也必须有这个自信,打下这漂亮的一仗,以此显示他的实力。

    顾良臣点了点头,但云中只是一个对于大局来说无关痛痒的部分,拿得下或者拿不下,对于定州战局并没有多少影响,只是让身处定州的燕军战绩变得好看一些罢了,所以他努力思索着,寻找着破局之法。

    “若云中拿下,我方当如何?”思索半天,也不见半点头绪,顾良臣还是想听听对方心中是否有打算。

    勾越治点了点头,他正等着对方问出这个问题,于是道:“定州之局势已如铁桶,若想破局,只能跳出定州,另寻他途。”

    顾良臣神色间闪过一丝震惊之色,但好歹是一方统帅,风雨几十年,心性已经锤炼得十分老辣,这丝震惊之色只不过稍纵即逝,难以察觉,他顺着勾越治的目光看去,只见他正盯着定州以北的那片广袤的草原。

    是啦!胡蒙的大军现在尽在定州,其内防守肯定空虚,若此时有一支燕国奇兵,突然出现在胡蒙境内,将其搅得天翻地覆,那么定州的胡蒙大军就不可能再像这般,肆无忌惮地向燕军发起进攻,而那时,只要胡蒙人锐气一挫,阵脚一乱,便是燕军的反攻之日。

    勾越治显然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然,补充道:“既然胡蒙人当初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其不意拿下云中,那么我们也一定能找到这条密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顾良臣欣慰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果然还是老了,思想上已经没有了年轻之时的那种冒险精神,想的看的都是一些循规蹈矩的东西。

    “只是这支奇兵必须是行动来去如风的精锐骑兵才行,而且人数不宜多,也不宜少,一时之间,去哪找这样的一支精锐部队才是当务之急。”勾越治再次皱起眉头,此计虽好,但没有这支精锐骑兵,便等于空谈。

    怎知顾良臣哈哈一笑,对他勾越治的问题,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摆了摆手道:“深入胡蒙内地的人选问题你不用操心,现在你只需要一举拿下云中,后面的事,就包在本帅身上。”

第一百七十九章?西平对云中

    可列这两日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连续月余的风雪,将定州冻了个结实,同时也冻住了胡蒙大军南下的步伐,作为胡蒙可汗,他每日面对的,不仅是别人的敬畏,还有那一张张嗷嗷待哺地嘴。

    这些天文数字,每天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物资每天一粒不少地继续消耗着,战事却没有再取得半点进展,可列虽然修养不错,但胡蒙汉子天生都是一副火爆性格,所以这些日子里,他没少发过火,也有几个倒霉的家伙,成了他怒火中的冤死鬼。

    此时可列正依在熊皮大椅上闭目养神,这里的空间并不大,大约也就一件寻常房屋的大小,但里面的陈设却颇为豪华,各种奢华珍贵的兽皮,就像是不要钱一般,铺满了整个房间,一座不断冒着香气的暖炉被放置在整个空间的中央,虽然此时外面天寒地冻的,但里面却温暖异常,就算只是身着一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寒冷。

    两名美丽非凡的女子正身着一件透明薄衫,一左一右静静地跪坐在可列的下首,低眉顺目地听候着可列的指示,如果仔细看去,就能从这两名女子的长相发现,她们并非是胡蒙人,而是燕国人,估计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不然如何能保养得如此之好,只可惜这些努力,没能用来取悦她们的梦中人,倒是便宜了这些入侵她们家园的贼子。

    虽然之前胡蒙在军事行动上有所停滞,但在策略上却没有半点松懈,经过一个来月的商讨思量,终于有了一个较为完善的战略计划,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如今已经达成,胜利的奏报此时正躺在可列面前的桌案上,他的右手正放在上面,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如同是在和着心里的节拍。

    “这个张子聪倒是个人才,观察他一段时间,若无异动,当可提拔培养一番。”信中的内容他之前已经阅览过,里面有很大一块是在为张子聪请功,汉赞在这一点上还是做得不错的,不贪功,可列暗自点着头,心中盘算着该如何给他应得的奖赏。

    “禀可汗,特木贴尔将军回来了。”帐外的侍卫高声禀报着。

    “奴才拜见可汗。”侍卫的声音刚落,特木贴尔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

    因为这里是可列的私人空间,所以在没有得到可列名言邀请的情况下,无论是谁都是不能肆意闯入的,就算是掀开那层门帘都是不被允许的,至于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个男人都懂,不过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敢说出来而已。

    “讲!”可列的声音,虽然说得很随意,但言语之中,自有一番威严。

    特木贴尔双膝一曲,跪在门帘外禀道:“禀可汗,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五万胡蒙勇士已在营外整装待命。”

    屋内传出一声大大的呼气声,第二部计划,就要开始了,无论这天气如何恶劣,在这一刻的可列心中,都无法再阻挡住胡蒙战马所向披

    靡的铁蹄。

    可列将那副被呛得眼泪直流的娇颜再次用力按到自己身下,看着对方一副梨花带雨地哀求模样,却依然在拼尽全力地伺候着,忍不住得意一笑道:“传令全军,目标西平城,开拔!”

    随着可列一声令下,特木贴尔举起手中小旗,回手一挥,一阵嘹亮地长角声便在天地间回荡开来,数千威风凌凌地可汗仪仗队,逐次催动着战马,向前行去,屋内的可列只感觉房间一阵晃动,十六匹高大威猛的胡蒙骏马在车夫老练地驱使下,稳稳地拖着这辆状若房屋的大车,踏上了前往西平的征程。

    ……

    “顾帅,凉城的胡蒙主力开始向西平进发了!”燕无忌手中拿着一张纸条,这是前方安排在凉城的细作飞鸽传书过来的,定州这边的情报,现在基本都只能依靠燕无忌之前从歇马镇带出来的那帮弟兄组建起来的情报网,虽说谈不上多厉害,但整个定州地区的风吹草动,最多在两天内,就能被送到燕无忌的手中。

    而现在负责这个情报部门的人,便是宋涛,他虽然不常在燕无忌身边露面,但他现在的军职却是与柳之览等人齐肩的营帅一职。

    此时顾良臣的帅帐内一共就三人,除去燕无忌和顾良臣,另外一人则是现任荆越军统帅勾越治,从军阶上,燕无忌和勾越治都是军帅官阶,而顾良臣则是比这二人更高的元帅一级,所以理论上来讲,燕无忌和勾越治两人现在是听从顾良臣节制的。

    “无忌,此番叫你前来,除了商议反攻一事外,还有一个重担,本帅思来想去,非你部不可。”

    “顾帅是说那只奇兵?”燕无忌一点就透,其实在之前商议时,说到这支奇兵的时候,燕无忌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陷阵军骁骑营刚装备上的那三千匹胡蒙战马,莫说是定州,就算放眼燕国,也找不到比这三千骁骑更合适的人了。

    顾良臣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和勾越治一样,将目光定在燕无忌的身上。

    燕无忌知道这是两人在等他的回复,因为这支部队毕竟是在他的手上,虽然他名义上要听顾良臣的节制,但那都是出于互相尊重的前提,所以若是燕无忌不答应,他们也没有办法。

    点了点头,燕无忌没有理由不答应这个要求,他没有想过这支隶属于他麾下的骑兵在胡蒙立下奇功之后,他将会收获怎样的名声,但是他知道,若是这支部队真的能在胡蒙境内搅出惊涛骇浪,那么燕军在定州的危局就有了转机,就这一个理由,就已经有足够的分量让他燕无忌答应下来。

    “事不宜迟,这第一炮,勾越贤侄你那边的云中一战,一定要一击而胜。”顾良臣展颜一笑,这是他来定州之后,第一次有了心情舒畅的感觉。

    “顾帅放心,末将这便回定平集结部队,只需五日,一定将云中收复的捷报呈予顾帅面前。”

    勾越治神色

    一肃,对着顾良臣抱拳一礼,然后又向着燕无忌拱了拱手,留下一句“末将告辞”,便雷厉风行地在一队护卫的跟随下,往定平而去。

    目送勾越治离去,顾良臣这才回过头来,“无忌,听说你在扩军?”

    从顾良臣口中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让燕无忌微微一愕,但立刻又恢复了平静,虽然有些突然,但并没有太多惊讶之色,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情是绝对瞒不过这些老家伙的,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没有刻意要隐瞒的意思,只不过扩军现在才刚刚开始,对方就得到了消息,稍稍让他有些意外。

    “是的,这几日刚开始着手招募新兵,末将计划……”燕无忌正准备对顾良臣坦白自己的扩军计划的时候,却被顾良臣打断了。

    “这些你不用告诉我,如果我连你都无法信任了的话,这个大燕估计也就没有能值得信任的人了,扩军的事情,你放手去做,我只是想问你新募军士的粮饷问题,你可有解决的方法?”

    燕无忌呼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对方是来兴师问罪了,微笑道:“禀顾帅,粮饷一事,末将已与定水令尹商量过了,他那边会帮末将解决的。”

    听到对方提到定水令尹,顾良臣如同恍然大悟一般,一拍脑门,“你不说我还把这事儿给忘了,鸿儿那家伙当这个令尹还称职吧?可惜就这几十里的距离,我却没时间去他府上,让他小子给我敬杯茶,真是遗憾。”

    言语之间多有宠溺之色,而且他称呼勾越治是贤侄,称呼燕无忌为无忌,虽然都是亲切的称谓,但都不及“鸿儿”两个字来得亲昵。

    对此燕无忌当然明白其中缘由,顾良臣当年就是当今安平君锦然的麾下,他与锦然之间的关系,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有着过命的交情,所以两家也是十分交好,顾良臣每次去锦然府上,都会陪着锦鸿玩上半天,而且顾良臣一生无后,无形之间,也将锦鸿视为己出,所以才会有这番态度。

    燕无忌笑了笑,略带打趣道:“顾帅若是想他,大可去定水见上一见,顺便也能见见您未来的侄儿媳妇儿。”

    “侄儿媳妇儿?你是说长风公主也来了定水?”燕长风与锦鸿之间的事情,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像顾良臣这种随时关注着锦鸿的长辈,自然是早就知晓,见燕无忌点头,顾良臣老怀甚慰地抚须大笑起来。

    “好好好,改明儿,老夫一定得去一趟,长公主奉的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到的。”

    一阵欢笑声从顾良臣的帅帐中传出,让此间之人暂时忘记了战场之上的肃然,而两人讨论中的主人公,此时正喷嚏连连地坐在令尹府上的大堂上,审讯着一桩刚刚发生不久的命案。

    一块破损的鳞甲正静静地躺在他面前的案几上,那上面环绕着一股他这几日来,越来越熟悉妖气,那个家伙终于还是耐不住寂寞,开始出来蹦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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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起长风介绍:
那燕京城头有位白胡子老先生,脸上挂着二两迷笑,腰间系着女式狐佩,要为世间生灵争条活路;
这十里亭中有个青布衫小后生,肃着面孔远望城头,拄着一把青锋铁剑,想要所有人都过得比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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