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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尘陌上     妖刀之鸣鸿天下txt下载     妖刀之鸣鸿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胡马嘶风,汉旗翻血(1)

    小言听到这阴郁低沉的歌声,心中有隐隐的不安,遂对梵香说道:“梵香大哥,我们快一点上岸,不知寨中发生什么事了,……这歌声听起来,让我心里,心里怪不好受的。”

    “好,我们这就靠岸去。”梵香用力撑着长篙,向柳林下那处水边的低洼地划去。

    正在此时,苕水水里变得有些异样,水下似乎有许多鱼类穿梭而过,然后,便看见一条条大如犬羊的鳋鱼跃出水面,这些鱼类长着尖头,铁刺似的背鳍,宽大的身子,在水面不断地跃出或掉入,溅起巨大的水花,搅得这片水面便像沸腾了一般。

    小言见了,脸色大变,指着这跃出跃入的鳋鱼,颤声说:“鳋鱼,这是鳋鱼!……梵香大哥,不好了,有敌人入侵我家大寨!”

    “从这些鱼身上就能看出家中有敌人入侵,小言姑娘,你这可真神了,呵呵。”梵香看着水面的鳋鱼,呵呵一笑,说道,不以为意。

    “我真不骗你,梵香大哥,我鬼洞族民皆为汉家后裔,我家大寨数千年来,皆是奉东胜洲汉家大帝旨意,管理汉家偏远之地,逐水而居。幼时,姐姐教我读寨志,其中记载‘鳋鱼,其状如,动则其邑有大兵’。虽我没见过,但这些都是祖上所记,该不会错的,你信我,好不好?”

    梵香看着小言惶急的神色,心下亦是颇感不安,遂温言说道:“小言姑娘,你别急,我信你。我们这就快靠岸了,上岸后就好了。……嗯,你也别急哈!”梵香安抚着小言,大力撑动长篙,向柳林岸边如飞划去。

    竹筏临近柳林下的河岸时,一阵瓢泼大雨毫无征兆的泼洒下来,这段苕水河流立时变得浑浊不堪,黄豆大的雨滴哒哒的击打着水面,便如千军万马在河面上奔驰而过。下了约小六分之一柱香的时间,雨一下停歇了,河水立即变得碧蓝如漆,泛着诡异而柔软的蓝色涟漪,便如在河面上平铺了一匹巨大而柔软的蓝色绸缎。同时,苕水水色不停的变幻着,仿佛有了灵魂而心神不宁。急雨稍停,峡谷上的天空,蓦然又出现扬沙天气,一阵急剧的沙尘暴袭击而来。沙尘暴笼罩下的鬼洞族栖息之地满目皆是一片天昏地暗。随后,黄沙漫卷,呼啸的风沙吹得二人眼睛也睁不开,满嘴皆是沙子。只闻耳边风声呼呼地响。这个世界尘土飞扬,一片混沌。这样平地而来全无征兆的沙尘暴天气,不要说在冢峡罕见,就是传统风沙偏多的西北大漠也不常见。这个沙尘暴天气,百米之外看不见任何东西,风里挟着沙尘迎面而来,站于竹筏上,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沙尘打在身上生痛的感觉,而筏身竟不由自主的在近岸水面上打着了旋儿。

    “梵香大哥,我害怕!”

    “小言,别怕,抓紧我手!”梵香忙伸了左手去,将小言右手紧紧抓住。

    梵香自从吞服了秋原慧送来的雪莲上清丸后,太上老君锁死他灵窍的三昧真火偶尔会弱于他体内丹田元力的反攻,已不复初始时的那般强势。于此时,他急忙运转丹田内积蓄的元力,尽力施展师父所授的引星重力千斤坠神功,将双足重重踏实了竹筏,使之不再打旋儿。筏上风帆已给疾风吹断,仅留下半段残桩,大青马的马缰还栓在上面。他见坐骑无虞,遂单手撑了长长的竹篙,将船撑到山脚柳林下,靠近岸边泊了竹筏,二人牵了大青马,忙上得岸来。

    正在这时,一阵炽烈的热浪从半空之中向梵香与小言二人扑面而来。

    二人站在岸边柳林中,抬头望去,但见天空中突然出现一个像太阳那般火热的巨大火球,在鬼洞族民众聚居的半山腰处来回飘移,将喷薄的火焰与热浪吹进那些洞穴中。这一方大地被炙烤着,那些洞穴的洞口前,木制天车架纷纷着火燃烧起来,一些尚躲在里面没有出来的鬼洞族寨民无法承受巨大的热量,纷纷从洞穴中飘荡出来。

    那个火球像一个巨大火团,火球里面隐隐有一只雀鸟,其状依稀可辨,为黑身,白头,四脚,正驾驭了烈火。它放出的热量烤焦了附近区域内的各处山峰、土地、山林,烧死其间众多的动物与植物。山顶的森林着了火,一片片树木、庄稼在火焰中熊熊燃烧,唯余山脚这片坡地。那些在大火中的各类动物,如猪突狼奔,四下流窜,发疯似地寻找可以躲避灾难的地方和能救命的水或阴凉地。众多着火的鬼洞族寨民纷纷从半山腰上掉入峡谷苕水之中,呼号哭喊,惨不忍睹。

    这段苕水也似要被炙烤得沸腾了,所有的鱼类纷纷跃出水面,而水中的怪物也爬上岸来,想要躲开突发而来的灾难。

    梵香忙一跃上了

    马背,将小言一把拉上,坐在身后,双腿一夹,那大青马咴咴一声嘶鸣,放开四蹄,向着刚才柳林中唱响的歌声处,如飞驰去。

    不一会,便奔出柳林,来到山脚一处草坡上,远远看去,只见坡地中央,青青的草地上,有一个包围圈,包围圈外,旌旗招展,北宫仆从军一支千人马队往来驰骋,战鼓的隆隆之声响起三声,然后又停歇,声势甚壮。

    距包围圈不远的山坡上,高高竖着一面白底锦缎的雄鹰大纛,迎了风,哗啦啦招展。大纛之中的雄鹰,身为紫黑,头顶一圈白毛,鹰眼四顾,展开双翅,充满傲慢之气,正是北宫仆从军军旗。

    大纛之下站着一名外形清奇的战将。依稀可见那战将五官极是诡异,似乎随着他心绪变化,一会形如鼠脸,一会形如鸟面,一会又变回人形脸容,两手四脚,身穿黑袍铁甲,身前地面插了一杆长柄大刀,在日光下,闪着若隐若现的红色火焰,名叫烈火冷艳锯,冷冷看着军阵包围中的人们。

    包围圈中,一个头缠黑巾的中年青衣女子手拿一把圆月弯刀,身后一人手中掌着一面红底金龙大纛,金龙张牙舞爪,绣得甚是威猛雄壮,带着三千余名鬼洞族战士,围成一个人圈,将四千余名老弱妇孺保护在其中,而人圈外,四面八方团团围了约五千余身穿黑衣铁甲的北宫仆从军兵丁,挺枪持刀,张弓搭箭,静待射杀军令。

    此时,从北宫军阵中跳出一名百夫长,手提了一杆长枪,也不搭话,对那名青衣女子挺枪便刺,攻势凌厉,数招过后,那女子大喝一声,跃起身来,避过枪锋,抢进一步,一刀砍在那百夫长颈项间,登时血喷三尺,那百夫长哎呀一声痛叫,抬手捂了脖颈,噔噔后退数步,然后倒地不起,登时毙命。

    青衣女子环顾了敌军一眼,抬手擦去脸上血污,缓缓收刀,退回自家阵前。

    大纛之下的异面将军眉头微微皱了皱,回头对身后一瘦长传令官说道:“你再去问问女丑,降,还是不降?只要交出素心言和不死之泪‘鲛珠’,我便放过他们全寨,如若不然,格杀勿论。”

    “诺!”那名传令官手持一面绿色小旗,走到阵前,向那青衣女子叫道:“传北宫仆从军团西路军剿匪先锋万夫长焰将军令,着东胜汉军属下鬼洞寨女丑速速投降,交出素心言及本寨镇寨之宝‘鲛珠’,以示投诚之意,否则,格杀勿论!”

    那青衣女子将手中刀在衣袖上慢慢擦干血迹,抬起头来,冷冷看着北宫传令官,往地上啐了一口,往身边四周看了一眼躺在草地上牺牲的数百鬼洞族烈士,不复言语。身后立时跳出一百余名鬼洞族战士,站在阵前,其中一个三十余岁的壮汉朝着那传令官朗声说道:“你们这些杀千刀的鬼子,要战就战,废什么话!”

    那传令官见如此,亦是不再多言,手中旗帜一展,北宫阵中立时跳出一个百人队,那名百夫长将手中弯刀一挥,属下部众一拥而上,三人一组,结成队列,冲杀而前。

    那三十三个三人队的北宫黑衣甲士手中各持单刀铁枪,出手狠辣,刀枪出击皆对着敌手致命处,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厮杀。

    黑衣甲士阵形严整,每一个三人组将阵前那一百余名鬼洞族战士切割成几十个不能相互照应的区块。那些黑衣甲士每三名自动组成一个战斗单元,若干个三人战队又组成一个更大的战斗单元,互相掩护进击,然后每个战斗单元紧逼对方五六人,一进一击之间,这数个三人单元就如一个整体,攻防自如,分进合击。每个黑衣甲士三人组战队又将裹入其中的敌手分两翼挟裹住,中路一人便乱刀狂杀。鬼洞族战士虽亦受过严明的军事战术训练,但从未与这样阵法严整的军队对垒过,遂纷纷被逼,收缩成一团,里面的人无法展开攻击。须臾之间,便有多人毙于对方刀枪之下,……。

    梵香于山坡之上,远远地见着这山坡下的杀场中,那些北宫甲士的战斗阵型,觉得似曾认识,颇似师父所授的斜月三星阵法。这斜月三星阵法以兵士进击的三三编制为原则,作战中,施展斜月刀法,铺开三星阵法,作战者依托阵形,在阵中纵横驰骋。此阵法一旦施展开来,百将突入,可取中军,千骑分张,可裹万众。但眼前这阵法与师父所授,又似是而非,很是初级与粗浅,便如刚入门的小孩子一般。

    以前在学习这门阵法时,曾见那个叛徒师兄天照将自己身形分出若干拟态幻形练习过,并加入自己的理解,将这门斜月三星阵法练成了一门独具特色的神功秘法,并将于阵中施展的斜月刀法练得极是精湛,天照将其命名为“三一

    重功”。想来,是这天照投靠了北宫天庭后,为了取得北宫美帝的信任,将这阵法的入门心法与阵术传授给了北宫各路仆从军,以提高北宫鬼子军团的战斗力。不过,在梵香眼里,这种粗浅且入门级别的三三编制的战斗队形,只要施展斜月刀法,从三人之中的中路突破,就可轻易破解。

    此时,头顶的天空里,人间四月下旬的太阳高高挂着,天色晴明。

    梵香站在山坡柳林的边缘,向那杀场远远看去,只见须臾之间,便又多了百来具尸体。那些死者中少有黑衣甲士,却多鬼洞族民,皆为青壮年,不是身首异处,便是残肢断体,在阳光之下,死状烈烈。

    远远包围圈外的那面白底雄鹰旗帜,旗面绣着的那只目光狰狞的白头鹰,在晴明的天光中猎猎飘展。

    那瘦长传令官看了战场态势,从阵后走出来,傲慢地看了看那青衣女子,说道:“女丑,你还有何话说?”

    “无话可说!”女丑看着面前倒下的战士,将手中刀虚空一劈,冷声说道。

    那传令官见女丑如此,遂拿出一面黄色小旗,大声道,“传焰将军令,将鬼洞之敌尽数格杀,一个不留!”

    只听北宫军中战鼓声隆隆响起,阵前的军令发号岗上又有三名传令官一齐站出,各个挥出一面大黄旗在空中舞动,虽只三人,但大旗迎风猎猎作响,应和着隆隆鼓声,气势甚是威武。

    战阵中的黑衣甲士们齐齐发一声喊,三三五五,相互掩护着向后退去,而那些包围着鬼洞族众人的军士却将弓箭齐齐收了。

    便在此时,战场上空一声轰鸣,那个巨大火球喷薄着烈焰,落入两军中间,火球中的那只四脚黑鸟向两军之间的空地上喷出数道火焰,声声炸响。

    火球停在战场中间,那只四脚黑鸟从火球中探出头来,看着女丑,脸面与那北宫先锋将军焰一样,不时幻变出三个脸容,尖声叫道:“投降者生,抗拒者死!我再说一次,女丑,你只要交出素心言与鲛珠,便饶了你全族,我焰一言九鼎。”

    包围圈中的人群就如一群待宰的羔羊,一些人搀扶着伤员站直了身子,一些未受伤的战士依然紧握兵器,没人理会敌人的劝降,皆是视死如归。

    那青衣女子未理会焰,转身对着众人,朗声说道:“大家怕了吗?我鬼洞人生为汉家人,死为汉家魂,守疆护边,是我等职责所在,五千年来,我汉家人没跪的,只有站的,活就痛快,死便战死!”将身边的金龙大旗拿过来,转过身,面向北宫将军焰,迎着风挥舞,大声叫道:“北宫鬼子们,要杀便杀,我们没什么好怕的!”

    “生为汉家人,死为汉家魂!”

    “活就痛快,死便战死!”

    包围圈里,全体鬼洞族民齐齐站立,齐声大喊。

    那火球中的鸟形焰冷冷道:“你们这些人,真是无聊,死到临头,还在废话。”冷眼看着面前这些待宰的羔羊,口中烈焰烁烁。

    青衣女子看着身边众人个个血污满身,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战友们的残肢断体,杀场被黑衣甲士团团围住,心里悲凉,转头看了看山腰之上的家园,朗声唱道:“衣我汉胄兮,兴我汉邦;……。”

    数千余人同心赴死,亦是悲壮,亦是苍凉,大家跟着唱起那一首来自遥远东方故乡的歌:

    衣我汉胄兮,兴我汉邦;

    吟我汉赋兮,歌我商汤;

    持我大戟兮,守我汉乡;

    百战死身兮,吾为汉郎;

    吾为汉郎兮,当为国殇;

    引颈就戮兮,横视四方;

    今我回望兮,思我故乡;

    与子同袍兮,慨而以慷;

    与子同袍兮,勿失勿忘;

    魂兮归兮去来兮,无伤!

    ……

    鬼洞壮士们视死如归,歌声郎朗,是汉家豪情,是儿郎本色,粗犷豪迈,死便死吧,毕竟我们曾经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与信仰,不屈的抗争过,没有悔意与遗憾!

    四月天的太阳高挂在靠近东方的天空,似乎触手可及,将透明而血红的光晕,薄薄地洒在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也洒在汉家守边的鬼洞众将士及妇孺老幼平静的面庞上,为他们敷上一抹凄清而圣洁柔和的光彩。

    此时没有风,没有云,但有阳光,有腥咸的血的味道,还有苍凉与悲壮,与不悔……。

第四十七章 胡马嘶风,汉旗翻血(2)

    鸟形焰仰起头来,“嘎嘎嘎嘎”干笑了几声,展开双翅,扑扇了几下翅膀,带动这巨大火球盘旋而上,然后,悬停在女丑头顶,焰光烁烁。

    战阵之外,一名北宫军旗手掌了一面白色号令旗,迎了风,挥舞招展。

    鸟形焰傲慢地俯视着身下包围圈中的鬼洞族民,张开鸟嘴,向女丑喷出一团火焰。女丑早有防备,闪身躲过,而身后有数名伤者行动不便,登时着火,呼呼燃烧起来,惨呼了几声后,倒栽于地,再无声息。

    “姐姐,……”小言坐在梵香身后,惊呼一声,甚是焦急。

    梵香抓紧了马缰,冷冷看着那团火球,抽出腰间断刀,对身后小言说道:“抱紧我,快!”说着,将马缰一提,大喊一声:“跑起来!”那大青马深知主人之意,立即甩开四蹄,如腾空飞度,急向北宫军阵中冲去。于军阵中,梵香手挥断刀,左劈右砍,北宫军阵登时如波开浪裂,在包围圈中杀开了一个缺口,奔突而入。

    鸟形焰在火球中,看着下面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遂笑了笑,自语道,“也好,便让你们再多活几分钟好了。”

    二人骑着大青马,很快到了那青衣女子身前,小言不待马停,飞身下来,一步奔到青衣女子身前,抱着那女子,哭道:“姐姐,这是怎么啦?”

    青衣女子女丑反复打量小言,血迹斑斑的脸上,欢喜溢于言表,嘴唇轻轻抖动,“小妹,你没事,你没事就好,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一把抱紧了小言,眼中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嗯,姐姐,我回来了。”两姐妹忘情地拥抱一起。

    一会,女丑突然一把推开小言,脸色由欢喜变作生气,厉声道:“你回来干什么?你没看到这些鬼子吗?你这傻丫头,你快走,你马上走,姐姐拼了这条命保护你冲出去。”

    “姐姐,我不走!我要和你们在一起战斗!”小言嘟着嘴,说着,转过头去,看着梵香,柔声说道:“梵香大哥,只是连累了你啦!”

    “没事,反正我都要找他们的,呵呵。”梵香呵呵一笑,跳下马来,若无其事的说道。

    “这是?”女丑这才注意到梵香,眼带疑问,看着小言。

    “他是……”小言看着姐姐,突然脸上一红,有些忸怩,轻轻说道:“他是,他是我的朋友,我是带他来寨上做客的,……他叫梵香。”

    女丑上下打量梵香,见他身穿靛染青衣,庄户人打扮,却眉目如画,面带书卷气,似又并非乡下人家的孩子,遂有些疑惑,说道:“你,……叫梵香?东方汉家人?”

    “嗯,我是梵香,从东胜洲的青埂山来的。”

    “哦,小兄弟,真是对不起啦,我们这里突然遭遇兵灾,来此做客,只怕让你失望了呢!”

    “哈哈,大姐姐可别这样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我正要找他们呢。”梵香朗声一笑。

    小言在旁边,偷偷看了一眼姐姐,忙用手扯了扯梵香衣摆,轻声说道:“梵香大哥,你还笑呢,……”

    梵香回过头来,看着小言,朗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便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啦,那咱们便有难同当,有架同打,哈哈。”说着,语气间豪气干云。

    “好,此后便与你并肩作战!”小言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豪气干云的青年男子,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欢喜。

    梵香看了女丑姐妹二人一眼,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大姐姐,你们先休息一下。”将马缰顺手递给小言,提了断刀,徒步来到两军阵前,将丹田积蓄而起的元力全数运行于四肢百骸,振奋精神,仰头看向半空,举起断刀,直指那个闪着烁烁火焰的红色透明的巨球。

    火球中的鸟形焰根本未把梵香放在眼里,转过头去,漫不经心地伸出鸟嘴,剔了剔翅上黑色的翎羽,然后,转过头来,瞪着红彤彤的眼睛轻蔑地看着梵香,在梵香头顶团团旋转,喷发着**伸缩的焰火,颇有调戏的意味,很是傲慢。

    梵香抬头冷冷看着这个在头顶

    半空盘旋飘忽的巨大火球,将手中断刀轻轻挽了一个刀花,长啸一声,跃起身来,双手紧握刀柄,挥舞玄冰火焰断刀,施展开电磁破风刀法,向头顶上那个火球砍去。梵香刀光一闪而过,便如腕下暗藏了风雷闪电,刀芒里激荡出足以抗击整个世界的犀利刀兵。一刹那,刀锋破空的声音挟持着隆隆吼叫,闪着幽蓝色的等离子火焰,若隐若现的刀芒如闪电划过,一道幽蓝色焰光挟着一道强劲电磁波向那个火球焰火中心的四足鸟劈砍而去。断刀一经挥出,在电磁破风刀法的运用与加持中,激发出强劲的电磁动能,巨大的闪光撕裂了天幕,身周的空间吃力地抖动了几下。四足鸟悠闲的待在火球中心,本不在意,突见刀势凛冽,忙盘旋飞升而上,百忙之中,为断刀刀芒强劲的电流划过翎羽,那鸟形焰不及避开,“呀”的一声痛叫,左翅上掉下数片带血的黑色翎羽,身形一震,带着火球从半空里坠于两军阵前。那鸟形焰耷拉着左翅,裹着伸缩的熊熊火焰,在地上窜动,负痛之下,便欲振翅远遁。

    梵香一见,也不迟疑,手持断刀,踏着青草,追了上去。

    玄冰火焰刀是一尘老人在大洪水淹没异世界之前,于上古时期,从彗星上取来的十万年玄冰,其密度、质量、性质等属性皆是与常殊异,反物质材质,极其特殊。大洪水之前的上古时期,异世界的科技文明发展程度已达到了第二级宇宙文明的中段,稍逊于神级文明;大洪水后,异世界再次沉沦,民智昏聩,诸多先进的科技文明知识最终遗失,大洪水经过漫长岁月后,渐渐退却,人类又从茹毛饮血的阶段重新起步,再次踏上探求知识的漫漫征途。一尘老人在大洪水之前寻得当时的顶级铸剑师苍正吾,用上古秘法精心打造这把玄冰火焰刀,锻造过程中,在此刀之刀刃表面附加了一层纳米级的球体,当刀锋在空气中划动时,这些表面的纳米球体随之滚动,在滚动时,刀锋表面产生电荷,从而在电极上会出现相反的电荷,形成一道强劲的电流,便如一个摩擦纳米发电机,将摩擦能量收集起来转变为电能,甚至可以把心跳、肌肉收缩时摩擦产生的能量转化成电能,从而施展电磁破风刀法驱动这把玄冰火焰刀释放出强劲的电磁动能。但这门刀法有一个缺陷,就是使用刀法的主人在心的元力,即心学修为未达第七重功夫的境界时,会反噬主人,所以,梵香不在特殊状态时,一般不用电磁破风刀法。

    玄冰火焰刀虽已断折,总长仅余两尺,神性十不存一,但本身固有的属性与材质均无改变,是故,电磁破风刀法一经施展,便催生出极强的电磁冲击波,足以摧毁强敌。

    梵香向草地上的四足鸟步步紧逼,看看便要将那落地后不如鸡的四足妖鸟毙于刀下。

    于此时,北宫阵中一名马面武将见情势甚急,忙踩一道飞烟,跳出阵来,阻在梵香身前,双手持了一柄狼牙棒,挥出一道道强劲的气浪,卷裹了如刀的沙石流,步步紧逼,招招不离梵香身上要害,功夫甚是高明。梵香见来敌凶猛,遂手挥断刀,一个箭步跃将过去,当的一声,挥刀将那武将横扫而来的狼牙棒架住,复又手腕一翻,将那棒弹开,顺势将断刀刀锋向前递去,直往那马面武官颈项刺去。马面将军左支右绌,在断刀紧逼之下,险象环生,挥舞着狼牙棒勉力支撑着。缠斗约有数合,梵香很是不耐,大喊一声,跃起身来,凌空一个旋身,踏步至那武将脑后,于半空中以间不容发之速,反手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出手挥刀,堪堪向那马面武将颈项劈落,刀锋去势迅疾之至,那武将功夫也是了得,忙回转手中狼牙棒护卫,已然不及,忙弃了狼牙棒,双手抱头,向前缩头翻滚开去,堪堪避开,甚是狼狈,慢慢站起身来,用手摸了摸后颈项之间,有一道血痕,道声:“好险!”站直了身形,看着手拿断刀的梵香,用手一指,厉声说道:“你这厮啥来头,老子不杀无名之辈。”

    梵香将手中刀轻轻挽了一个刀花,伸手在断刀刀面弹了一下,叮的一声轻响,歪着头看了看那马面将军,笑嘻嘻地说道:“那你又是啥来头?”

    “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北宫仆从军左路先锋焰将军帐下五虎将之首音

    勃是也。你这厮是哪来的毛头小鬼,敢与我北宫为敌,你胆子长了毛,不想活了吗?……这里没你事儿,你该干嘛干嘛去。”音勃手中一晃,又拿了一把长柄大砍刀,瞪着梵香,将手中兵器重重挥了挥,厉声说道。

    “鄙人梵香。”梵香微翘了嘴角,斜了那马面将军音勃一眼,懒洋洋地答道。

    “哪个梵香?”那音勃急急问道。

    “你说呢。”梵香漫不经心的将手中断刀在虚空里挥了一挥,刀芒闪耀,一道幽蓝色等离子火焰烁烁吞吐,呼呼有声。

    “梵香?……你,你是那个斗战天庭的梵香?”音勃此时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梵香,脖子上的那张马脸拉得更长,容色由青黑渐转紫胀,语音露出些许怯意。

    “哈哈,正是在下。”梵香歪着头,凤目半睁,看着音勃,眼神如刀,射出森森寒意。

    “你,你真是梵香?……如果真是,俺,俺奉劝你别老是跟我北宫仆从军过不去。”音勃嘶哑着声音,色厉内荏,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身形晃一晃,脖子上的马头一左一右变作两个,肩背上又长出两只手臂,一手拿了一柄五股短叉,一手持了一把三尺长斧。

    梵香见音勃变身为妖形,将断刀虚空一劈,长笑一声,朗声说道,“哈哈哈……,罪恶面前,正义到不了的地方,还有我手中的刀。”

    “那就看你手中刀有多锋利咯。”音勃一声哂笑,揶揄道,四只手将手中兵器重重互击,当当当的响,甚有威势。

    “废什么话,要战便战。……看刀!”梵香跃起身去,挥刀直取音勃。

    那妖将音勃忙舞动四只手中的各样兵器,打起精神,迎着梵香来势,与梵香战成一团。

    梵香展开斜月刀法第六式“月落乌啼霜满天”,腾身而起,双手持刀,和身扑出,在半空里将手中断刀斜斜向音勃尽力劈落,一道幽蓝的斜直弧线划过空间,带动一道幽蓝的寒芒。只见寒芒过处,犹如卷起寒山江边深夜静谧的一轮冷月,铺洒开的冷月清晖笼罩了千年枫桥,江南水乡秋夜冷月的清寒凄绝,将整个战场裹挟其间。战场上的敌我战士只觉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幻像,如残月西沉,令人压抑;似乌啼凄哀,催人泪下;若霜华满天,寒气逼人。秋霜落地,凛然生寒;繁霜满天,寒意逼人;凄神四顾,寒意彻骨;秋霜弥漫,冷风凄凄。断刀划过一痕妖异的寒芒,刀锋携着刺耳的尖鸣,如乌雀于夜半凄凄的啼鸣,带给敌人的是凶险、不祥、不利,杀意森森,就如在半空里撒开一张猎杀的网,让对战之敌惶然四顾,避无可避。

    只听叮叮当当几声轻响,音勃四手所持的刀枪均是齐齐被梵香刀锋所断,刀芒余势不减,从音勃前胸铁甲上划过,将铁甲划开一道一尺长的口子,一会,鲜血慢慢渗了出来,流过腰腹铁甲,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响。音勃惊骇之下,不觉疼痛,后退数步,低头看了看前胸破甲,不由说道:“好刀法,果然名不虚传。”惶急之下,不禁回头大喊道:“焰将军,助我……”话声未落,扑倒于地,再无声息。

    经过音勃一阻,鸟形焰此时已是缓过劲来,盘旋着飞至半空,火球上又喷薄出熊熊烈焰,炙烤着周围的空气,在火球中扑扇着双翅,向着梵香连扇了十下,分身出十个巨大的拟态火球,在空中盘旋喷薄熊熊烈焰。

    此时鸟形焰在半空里,听了音勃呼救声,遂急忙忙指挥这十个裹着烈炎腾腾的拟态火球,盘旋飘至梵香头顶上空,齐齐向梵香喷出一道道烈焰。梵香挥动玄冰断刀,施展电磁破风刀法,将断刀自下而上划出一个弧面,将身前的空间电离出一个变形的半球面,将十道喷薄而来的熊熊烈焰挡在身前,复又沉裆前驱,腰马合一,向空中那十个鸟形焰的拟态火球挥出一道蓝色电离子焰火。但玄冰断刀已是断折,神性十不存一,梵香催动丹田元力,却也只能使出电磁破风刀法的第六式功夫。那玄冰断刀的蓝色焰火闪耀着幽幽寒芒,划出一道幽蓝色的攻击环,袭向这十个拟态火球,在中途却为十个拟态火球喷薄的烈焰融化,消失于无形。

第四十八章 胡马嘶风,汉旗翻血(3)

    鸟形焰在半空里,站在火球中央,看着梵香对自己的十个拟态火球一击无功,不禁“嘎嘎嘎”的长声大笑,甚是得意。见场中战局已定,遂扇动双翅,盘旋飞去北宫仆从军大纛之下的人形焰头顶上空,然后缩成一个红色小火球,围着人形焰转了几个圈,化作一道红光隐入人形焰体内,二者合为一体。

    十个鸟形焰的拟态火球此时更加猖狂,纷纷向地面狂喷火焰,烈烈焰火一时将梵香周围的草地尽皆烤为焦土。

    梵香看着熊熊喷来的烈焰,回头大声向那青衣女子说道:“你们暂且退远些,为我压阵,我去拔掉这些钉子,为你等开出一条路来!”梵香所说的钉子,便是这十个鸟形焰的拟态火球的烈焰火力点,对包围圈中的鬼洞族民众的威胁最大,想要冲出围阵,须得先破了这十个焰的拟态火球。

    梵香心意一决,遂长吸一口气,将丹田内所积蓄的元力尽皆调运至周身一应关隘,然后回转一个小周天,集于四肢百骸。须臾间,调试已毕,回头看了看小言,叫道:“小言,你去站在你姐姐身后,保护好自己,我去去就回。”说罢,孤身一人提着玄冰断刀,跃起身来,飞入半空烟火之中,借了四处腾腾烟雾的掩护,避开十个拟态火球正面喷来的烈焰火力,迅速迂回到侧后,穿过一片乌黑的浓烟,隐入一个拟态火球烈焰火力点的右下方,透过浓厚的乌烟,观察这个火球的实时敌情,准备待机出击。那十个鸟形焰的拟态火球停了烈焰的喷发,亦是在浓厚的黑烟中寻着梵香的踪迹,以备对梵香一击必杀。

    便在此时,梵香左前面浓厚的烟焰内,探出一个鸟形焰的拟态火球,伸缩吞吐着火头,梵香不等这个拟态火球反应过来,将手中断刀脱手向那火球中心的拟态四足鸟尽力掷去,那玄冰断刀便如一道蓝色幽灵的闪电,急速射向那个火球中心。这个拟态四足鸟被浓烟遮蔽了双目,一时不察,待反应过来,已是迟了一瞬。只见那道幽蓝寒光从那团火球中央穿心而过,然后突然360度转向飞回,其攻击与回转的角度甚是绝妙,在空间的飞行轨迹绝无滞涩,时空的引力规则似是对这断刀全无约束。

    梵香扬手将玄冰断刀抄在手中。

    那隐在火球中心的拟态四足鸟“呀”的一声惨叫,在半空里扑腾了一下双翅,身子一软,登时气绝。围裹它的那个巨大火球,从核心处开始收缩,接着火球表面发生巨大的膨胀,并喷发出一道道色彩艳丽的像门形日珥的光晕,一会,火球整个变得赤红,向外喷发出火红色的热气,然后赤红的光色渐渐消失,随之发着白色幽冷的寒光,成为一个没有温度的火球,最后坍缩成一个黑点,最终瞬间消失于无形。

    梵香打死了这个貌似强大的敌人。

    随即,梵香挥舞断刀,扯过一卷乌黑的烟团,飞身起跳,隐入这烟团中,带动烟团,像神兵天降一般跃入余下九个拟态火球的中间。一跃而起,跳出烟团,正好落在了两个拟态火球中间,都离他不过几十米远。这两只火球中的拟态四足鸟蓦然看到梵香突兀出现在面前,一时有些惊惧,皆是仰头鸣叫一声,立即喷薄出熊熊烈焰,一左一右朝梵香夹击过来。

    虽是身处险境,左右受敌,但梵香毫不畏惧,他手持断刀从容注视着凶恶的敌人。电光石火之间,脱手掷刀已是不及,他随机应变,趁左面的拟态四足鸟喷薄的火焰扑到面前的一瞬间,猛地一跃而起,同时,尽力施展开电磁破风刀法第六式功夫,手中断刀借了火势,将烈焰引向右面的敌手。几乎与此同时,右面的拟态四足鸟所喷来的烈火与左面喷来的烈焰激烈相撞,力道强劲,碰击出朵朵猩红而妖艳的焰火,便如黑夜里燃放的烟花,绚烂而璀璨。接着,他挥动手中断刀,引着左面火势直向右面火球扑去,火借刀威,刀借火势,玄冰断刀狠狠往右击去,一道幽蓝色等离子焰火凝结成一束尖锐的蓝光,像一把尖锥,被后面的熊熊烈焰推涌着,瞬间穿透右面金乌烈焰,嗤的一声轻响,径直刺入这个火球的中心。那隐在火球中央的拟态四足鸟痛得啼叫了一声,脖子一软,倒毙于火球中央,火球随之坍缩,消失。

    梵香抓住时机调转刀锋,刀芒闪过,划出一道强劲的电磁波,直击左面火球,把尚未回过神的那只拟态四足鸟一刀击毙。他回转身来,正好后面又来了一个火球,从乌黑的烟云里探出头来,向他喷来烈焰,熊熊的烈焰横扫而过,威势惊人。梵香纵身跃起,一个360度后空翻,避过火势,顺着身形,反手斜斜挥出,将断刀狠狠朝那迎面而来的烈焰中心掷去。“轰”的一声巨响,断刀急速翻滚着,挟着蓝色幽光直接飞击穿过这个火球中央,然后翻滚着,绕了一个

    圈,从这个尚未坍缩的火球边缘飞回梵香手中,只见其中的拟态四足鸟未及闪避,立时毙命。此时,一个不远处的拟态四足鸟听到同伴临死发出的惨叫声,从一团青烟里窜了出来。一见四个同伴在眨眼工夫皆被眼前这名青衫少年干掉了,顿时吓破了胆,盘旋了火球,扑扇着双翅,转身欲逃。

    梵香一跃而起,踏着黑烟,追上去,一刀将它劈死在滚滚乱烟中。

    左近一个拟态四足鸟见敌人悍勇,心有不甘,在火球中急速扇动着双翅,裹着巨大的火球,挟着熊熊火势,“嘎嘎嘎”的嘶哑鸣叫着,向梵香猛扑过来。梵香腾起身来,施展方寸挪移身法,反身从一个诡异的角度避开,巧妙闪过。这个火球扑了个空,余势未衰,趔趄盘旋着,歪倒滚动在梵香身旁。梵香趁他调整姿态旋转不稳的当口,一刀掷去,将他钉死在火球中央。

    余下的拟态四足鸟见梵香勇猛不可挡,军心已沮。

    各个拟态四足鸟在烟云团里急速扇动双翅,便欲以7.9千米/秒的第一宇宙速度夺路而逃。梵香见这余下的拟态四足鸟想急速逃逸,遂脚踏黑烟,急追上去,大喝一声“杀!”,在刀影中扭腰、沉裆、压腿,弹腰、旋转、蹬腿、抬臂发力,将腰力、背力、腿力、臂力集中在一起瞬间爆发,通过火焰刀上一个点释放出来,使尽全力将断刀脱手而出,往四足鸟们逃逸的方向飞击而去。

    敌我双方将士此时看着阵地半空上的烟云一下急剧翻卷,梵香身在其中,掷刀之时,雄壮有力而潇洒飘逸的身形动作一气呵成,只觉眼前一霎,只听得“哧哧哧哧”的一连串破空之声的轻响,然后,战场上一下静寂了下来。

    敌我双方的将士们惊骇不已,不觉已是沉迷其中,众军在战场空间里一下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突突突”的跳。

    双方将士未及惊呼,蓦地感到一阵强大无匹的冲击波如电闪雷击般冲袭而过,只见半空刹那间风急云涌,那把断刀直飞天穹,划过一束闪亮的鬼魅似的蓝光,掀起一道强劲的冲击束,将前面的空间挤压成一个小小的扭曲面,如一滴流线型的蓝色眼泪,裹挟着幽幽蓝色焰光,似是全不受空间引力规则的约束,以15.8千米/秒的速度在烟云间穿梭,时而直线突刺,时而九十度转击,时而三百六十度回冲,做着空间动力学上根本不可能的运动在两倍于第一宇宙速度的状态下进行着不减速的角度转向,迅疾在烟云间来回穿梭,形成一个个不间断的铁与火的攻击,无情地击刺穿透这个区域的空间,便如一个个漂亮的突刺,刺刀深深地扎进每一个敌人的胸膛。

    断刀急速地穿行于烟云中,扭曲了每一个所经的空间,像一滴蓝色的眼泪!

    这滴蓝色眼泪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扑向四散逃向空中的几只拟态四足鸟。

    蓝色眼泪在空中飞行着,以第一宇宙速度的两倍向最近的那个火球冲去,并穿过了这个火球的中心,便如毫无阻力地穿透了一个火红色的气泡,耗时不足十秒钟。那个火球随后膨胀,变红,发白,坍缩,消失。蓝色眼泪在空中没有停滞,而是瞬间拐了一个45度锐角,速度丝毫未减,直奔向西逃逸的一个火球而去。十五秒后,从那个火球中心穿过;继续以每秒15.8公里的速度飞行,折向135度,在十三秒钟内穿透了逃逸的第三个火球,接着转向30度于六秒后穿透了最后一个火球,这些火球立刻膨胀,变成红炽状态,然后发出耀眼阴冷的白光,白光亮过,火球坍缩,最终消失于无形,便如一盏盏闪亮的巨灯在空中逐渐熄灭,只在记忆深处留存过短暂的光影。

    空中乌黑的云烟逐渐平息,便如刚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什么都没发生。

    战场之上的敌我将士皆是看得呆了。

    从跃入北宫军阵地开始,梵香仅用了不到六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迎战鸟形焰,刀劈音勃,击杀拟态四足鸟,一口气消灭了最强劲的敌人,打掉了这队北宫仆从军至为强大的火力点。北宫仆从军被北宫天庭征发,自开战以来,因有北宫神力的加持,这些骄兵悍将素来与异世界各国作战,未尝败绩,个个均是傲慢嚣张至极。

    梵香凭一人之力,给了这队北宫仆从军一个下马威。

    那滴蓝色眼泪从远处急速飞回梵香身前,骤然悬停,闪烁着幽蓝色的等离子火焰。梵香伸手将玄冰断刀抄在手中,轻轻挽了一个刀花,站在两军阵前,冷眼看着山坡上的焰,持刀而立。

    北宫军中隆隆的战鼓声一下停息了,两军之间鸦雀无声,静得似乎能听到草地上蚂蚁爬过的声音。

    俄顷,包围圈中的鬼洞将士们爆发出轰天价的叫好声,久久不息。女丑

    不可置信的远远看着对敌持刀而立的梵香,呐呐道:“这,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呵呵,姐姐,你所想不到的惊喜,还会有很多呢。”小言呵呵一笑,如风似的飞奔到梵香身前,与他并肩而立,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梵香,嫣然一笑,道:“梵香大哥,……”

    “嗯,……”梵香看着小言,微微一个趔趄,是刚才用力过猛,颇有些脱力,遂缓缓心神,调运丹田元力,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

    “梵香大哥,你……”小言见了,很是焦急,忙伸手,想去扶着梵香。

    “没事,你别怕,刚才用力过猛,有些脱力,你别扶我,别让敌人看出来。……你笑一下。”稳了稳神,努力站直了身形,看着小言,微微一笑。

    “哦……”小言依言微微一笑,与梵香并肩而立,直面阵前的敌人。

    白头鹰大纛下,焰突然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脖子上不时变幻的头像中,那个鸟形头像神色委顿,呆了呆,最后隐入人形脸面之后。焰将头晃一晃,将鼠形脸面亦是隐入人形脸面之后,脸色阴晴不定,呆了半晌,转头对传令官冷冷说道:“击鼓!列阵!”传令官快步跑出,挥动一面金色号令旗。

    北宫军中,战鼓隆隆之声又起,猎猎旌旗招展。一个千人队从阵列中列队出来,分两翼排布在阵前,齐齐举起兵器,齐声大喊:“杀,杀,杀!”长枪如林,弯刀似草,军容甚盛。

    焰伸手拿了身前的烈火冷艳锯,踩动轻云,飘到梵香身前,冷冷一笑,若无其事的说道:“你就是梵香?现在,你还满意吧。……很好,让我再来领教领教!”将手中烈火冷艳锯重重在地上一顿。

    “嗯,鄙人正是梵香。……呵呵,不是很满意。”梵香微微一笑,将断刀虚空挽了一个刀花,转头对小言说道:“小言姑娘,你先回姐姐那里,这里我来应付就好。”小言依言退回鬼洞阵中。

    焰冷冷看着梵香,脸上阴晴不定,说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若你能归顺我北宫仆从军,我可以做个引荐人,高官厚禄唾手可得,慕容大将军绝不会亏待于你。对强大实力的仰视与尊重,是这世界普遍的生存法则。……我的建议,你考虑考虑。”

    “哈哈,是么?但我只知道,超越对手的强大才是生存的保障,妥协不是!所以,……你看我哪个毛孔跟你们一样,会做北宫的狗腿子,哈哈,你这笑话有点冷哦,焰将军。”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现在是继续打下去呢,还是滚蛋?……你的话多了点,还是废话少说些好。”梵香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微翘了嘴角,懒洋洋的说道。

    “哈哈,……”焰不怒反笑,冷声说道:“你以为我怕你吗?你也太自以为是了罢。既然话不投机,……那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看刀!”说着,腾起身来,挥动烈火冷艳锯,卷起一团熊熊烈火,向梵香横扫过来。

    梵香亦不搭话,挺刀而前,接了这一刀,“当”的一声,梵香退后两步,焰后退八步方始止住,看了看梵香正悠闲的挽着刀花,心下恼怒已极。

    焰是北宫仆从军中数得上的人物,实可算得是慕容恪帐下的一员得力猛将,他见梵香如此,遂大喝一声,尽全力挥动烈火冷艳锯,挟着呼呼火焰,一股刚猛的刀芒席卷而来,“当”的一声大响,两刀再次相接。梵香断刀与冷艳锯相交,反弹了出去。梵香断刀被弹开,借势踏空转身,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勾腿连连反踢,一脚踢实焰前胸,正待回身反斩对手颈项,突然,丹田中气息一滞,想是刚才丹田元力已耗,虽吞服了秋原慧的雪莲上清丸,但此时,体内锁死自己七窍神灵的三昧真火再次反攻,丹田元力竟不能挡,胸中烦闷欲呕,不禁闷哼一声,无力回旋,噗地一声,跌足于地。

    焰被梵香反身勾腿一脚踢得直飞出去,以为必死无疑,站起身来,却见梵香跌于地上,很艰难的站起来,不禁心下大喜,长笑一声,将手中烈火冷艳锯一挺,身形闪动,卷动烁烁焰火,刀锋划过一道弧面,欺近身去,一刀劈向梵香。

    梵香身形未稳,只得拼力反手斜架,生生硬接,一股如山砸下的大力打在断刀上,也传递给梵香身体,梵香只觉胸口一热,一口热血喷了出去,身体亦如断线的风筝般飞落入鬼洞阵前。

    焰一击得手,看着梵香被一刀砍飞出去,生死不明,不禁站在战阵中央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小言见了,忙一个箭步飞跃出来,一把抱住梵香,哭叫道:“梵香大哥,你怎么啦?”

第四十九章 胡马嘶风,汉旗翻血(4)

    这焰本是异世界青要山上的一个万年老妖,是一只鼠与一只四足鸟的合体,躲过了大洪荒时期的灭顶灾难,万余年来,吞食人间烟火,栖息于山林之中,即可为怪兽,又可为奇禽,后于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天界一个修为极深的上仙点拨,修得了人形,精熟了诸般神通,善御烈火,本事甚是了得。却不知为何,此次北宫天庭入侵异世界时,却甘愿投靠于北宫仆从军大将军慕容恪麾下,为其效力。

    此时,焰见了梵香身负重伤,将烈火冷艳锯重重柱在地上,嘿嘿一笑,说道:“女丑,你还有何话说?有本事便从我这军阵冲出去得了。你等若愿降我,交出不死之泪‘鲛珠’,我便饶了这少年。不然,嘿嘿,我教你们人人死无葬身之地。……当然,你妹子素心言是我家慕容小公子心仪的女子,我是会保其安全的,哈哈。”

    “要我降,除非我死。……我汉家人没有降的,只有战的!”女丑手中紧紧握了圆月弯刀,看着焰,冷声说道,转过头去,甚是愧疚的看了一眼重伤之下,昏倒于地的梵香,说道:“小兄弟,只是连累了你啦!……待我等来生再还你罢!”

    “是吗?那老子就先要他死!……你等既然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待老子杀个人给你们看看。”说完,立时飘身而前,挥烈火冷艳锯将挡在梵香前面的鬼洞战士逼开,穿过人丛,喝道:“给老子死去!”手挥冷艳锯,卷动烈烈火焰,忽的一声,便向梵香颈项砍落。

    素心言见了,忙合身扑出,将梵香掩在身下,回过头来,冷冷看着焰,“你先杀了我!”

    焰急忙收刀,刀势未衰,偏去一边,顺手将旁边一名鬼洞战士斩倒于地,圆瞪了火红的双眼,看着周围的鬼洞人众,恶狠狠叫道:“不降者,这就是榜样!”

    退后数步,冷冷看着女丑,将手中烈火冷艳锯高高举起,阵前那支千人队,每人面前一面坚盾,各持强弓,满满拉开,一排排的利箭对着鬼洞族众人。利箭上的箭头,映了日光,闪烁着暗蓝寒芒,显是喂得有剧毒。只待焰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包围圈里只怕除了素心言之外,其余鬼洞人众都将性命难保。

    素心言附身将梵香抱在怀里,看着梵香昏迷未醒,生死不明,心中疼痛已极,静静地注视了梵香一会,温柔无限,顾自柔声说道:“你是那个为我折花的男子呢,伊水湖畔、苕女庙中,你可要记得!呵呵,……你还记得我为你唱得那首伊水之歌么?……”顿了顿,不禁轻轻哼唱起来:“皎皎之子,桃之夭夭;佼佼佳人,伊水之畔;之子于离,风之潇潇;之子于去,云之寥寥;问之不见,佳人不还;伊水之畔,佳人不还。……”歌声柔软婉转,声音里透着无限凄恻,哀婉,细如蝇鸣,微不可闻。

    鬼洞人众再次过来,持刀向外,将二人圈护在其中,坦然等待死亡来临。

    她轻声哼唱着,轻轻卷起衣袖,去他脸上将草屑、泥土轻轻擦干净了,又怔怔的向梵香看了一会,嘴角浮起一抹微微的笑意,抬手轻轻去梵香脸上抚摸了一会,无限眷恋,“唉!认识你真好!……你真好!……”轻轻一声喟叹,抬头看了看北宫阵前一排排利箭,微一迟疑,缓缓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焰,冷冷一笑,“你不是奉了慕容绍之命来抓我的么?要我跟你走,也行。……”转头

    看了看女丑,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姐姐,我去了,你保重!”轻轻将襦裙抖了抖,理顺了,翩然向敌军阵前迈去。

    “小妹,你,不可……”女丑看着素心言走至阵前,想要拉住她,手伸出去,顿了顿,终究还是慢慢缩了回来。

    焰哈哈大笑,说道:“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素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得紧。”回头喝令:“撤去弓箭!”这个千人队陡然间撤去弓箭,翻翻滚滚,向两翼退了开去,旌旗招展,一列坚盾,数列弓箭,后面长枪林立,军容极是严整,进退攻拒,颇具阵法之要。

    焰踩动轻云,当先领路,飘去自家阵前,站定了,回过身来,看着素心言,卑恭一鞠,谄媚一笑。

    素心言缓步走到两军阵前,停了脚步,不再前进,看着二十步之外的焰,冷冷一笑,低了头去,将脸上的几缕发丝捋一捋,抬起头来,伸手将长发拢了拢,随意在头顶挽了一个丸子头,然后,缓缓从袖中抽出一条靛青色绸帕。她轻轻挥了挥手中青绸,青绸立时变作一束数丈长的靛青色绸带,绸带之末缀了十数个金色小铃,握在手中,叮铃铃的响,甚是好听。

    她平静地看着焰,说道:“你回去告诉那个慕容绍,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叫他死了心罢了。……你今日便将我的尸体带回去罢!”平静地说着,轻轻抖动了一下手中的青云绸,金铃在绸端“叮铃铃”的响,声音清脆,悦耳至极。

    “你说什么?怎的说变就变!你,你,什么,……意中人,是谁?”焰气急败坏,恼怒已极。

    “嗯,是的,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那日他来的时候,骑着大青马,手拿玄冰刀,身披火焰甲,手捧雪中花,来到我面前,对我说,嘿,这是你喜欢的花,我给你摘来啦!……”素心言语音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抬头望向天空,似是对焰说,又似是自言自语,“他是一个盖世英雄,是我的英雄。……有一天,他会来娶我,身穿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越过万水千山,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日子,来迎娶我。……”望着远远的青山外,有许多期待,眼中一点光泽一闪而过,一滴泪水流出来,悄悄从脸旁滑过,落在地上。

    她抬起手去,轻轻将泪痕擦去,看着焰,将手中青云绸轻轻抖了抖,平静地说道:“来吧,替你的主子来抓我罢。”

    焰很是气恼,叫道:“是谁?那人有什么好?怎能与我家慕容公子相比!”

    “你不懂的,呵呵,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理由的呢?……来吧!”素心言看了焰一眼,轻轻说着,微微一笑,想着那个人,心里很是甜蜜。

    “你,……好吧,那我便成全你!”焰扬手一挥,阵前战鼓之声又再隆隆擂响。

    隆隆鼓声里,立时从阵中跳出一个穿束身窄袖的红衣妙龄女子,约十七八岁,杏眼桃腮,眼角含情,目光中自有一股爽朗之气,却也英姿勃勃,手持一把火云绣春刀,对焰微微一笑,道:“大哥,我去帮你收了她。”

    “嗯,好吧,小妹,你也小心一点,……去吧。”焰看了看身前这女子,沉思了一会,说道。

    那红衣女子一步跳到素心言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素心言,耸了耸小巧精致的鼻子,娇声道:“嗯,你真好看,连

    我都有点喜欢呢。”

    “你是什么人?”素心言蹙了蹙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嗯嗯,小女子我便是火烈魔女焰蔚然,你呢,听话呢,给我走,我们还可以做姐妹,哼,要不然……”将火云刀轻轻虚空里一劈。

    “你说什么呢,谁想跟你做姐妹了。……来吧,别多话了。”说着,跃起身来,右手轻扬,挥动青云绸,绸端金铃“叮铃铃”的响,映着日光,闪着亮眼的金色,直扑焰蔚然而去。青云绸出击时全无声息,便如一缕轻风飘然而至。

    焰蔚然亦不再搭话,闪身避开,跃去半空,展开火云刀法,向素心言劈出一道刀芒。

    二人你来我往,在阵中战成一团。

    但见空中一道烈焰闪过,激起半空里一卷火烧云,刀芒霍霍,带着一团烈火,直劈下来,扑向素心言头顶,势道惊人。素心言轻哼一声,跃上半空,一挥青云绸,青云绸带便如一条青色的夭矫巨龙,在空中盘旋,转弯,回环,“叮铃铃”声响处,有如天籁,入耳甚是好听,让闻者不禁心旌摇荡。焰蔚然的火云刀法使得亦是极为精妙,但刀刀劈斩之间,却全无着力处。青云绸却如影随形,忽左忽右,绸带上的金铃击在火云刀面上,叮叮叮的响,颇有力道,震得火云刀在焰蔚然手中微微颤动。

    随着青云绸在空中的飘动翻卷,素心言亦是如影随形。看准焰蔚然在半空的身形,青云绸带忽而上扬,随后,绸端的金铃却往下向焰蔚然头顶席卷而来,只听得十数声脆响,绸端金铃分别击向焰蔚然脸面、脑后、颈项,焰蔚然不禁心惊,忙急坠而下,横身漂移出一丈有余,金铃从脸旁一寸处如露珠般瞬间划过,青云绸随形而动,着着缠绵,瞬息之间,已缠住火云刀,叮铃铃数声清响,金铃击在火云刀面,也击在焰蔚然握着刀柄的手背上。这一着委实出乎焰蔚然意料,手上吃痛之下,焰蔚然忍着剧痛,忙用力抽动火云刀,想要割断青云绸,岂知这青云绸本是洪荒之前的上古时期由高级技师用上等反物质纳米管织造而成,一般的精兵利刃又怎能奈何得了。

    回刀抽取,全无着力,绸端金铃却又再次击打焰蔚然握刀手腕,剧痛之下,焰蔚然五指一松,不禁撒了刀,未及翻身,那青云绸却已卷裹了刀柄,烈火翻卷之中,刀锋呼呼,火云刀划出一道烈焰,竟而向她身上递去。

    饶是焰蔚然功夫精纯,挥洒自如,也只得横身后仰于半空之间,急速漂移后撤数尺,堪堪躲过青云绸卷裹而来的火云刀的流火刀锋。

    青云绸却不稍停,极是缠绵,一击不中,翻卷着,已是如影随形,如一条蛟龙一般,卷裹了火云刀,挟着呼呼烈焰,金铃在刀面上轻轻碰击,“叮铃铃”的响,直向横身后移的焰蔚然前胸劈去。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把火光烁烁的柳叶刀破空而来,如流星一般,卷着烈烈火焰,迎上一斩,“当”的一声,将青云绸卷裹的火云刀弹开了去,绸端金铃受力翻卷,松开了火云刀,“当啷啷”一声清响,火云刀掉在了焰蔚然身前。焰蔚然余悸未消,回头看去,微微蹙了眉头,对着来人嗔道:“你这鬼丫头怎的这么不听话呢,叫你别出来打架,你咋不听呢……回去看我咋收拾你。这里有我跟大哥就行了,你快回去!……听话阿!”语音中除了嗔怪,倒是喜爱珍惜多些。

第五十章 胡马嘶风,汉旗翻血(5)

    隆隆的战鼓声中,素心言见青云绸被来人用刀劈开,亦将青云绸收回,握在手心,向焰蔚然身前来人看去。

    但见来人为一少女,约十七八岁,长相与焰蔚然一般模样,似是一胞所生,但其气质决然不同,五官更是精致清丽,眼光澄如秋水、寒似玄冰,却无半点喜怒哀乐之情,长发如雪,随意披散在肩头,额间有一个红色火焰状印记,其身形更显高挑轻盈,身穿一袭雪白色对襟襦裙,外罩一件半透明轻纱半臂,上襦下裙,襦短且小,裙宽且长,长裙系于高腰至胸部,系扎一条淡黄丝带,直至腋下,低领大袖,颈下前胸的雪白肌肤微露于外,丝带上缀有一块小小的淡黄色美玉,轻轻挂在腰侧,甚是飘逸秀美。

    那白发少女手拿一把冰火柳叶刀,刀身雪白如玄冰,眼光从素心言脸上一闪即过,寒意逼人,脸上竟是不动声色。

    她看着素心言,说道:“你很美,功夫也不错,我冰火妖姬焰霓裳也来领教领教!”那声音清冷寒峻,像冰锥穿过耳膜,鬼洞众人心头均是一震,个个抬头看去,只见白发少女站在战场中央,与素心言静静对峙,白衣如雪,与素心言的鹅黄裙袂形成鲜明对比。

    这时,战场之上的空中,飘下片片如轻羽似的细碎柳絮,翩翩翻飞,如蝶,如游丝,如无数白色的精灵。随后,一缕缕柳叶的清香淡淡飘来,浮动在这晴空之下。

    清白的日光辉映,飘絮一丝丝一片片掉在这两个女子发上、衣上、影子上,都是绚烂而柔和的光影。她们静静对峙,站在飞舞的白色柳絮中,便如两尊雕塑,皆是眉目如画,裙袂翩翩,华带飞舞,静美、飘逸,令人油然而生仰慕之情,不敢直视。

    一万多双眼睛定定的凝视着这场中两个互为敌手的少女,每个观众只感眼前一亮,均是想着两个字“好美!”

    可是,静美中却隐含着无穷杀机,便如一条无形的夺命绞索,牵扯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越收越紧,让人窒息!

    敌我双方皆是看得呆了。

    对峙着,时间一点点流失,大家心中越来越是纠结,越来越是紧张,但却只能静静看着她们站在战场中央的对峙,盈盈而立,眼前萦绕着她们的影子,脑中回味着从所未有的肃杀,深深沉陷在这绝世丽容下的美丽杀机中。一时间,战场上,风声静止了,鼓声静止了,……,每个人的心跳也静止了,……,这世界好静……。突然,北宫阵中一人叫道:“我不活了!”举起弯刀,从自己颈项间一抹而过,然后, “咣啷”一声,弯刀落地,人身晃一晃,栽倒于地,想是不活了。接着,兵士们手中的兵器噼噼啪啪不自禁地掉落地上,立在原地发呆。

    焰一见,心知不好,遂化出鸟之形,仰头一声长啼,声如凤鸣。这长声啼鸣,如金鸡报晓,众兵士方从沉迷中醒过来,呆立片刻,个个忙附身将兵器拾起,牢牢握在掌中。

    战场中央,柳絮兀自飘飞着。

    焰霓裳看着素心言,眼光冰冷,缓缓将手中冰火柳叶刀指向对手。素心言亦是一言不发,微微一笑,将青云绸在手中抖了抖,轻轻说道:“那就来吧!”

    焰霓裳双手执了冰火柳叶刀,对着素心言滑步缓动,刀锋如冰,冰上燃烧着烁烁的火,焰火吞吐喷薄,时而激烈,时而温和。

    女丑向自家阵中挥了挥手,几个军士抬出一面牛皮大鼓,放于阵前,女丑缓步走上去前,拿起鼓槌,“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开始敲响鼓声,战场上隆隆战鼓声再次响起。

    素心言听得自家阵中鼓声响起,回头往自家阵前微微一笑,抬起手来,将一缕发丝轻轻捋到耳后,然后将手中青云绸轻轻抖了抖,绸带一端的那十数个金铃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清脆,悦耳,有如天籁。

    慢慢的,随了鼓声,素心言踮起脚尖,轻柔地滑动小碎步,在焰霓裳身周,将手中的青云绸上下挥摆,律动,慢慢划圈。随着鼓声的轻重缓急,素心言轻盈的在战场上舞动,跑圆场、原位挥动绸带、左右画大圆、大挥臂、在中位画蛇形、跳跃。渐渐的,鼓声的节奏感越来越强烈,素心言飞在半空,如飞天仙子一般,有时将长长的绸带披在双肩,有时垂下数尺长绸,双手执绸而舞,有时把折迭的长绸拿在手中放出后再收回,将手中的青云绸舞出“大八字”,“小八字”,“波浪花”,“双对花”,“肩上圈”,“跳圈花”,“盘肠”,“大车轮”等炫目绸花,在天空中轻盈飞翔,回旋飞舞,舞出或莲花盆 ,或跳龙门等美丽的图案。

    鼓声旋律急骤时,素心言挥舞着绸带,便如夭矫飞龙跃于九天,亦如电光石火; 鼓声旋律轻缓时,素心言挥舞着绸带,看似片片飞花飘落,却又灵动如烟。白日晴空,长长的青云绸舞出不同的色彩斑斓的绸花,一个个绸带卷起的圆圈便如一团团轻云包围着焰霓裳,动作轻快自如,如天女散花般,优美生动,鼓声、节奏和绸舞的美感融为一体,而这美感中,却是重重的杀机四伏。

    焰见了对面阵前大鼓,哈哈一笑,说道:“咱家妹子也行,谁怕谁来着,……儿郎们,给大爷也来面大鼓,咱家也捶捶,哈哈。”

    数个兵士立即推出了一架巨大的战车,上面安放了一面硕大的战鼓,依样置放于大军阵前。

    焰一个箭步跳上鼓车,手持鼓槌,向着战阵中大喊道:“小妹,玩一下咱家的战刀舞,让这些乡巴佬也见识见识咱老焰家的刀法。”说着,举了鼓槌,敲击鼓面,只听一通“咚咚咚”的军营牛皮鼓擂动起来,鼓音轻缓而有节奏。

    焰霓裳在素心言的绸击间隙,如一只蝴蝶,穿来绕去,听得话声,遂回过身来,对焰大声回应道:“好,大哥,我让他们见识一下咱家的刀法。”说着,跳出青云绸的攻击范围,面对素心言,双眼微闭,左手持刀与地面成180度,双眼与左手平行,静如处子。随之,右手持刀180度平行,身体成45度,右手发力,将刀刺出,短促有力,由直线而一点的攻击前方。

    突然,前奏的鼓声顿然休止,片刻后,鼓声再次响起,随之鼓点渐急,隆隆之声震动九天。焰霓裳跃上半空,突入绸圈之中,回旋挥刀,若洛神于洛水之中凌波微步;玄冰刀芒,如高山之巅闪击出冰雪块垒;柳刀如叶,飞度凌空翩如惊鸿。那柳叶刀与她,刀即是她,她即是刀,身形闪动之间,有如片片飞雪,在一片青雾之中翩然的飞,翩然的舞,翩然的落……。

    鼓声隆隆,鼓点紧凑,战场之上,只见一片青雾之中,裹了一个鹅黄的丽影,周边旋转着一道白光,声声娇叱,有如凤鸣九天。

    随着双方阵前的鼓声缓急张弛,青云绸的缠绕愈加紧密,而冰火刀的攻防亦是愈加谨严。二人在半空里夭矫腾挪,如两只青鸿飞于长空,姿态绚丽万千,就如两团飘忽的白日焰火在战场上空热烈的熊熊燃烧。二人在场中,时或如数只白鹤掠过月下秋水,时或如两颗露珠从莲叶上轻盈滑过;有时

    飘似飞花,有时形如轻羽,有时更似是两阙相互和应的歌,宛转,悠扬,飘逸如流动的光影与音符。烁烁光焰,青青薄雾,迷离背影妄凝眸,身姿左右,悄悄顾,莫回首,只恨不破楼兰终不负。

    绸以缠为主,兼有点、击、裹等攻击手法,灵动飘逸多变化,可攻可守。而刀便以削、劈为主,兼以刺、斩为辅,将攻击的对象尽皆纳入刀锋所及的弧面,杀机四伏。

    鼓声突然骤停,隆隆之声休止。“叮当”的一声,如铜磬的清音,柳叶刀与绸端金铃相交,二女各娇叱一声,然后,各自退后数步,凝神看着对方。战场上一下静下来,如海面上平静下来的波光,只剩粼粼涟漪。

    俄顷,战场之中掌声雷动,叫好声轰响。

    这时,阵地两边的鼓声又轻柔的响起,“咚、咚、咚”,……“咚、咚、咚”,声音舒缓,轻盈,柔和。

    鼓声隆隆,急缓有致,冰火刀飞舞如风,青云绸旋转似龙,轻灵,柔美,沉稳而又锋芒毕露。

    二人身在半空,刀与绸相互劈斩缠绕,互不相让,翻翻滚滚,让身周的空间为之颤抖。

    青云绸端的金铃响着悦耳的魅惑的声音,时而与焰霓裳的冰火刀相碰而缠绕,时而忽左忽右,点击焰霓裳身体各部要害处,如一道绞杀的绳索,准备随时将敌手困于绸网之中;冰火刀划出重重刀芒,忽而是熊熊的烈火翻卷向对手,忽而是凌冽朔冰块块轰击入青云绸的包裹,凌厉的刀芒有如刮过的长风。

    焰霓裳手挥冰火刀,时而闪着寒芒,时而吞吐烈火,每一次刀锋掠过,都会在素心言的绸阵前结下厚厚冰峰,但总会给青云绸的金铃击过时,崩塌碎裂。

    一时之间,二人斗得难解难分。

    万余观众只觉得眼前道道青影如魅,其间便是飞雪翩翩。恍惚中,便如看见一片片洁白的雪花漫天飘飞,茫茫大地之中有一片青翠竹林,竹枝摇曳,一只鹅黄色的蝴蝶穿梭在枝叶上,一个玉白色的丽影在竹枝间翩然掠过,带来了一缕风,轻快的,不着痕迹。随后,便只觉那青色魅影中的那两个美丽舞者似正悠闲于雪地竹林中翩跹信步,折了竹枝,嗅着叶的香气,闲散洒脱之极,顿时不由看得呆了,竟忘了喝彩。

    绸端的金铃时或会远远的甩出,击打焰霓裳,萦回左右,应和着女丑的鼓点。焰霓裳刀锋片片,飘游在青云绸的网中,时或反击素心言,响应了战鼓的鼓声,声声如诉。

    两边阵前皆是咚咚之声不绝于耳。

    轻风拌和着青云绸与冰火刀的舞动、劈斩而飞扬,冰火刀上的火焰随着鼓声的节奏吞吐闪耀,便如有了生命一般;而绸端的金铃亦是跟随鼓声,围绕火焰旋转,翻飞,轻盈跳舞。

    万余观众皆是屏息观看。场中除了咚咚咚咚的鼓声,便是绸端金铃击打在冰火刀面上“叮叮当当”的脆响。

    这是一阙精彩唯美的绸带与战刀之舞,青云绸,冰火刀,襦裙飘逸,美极了的旋转,擦肩而过的回首,出神入化的战术,原始天成的环境,单纯朴拙的鼓声,一曲终了,场中两个美丽的影子静静站立,对峙,然后缓缓各退五步,只留下刚才的两个背影还留在众人心中,独自跳舞,静静地沉浸于迷惘的那一刻眷恋中,不知时光之过。

    良久,敌我双方将士们终于醒过神来,叫好声立时有如雷霆震动。

    这一场战斗,素心言与焰霓裳终究未分出胜负。

第五十一章 胡马嘶风,汉旗翻血(6)

    双方阵前鼓声暂歇,战场中央,各自站于对方十步处,素心言与焰霓裳对峙着,冰结的气氛中,一人温润如人间四月的风,一人冰冷似高巅深冬的水。

    素心言俏立于前,衣带如细柳扶风,静静看着对方黑亮如水晶的眸子,脸上有隐隐笑意,心中暗自欣赏,青云绸轻轻握在手中,绸端的金铃轻轻摇动,“叮铃铃”的响。

    焰霓裳头上白发无风而动,额间血印如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她缓缓将手中冰火刀举起来,冰刀上已是凝结了一层寒霜,寒霜之上闪烁着赤红火焰,虚空轻轻劈过,空灵而魅惑,然后,刀锋一滞,直指对方,冷冷看着对手美如秋水的眼睛,这是一个需要尊重的对手!

    二人眼光交汇,寒冷,杀气,却也互有欣赏之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素心言与焰霓裳互相直面,手握兵器,俏立于苕水上吹来的风中,静静对峙,衣带飞舞,有如两尊雕塑。战场上没有女人,这是两个伟大战士之间的战斗强大的威慑者,善于伺机捕猎的猎手。

    谁也不先行发动攻击,都在算计,等着对手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即便这错误微不可查。

    战场的空气如骤遇严冬,有刺骨的冰冷。

    绸端的金铃摇动,“叮叮当当”,轻轻的响;冰火刀上的赤色火焰闪烁吞吐,发出“呼呼”的声音。战场四面的敌我双方静静看着这即将展开的又一次战斗,战斗如舞,舞者如花,刀吐寒芒,绸舞青龙,丽影红颜花相似,桃花笑了东风,如诗之景,如花之人,然而却于这刀与绸的纵跃挥舞之中,时时处处杀机四伏,牵引着每个人的神经,以致人人期待,大气不敢出。

    静默之中,一人突然跳到焰霓裳身旁,像一团燃烧的火,手持火云绣春刀,正是火烈魔女焰蔚然,看着素心言,柳眉一竖,娇声说道:“你打还是不打?如若不打,就别磨磨蹭蹭的啦,跟我们回去,我哥也好去给慕容公子交差,似你们这样老站着,要打不打的,啥意思嘛,拜托你爽快点好不,真是的。”叽叽喳喳说着,转头看着焰霓裳,数落道:“你这小妮子也是,叫你别来别来,你倒好,偷偷跟着来,来了不说,一来就跟人打架,万一有个啥好歹的,你叫我这当姐的怎么活呢。”

    焰霓裳未看焰蔚然一眼,紧紧盯着素心言,冷冷说道:“姐,你别说了,说多了,让别人看笑话!”

    “看什么笑话,有什么笑话给别人看的呢,就你这小妮子嘴硬。你呢,总嫌姐姐嘴花花,爱叨叨,每次说你,都不耐烦,不爱听,我是你姐,我不说你,谁还说你,姐是为你好。……算了,姐也不多说了,说多了怄气。姐来帮你,……”叽叽喳喳说着,将手中火云绣春刀虚空重重一劈,火云刀喷薄出烁烁烈火,直指素心言,娇声说道:“你可别怪我姐妹两个打一个,是你老是不出手的,让大家等得实在不耐烦啦。”说完,跃起身来,挥动火云刀直向素心言脸面劈去。

    女丑在阵前看着场中二女打一个,自家妹子虽可勉力支撑,左支右绌,却也颇为吃力,焦急之下,忙提了圆月弯刀,便要跃入场中,相助素心言。忽听得身后“啊呀”一声轻呼,似是有人在从地上拼力坐起,然后又是“哇”的一声,一人口喷鲜血,溅了一地。她忙回头看去,只见先前生死不明,委顿在地,便似一堆软泥的梵香,此时已然靠着一颗柳树坐起身来,微睁了双眼,看向她,“哇”的一声,又再喷出老大一口热气腾腾的黑血。

    她见梵香终是醒来,颇感欣慰,见他连呕几口老血,心中很是不安,忙抢过去,蹲身扶着梵香,道:“小兄弟,你……你好些没……”

    梵香但觉胸口热血翻涌,缓缓抬起手来,摇了摇,看着女丑,微微一笑,道:“死不了。”用手撑着地面,慢慢坐直了身子,抬眼看向战场中央,见三个人影正自打斗得激烈,定睛看了看,颇为惊异,道:“怎的会是小言在与对方打斗呢?她怎的……”他实在想不明白眼中那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怎会有去与敌人战斗的勇气和功夫,他转头看着女丑,甚是疑惑。

    女丑见了他神情,已知其意,遂轻轻一声叹息,道:“你也别多想了,先把伤养好再说罢。”转头看去场中,很是挂心。

    梵香抬头再看一会场中打斗的战况,皱了皱眉头,对女丑道:“大姐姐,对方那白衣女子很是厉害,刀法精妙得紧,我得去帮帮小言,小言快撑不下去了。”说着,深呼了一口气,强撑着身体,便要勉力站起身来。

    “不,你先顾着自个身子,我去罢。”女丑忙扶着梵香靠了柳树坐好,柔声说着,站起身来,抽出圆月弯刀,往空轻轻一劈,回头对鬼洞众战士说道:“我去去便回,你等保护好大家,对这个小兄弟也派人加意看护,所有人等不可擅动,违令者,斩!”话音未落,已是挥舞弯刀,跃起身来,杀入场

    中。

    此时天色清明,日头渐已西移,阳光平和,穿过草地上稀疏的柳树梢头,斜斜地投射下来,斑斑驳驳。

    梵香半睁了眼,看了一会场中打斗,见女丑加入后,战局渐渐趋于平衡,心下稍宽。过了片刻,梵香靠着柳树,背脊一动,挣扎着想要慢慢站起,借了柳树,但手肘撑高尺许,终是支持不住,一大口鲜血喷出,重新跌靠在柳树下。他脑中昏昏沉沉,胸中烦恶,只觉丹田一道气息突然变得威猛强大,左冲右突,似与锁在体内的三昧真火斗得甚是激烈。

    此时,战鼓之声停息了,只听得一连串“叮叮当当”金铁交鸣的声音在场中回响,场中四人捉对儿厮杀,走马灯似的,打斗正自激烈而酣畅,场边各人屏住了呼吸注视,四周虽有数千人众,但静得连飞虫掠过的振翅微音都清晰可闻。

    梵香深深吸一口气,身子发颤,靠了柳树,终又硬生生将身子坐直了,胸中翻涌,口中一口浓如黑墨的老血又一次喷了出来,锁在体内的三昧真火斗志渐衰,似有被丹田那股威猛气息压制的态势。经这一记如山崩之击,连着呕出数口黑血,又因秋原慧所赠神药雪莲上清丸的加持后,体内三昧真火与己身元力似已有一些中和之意,丹田真气竟而渐渐流转得较为顺畅的了。

    场中打斗场景虽极是激烈,正如烈火烹油,但心境里却万籁俱寂,一片清明。

    他的心此时静如止水,盘膝坐在柳树下,凤目半闭,不再关顾场中打斗,心中默念师父在《传习心经》中所记载的十四字真言,“一起一伏,一进一退,自是工夫节次。”心思渐入空灵,遂潜运丹田之气,按师父的《传习心经》所授心法“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将气息调运于四肢百骸,畅行于奇经八脉,调试一个小周天。

    他半睁半闭了双目,视万状若无物,内心空明,眼观鼻,鼻观心,心神感应良知,磨炼知行合一,“目无体,以万物之色为体;耳无体,以万物之声为体;鼻无体,以万物之臭为体;口无体,以万物之味为体;心无体,以天地万物感应之是非为体。”意念不偏在心,亦不偏于物,只在心、物之间体念“感应”,感应打通心物内外两端的精神所在,体悟精一之训。静心调运丹田元力,心底渐转清明,丹田之中一片和暖渐渐涌上来,胸中烦恶之感渐渐消散。

    他盘腿坐在草地上,自觉丹田之中似是已积蓄了一个澎湃潮涌的大湖,遂将丹田气息调运了数次,运行无虞,睁开眼睛,从地上拾起断刀,执于手中,慢慢站起身,大步从人圈里走出,持刀站于阵前。

    正自围观场中打斗的鬼洞族一众战士见刚才为己方拼命搏杀的小英雄再次精神奕奕出现在阵前,均是暗道:“这小英雄怎的便如一个打不死的神人似的,当真邪门。”不由齐声欢呼。

    女丑虽在场中打斗,心中亦是颇为挂着已是苏醒的这个小兄弟,只是打斗激烈,未及告知素心言,突然听得自家阵前欢呼声如大潮,回头看去,却见梵香持刀站于阵前,精神抖擞,全不似身负重伤的样子,不禁惊呼一声,对正在激烈打斗的素心言大声叫道:“小妹,你快看,那小兄弟在咱家阵前站着呢!”

    素心言闻言,虚晃一招,缓过身来,回头往自家阵前看去,那持刀而立者,不是梵香还是谁?不禁欢呼一声,振奋精神,挥动青云绸,将焰霓裳逼退数丈外,转头呵呵一笑,大声对女丑说道:“姐姐,我们回去啦!我不打啦!呵呵。”说着,跃起身来,直奔自家阵前而去。刀短绸长,焰霓裳持刀想要赶上,但素心言归心似箭,哪还愿意与她缠斗,青云绸卷动金铃,数下猛击,自己竟是近身不得,眼睁睁看着素心言回归本阵去了。

    女丑见自家妹子已全身而退,自是不再恋战,向焰蔚然虚劈一刀,闪身而退,自是回归本阵之前。

    素心言看着梵香回复如初,凤目斜飞,精光闪烁,似较前更是精神得多,不自禁握了梵香双手,心中喜不自胜。

    “咳咳……”女丑在旁边看得,轻轻咳嗽两声,素心言一时醒觉,忙松了手,低了头去,双颊飞起了一朵红霞,甚是羞涩。

    梵香亦是颇为不自在,面红过耳,看着素心言,一颗心只如小鹿乱闯,怦怦而跳,半晌方呐呐而言:“你,你怎的也去跟人,跟人打架了呢?……不过,……你挥绸带的样子还是很,……很好看呢,……我很喜欢,呵呵。”梵香重伤初醒之下,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竟无法找出合适的话语,心里想到什么便顺口说出了。

    素心言听得梵香说自己好看,心中甚是欢喜,抬了头去,看着梵香,言笑晏晏,道:“你说我好看么?”

    “嗯,你……你是很好看,那日在伊水湖畔第一次见到你时,便觉得

    你,你……很好看。”梵香呐呐说道,语音说到最后,细如蝇鸣,低不可闻。

    “呵呵,是么?那你喜不喜欢我打架的时候呢。”素心言抬起头来,调皮地歪着头看着梵香,微微一笑。

    “我,我不知道,……只是,只是你刚才舞绸的样子,倒不像是在打架,反似跳舞,是真的很好看的呢。”梵香不自禁抬手搔了搔头皮,不好意思的说道。

    “是么,看来,你只是喜欢我舞绸的样子,不喜欢我的样子咯,对吧,哼。”素心言嘟起了嘴,似笑非笑的说道。

    “不是的,不是……你的样子也很好看。”

    “那你也是喜欢美丽的面孔咯,哼,……梵香大哥也是好色的登徒子。”素心言佯装生气,转过身去,狠狠跺了跺脚。

    梵香哈哈一笑,脑中一时清明,神色一整,恢复了本身飞扬洒脱的男子气度,朗声说道:“哈哈,你可别生气。我心里欢喜你的美丽,岂能掩藏我心中的本欲,却在嘴里装作四大皆空呢?”

    “是么,你喜欢我的美丽,我当然开心啦,怎会生气呢?”素心言听得,抿着嘴,不禁嫣然一笑,自顾自的伸出手去将他衣领间的一丝柳絮取下。

    女丑见了,“咳咳,……”咳嗽了两声,微微一笑,道:“小妹,咳咳……。那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敌情如何!”顾自走开,去到阵前,观察敌军下一步动向。

    素心言看着女丑离开,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转头看着梵香,忽噗哧一声,笑靥如花,伸手将头顶的丸子发髻散开,一头青丝长发垂肩而下,低了头去,将脸上的几缕发丝捋一捋,抬起头来,忽对梵香调皮的眨了眨眼,呵呵一笑,道:“你还记得么?伊水湖畔、山神庙中,……还有倩女峰顶那束花。”说着,自袖中取出那株雪玫瑰,花儿过了大半日,兀自鲜艳欲滴,泛散着幽幽的馨香。

    刚刚一战,如同生离死别,如今再次生生站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自是一番别样心情。

    素心言低了头,轻轻将花儿放在唇上,嗅着香气,很是惬意。

    看着这少女,一低头的温柔,彷如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梵香忽觉心中一动,不禁凝神看着她莹白如玉的脸,看着她那双如盈盈秋水的眼睛,柔声说道:“你,你怎么也去打架了呢,……在伊水湖畔,你说你叫小言,刚才我听大伙儿都叫你素心言,……你是女丑的妹妹,怎的有个朋友叫我要离得你远远的才好,我还一直以为鬼洞族的女丑与她妹妹素心言是,……是多么凶恶的母夜叉那样的人呢,哈哈,……可,可现在看起来,你又不是什么坏女孩子呢。”

    “是么?是谁这样说的呢?你说我不是坏女孩儿,我便不是。……嗯,小样儿,就喜欢看见你这大惊小怪的样儿,呵呵。”素心言心下欢喜无限,遂踮起脚尖,高高站直了身来,平视着梵香的眼,对梵香微微一笑,伸手从袖中取出那条青色绸帕,去梵香脸上轻轻擦净一点溅上的泥土,柔声说道,“呵呵,谢谢你这小子还记得我们家伊水湖畔的小言呢。”

    忽低头看着梵香身上的靛染青衣,若有所思,抬手拍了拍额头,似一下醒悟了,笑道:“唔,我知道是谁啦,你去过崦嵫山,你是听那九尾小妖精说的,对吧,哼,那小妖精尽胡说呢,看她下一次再来我家玩,我不撕烂她的嘴,嗯……”忽抬起头来,定定看着梵香,足有十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似笑非笑,“嗯,我可知道啦,那小妮子喜欢你,嗯,对不?……你,你也喜欢她,是吧。……哼!”突然背过身去,撅了嘴,似是真恼了。

    “哪有的事儿呢,”梵香一时甚感莫名其妙,不禁挠了挠头,很是尴尬,“我与宛儿便如兄妹呢,说好了,以后去北宫军中救出我的救命恩人了,便还回去看她的。”

    “哦,……是这样的么?那还差不多。嗯,梵香大哥,以后我也跟你一起去看她,可好?”素心言听得,转恼为喜,转过身来,笑靥如花。

    “嗯,好的,以后我们一起去!”梵香看着素心言喜笑颜开,心中亦是喜欢,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二人顾自说着私己话,突听得敌军阵中,隆隆的战鼓又再擂响,然后,只听“轰”的一声大响,一束红色焰火冲天而起,是敌阵整军的信号,“呜呜呜”的号角声随之响起,敌方阵前旌旗飘展,翻翻滚滚,又再突出一个千人队,与前一个千人队互为左右两翼,阵容严整,焰蔚然骑了一匹炭红马,焰霓裳胯下一匹白龙驹,分领两翼战队;居中麾盖之下,焰骑了一匹高大雄壮的乌骓马,手提烈火冷艳锯,傲然而立,甚是威武雄壮。

    鼓声隆隆,进军的号角吹响,焰已知素心言必不可得,鬼洞众人无人会降,人人皆做死念,必殊死相搏,此战再无回旋余地,遂令全军进击,务求全歼鬼洞全族。

第五十二章 胡马嘶风,汉旗翻血(7)

    多面大皮鼓打得咚咚声响,震耳欲聋,大军既动,犹如潮水一般,只见北宫仆从军中旗帜翻卷,两支千人步战队挺了坚盾长枪,“喝喝喝”吼着,踏步前来,震得地面也似随了脚步颤抖。一支千人马队整齐列于统军将军焰身后,待命出击,战旗猎猎,甚是雄壮。

    梵香见情势危急,忙走到女丑面前,说道:“大姐姐,我昔日曾随师父学过兵学,虽未尝一战,但在此危急之时,可否让数名勇武战士,随我前去破敌。”

    女丑看了看梵香,沉思一会,回头对着众鬼洞战士,举起圆月弯刀,大声说道:“善射善骑者出列,听候军令!”立时从队列中走出八百余名悍武勇壮者,手拿长刀,肩背铁弓,齐齐站在阵前。

    梵香看了看敌方大军正踏步而前,不再客套,忙走到众军士前面,大声说道:“能开十二石之弩,背五十只弩矢,拿着长戈,腰带利剑者出列,随我上马冲锋,大家可愿意。”

    立时有七十二名彪悍威猛的战士向前迈出一步,大声喊道:“我等愿听梵英雄号令!”

    梵香看了看鬼洞军中所余战马不多,知鬼洞民众素来居于山崖之上,可用马力之处较少,寨中能有百十匹骏马亦是勇武好马者于农闲时田猎所用,遂说道:“好,勇士们听我号令,上马!”牵了大青马,手拿断刀,便要领兵出击。

    素心言此时也牵了一匹白斑大花马出来,戴了头盔,将一副黑色牛皮甲套在襦裙上,看了看梵香,一跃骑上马背。梵香看着素心言,说道:“你便不要去了,留在姐姐身边,……”

    “可你说过从现在开始,我们便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你说话不算话,哼!”

    梵香有些无奈,转头看着她手中青云绸,微微一笑,道:“哈哈,可是大军之中,你的兵器不是很适合的。”

    素心言听了,将手中青云绸抖了一抖,那青云绸在手中立时变作一条精致犀利的丈二长枪,名作青龙沥泉枪,看着梵香,将手中青色长枪一挥,嫣然一笑,说道:“梵大英雄,这下总该可以了吧。”

    “好吧,但你只能随在我身后。”梵香很是无奈,回头对七十二名战士说道:“勇士们随我出击!”当先跃马而出。

    梵香率领战士们跃马奔至阵前五十步处时,只听得敌军中一名传令官手执白旗,来回大呼:“众将士听令:将军有令,谁先击破敌军的,便封他为鬼洞寨主。”北宫这两个千人队军兵听得,大声欢呼,“喝喝喝”之声响彻战场,两千枭将悍卒奋勇争先扑将上来。

    梵香从旁边一名战士手中拿过一张铁弓,搭上羽箭,飕的一声,长箭发着刺耳尖啸,疾飞而去,正中那传令官前胸,倒毙于地。北宫军兵发一声喊,冲上前来的脚步一顿,士气稍挫。

    稍停,焰霓裳回头对军士们,冷冷说道:“哪位将士去把对方领兵者人头取来?”立时,从这两个千人队军中跳出两名千夫长,四名百夫长,呼喝着,手挺兵刃冲向梵香等人。

    梵香见这六人各个手持铁戟长刀,剽悍猛勇,喊声震天,纵马而来,遂回头对素心言说道:“你领兵守住阵脚,我去去就回。”不待素心言回话,当即拍马迎上,闪过一名千夫长刺来的铁戟,一把抓了戟杆,断刀挥出,“噗嗤”一声,将这名千夫长一刀劈于马下,顺手提了手中大戟,跃马而前,迎着一名百夫长,一戟横扫而过,将那将官一戟砍作两半。余下四人见了,齐齐将手中大戟长刀向梵香递来。梵香右手横过大戟,将四样兵器挡在身前,大喝一声,左手挥出断刀,斩在一名百夫长颈项,走马相错之间,顺过大戟,往右前方一名百夫长刺去,透胸而入。须臾之间,连斩四名敌将。

    余下两名将官互相对看一眼,圈转马头,大喊一声,各挺了刀戟,齐齐而至,一人挺戟压住梵香戟杆,一人挺刀砍向梵香肩脖。梵香右戟左刀,大喝一声,跃马前驱,右戟一震,将此人铁戟振开,两马相错之际,左手回刀,滑过那人大戟,刀芒一闪,将那人劈于马下。余下一名千夫长,见敌手如此悍勇,心中已是大怯,拨转马头便要夺路回逃。梵香岂容他逃去,长吸一口气,从马背上跃起,踏空而行,追上前去,大喝一声,便似半空里打了一个响雷,振臂

    挥动大戟,透穿身上坚甲,照后背刺入那千夫长体内,那千夫长口喷鲜血,倒栽下马,被大戟钉在地上。

    梵香跃前一步,双手持了大戟,将那名千夫长尸身挑在半空,大声叫道:“北宫鬼子们听着,不怕死的,尽管放马过来!”

    这两个千人队见梵香须臾之间便在阵前连斩六员猛将,军心一沮。

    此时,日已西斜,朦朦胧胧的金色光芒,斜斜射在梵香高挑修长的身形之上,在草地里照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威武之中,带着几分悲壮。

    焰霓裳见梵香在刹那之间连毙六员勇将,持戟立于阵前,气宇轩昂,遂回头问焰蔚然,道:“此人与我等一般年纪,竟如此勇猛,可知他是谁么?”

    焰蔚然看着阵中持戟而立的梵香,冷冷一笑,道:“这人就是梵香。前些日子,斗战天庭的就是他。”

    焰霓裳看着梵香,未说话,半晌方道:“啊,原来是他!这梵香,果然名不虚传!我得去会会他。”将手中冰火刀虚空一劈,冰火闪烁,便要亲自出战。

    焰蔚然见了,忙道:“不可以,没有大哥军令,你不可以擅自行动,不然,军法从事!”

    “哼……”焰霓裳心中不甘,却喜怒不形于色,回头对身后将士们冷冷说道:“继续出击!取得梵香人头者,赏黄金千两。”将手中冰火刀重重往前方一劈,火焰烁烁。

    重赏之下,两个千人队遂蜂拥向前。

    梵香将断刀插在腰间,骑了大青马,手提大铁戟,退回本阵,对七十二名鬼洞勇士大声说道:“勇士们,为了我们的家园,与敌人拼死一战,你们怕不怕?”

    “不怕!”众勇士大声答道。

    “好,这是你们第一次与我并肩作战,所以,我需要你们每一名勇士作战勇敢,不惧生死,不得后退,令行禁止。这是军令,违令者,立斩不赦!”

    “诺!”

    “现在,那就跟着我去夺取他们的大旗,无情的斩杀他们,保卫我们的家园,获取荣誉!”

    “保卫家园,获取荣誉!”众军士手挥长戈,齐声高喊,士气昂然。

    “勇士们,随我直插敌军中心,听我号令,用铁弩射杀敌军,百骑分张,突进破袭。”

    “诺!”

    “听我号令,张弓搭箭,准备出击!”

    梵香将大铁戟一挥,当先纵马驰出,身后勇士结成方阵,冲杀而前。这方阵甚是严整,片刻间已冲到奔涌而来的敌军百步处。

    素心言拿出小巧精致的牛角,吹响冲锋号,在凄厉刺耳的号角声中,梵香率领七十二骑鬼洞勇士,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敌军中宫。骑兵战队距敌八十步时,七十二骑勇士满弓搭箭,箭如飞蝗,射杀敌军甚众;进到五十步时,一场肉搏展开,勇士们更换兵器,手持丈二长戈挥砍击刺。这北宫仆从军素来骄横,本想这些鬼洞军民已是瓮中之鳖,未曾想在一个新来的年轻人带领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可怕战力,遂在措不及防之际,纷纷避让,有如一条轻舟划破了一泓平静的湖面。

    箭矢如飞蝗一样不间断地扑向周围的敌军。两千敌军开始散乱。素心言随了梵香身后,挥动丈二沥泉枪,激励着七十二骑勇士们跟进破袭击杀,犀利的戈刃挥击砍挑,枪锋过处,所向披靡。

    梵香战队的出现,给开战以来未尝一败的野蛮骄横的北宫仆从军,带来了一次无情的杀戮。

    两个千人队败像已露,纷纷溃逃。

    梵香当机立断,带领战队,便要向麾盖之下的焰直冲过去。

    焰霓裳见己军情势不妙,锐气已挫,众军纷纷后涌,遂挥刀斩杀了数名后逃的士兵,厉声喝道:“众将士听着:逃者立斩不饶,哪一个想活命的,随我拱卫中宫。”溃兵听得,忙齐聚于焰霓裳与焰蔚然两侧,重新结阵,翻翻滚滚,向焰所在中宫集结,重新结成枪盾阵,以防梵香趁势突击。

    众兵见梵香带领战队横冲直撞,当者披靡,在数千军中来回冲杀,无不胆寒,不敢上前与之争锋,只是不住的放箭。

    梵香纵马欲待率兵抢入,但数百枝长矛密密层层的排在身前,一时之间,却也不能

    杀入中宫,到得焰近身。梵香见无法突入中军,冲不到焰跟前,在阵中稍停,抬眼看见北宫军阵后山坡上的那面白头鹰大纛兀自在风中猎猎飘展,遂挥戟连斩身旁数名敌兵,顺手抢过一名兵士的长矛,踩了马镫,直起身来,疾向焰抛去。长矛挟着“呼呼”风声,去势如虹,便如一道闪电,从一个兵士前胸透穿而过,直扑焰。焰氏姐妹皆是大惊,忙要抢上拦阻,便见焰哈哈一笑,挥动烈火冷艳锯,照着来袭长矛重重砍去,长矛去势沉雄,只听“当”的一声金铁相交的重响,焰坐下马连退数步,焰双手虎口震得生疼。长矛方向偏转,余势未衰,向旁边激射而去,将四名军士洞胸而过,重重插进焰身旁的草地里,矛杆插入数尺,矛尾兀自嗡嗡摇动。

    焰看着兀自微颤的双手,不由得皱起眉头,顾自说道:“怎的这小子就一会儿功夫变得这么强了?先前可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呢!”心中疑惑不已。

    正自沉思之际,听得军前呐喊之声大响,只见梵香带着这对勇士径向阵后白头鹰大纛急驰而去,直冲向山坡。数百护旗的士兵居高临下,纷纷放箭阻挡。梵香手执大戟,骑了大青马当先冲上山坡,在这群士兵中左冲右突,威不可挡,羽箭向他射去,如蝗虫一般,却被他一一拨开。这队不足百人的战队很快将护旗军击溃,梵香从马上纵跃而下,在溃乱的敌军人丛中,挥戟砍死一名百夫长,径直来到大纛之下,戟挑刀斩,将旗下的数十多名北宫军兵斩杀殆尽,抬头看看白头鹰大纛,哈哈一笑,道:“北宫鬼子,你给我下来吧。”话音未落,挥动断刀,将大纛旗杆一刀砍断,去地上拾起白头鹰大纛,登上一个高坡,将大旗卷起来,高高举在手上,大叫道:“北宫鬼子听着,你们败了,快滚罢!”

    此时,夕阳已下,只在西边天空里通红一片,烟霞如血,投映在梵香脸庞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尊青铜雕像,高大而伟岸!

    素心言与七十二壮士分列左右,高声欢呼。

    战场上,北宫三军军心已沮。

    焰此刻见了这等势头,而身旁的若干千夫长、百夫长及众多兵士,或死或伤,血染铁甲,横七竖八摆在面前的战场上,不由得脸上变色,暗暗心惊:“梵香这厮竟能用兵如此,将懦弱无用之辈一瞬间打造成了战力强大的战士,丝毫不弱于我北宫精兵,嗯,这厮人才真是难得难得!”

    焰霓裳在旁听得,见大哥言语中流露出对梵香不自禁的喜爱,复又抬起头来,向山坡上傲然而立的梵香看去,眼光冰冷,不发一言。

    梵香收了北宫大纛,已是率领众人杀下山坡,从侧翼向焰中军杀了过来,七十二壮士满弓搭箭,箭如飞蝗,射向北宫中军。亲兵护卫着焰,缓缓退后。

    便在此时,鬼洞军中发喊,“北宫大军败了!焰重伤了!”却见女丑已是率领鬼洞军士从阵前冲了过来,女丑身旁数百名勇壮者挥舞大砍刀,在军心已散的北宫军中大斩大杀。正是女丑见敌军军心沮丧,机不可失,遂对众人下令:“大家发喊,说北宫大军败了!焰重伤了!”同时,亲自率军冲杀而来。

    北宫军兵听得喊声,都四顾而望,见焰中军退后,混斗之中,真假难辨,又见敌军分几路杀来,天色蒙蒙中,漫山遍野都是喊杀声,震天动地,不禁士无斗志,军心已溃,阵势顿时乱了,纷纷后退。

    北宫军兵久经战阵,又加焰整军有方,虽败不溃,各军千夫长均是昔日精通灵术的山林妖王,遂各个施展灵术,共同唤来一团黑云,以精兵殿后,将不擅灵术的普通妖类与人类士兵搭载于乌云中,缓缓向西退却,鬼洞军兵倒也是不得过于迫近。

    等得焰数千仆从军兵尽数退却,已近深宵。这一场大战足足斗了十余个时辰,北宫仆从军兵损折了两千余,鬼洞寨军民也死伤二三千人,自北宫仆从军被征发起兵以来,首尝败绩。坡地间,草坪上,血迹未干,死尸堆陈,枪戈刀戟散落四处,战火硝烟兀自未熄。

    这处作为战场的坡地上,此时处处皆闻哀声,母哭其子,子哭其父,妻哭其夫。女丑带着健全的士兵不及解甲,慰抚军民将士,待得战后事宜尽皆安置已妥,遂与素心言带着梵香进入山崖之上的鬼洞寨。

第五十三章 杨柳岸,晓风残月(1)

    梵香与女丑、素心言等鬼洞族军民看着焰带领败兵逐渐消失在西边漆黑的云烟深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身子一软,便要摔倒。素心言赶紧将他扶住,很是关切。

    他重伤初愈,便即投入战斗,丹田元力损耗过甚。作战之间,全力以赴,并不觉气血有异,此时强敌一去,便不自禁露出了疲态,终是撑不住了。口中腥咸欲喷,心口一热,他赶紧就着脚下草地,矮身坐下,强行将口中烦恶欲吐的热血吞下,收束心神,闭目默念师父所授的心学心经,“静心以养吾浩然之气。心静如水,如明月大江;心静则强,如清风山岗。一起一伏,一进一退,自是工夫节次。”如此渐入空灵,一炷香时间,自感丹田真气充盈,不复烦恶之感,遂将神定住,睁开眼来,却见素心言正静静守在身畔,看着自己,很是关切与担心。周围四角分别站了四个鬼洞战士,持刀向外,保持警戒,不让其他人员过来打扰。

    梵香看着素心言,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道:“别担心,现在好些了。”

    素心言扶着梵香手臂,看着梵香渐有血色的面容,仍是颇为担心,说道:“梵香大哥,你别说话,先休息一下。”

    “小姐,寨主让我来叫你们回寨去,”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走了过来,向素心言鞠了一躬,操着古蜀语,恭敬的说道。

    素心言看着这个青衣少女,微微一笑,说:“嗯,好的,小玉儿,你先回去,就说我们这便回去了。”

    “是。”小玉儿再次鞠了一躬,退后一步,转身走开。

    “梵香大哥,我们这就回寨中吧。”

    “好吧,我们这就去你家寨子。”

    这时,过来五六个青衣女子,皆是约有十七八岁年龄,玉白色的面容,眉目秀美,各个身穿同样的全青色三节衣,衣领上绣有数朵云纹小白花,白布镶边,云勾花边镶衣襟及袖口,衣袖短而阔。脚穿反云勾鼻花鞋,小腿至膝扎青色绑带,拴腰带,戴大勾耳环,梳三把头。人人腰间皆是挂了一把弯刀,神情英朗,颇有巾帼之气。梵香看着这几个小姑娘走来,整齐站在面前,遂用眼神相询,见素心言向这些青衣少女点了点头,便听得那几位少女说道:“我等恭迎梵香大英雄光临本寨,有请梵香大英雄。”齐齐说道,声音清脆悦耳。

    这些青衣女子在前领路,顺着坡地上的一条蜿蜒小路,很快来到洞居之下的山脚,抬头仰望,夜黑之中,只见半山腰里的各个洞口木台上皆是安插了数支火把,在夜风里摇曳,向山下投来微弱的光。

    鬼洞族人人都需自小训练,掌握踏崖飞腾的梯云纵功夫,以方便进出洞口。

    这几名青衣女子当先跃起,踩着山壁上突出的岩石,飞腾而上,往山腰处的鬼洞寨主洞而去。梵香与素心言二人紧随其后,来到半山腰处一个最大的洞门,众人进了洞门。洞口往里五步处有一道厚厚的石门,此时石门洞开,众人鱼贯而入。若将石门关上,便与外界隔离,对外敌的确是一种天然的防御。这就是神秘的古崖居,一座建在绝壁上的洞屋村,鬼洞族民众凭借天车驾这种工具将整个村落都搬入了洞里,确是颇有智慧,难怪北宫仆从军最高指挥部派焰担任先锋之任来此作战,是因他善能御火,以火攻方式迫鬼洞民众逃出洞居,然后围而歼之,而其他将领却根本无法攻入。

    梵香看着洞口,心里很是叹服。

    洞门往里走是一个10米长、2米高、1.5米宽的一个甬道,甬道尽头,是一个有近十亩地大小的长方形空间,里面很空旷,左右岩壁上有数个门洞,通向其他洞穴,这是中转广场。空阔的中转广场上此时尚有数十位鬼洞族民在清理着,处理一些未尽的余火,广场边的观众席上,安放着数排用勾端竹制作的长条竹椅,已是给火焰烧毁破坏,碎裂散乱在地上,显出一派战后寂寥的景象

    女丑正在这个作为中转广场的洞穴里,对跟随的鬼洞族战士吩咐着什么,这些鬼洞族战士便依言分成数个纵队,一些留下清理广场,一些抬着伤员走进广场左右岩壁的门洞,向其他洞穴散去。女丑安排完事务,遂过来招呼梵香等人继续向广场深处走去。广场尽头崖壁上一挂清流如帘挂下,隐约中可透视其后有一个门洞,隐隐有鹿鹤之鸣,透出芳草的清香。

    那六名青衣少女在前引路,女丑与素心言走在梵香身边。

    素心言抬手指了指前面的水帘,转头对梵香嫣然一笑,说道:“我们就快到了。”

    那门洞前的水帘此时突然停歇,梵香随着二人穿过了那水帘,进了门洞,水帘在身后又重新自动挂下。门洞内光线幽微,梵香大睁了双眼看去,赫然是一幽深洞府。

    六名青衣少女在前领路,梵香随了女丑、素心言跨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洞中有一溪流,溪水流过,击着水中突出的石头,叮叮咚咚的响,如风中贝叶;溪水溯流而上,自水面冒出一溜小小的岩石,刚可容一人踏行,延向洞府幽深处,溪边凸出峋的石岩,犬牙交错,如怪兽的巨齿,很是诡异。两侧的崖壁上布满千年的青苔与紫色藤萝,忽闪着幽晦陆离的七色光芒,星星点点,投映在水面,游移在皱缬的波纹中,仿如舟子荡过,惊起一汪浮世的梦。时而流水与石岩相碰惊起的水雾在洞中萦绕弥漫,使这幽深的洞府充满神秘与诱惑。

    石岩上跳动着数只可爱的白鹿与白鹤,像白色的小精灵,呦呦的叫着,偶尔盯着他们,好奇的,或是悠闲的啃食着崖壁上的青苔。洞中幽蓝稀微的曦光里,可以看见漂浮在空中有如透明的水母一样的精灵,模糊着身影,自由自在的浮游着。

    梵香好奇的去触摸它们的时候,那些水母一样的东西会害羞似的缩回透明的触手,好奇地看着他,隐约中似乎尚能听得它们腹中传来的模糊腹语声……。

    众人踏着水中那一溜岩石溯流而上,曲曲折折,到了尽头,豁然洞开一个阔大的厅堂洞穴,地上铺了规则而平整的青石板。洞穴顶部中央有一个发着亮光的巨大圆球,洞穴各个角落清晰可见,覆盖了一些奇异的植被。

    此处的风景与刚才所经途中的景物又自截然不同。这两种特异的风光相互交织,除了让人惊讶外,还有种时空交错的恍惚。

    洞顶燃点着的这一个巨大火球,被安放在一个悬挂在洞顶中央的玄黑色金属架上,以鲛人脂肪作为燃料,千年不灭。火球像一个小太阳一般,发出耀眼而温暖的光和热,将整个洞穴照得亮如白昼。洞穴广场上按区域规划整齐有序的栽种着一些奇异的植株,开着或火红或雪白或炫紫的花朵,异香扑鼻。清风徐徐,其间亦有蝴蝶蜻蜓之类翩然飞过,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叶间清脆的鸣叫,如白鹿一样的小动物在树林间安静的吃草,看上去,便如一个微型的内循环自然生态圈。

    这是一个充满神秘气息的洞穴,这个洞穴就在整个山腹的中央,整个洞穴呈圆形,足有近五十亩地大小,七层楼高(也就是大约在21米的高度左右),一半为天然形成,一半为鬼洞族集全寨之力开凿而成。洞穴崖壁主要呈红色,还有淡蓝、橘红、黄色、紫色和绿色,其上画着一些壁画,这些壁画手法或精细或朴拙,都是与本族日常生活有关的内容。

    远远看去,洞穴尽头的山岩上开凿有石窟,其中有一座气势雄伟的三层巨窟,正面为一座四方台基拱洞型的楼阁建筑,红墙和飞翘的楼顶颇有特色,借鉴了华夏大内宫殿飞檐雕梁的建筑风格,为历代鬼洞族寨主所居。耸立的殿堂前,有6根汉白玉门柱,分上、下两层,直至洞顶。横梁和门檐雕有精细图案。从宫殿两侧向四周看去,其余建筑物均雕凿在崖壁面内,其房间也隐没在岩石之中,有寺庙、剧院、浴室和住宅等。还有从岩石中开凿出来的水渠,纵横来去。

    所有屋舍,几乎全在岩石上雕刻而成。整个洞窟群落便如一个辉煌灯光照耀下的城中村,有着玫瑰红的颜色。

    这个洞穴四面崖壁上分别有四个洞窟,设有四条宽约5米的内部通道,名为“蛇道”,通向山腹全寨。

    女丑、素心言带着梵香径直向宫殿走去。

    洞窟宫殿前分列站有十名侍卫,纷纷向女丑等三人鞠躬致意。崖壁的洞窟内这时出来很多鬼洞族民,他们像一个个青色的大鸟似的,纷纷飘落到女丑等三人面前,看着女丑等人,既有恭敬又有关切。其余各处的族民很快从四个洞窟通道内走出来,将三人簇拥着走向宫殿。

    这时,两名身穿侍女衣饰的少女从宫殿内走出来,站在女丑面前,鞠躬致意,柔声说道:“寨主,你们可回来啦!晚宴已经准备停当。”

    “好的,你们接待好我们这位尊贵的客人。”女丑对两名侍女微笑说道。

    那两名侍女看了看女丑身后的梵香,笑着说道:“好的,寨主。”过来,拉了素心言的手,很是亲热,不是偷眼看梵香,喜笑颜开。

    “我们这就进殿吧。”女丑回头对梵香、素心言微微一笑,说道:“小妹,有客人呢,可得注意形象哈。”

    “嗯,知道啦。”素心言说着,不禁偷偷看了一眼梵香,脸颊上出现一抹淡淡的晕红。

    “没关系的,呵呵。”梵香看着素心言,呵呵一笑。

    三人进了宫殿,宫殿是凿在石崖中的一个洞窟,殿顶挂有一个小型的鲛脂发光火球,殿内通明,也颇温暖,空间并不过于宽敞,亦没有宏伟壮观的陈设,甚是简洁。殿后有一级高于地面的石台,石台上靠壁处有一张宽大的石椅,上面铺了一张厚厚的白鹿皮。殿中央地面上摆放了一张宽大的羊毛地毯,两旁分别站有四名腰悬圆月弯刀的女侍卫。

    女丑径直走过地毯,来到石椅前,转过身来,缓缓坐了上去,对素心言说道:“小妹,你先与梵香小兄弟先坐一下。”对殿外说了一声:“上座。”立时便有两个侍卫搬了两张木椅进来,并排放在殿中左手位。素心言与梵香去椅上坐了。

    “传祭司进来。”女丑向一名侍卫说道。

    侍卫走到殿外,大声说道:“寨主有令,请祭司入殿。”

    一个老年祭司缓步进了大殿,站在殿中,向女丑躬身一揖,道:“禀寨主,凌晨的死灵祭祀正在准备,预计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妥当的了,请寨主示下。”

    “好,你退下吧。”

    “诺!”那名祭司缓步后退了数步,然后转身走出大殿。

    女丑站起身来,在石台上缓缓走了两步,沉思一会,转头对梵香说道:“我是寨主,欢迎你成为我们鬼洞族最尊贵的客人。你是好孩子,是个勇敢的年轻人,谢谢你救了我的族民,谢谢你!以后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我尽力酬谢你。”

    “大姐姐,您别客气,这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梵香忙站起身,向女丑躬身一揖,谦逊地说道。

    “嗯,凌晨开始,我们要为那些捐躯的勇士们送行,我代表我的族人诚挚地欢迎你来参加这个祭祀典礼。现在,后堂已略备了些薄酒,便让小言先带你去后堂随便吃点吧。……我得先安排好寨中接下来的事务。”

    素心言听了,站起身来,跑到女丑身前,忘情地拍着手,呵呵笑着,说道:“呵呵,那可太好了。谢谢姐姐,让我们尊贵的客人参加这个典礼,这还是第一次呢。……姐姐真好!……我们先去吃东西咯。”走到梵香面前,笑靥如花,柔声说道:“梵香大哥,我带你先去后堂就餐吧。”

    “去吧,小妹,把我们尊贵的客人招待好。”

    “好吧,我也的确有些饿了,我们这就去吧。”梵香看着素心言,微微一笑。

第五十四章 杨柳岸,晓风残月(2)

    二人随着一名侍女进了后堂,只见后堂一间宽敞雅致的膳厅里安放着一张檀木八仙桌,其上已是摆满了本地的特色菜肴。厅里站着几位来陪的鬼洞族长老与一位白发女子,见二人进来,忙齐齐迎过来,对梵香等人躬身行礼,待梵香等人坐在上位后,遂逐一按次序入席。

    素心言食量很小,随便吃了几口,便停著不吃了。梵香坐在素心言旁边,见其与旁边一个女子不时小声说着体己话,有时捂了嘴,窃窃的笑。那女子满头白发,面容黝黑浮肿,而颈项以下的肌肤竟是莹白如玉,虽有些许倦意,却眼如明星,年龄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心中很是诧异,遂悄悄向素心言问道:“你旁边这位是谁呢,年龄看上去似乎与我们一般,但怎的满头白发呢,……与你倒很是亲近的。”

    “呵呵,这是我堂姐常羲,嗯,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吧。”素心言微微一笑,轻声说着,站起身来,说道:“我先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姐姐,叫常羲,本事可大着的呢,梵香大哥,你们也认识一下。”

    “梵香大英雄,你好!”常羲站起身,向梵香颔首微笑。

    “你好。”梵香站起来,回了一礼。

    素心言逐一将席上众长老作了介绍,大家于席间不在拘谨,气氛登时活跃起来。

    过了一会,素心言对常羲说道:“累了一天,我也没什么胃口,不如我们去沐浴吧,好不?”

    “好吧,我也深感疲倦,沐浴一下,人会精神好些。”

    “嗯,我房间有数套汉服,你喜欢穿的话,我给你两套,好不?”素心言与常羲小声说着。

    “可今晚我不能穿汉服呢,今晚是战灵祭祀。……其实,我也喜欢那样的衣服,有时出去玩时也喜欢穿呢,行走在云烟里时,飘逸美丽如天上的仙子,呵呵。”

    “走,我们这就去。”素心言与常羲站起身,回头对梵香柔声说道:“……梵香大哥,你就在这里好好吃哈,吃好以后,侍卫再带你去洗浴室,我们这里有专供男宾用的洗浴室。”

    梵香点点头,对素心言与常羲说道:“你们去吧。”

    常羲对梵香点点头,微微一笑,离了席,携着素心言的手,出了膳厅。

    陪吃的长老们纷纷站起来,目送二女走出客厅。

    不一会,二人分别洗浴完毕,各自在浴室的穿衣间装扮停当。

    素心言已是从换衣间走出来。经过洗浴换装后,已是焕然一新,眉目如画,亭亭玉立,娇俏可爱。看着镜中的自己,嘟了嘟嘴,扮了个鬼脸,翘了兰花指,捂嘴轻笑,一副小女儿神态。

    常羲从换衣间缓步走出来,梳了一个三把头,挽发为角状,直立头顶,脑前脑后似鸡冠形,留一发辫于脑后,覆黑布帕一方二寸,耳垂白铜环。衣裤青色,口大腰窄,其长盖脚,衣领、袖口均绣有七色云纹花缎,裤宽而长;腰系玉兰布带;脚穿绣花鞋。经过了洗浴换装,常羲的脸面与前绝然不同,眉目清新秀美,丽色艳容,绝然是十足一个美人胚子。

    她看着素心言随意将头发挽了一个丸子头,突然怔怔的看着镜中的

    小言,轻轻说道:“妹妹,你怎的比以前更美的了呢!”

    “常姐姐,你也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子的呢。”素心言看着一身靓丽青衣的常羲,微微一笑,见她手中玩弄着一副白色假发套,说道:“常姐姐,你可不可以听我的,别再继续戴着了,戴着有什么好?你美美的样子,我最喜欢看了,小时候就喜欢你美美的样子,却一直不知,为何你长大后便将自己装扮得那么丑了呢。”顿了顿,转过身来,双手搁在常羲颈后,说:“嗯,常姐姐,我觉得你就应该这样一直美下去,别再扮得不美了。……好不好嘛?”素心言嘟着嘴,一副调皮娇气的小妹妹模样。

    “可是,可是我,……便要去冥府担任女官,听人说,冥府长公主孟婆孟孤容,生就一副绝世丑容,最不喜美丽之人,我怕到时她会嫉恨我呢,所以我从小便须得将自己扮得不美,便为进入冥府为孟家女官作准备,这是我家族世代以来的责任。况且,那里有各种鬼魂,有色鬼、恶鬼、猛鬼等,为避免不必要的纠缠与麻烦,所以,我这个装扮是最好不过的了。”

    “哦,是这样呀。但我还是觉得常姐姐应该就这样一直美下去,一个女孩子,美美的,多好。”

    “嗯,是呀,一直美美的,多好!”常羲有些惆怅的喟叹一声,看了看素心言,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嗯,好吧。”

    两个女孩子自小一起长大,自是意趣相投,相处融洽。

    是夜,凌晨子夜时分,负责战灵典礼主持的长老和四名助手站在大殿前面的广场空地上,女丑寨主率领寨中众长老站在大殿前的汉白玉柱下,将装满米酒的海碗一一端给战灵典礼的主持者们。那主持战灵典礼的长老及四位助手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五名主持者开始在广场中央按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将香、蜡、纸、烛和装满米酒的坛子、供品等安放整齐。

    一切准备就绪后,一阵急骤的铙钹声响起,这五名主持者手拿香火和拐杖,头戴黑色布巾,脸蒙了奇形怪状的面具,穿着红色的披风,便在广场中央朝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耍棍,打五方,口里不停的念“此根灵棍打东门,打开东门等兵行”等驱邪起灵的语言。广场上的众人在打五方的仪式中纷纷将双手举起,呈火焰状,随着五名起灵者的语言,起伏上下,发出喝喝的声音。

    起灵仪式约进行了半个时辰,五名起灵者在洞中完成打五方的仪式,然后向洞外飘去,除值守的战士之外,余下寨民随后跟着五名起灵者飘出洞外。

    众人踏着青云,飘落在日间作为战场的河边坡地。坡地上,茂密的柳林隐约在深沉夜色中,婆娑着影,临近山脚处也繁盛长满了葱茏的桃枝竹和钩端竹,白翰鸟和赤鸟隐没于夜色里的这片竹林之中,偶尔也会有三五只不时从林中飞出,飞快地掠过众人的头顶,呀呀的叫。地上开着黑色花朵的蓉花,伸展着像蕙草的叶子,延生到苕水岸边,招摇在清寒的夜风里。

    苕水碧蓝色的水,此时黛青如漆,在河谷中蜿蜒流淌,百转千回,与凹凸而出的山岩碰撞,水花如雾,潺潺水声如缠绵低语,缠绵

    悱恻,阴柔而感性,河边坡地一路向东由宽阔渐转狭长,绵延数十里,孤清而凉薄,两岸峭壁崛峭又沧桑。其中远远一块巨大的崖壁上题刻了"鬼洞秘境,逝者如斯"八个狂草大字,崖壁之间安放着不少船形悬棺,在清寒的夜色里,高高的悬挂在崖壁上,庄严,肃穆。

    在这块柳林与竹枝围绕的河边坡地上,青草萋萋,已经沿崖壁一溜摆满了数千口船形棺材,里面是鬼洞族捐躯军民的死魂灵。

    主持典礼的长老进行场景布置,首先在坡地中央选出一块空地,在四周悬挂上用毛笔书写好大字的黄色横幅,按顺序摆好念经道台,道台上摆放好八卦图、经书、毛、笔、纸、砚和香、蜡、烛等备用物品,经书分为多卷;同时,将带来的牛角、唢呐、鼓、面谱、戏服、头盔等乐器和道具,在道台两侧摆好。道台前面的中央留出一块较大而平整的空地,作为正式起灵与表演的舞台场地,其后留出观众席。

    此时,天上一轮下弦月挂在正中的天幕上,发着银白的冷光。

    场地中央燃起了五堆巨大的篝火,清风徐来,火势随了风势摇曳,熊熊燃烧,将河边坡地上数千席地而坐的鬼洞族军民的面庞,映成岁月沧桑的古铜色,大家肃穆而庄严。

    梵香坐在观众席上,四处张望,却没看见素心言,心道这小姑娘应该与常羲在一起,她是此间主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起灵典礼仪式非常讲究,典礼主持的长老们开始切入主题,执行工作,分为四个流程,第一流程是一名助手捧着一只五色翎羽的山鸡,绕场一周,然后站在场中央,将这只山鸡抛向半空,山鸡振翅起飞时,主持的长老和助手们便开始打鼓、吹唢呐、念经,道词完毕之后,由一名助手演唱声调悠长的小调助兴,随即在现场河边杀猪以飨捐躯的战士,以示敬诚之意。

    第二个流程是主持长老和助手们穿戴好戏服、头盔、面具,各自手持皮鼓、牛角、驱魔杖、唢呐等器具,在灵场上奏响各自手中的乐器,按东、南、西、北、中五方位,来回边走边跳动,跳起莲花落之舞,约跳五分之一柱香的时间。

    主持们的莲花落跳完后,便是第三个流程,族民们自发的表演节目。

    第一声号响,铙钹与牛皮鼓同时打响。数名鬼洞族民鱼贯而入,站在场中央,开始进行表演,表演形式多种多样,有男扮女装,组合成背男贺女,意喻平安幸福;烧丹练药,意喻无灾无难;醉酒卧街,意喻要检点喝酒;赌钱贯搏,意喻不赌钱,不打架,遵纪守法;栽秧割谷和买牛犁田,意喻表示来年五谷丰收;第二声号响,锣声、鼓声、唢呐声、欢呼声一起舞了起来。舞蹈大多以滑稽戏为主,目的是增加娱乐色彩,以逗观者捧腹大笑;第三声号响,装成妖魔神怪的演员和男扮女装的鬼洞族民们,手拿附生符条在围观的观众群中摆弄舞姿,同时将猪脚作势打向观众群,以示吉祥如意,财米油盐富足,并将围观群众拉入其中一起跳舞,不管舞姿如何,大家尽情的狂跳,象这样热闹的局面,一般要半个时辰才能平息下来。

    自发的表演结束后,便是压轴大戏跳鬼洞战舞。

第五十五章 杨柳岸,晓风残月(3)

    鬼洞族是一个以母系社会为主体的群居部落,由上古时期戌边将士的后裔逃过了大洪荒,经过数万年的繁衍,形成了一个单一的族群,因为传承及在荒僻之地生存的需要,他们掌握着一些上古流传而来的文明及通灵的法术,所以,他们有着与异世界其他族群不同的特殊文化、生活习性和风俗习惯。因生存环境的恶劣,也造就了这个族群性格的坚韧与倔强。战争中魂魄已逝的战士,自此在冥境与人世之间再无轮回,死去的魂灵长眠于此,没有去路,没有归途。但即便如此,鬼洞族从来未曾屈服于任何入侵的外来者,包括北宫。

    主持的长老手拿经书,按捐躯的战士先后顺序念经,祝告天地、冥界、人间,有灵有念,以此为故里,保佑鬼洞族每个族民都安稳过活。念经完毕,主持长老手拿牛角对着天空吹响,呜呜的牛角第一声号响,便如战场上出战的号令,表示战舞马上开始。

    场中央篝火熊熊,数十名战士光了上身,露出雄健有力大块纠结的肌肉,鱼贯而入,双腿微曲劈开,双臂向上屈伸,站在场中央,鬼洞战舞即将开始。

    号角声渐渐隐去,一阵芒筒吹起低沉雄浑的音色,“嗡嗡”的沉厚低音配合了箫筒吹响的轻柔旋律,悠悠苕水呜咽的水流声,山鹰偶尔在山谷里的鸣叫声,竹板不时响起,还有那神秘的经语,共同营造了一种特有的朴拙悠扬却又苍劲的音乐气质。在芒筒铺就的“嗡嗡”的背景声下,竹笛声以及箫筒的引领,竹板偶尔不经意的打击声,潺潺流水时而撞击岩石的轰鸣,让所有灵魂在无限的空间中驰骋,这一刻没有了时间与空间,只有放飞的自由、自由、自由……。

    这古朴苍凉的声音承载了魂灵的意识,或遨游,或端坐,或跳跃,或回转,或醉卧,或俯冲……,是一种灵魂的释放。

    这一刻所有魂灵与天地交融,深沉而宁静。

    不得释放的禁锢,是反性灵的,而自由,则是灵魂本能的追求。

    观众席上,席地而坐的鬼洞族军民全体站起来,双手举向天空,前后挥动,有节奏地拍手,呼喝着“风!风!风!风!”……“风!风!风!风!”……“风!风!风!风!”……几千个声音在山谷间回响,声势浩荡,这是鬼洞战吼。这有节奏的拍手和大吼,让每一位身处现场的族民都热血不已。

    火光熊熊,场中数只牛皮大鼓一起擂响,一阵隆隆的鼓声响起,声震夜空,大地也似随之震动。

    场中央的鬼洞战士开始挥动手臂,便如手拿坚盾大斧,战舞的律动源自于上古时期称为“舞”的干戚舞。随着隆隆的鼓声,战舞节奏短促有力、动作简单直接大量运用半蹲、屈肘的动作来展示粗壮的四肢;用拍击胸膛和手臂来发出咚咚的响声,展示勇气与悲壮;表情时而用瞪眼和吐舌的动作,露出狰狞的面目,以作对敌的威慑。舞姿雄健,动作狂野,粗犷彪悍,充满阳刚气质。

    在隆隆的鼓声中,篝火吞吐,一个粗豪雄壮的男性声音应和着节奏领唱起来:

    吆尔荷耶,吆尔啷个荷耶,

    天上那个日月万万年那个梭呀,

    地上那个烟云转眼间那个过呀,

    魂走那个天地一场空呀,

    盖棺那个定论谁凭说!

    ……。

    场中所有战舞者跟着一起唱:

    魂走那个天地一场空呀,

    盖棺那个定论谁凭说!

    ……。

    众战舞者一起唱响的声音雄壮豪迈,在山谷间久久回荡,便如战场上嘶吼。

    这个粗豪雄壮的男性声音应和着节奏继续领唱:

    吆尔荷耶,吆尔啷个荷耶,

    这辈子吃了几多那个苦啊,

    吆尔荷耶,吆尔啷个荷耶,

    下辈子会有几多乐喂,

    吆尔荷耶,吆尔啷个荷耶,

    来来去去好比一场梦啊,

    生生死死都是一首歌!

    ……。

    众人:

    来来去去好比一场梦啊,

    生生死死都是一首歌!

    ……。

    领唱者:

    吆尔荷耶,吆尔啷个荷耶,

    阎王那个叫我呀三更走哇,

    还要那个关头唱到那个五更歌,

    阎王那个叫我呀三更走哇,

    还要那个关头唱到那个五更歌,

    吆尔荷耶,吆尔荷耶,吆尔啷个荷耶!

    ……。

    众人:

    阎王那个叫我呀三更走哇,

    还要那个关头唱到那个五更歌,

    吆尔荷耶,吆尔荷耶,吆尔啷个荷耶!

    ……。

    歌声粗豪质朴,词意古拙苍凉,多的是深情悲壮,久久回荡在苕水、山谷、长空,豪迈而雄浑。

    战士们的干戚舞随着歌声舞动,同时,随着歌声的节奏,呼出“风!风!风!风!”的战吼,约十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后,歌子渐渐收尽尾声,战舞亦随之停止。

    这时,从山腰崖壁上的船棺中飘出无数荧惑灵,像一个个飞翔的精灵一般,轻盈地飞到场中央,围着篝火,发着幽蓝色萤火,欢快的旋转,跳舞,便如无数透明的有着荧光的深海鱼。

    一阵唢呐声吹响,声音低沉,苍凉,有如苕水的呜咽。

    梵香看着这高山流水,篝火闪烁,想到白天的惨烈战斗,战场上尸体枕藉,断肢残腿人员的呼号,失去亲人的痛哭,以及自东而西沿途以来所见人世间的惨苦,心下戚然,遂站起来,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应合着唢呐的调子,轻轻吹响,呜呜的音韵,空灵幽远,却又苍劲浑厚,如秋水盈盈,如慕如诉,正似“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凄绝与苍凉,荡气回肠处,却又是缠绵悱恻的意味,悠扬,婉转,缥缈而幽怨。

    在这空灵幽远的木叶声中,舞场中央的空中,突然飘下片片如翠羽似的细碎竹叶,翩翩翻飞,如蝶,如翎羽。随后,一缕缕微甜的幽香暗暗浮动在夜空中,一片片素馨的白色玫瑰花瓣自空中飘下,玫瑰花瓣在空中飘舞着,如无数白色的精灵。

    一个女子在白色花瓣的环绕中,自空中翩然而下。只见这女子眉目如画,随意挽了一个丸子头,丝丝秀发飘垂,身穿一袭玉白色裙装汉服,轻纱绸衫,长裙飘逸,系于高腰,系扎一条淡青丝带,直至腋下,对襟低领,颈部的雪白肌肤微露于外,长袖善舞,衣带飘飘。

    此时,清白而素馨的月光斜斜洒下,为这苍凉的大地平铺了一地银光,晚风轻拂,清凉如水,苕河的水面轻轻荡漾,映了洁白的月光,波光粼粼之中惊动了无限涟漪,仿如美好的心河,有舟楫轻荡,惊起的梦象流溢的霞光,素洁、美丽、层叠接续。

    唢呐低沉的声音渐渐消失,而空灵幽远的木叶声,依然轻轻的吹响,落花一瓣一瓣的掉在她头上、衣上、影子上,衣袂如蝶,柔和的光影中,明丽不可方物。

    在素馨的月光与热烈火光的交相辉映之下,那少女发上、脸上、衣上、手上、脚上都是绚烂而柔和的光影。裙袂翩翩,华带飞舞,端庄、优雅、飘逸,令人油然而生仰慕之情,不敢直视。

    数千双眼睛定定的,凝视着那少女,每个观众只感眼前一亮,均是想着一句话“她好美!”

    大家心中柔和宁静,静静的看着她自空降临,盈盈站在舞场中央,眼前萦绕着她的影子,脑中回味着她的容色,深深沉醉。一时间,场中央,战吼静止了,鼓声静止了,苕水静止了,围绕篝火旋转而舞的荧惑灵也静止了,然后,木叶声也停止了,这世界好静……。

    那少女对着每一位军民微微一笑,晶莹无邪的眼神从每个人脸上划过,众人但觉心中温暖,脑中皆是那少女温柔宁静的神情。

    舞场中央的篝火呼呼燃烧着,映着那少女美如春花的面容。

    那少女站在场中,伸手将头顶的丸子发髻散开,一头青丝长发垂肩而下,抬起手去,将脸上的几缕发丝捋一捋,轻轻撩在耳后。

    那少女踮起脚尖,高高站直了身来,长袖轻动,彷如雪中那朵玫瑰花,不胜寒凉的颜色,有荦荦遗世的孤独。

    她弯了腰,伸出手去,摘了一支黑色的蓉花,放在鼻下微微轻嗅,眼光从梵

    香脸上划过,微微一笑,轻轻唱起来:

    昨夏今昼,我为莲,于此守候,袅袅香气,

    是何人,或是你,来来来,将心惊醒?

    今春今晨,你是柳絮,于飞去,袅袅梵音,

    是何人,或是你,去去去,把一往情深,弄疼?

    昨年今昼,我披长风,倾倒你怀中。

    今年今昼,之子皓容,是我指尖上那一朵,

    一季四月深深情,遮了帘下衣影,我曾聆听!

    今春,红颜如昨,来去惊鸿,

    衣影皓皓,苕水中,

    今昼,此情燃尽更漏,

    一次相许,柔婉何人一世深情?

    风儿作歌,月儿作琴,

    歌声幽幽,又是几许清音,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

    一程别离,湿了何人十里长亭?

    放下了那道帘子,

    眉梢锁扣了,如花相似,

    皓影一袭,可是你?

    扁舟离离,只得一句葬花吟!

    于万千人中,于无涯长空,

    来来去去,倾倒你怀中,

    你没早些,我没晚些,

    来来来,去去去!

    ……。

    歌声如诉,深情幽婉。

    此时,场上已是按等边三角形的方位摆好了三面牛皮鼓,三面鼓均是相距约十米左右。

    常羲径直走到中间靠后那面鼓前,拿起了鼓槌。素心言站在左右两面鼓的中间,从袖中取出青云绸,用手轻轻抖了抖,绸带一端的那十数个金铃发出“叮铃铃”清脆的响声。

    常羲拿起鼓槌,“咚咚咚咚”有节奏的开始敲响鼓声。

    素心言踮起脚尖,在三面大鼓之间,迈着小碎步,轻盈滑动,青云绸随着鼓声挥摆,律动,划圈。

    鼓声或轻或重或缓或急,轻盈的舞姿旋转起来,青云绸卷动金铃击打着左右两面大鼓,“叮铃铃”的脆响,不绝于耳。绸带左右画大圆,在中位画蛇形,一字跳跃。渐渐的,鼓声的节奏感越来越强烈,素心言飞在半空,旋转,长袖轻舞,长长的绸带在半空里或披在双肩,或双手执绸而舞,有时折迭,有时挥出,炫目绸花舞出“大八字”,“小八字”,“波浪花”,“双对花”,“肩上圈”,“跳圈花”,“盘肠”,“大车轮”等,如天女散花,在天空中轻盈飞翔,回旋飞舞。

    鼓声急骤时,绸带如青色长风拂过; 鼓声轻缓时,绸带似缕缕炊烟,袅袅飘散。月光下,火光中,长长的青云绸,玉白色的身影,舞姿裹着绸花,一个个绸带卷起的圆圈便如一团团轻云击打地面的大鼓,“叮铃铃”的声响处,舞姿优美生动,动作轻快自如,音乐,节奏,舞蹈,深沉的情思,便是这世界的全部。

    绸端的金铃,时或会远远的甩出,击打左右两面大鼓,应和着常羲的鼓点,咚咚之声不绝于耳。

    夜风拌和着青绸的舞动而飞扬,场中的篝火火苗随着鼓声的节奏吞吐闪耀,便如有了生命一般;而那些荧惑灵亦是跟随鼓声,围绕火苗旋转,翻飞,轻盈飞舞。

    数千观众皆是屏息观看。

    苕水在柳林下轻轻流淌,山脚的竹枝轻摇,柳条扶风,场中除了咚咚咚咚的鼓声,便是绸端金铃叮叮当当的脆响。

    这是一阙精彩唯美的绸带舞,鼓声隆隆,青绸飘逸,旋转如飞天,蓦然的回首,空灵唯美的舞术,而夜风悠悠,鼓声单纯而朴拙,一曲终了,鼓声暂歇,场中那个美丽的影子静静背立,然后缓缓走开,只留下篝火旁的荧惑灵独自跳舞,便如三五挚友并肩相偕走了一段路,待要分手时,静静沉浸于分手之际的那一刻眷恋中,来不及回首。

    良久,观众们才醒过神来,叫好声雷动。

    过了一会,主持的长老站出来,宣布最后的流程正式送棺起灵仪式。

第五十六章 正壮士,悲歌未彻(1)

    只见悬岩绝壁上,古藤横生,从一千多米的山顶用绞盘慢慢垂下一个吊笼,准备一个个将装殓了鬼洞族捐躯战士死魂灵的楠木船棺吊运上半山崖壁。

    鬼洞族认为,死魂灵不能沾地气,否则魂灵不能升天,而“悬棺葬”即能使逝者魂灵升入仙界,上天入地,采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获取神力,历经千百年修炼成妖,从而庇佑族民。“于临江高山半肋凿龛以葬之,自山上悬索下枢,弥高者以为至孝。”而不以驾云的方式运送船棺至山腰是对捐躯者最大的尊重。

    主持的长老与助手们带着鬼洞族民,来到放置船棺的崖壁前,手拿香烛,吹着唢呐,向天上撒着黄纸,念着经语。助手们为每一个捐躯军民的嘴里都放上一枚铜钱,然后,从观众中走出一千余名身高体壮的鬼洞战士,跟随其后。

    那些装殓了死魂灵的棺木,头大尾小,多为整木,用子母扣和榫头固定而成,是由木质坚实、抗腐性很好的楠木所制,每具重约1000余斤,棺木棺盖首尾两端凿有穿绳用的方孔,由四名战士抬好,一个个按顺序放进山顶吊下的吊笼。半山腰已派鬼洞工匠凿好洞穴或架好木桩,每次悬索吊下,将棺木吊装好,皆有四名战士随着船棺上到半山腰,将棺木运上山,在放置悬棺的峭壁上,再沿崖壁凿出的一条平行通道,将棺木依次推进,集中放置棺木。

    死亡不是终结,是一场圆满。

    鬼洞族那数千名死魂灵的棺木起灵仪式整整花了一整夜,素心言与常羲陪着梵香看了一会,便一起回了洞中,各自休憩。

    翌日,梵香从几名俘虏的口中打听到,从东胜洲南方出发西进的北宫仆从军已经沿昆仑北山口一线顺兹独河继续西进集结,得到这个不太确切的消息后,因急着去找那队俘虏了小樱桃兄妹的北宫仆从军,梵香便来向寨主女丑及素心言告辞。

    女丑与素心言自然想留下梵香多盘桓几日,但梵香急需赶去西部寻得仇敌,寻思尽早救回自己的恩人,故不便多作停留。

    女丑与素心言带着数名鬼洞长老及数十名卫士陪着梵香走出大殿。

    此时,洞顶的鲛脂火球亦如太阳一样由早晨黎明时的暗红随着时间的推移,渐转赤红,最后射出亮红的光彩。洞中阔大的广场上,白鹤在青青的林中飞翔,白鹿在溪边自在的饮水漫步。

    踏过那一段溪中的礁岩,踩着中转广场上的青石板向洞外走去。正行间,突然洞外号角“嘟嘟嘟”的吹了三声,此是有紧急军情的讯号。

    女丑微感诧异,众人停步,站在中转广场上,齐向洞外凝望。身后数十名卫士齐齐拔出刀来,准备迎战。这时,只见一个洞外值守的战士手拿一张帖子急急奔进来,到了女丑面前三步处,双手递上,躬身禀报:“报寨主,北宫仆从军慕容绍派使者求见。”

    女丑接了帖子,打开看了看,道:“好,领他进来罢。”那名战士转身奔出。不一会,一名值守战士手持长枪在前,后面跟着三名北宫仆从军使者,走进洞来。离众人约十余步时,那三名使者向众人停步,朝众人微微躬身一揖。

    那北宫使者一袭宝蓝色锦袍,身材微瘦,步履却也矫健,后面跟着两名随从,一名随从身穿窄袖及半臂式三件左衽套装上衣,衣上饰有龙纹、兽面纹、虫纹和回纹,线条细密,结构复杂;另一名随从威风飒飒,跣足,内穿长袖交领衫,外披无袖袒背式铠甲,前后饰以几何形雷纹,皆是身材高大魁梧,足有一丈以上,比常人要高出一个头,站在使者后面,便如两个大黑塔。

    那北宫使者走到女丑跟前,点了点头,神态甚是倨傲,大喇喇说道:“你是寨主么?”

    女丑冷冷地看着这使者,不做声。

    那使者跨前一步,毫不在意,平静地看着女丑,鼻中轻轻哼了一声,朗声说道:“我奉北宫仆从军西路左将军慕容绍之命,来此和议。我北宫军并未将你等视作对手,只要你们不骚扰我军,交出你们的不死之泪‘鲛珠’,慕容左将军说可以忽视你们在冢山鬼洞寨的存在,否则我北宫军随时踏平鬼洞,诛灭你族,后悔则来不及了。”

    北宫仆从军兵无故入侵鬼洞族,杀人放火,鬼洞族民早已是恨之入骨,此时见那使者如此傲慢无礼,身后卫士更是忍耐不住,跳上前来,长刀齐出,对着那三名北宫使者。

    女丑向众卫士挥了挥手,命大家退下,凛然对使者道:“你们北宫仆从军无故来杀害我百姓,侵略我家园,想要夺我族镇寨瑰宝‘不死之泪’,除非我族民一个不剩,万能的圣灵在上,定会惩罚你们。要战就战,即便我们只剩一个,也决不屈服于你们。”

    此时,广场上已经聚满了很多鬼洞族民。众鬼洞族民及卫士举刀大呼:“要战就战,决不屈服。”一众鬼洞族民深知北宫仆从军势大,不屈抵抗,只会有一个最坏的结果,均是个个神情悲壮,慷慨激昂。

    那使者见此情形,眉角一挑,睥睨着眼神,慢吞吞地说道:“要战便战?你们好大口气!我北宫仆从军根本便无视你们的存在,灭你全族便如碾死一群虫子。”微微转过头去,伸手在自己左袖上轻轻掸了掸灰尘,似是掸开一只苍蝇,神情很是不屑。

    众人看在眼里,便有六七个少年卫士跳出人群,将刀指向那使者面门,喝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今日不杀你,日后定在战场上取你狗头祭我圣灵,你们滚!”

    那使者浑不在意,嘴一扁,直盯盯看着女丑,嘿嘿一笑,神情邪魅地说道:“你们不献出‘不死之泪’也行,只要你打败我这两个随从大宝、二宝,嘿嘿,那也好说。但是,如果你今天败在我们手中,那你们就必须投降我北宫,把你族宝物‘不死之泪’交出来。……嘿嘿。”他身后两名随从大步跨前,抢将上来,推开这六七名少年卫士,站在使者身前。

    “我族瑰宝岂能交与你们这些鬼子,要瑰宝没有,要性命有数千!”

    那使者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冷冷看着女丑,说道:“呸,你们只是一群臭虫,占有不死瑰宝又有甚么用?今日便让你们死了与我北宫为敌的心。……咳咳。”咳嗽了两声,掸了掸衣袖,傲慢说道:“决斗,你敢吗?”

    唾沫吐地是对鬼洞族的极尽侮辱。

    “有何不敢?”女丑抽出圆月弯刀,对那使者冷冷说道,“那就来吧。”

    “与你们决斗,不用我姐姐出面,我就敢,我们这里任何人都敢!”

    那使者看了看站在面前的素心言,说道:“大宝先上吧,只是别把这小妞的脸蛋弄破了,慕容左将军特意交待了的。”那使者有恃无恐地退回一步,语气下流。

    众鬼洞族民敌忾同仇,早有几个族中知名的大力士站出身来,要代女丑与素心言决斗。

    女丑向众卫士摆了摆手,大声说道:“为家园而战,我姐妹俩义不容辞!”说罢,挥刀挺身上前。

    那名身披无袖袒背式铠甲的北宫随从也不答话,“腾腾腾”走出来,冲着女丑大踏步上前,竟是大喇喇单手便来抓女丑手中弯刀。女丑挥刀向那随从手腕砍去,那大宝手腕一翻,竟是不避不让,迎着刀锋抓了上去。

    女丑只觉手中一紧,那圆月弯刀已是被大宝牢牢抓在手中,顺势一拉一甩,喝一声:“起!”竟将女丑提在半空,然后重重甩落于地,其手掌却无半分伤痕。

    一起一落之间,有如兔起鹘落,大宝手法快极,鬼洞众卫士见此随从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如此厉害,尽皆骇然。

    女丑便要翻身跃起。

    那大宝见了,一个箭步跳起来,屈了双膝,便要从半空直落,以膝盖顶端撞击地上的女丑。女丑不及跃起,忙往旁翻身一滚,避开这一膝击。

    众卫士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沙尘四起,大宝膝击之下,地面立时被撞出一个一尺深的石坑,大宝跃起身来,依然双手挥动,直接抓向女丑,女丑连连挥刀,叮叮当当,砍在那大宝身上,颈项,头顶等要害部位。大宝不避不让,每一刀皆是以身承受,却未伤分毫。女丑在大宝爪风之下,腾挪闪避,挥刀连斫;大宝呼喝连连,爪爪生风,径直朝女丑要害处抓落。

    女丑处于极端不利的下风,数次险象环生。大宝爪风越来越急,再次抓住女丑手中弯刀,便要望半空甩去。女

    丑手中一紧,心知不好,只得撒手弃刀。大宝将手中抓住的圆月弯刀随手向女丑掷去,女丑忙闪身躲过。大宝随之欺近身去,紧跟着跃起来,大宝虽体型庞大,却身形快极,向女丑踢出一记追风无影腿,眼见女丑便要立毙于大宝脚下。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听一串串“叮铃铃”的脆响,然后,一条青色绸带如一条巨蟒,绸端那十数个金铃像金色的獠牙,挟着呼呼风声,如闪电一般突然向半空中的大宝袭来, 大宝身在半空,猝不及防,虽亦是反应迅疾,但那青云绸委实快极,如一道青色的电光石火,一下将大宝拦腰缠住。

    素心言手持青云绸,用力一拉,已把如一头大骆驼的大宝重重扯落在地,跌了个嘴啃泥。素心言一击得手,却并不趁势再行攻击,手一紧,将青云绸一抖,轻轻收回青云绸。

    女丑此时已跃起身来,跳过来,气狠狠的在大宝后臀猛踢了一脚,随后跳回素心言身边,回过头去,对素心言微微一笑,说道:“小妹,这家伙有股子蛮力,你得小心些。”

    “姐,你放心。”

    大宝吃痛,忙一翻身跳起身来,心中愤恨已极。将身抖一抖,变作一个巨大铜人。只见他变作一个丈二高,重逾360斤的铜像巨人。铜人头戴花形冠,着鸡心领左衽长襟衣,后摆呈燕尾形,身躯细长而挺拔,手臂粗大,颇为夸张,与身躯不成比例。两手呈抱握状,左手屈臂置于胸侧,右手上举齐右颊,粗大的拇指与食指、中指、无名指相握。他身上肌肉盘根错节,就如老树根一般,两个拳头有如海碗碗口般大小。脸庞削瘦,方颐、直鼻、阔口、粗眉大眼,大耳上饰以云雷纹,耳垂上有一穿孔,表情严肃,赤足立于众人之前,像是正在等候完成某种神圣的使命。

    那使者跨前一步,叫道:“大宝,且慢。” 见素心言一击凑功,微感诧异,上下打量素心言,只见素心言脸露微笑,毫无畏惧之色,手中一条青云绸轻盈如水。

    那使者本想立威,哪知队列之前竟出来一美貌少女,一出手便将大宝弄了个狗啃泥,大出意外之下,一时倒呆住了。不觉又跨前几步,距离她近些,忽然一阵甜甜的幽香洋溢在身前左右,眼前这少女的容色越发灿然生辉。

    那使者盯着素心言脸面,心道:“难怪慕容小公子心仪这女子,确然美极。”忙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一时醒觉,便要退后几步说话,突然眼前一亮,只见轻盈如烟的青云绸缠绕之中,一双玉手洁白无瑕,十指纤纤有如柔荑,手上肌肤灿然莹光,极致美丽,心头一时神魂颠倒,不觉一阵迷糊,手脚有些失措,竟呆立在素心言身前,呐呐无言。

    素心言轻轻一笑,说道:“你想怎样!”声音柔和宁静。

    那使者吃了一惊,猛然惊觉,忙往后退,一个踉跄,险险跌倒,遂稳了稳心神,站住了,定眼看去,见素心言在前,梵香跟在身后,所着衣衫与鬼洞族民颇为不同,遂抬眼看着梵香,为掩饰着刚才的失态,遂恨恨说道: “你是何人?如不是鬼洞族的,趁早,趁早滚!……”

    “在下梵香,当然不是鬼洞族的,但他们却是在下的朋友,朋友有难,当然得拔刀相助咯。”梵香上前一步,挡在素心言身前,满不在乎地歪着头看了看那使者,似笑非笑地说道。

    “梵香?……听说过你了,这里不关你事,这是鬼洞与我北宫仆从军之间的事,外人参与进来,即便将我这两个随从打败,刚才那赌约也是不作数的。” 见梵香身穿青衣,如一名书生似的生得文弱,面目如画,半睁了凤目,神情闲散洒脱,站在众鬼洞卫士前面,并不显得十分突出,心下甚是狐疑,“这小子真有焰将军说得那样厉害?”

    “是吗?可你们的主子北宫天庭不是一直在通缉我吗?所以,对你们北宫仆从军来说,我这外人与你们是有关的,难道不是吗?……怎么,怕我打败你们?”

    “哼,你也太狂妄了,那我就看看你怎么打败大宝二宝?”

    “哈哈,那就等着看咯。”梵香看了看大宝二宝,闲闲地说完,微微一笑,看也不看那使者一眼,自腰间缓缓抽出玄冰火焰断刀。

第五十七章 正壮士,悲歌未彻(2)

    那使者与大宝、二宝皆是狠狠地“哼”了一声。

    那使者神色气忿,说道:“一群虫子,不自量力。大宝二宝,你们兄弟俩一起上,把他灭了,当然啦,可不要让他输得太难看呐,哈哈。”那北宫使者哈哈一笑,睥睨着眼,看着梵香,很是傲慢。

    两名北宫随从也不搭话,“腾腾”两声,跳到场中央,低头看着眼前的梵香是如此弱小与单薄,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对梵香叫道:“来吧,小子,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不会打死你的。”

    梵香走到广场中央,似笑非笑,说道:“来吧,俩傻大个,来,灭我!”哈哈一笑,手挥断刀,虚空轻轻一劈,断刀立时喷薄出一道幽蓝色等离子火焰,嘶嘶有声。

    众人稍微向场边退了退,在广场中央腾出一块地来。

    大宝、二宝猱身而起,一个手持环首长刀,一个空手入白刃,直向梵香狠狠扑来。

    梵香踮起脚尖,滑着小碎步,手上刀锋轻闪,便如蛇行。他看了素心言的青绸舞,于空灵的舞姿中破敌,遂深自喜欢这套绸舞击敌的法子。这梵香哪都好,就这点小毛病让人嫌恶,他是见不得别人那些精妙的功夫的,一见之下,便不由自主的随时揣摩研习,以求得其精要,实乃一武痴。

    只见他先是缓缓移动刀势,腾起身,将身形在半空腾挪旋转,踏空而行,如飞天一般,在空中打了两个圈,一声长啸,行动逐渐迅捷起来,青影如风。

    三人很快战成一团。大宝与二宝飞走如风,铁手长刀交互击刺,直往梵香身上招呼。大宝圆睁环眼,挥动碗口大的铁拳,拳拳生风;二宝倒竖浓眉,挺环首长刀,刀刀如电。两名北宫猛士抖擞精神,全力酣战。二个对一,呈丁字转灯儿般厮杀,或斜刺里攻击,或半空里劈砍,或地面上横扫。连斗数合,不分胜负。梵香在二人的攻击间隙中游走腾挪,时而像一条滑溜的鱼儿,时而如一条穿花的蝴蝶,时而又似一只天际的孤鸿,而断刀在他的掌力操控下,在身前左右,亦远亦近,如一条幽蓝色的飞蛇,闪烁着等离子焰火,在两名北宫猛士的猛烈进攻中,凌烈的劈斩击刺,回旋穿梭。

    梵香在二名北宫战将的扑击之间,神定气闲地踏空而动,转圈,腾挪,反击,游刃有余。只听叮叮当当的金属交鸣之声频频响起,两名北宫杀手竟然丝毫近身不得。

    只见广场中央一道青影在两个青铜高塔似的凶汉身前左右,时而如寒塘渡了鹤影,时而如蝴蝶化了庄周,孤鸿掠过,如蝶飞舞,一道道刀影闪着幽蓝色的寒芒,在三人身前左右飞掠如电,如魅如惑。

    中转广场顶部中央的那盏鲛脂火球发着晕红色的光,像极了暮色中的落日,道道红光洒下,柔和落在众人身上,也落在这个身材修长的青衣男子身上,只见他身形游走如魅,刀锋围绕身前左右,忽近忽远,形成一圈蓝色的光晕。他似是手提酒樽,飘飘忽忽走在一片暮光中,自斟自饮,为这暮光的春色有了些醉意,地上的青草在他的足迹中招摇,其间,偶尔一只虫儿受了惊吓,跳出来,吱吱的叫,他蓦然回首,跳上草亭旁水畔的那只空舟,而醉里看风景去,莲舟摇摇,神游其中,却找不了归路,似是误入藕花深处,而暮色依然一缕缕洒下,洒在他的刀上、衣袖、眉间,形成一圈圈晕红,刀芒烁烁。

    梵香深喜素心言的三十六式“念奴娇”青绸舞,遂自然而然将其意蕴融入自己精修的斜月刀法第七式“为奴吹散月边云”,在这一式刀法的基础上,剔除了刀法中原有的沉雄厚重,只保留那份极致的阴柔与凌厉,通过自己的理解,重新演绎出一套新的刀法,化入“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的意境,从“沉醉”、“兴尽”、“误入”、“争渡”、“惊起”为该刀法的刀诀精要切入点,将这刀法命名作“如梦令醉刀”刀法,共有五式五刀,刀刀以醉为意,飘忽阴柔,凌烈迅疾,每一式出刀都是从不可

    思议的角度展开,让人防不胜防。

    在这场战斗中,梵香作为一个极致的武痴,因了这套刀法的感悟与构想,不禁心痒难抑,刚好北宫有这两个极好的武士来挑战,遂以北宫这两个悍勇的傻大个来练手。

    在场中缠斗了约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梵香对这套新构想的如梦令醉刀刀法的体悟与感应,于实战中得以升华,渐渐使得得心应手,越战越勇,身形亦是越来越飘忽不定,有如莲舟摇摇于藕花深处,摇动莲子,荷香阵阵。

    鲛脂火球晕红,有如日暮,恍惚中,场边围观众人眼前出现了一个幻觉,便如身处五月春山之中,春草青青,青草路尽头,一个草亭,一方荷塘,风拂涟漪处,一叶莲舟轻荡。一个青衣男子,立于舟中,手提酒樽,边划边饮,亦边饮边吟,飘飘忽忽的舟楫摇动,清雅而不失豪情,便如仗刀而行的诗人,而远远近近,山花烂漫,清荷飘香;暮色中,花瓣纷飞,便如刀片划过,晶莹闪烁,色彩诡异而惊艳。那男子色如春花,青衣半褪,已是醉意朦胧,摇摇的舟楫中,茫然四顾,以手中刀将丛丛的藕花轻轻拨动,藕花摇曳,日色已暮,蓦然回首,却是已在荷塘深处,已然尽兴,便可回舟,舟楫摇动,急速的船身划过,惊起了周围的数只白鹭,然后,纷纷飘落在自己身后。步伐摇摇,人影飘忽,似醉未醉的神情,蓦然回首中,刀锋阴柔,灵动,却又凌厉凶猛。

    藕花深处,蓦然风吹浪起,茫然四顾中,回舟纵横,划出数道水迹,在身形前后划出一道道刀芒的轨迹,便如莲舟冲开了丛丛藕花的花朵,“哗哗”波浪的水响处,几只白鹭惊起,便要远远飞去,而醉里以为来客已至,哈哈一声长笑,遂以酒待之。他右手轻挥,似以手中酒激射而出,恰是蓝色的刀芒闪过,面前飞起的两只大白鹭应声而落。断刀刀锋于“斟”、“醉”、“回”、“争”、“入”、“惊”、“起”等若干动作中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将刀锋不可思议的走向与角度,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这时,场外双方观众只听场中一声长啸,然后,便是叮叮当当一阵绝响,噗哧两声,然后“啊呀”、“哎呦”两声沉闷的痛哼,“轰隆”一阵重物坠地的大响,激起一地尘埃,大家定睛看去,只见大宝后背铁甲被刀锋从上到下斜斜划开,露出一道尺余长的血口,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二宝后腰上被深深砍开一个大口子,鲜血兀自汩汩流出,手上长刀亦被劈成两段。

    三人游斗约有半柱香时间,大宝、二宝均是被梵香刀锋所伤,神情痛苦,委顿于地。

    一会,众人只觉眼前一霎,梵香已然收刀,站在广场中央,持刀而立,气定神闲。

    “好刀法!”鬼洞族众人及北宫使者不禁齐声叫好。那北宫使者心道,这梵香果然名不虚传。

    素心言捂着嘴,轻轻一声欢呼,走上前去,站在梵香面前,掏出青绸帕,轻轻去梵香额上擦了擦,嫣然一笑,柔声说道:“梵香大哥,……”

    “嗯,”梵香看着素心言,轻轻一笑。

    女丑亦是走上前来,喜形于色,说道:“梵香小兄弟,好刀法!”拍着梵香肩膀,尽显巾帼豪气之情。

    梵香微微一笑,对女丑说道:“谢谢大姐姐夸赞。”

    女丑亦是笑着说道:“嗯,小兄弟真的不错,可惜……”喜色之中,流露出一些憾意。

    鬼洞族民众见了,欢声雷动。

    梵香看着北宫使者,冷冷说道:“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如若无话可说,那就滚罢!”

    那使者看着梵香凌然的神色,怏怏说道:“滚就滚。……不过,这个和议的签订,你们派谁跟我去我军大营交办。”

    “我们这里都是英雄好汉,谁都可以去!”女丑凛然说道。

    “那好,”北宫使者眼睛朝着众鬼洞军民扫了一眼,滴溜溜乱转,最后停在素心言脸上,抬手向素心言一指,傲慢说道:“哼,你敢么?”

    素心言闻言

    ,遂跨前一步,微微一笑,昂然道:“有何不敢!”

    “好,就你了,那就跟我走!”

    “这好事儿肯定也得算上我不是,对吧,北宫使者大人。”梵香走上前去,神态悠闲。

    “你,你去干什么?”北宫使者睥睨着眼,冷冷看着梵香。

    “我去见识一下你们军营,看看有什么了不起的,嗯,不可以吗?……哦,你们怕我,对吧?”

    “哼,怕你什么?你要去就去,到时有啥麻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哈哈,……你快滚吧,先去前边领路,我们随后就来。”

    此时,大宝二宝兀自委顿余地,痛得闷声呻吟,北宫使者见了,忙过去将两位随从扶起来,看了梵香与素心言一眼,说道:“我们在山脚坡地等你们,不敢去的,尽管拖延时间。”三人一瘸一拐的走出洞去,踩着云烟,望山脚坡地狼狈而去。

    族民们一下围了上来,将三人围在垓心,欢乐无限。其中出来十数名壮士,将梵香高高举起来,在场中游走了数圈,大喊着:“英雄!英雄!英雄!”然后将梵香轻轻放回场中央。

    这时,女丑寨主从后面走过来说道:“梵香小兄弟,我小妹就拜托你啦,这次你们去北宫军营,也不知有什么陷阱,你们两人去了后,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转过身,对素心言亦是反复叮嘱。

    梵香与素心言一起向洞口走去,均是转头来,相视一笑,到了洞口,回头向众军民挥手告别,然后素心言将右手食指弯曲了,放在嘴边,向空中唿哨一声吹响,声音犀利,远远传出,山谷中亦是产生一声声犀利的回音,过了半柱香时间,从远远的大山之中,飞来那只巨大的玄鸟,在山腰盘旋了一会,稳稳停在洞口的天车木架上。

    素心言往空中看了看,没见那肥巨蛇跟着来,遂笑笑说:“这白子不知哪里玩去了,大家相处不久,它还不熟悉我的呼声呢,罢了,我们都坐玄鸟好了。”说着,轻盈一跃,上了鸟背。

    “好吧。”梵香手搭凉棚,四顾一望,确未见肥白子飞来,便跃到玄鸟背上,坐在素心言身后。

    素心言拍拍玄鸟颈项,那鸟儿背着二人径向山脚坡地飞去。那北宫使者三人已是在坡地柳林中候了一会,见梵香二人乘鸟相偕而来,遂不再言语,腾起身来,当先领路,踩了一道黑云一路向西。

    梵香与素心言坐在玄鸟背上,紧随而去。

    梵香坐在素心言身后,只觉一缕缕淡雅幽香从她身上渗出,甜美难言,想她青春美颜,与己言笑时烂漫无忌,一时之间竟是恍惚如痴了。正自心猿意马之际,忽觉风声一紧,隐隐听得风声里有隆隆的战鼓之声,打个激灵,立时惊觉,想到礼法之防,不自禁将身子稍稍退后坐了开些。

    过了半晌,翻过一道山梁,前面出现一片平沙大地。

    远远的大地上,一处军营驻地向西绵延数十里。

    军营前空旷的平地上,战鼓之声隆隆,却似正在进行一场战斗。

    猎猎作响的北宫大纛之下,整齐排布着三个千人队,而对敌的军队却只有十九人,一人在前,其余十八人整齐列于后,这后面的十八人皆是脸戴狰狞的面罩。十九人全是清一色的黑袍重甲,一袭黑色披风,一样玄黑色的高头大马,各个手拿一把玄铁横刀,肩背长弓铁弩及数十只狼牙箭,马鞍两侧还挂了各自喜欢的兵器,军容甚是严整,远远的,便能感受到这十九人身上透出的浓烈嗜血杀意。

    玄鸟跟在北宫使者后面,越近北宫军营,身下战场上的人影便越是清晰,一晃眼间,梵香总觉得那十九骑中,横刀立马于队伍之前的那人好面熟,只是那人看去好似满脸络腮胡子,远远的,看不清样子,一时倒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他是谁呢?”一晃眼间,这念头在梵香脑里转了好几转,终是想不起来。

    他是谁?他究竟是谁?他到底是谁?

第五十八章 正壮士,悲歌未彻(3)

    看看便要到达北宫仆从军大营上空,那使者回头来说道:“我们下去吧,须得先行通报,方能从营门入见慕容左将军。”说着按落云头,径直落在自家军阵前左侧边缘。

    素心言闻言,亦是拍拍玄鸟颈项,那玄鸟长鸣一声,双翅一扇,打了一个盘旋,随在那使者身后,落足在两军对垒的边缘。二人下了鸟背,素心言拍拍玄鸟颈项,微微一笑,说道:“黑妞,你自去玩吧,等会再呼你。”那玄鸟仰头长鸣一声,振动双翅,一飞冲天,在二人头顶盘旋了两圈,双翅一振,向东边大山深处飞去。

    那使者回头看着素心言,阴沉的笑笑,说道:“我先入营禀报,你们在此候着,等我军中来人。”说完,越过自家军阵,施施然进了营门,营内立时奔出几名军士,将大宝二宝搀扶了,进到营中,自去疗伤不提。

    此时,正自对垒的两军还未开战,营门前的三千人马衣甲鲜明,中间密密层层的排着一队步兵,已经布好了枪盾阵,两翼则是铁甲骑兵。阵中将校肃然,三军无声。阵前的尘沙高高扬起,金鼓隆隆,长枪如林,弯刀似草,声势极是浩大。与这三个千人队相对垒的十九人立于敌人八百步外的距离处,亦是整肃无声,一动也不动。

    对垒双方射住阵脚,战场形势紧张,转眼便要交锋。

    素心言看着阵前两军,脸有忧色,说道:“双方便要开战,这使者使坏,将我们扔在这里,咱们还是快避开了罢。”

    梵香站在战场边缘,怔怔看着与北宫仆从军对垒的那个十九人战队,那战队之前的首领者满脸络腮胡子,头包一块玄黑布巾,远远的尘沙飞扬中,依稀可见,似曾相识,心中甚是疑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由得再次多看了几眼。

    犹疑不决之间,便要去找个山包,远远离得战场开些。

    正要转身离开,突见北宫大营里冲出一名传令官,手持了一面绿旗,向对方示意,暂停开战,己方军队立时收束马头,严阵以待。不多时,蓦地里,号角之声大作,战鼓隆隆擂响,营中尘头大起,一彪军马约有百十来人,皆是黑袍铁甲,持了铁戟,从大营中直冲出来,从自家军阵中穿过,斜斜转了一个方向,径向梵香二人奔驰而来。

    百人铁甲军到了梵香二人身前,一名帐前侍卫长跳下马来,向素心言躬身一揖,神态甚是恭敬,说道:“传慕容左将军令,有请鬼洞寨和议代表素心言小姐!”向后一挥手,一名军士牵了一匹骏马过来,神情肃然,隐隐透着倨傲,自始至终未看梵香一眼。

    素心言看了看,眉头一蹙,甚是不悦,说道:“怎么只有一匹马呢,我同伴呢?”

    “回素小姐,只为你备了一匹马,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请体谅下官。”

    素心言看了看这名帐前侍卫长,笑了笑,淡淡说道:“好吧,我不为难你了,你们先行领路,我们这就随后跟来。”转头看着梵香,嫣然一笑,柔声说道:“梵香大哥,咱们便共乘一匹马吧,这就进去瞧瞧!”当先跃上马背,向梵香伸出手去,右手一抄,将梵香拉上马背,坐于身后。

    “好,我们跟着去。

    两人跟着这个百人铁甲军,向两军之间的北宫军阵行去。

    正行之间,营中号角齐鸣,战鼓急擂,阵前三个千人队闻听号令,几名掌军将校遂即时在自家队前呼喝号令,三个千人队立时分作两翼展开,中间留出一条通道,随后,便见一列列步兵身穿黑衣铁甲,手拿坚盾长枪,列成方阵踏步走出大营,随后是一个铁甲万人马队,人人手持弯刀,列着整齐的队伍缓缓出来,数万只马蹄与人足重重踏着地面,大地随之震动。

    尘沙之中,铁甲铿锵,一面紫色大旗飞出,绣着斗大两个字样“慕容”,随后跟着众军军旗,旌旗飘展,声势豪壮。

    数万铁甲军在军营大门前分张展开,旌旗猎猎,铁矛斜挺,弯刀高举,一个接着一个,不计其数,须臾之间,队伍来去,布阵已毕,千矛丛集,万刀齐聚,军容强盛已极。

    素心言见了,笑了笑,说道:“这慕容绍看来还真是一奢华铺张的公子哥儿呢,这不就谈个和议罢了,至于把这场面搞得这么大呢。”

    梵香听了,亦是笑笑,道:“嗯,有钱人都这做派,唉,我是个穷小子呀,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咯。”

    素心言回头一笑,点点头,说道:“你是穷小子,那我就是穷丫头,我们可是一样的呢。”说话之间,明眸皓齿,吐气如兰。

    二人共乘一马,相隔既近,一缕缕幽香从她身上散出来,中人欲醉。梵香坐在素心言身后,如此贴肤的距离,神思旖旎,心头一阵缠绵之意悄然而生。

    正自恍惚之间,突听得素心言轻轻说道:“梵香大哥,我们在后面走慢一点,可好?”半晌未听得梵香搭话,顾自说道:“如果我们这样骑着马儿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该有多好!……”说到最后,语音温婉,几不可闻。

    梵香听着身前这柔美已极的声音,听着这“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的轻语,心中突觉甚是甜蜜,不禁抬了手去,轻轻圈在素心言腰上。素心言全身微微一颤,随之放松下来,脸露微笑,轻轻将头向后靠了梵香肩膀,身子软软的,柔声说道:“梵香大哥哥,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走到日出日落,走到山花烂漫,……一直走下去,可好?”声音喃喃,柔美如丝。

    此时,正是日上三竿,金光万道,人间四月天的日光,柔和地洒在二人身上,甚是和暖。

    梵香轻轻揽着素心言,控辔缓行。

    淡淡的阳光照在素心言发上、脸上、衣上,明眸皓齿,衣香鬓影中闪着一圈圣洁的光晕。

    北宫仆从军数万士兵列于阵前,数万道眼光,呆呆凝望着这对马上人儿的身影,缓辔徐行。这马上的一男一女,在柔柔的日光里,男的器宇轩昂,女的美如春花,眼前兀自萦绕着他们的影子,皆是怔怔出神,每个嗜血的心忽然都感到甚是宁静柔和,浑忘了刚才那场箭拔弩张,即将开始的血战,人人此时神色异常平静,刀入鞘中,枪放鞍上,便如这空气里流动的也是祥和,而这不是战场,是人间和平的街市。

    正在此时,忽听得一道马鞭飞扬的空爆声,随之,

    一人“哎哟”一声惨呼,二人在这百人马队身后,寻声看去,却见刚才那名帐前侍卫长此时已是跪在军中一人身前,那人手拿一条马鞭,又次扬起来,大声骂道:“你他娘的,看你做的好事,怎么就只给一匹马呢,现在你看看,倒好了,让素小姐靠在那男人怀里,你这不是给我添堵么?”

    那侍卫长嗫喏道:“属下,属下是按将军,按将军你的吩咐执行,执行的,……”

    “妈那个巴子,你没脑子么?你还敢说……”那人骂骂咧咧的,又再次举起手中鞭子,狠狠抽下去,又是一声惨呼响起,那人抬起腿来,一脚踢在侍卫长前胸,喝声:“滚!”那侍卫长忙爬起身来,一溜烟躲进了军阵后。

    这领路的百人马队此时已没入三军之中,那人见素心言已到,遂呵呵笑着,走上前来。两个千人铁甲骑军一左一右拥卫着这人,旌旗招展中,翻翻滚滚,如潮而来。

    梵香与素心言抬眼看去,只见一名青年公子从众军中走出,向二人走来。

    二人只觉眼前一亮,但见这位青年公子从前方走来,脚踏一双黑色鳄皮长靴,大约二十岁左右,着一袭淡墨色上等绸衣锦袍,腰侧坠一块贵重的碧蓝色和田玉饰,宽衣大袖,峨冠博带,翩翩而至。腰悬一柄精致的龙泉宝剑,刀鞘饰以金丝云纹,闪闪发亮,其上镌了一条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其人身形修长挺拔,有如玉树临风,面如秋山之玉,色如春晓之花,双眉修裁如剑锋斜飞入鬓,二目朗朗如天上明星璀璨,开阖之间,精光一闪而过,却阴冷刻毒之意浓烈。

    平沙大地之上,风尘吹过,掀动他的袍袖,愈显其气度不凡,俊美至极,俨然正是浊世一翩翩贵公子。

    那人走上前来,向梵香与素心言抱拳微微一礼,定定看着素心言,道:“素小姐,我慕容绍今日可终于盼到你来了,哈哈,来来,我们进大营再说。”哈哈一笑,伸出手来,便要去拉素心言的手。

    素心言忙将手避开,闪身躲在梵香身后,淡淡说道:“我等是遵照和议规则,来此与贵军谈判的,至于私人事务,概不在讨论范围,所以,还请慕容公子注意言谈举止。”

    慕容绍见梵香站在素心言前面,顿了顿,缓缓踱了两步,这才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梵香,哈哈一笑,“好好,这就是梵香吧,我听焰将军说,是你让他吃了个败仗,嗯,很好很好。……好吧,我们这就回营去。”脸色一下阴沉下来,不再说话,回身骑了一匹白色宝马,回过身来,向梵香与素心言哈哈一声长笑,双腿一夹,马缰一抖,那白马便如箭离弦,一溜白烟似的直冲而出,径向营中奔去。

    北宫仆从军阵中立时如波开浪裂,从中让出一条道来。

    数万步骑铁甲军先行者不躁,后行者不急,战鼓隆隆之中,旌旗招展,翻翻滚滚,踏步向大营行进,阵容严整,颇具军阵统领之要。

    尘土滚滚翻腾之中,没一会,这数万铁甲军便进入大营,余下的三千步骑铁甲军重新列阵,弓箭手弯弓搭箭,枪盾阵紧密排列,难以逾越,直面与之对垒已久的十九人战队。

第五十九章 正壮士,悲歌未彻(4)

    梵香与素心言同乘一马,随在北宫仆从军阵后,看看便要跨过营门,进入大营,心中疑惑,不自禁回过头去,想要再看看与北宫仆从军对垒的那十九人,密密层层的军阵排在大营前,遮住了视线,却又哪里看得见。

    慕容绍一马当先来到中军大帐前,对身后的亲兵道:“传令升帐。”命令一下,营中便又号角齐鸣,鼓声隆隆,各营万夫长、千夫长齐到大帐候令。

    慕容绍步入帐中,众将官齐齐躬身施礼。

    五百名亲兵手执铁戟,身穿铁甲,在大帐前排成两列,军容森严。一个帐前侍卫骑马来到梵香与素心言马前,传二人入见。

    二人下了马,素心言转头对梵香微微一笑,携了梵香的手,并肩而行。

    二人见帐外大军齐动,遂相视一笑,均是毫无畏惧之色,向交叉举起的铁戟丛中走去,甚是从容。众亲兵见二人虽是两个少年男女,却镇定自若,大踏步走进森严戟阵,一时倒呆住了,一丛丛高举的铁戟不由自主逐个收回,肃然站立。

    二人走进大帐,只见这位衣饰华贵的少年公子居中而坐,帐中两侧分列坐了十数位各营将军,焰也在其中。素心言向慕容绍行了礼,取出姐姐手写的和议复书,双手呈上。一名亲兵过来,正要伸手接信,忽闻到一阵甜甜的幽香,心头一阵迷糊,定定看着素心言的脸容,木讷的将复书接了,转身直直走到慕容绍跟前,竟忘了鞠躬。慕容绍怒道:“妈拉个巴子,无礼太甚!”站起身来,将那亲兵一脚踹到,向外大喝一声,“来人,将这厮拉出去,重打五十军棍!”立时从帐外走进两名侍卫,将这名亲兵拉了下去,一会便听得大帐外阵阵痛叫之声传进来。

    帐中诸将神色整肃。

    慕容绍向后帐拍了拍手,便有两名侍女从后帐出来,抬了一张香藤竹椅,放在帐中,侍候着素心言坐了。梵香侍立于旁。

    素心言见慕容绍甚是粗暴,与梵香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慕容绍说道:“这是我方拟具的和议条款,请慕容将军过目,如无什么大问题,便请签章批复,我二人便可持此书回传我鬼洞全体寨民,今后按和议条款行事。”

    慕容绍打开复书随意看了一看,哈哈一笑,随手扔在案上,道:“嗯,不急,你们先在我营中休息一下吧!”

    坐在诸将之首的焰忽站起身来,道:“禀左将军,这个梵香便是北宫天庭的通缉要犯,可不能放他走了。……如能让他加入我仆从军,将功折罪,不啻为我军又添一员猛将。”

    梵香本对帐中诸将视若无睹,听得这话,抬眼看向焰,微微一笑,道:“哈哈,加入贵军,我可不敢高就,咱还是别有这念头才好。”

    慕容绍听了,哈哈一笑,下座走到梵香身前,上下打量,沉思半晌,缓缓说道:“梵英雄斗战天庭,神勇无畏,我亦是有所耳闻,虽我着实不甚喜欢你,但你能打败焰将军,想来定是有些本事,本将军也确有些欣赏。”顿了顿,转头看了看素心言,微微一笑,道:“如你能留下加入我军,本将军既往不咎,将功折罪,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梵香与素心言相视一笑,说道:“慕容将军心意,我心领啦,如果贵军真有诚意,还请尽快回复我鬼洞的和议复书。”四顾看了看坐中诸将,哈哈一笑,脸色微有不屑。

    慕容绍见他言辞之间有不屑之意,亦是醒觉,遂假意怪责左右,斥道:“我命你等好好接待梵香勇士,怎地如此无礼,快快上座。”左右连声称是,道:“取酒来,给梵香勇士陪罪。”

    素心言与梵香相视一眼,心下均想:“看这慕容绍所为,对和议之事尽显

    敷衍,今日之行,可能无功而返,少时说不得便有一番恶战。”遂站起身来,道:“今日和议之事,还需今日毕,事关你我双方大局,我想,贵军高层军事主官亦是希望少一个敌人罢,所以,还请慕容将军斟酌。我等在此,亦会阻了慕容将军与诸位将军处理军务,我二人实不便在此久留。”这几句话说得慷慨凛然,让慕容绍无可辩驳。

    焰听得,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向梵香拱手一揖,朗声道:“梵香小兄弟,你我不打不相识,昨日一战,能以不足百人之士破我数千大军,我本人对你着实钦服,还望梵香小兄弟暂留些时,咱俩多亲近亲近,何如?”言语之间,确也诚挚恳切。

    梵香听了,见焰神色诚恳,实无作伪,遂哈哈一笑,正色道:“阎将军过誉了,在下不敢当,只是公务当前,私交为轻。尽早办理妥帖,在下当与焰将军好好交流交流。”

    在座诸将早已知道梵香以一人之力,大败数千北宫仆从军,而北宫仆从军自被北宫天庭征发以来,在异世界各国中纵横驰骋,与各国联军交战,向无败绩,个个皆是骄兵悍将,今见他年龄尚轻,却气宇轩昂,孤身护着一弱女子前来谈判,赤手空拳,立于北宫三军之中,胆色豪壮,气概可嘉,竟是殊不可辱。

    慕容绍在旁听得,全无愠色,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待我今日抽空仔细看看这和议复书,再做定夺,何如?”见梵香于诸将之前从容不迫,心想若能将此人罗致麾下,胜过百座鬼洞寨,顿了顿,继续道:“梵英雄,方今天下大乱,各国无道,君不能守国,臣不能安邦,致使天下百姓困苦,民不聊生,我这话没说错吧!”

    梵香哈哈一笑,看着慕容绍,道:“嗯,没说错,各国皆乱,经济凋敝,民众活于困苦中,生不如死,早该起来抗争的了。”

    诸将皆是一怔,委实没想到梵香会顺了慕容绍的话说,直指方今天下的混乱大势。

    慕容绍踱了几步,走到梵香面前,看着梵香,微笑道:“是啊,梵香兄弟本领高强,是一位大大的英雄好汉,何不加入我北宫仆从军,戡乱治平,还这异世界一个朗朗乾坤,救民于水火呢?”

    梵香听了,一拍座椅扶手,站起身来,哈哈一笑,继而神色凛然,朗声道:“你们可以有很多世界,但我们只有这一个。我梵某人自此后,当然要戡乱治平,还这异世界一个朗朗乾坤,救民于水火。只是这世界为何而乱,天下百姓为何生不如死,这所有一切的根源,是来自于你们主子北宫天庭的掠夺、霸凌、傲慢,还有无止境的贪婪,侵我疆土,杀我同胞,我愤怒这走狗北宫仆从军的残暴与杀戮,我梵某人便有满腔热血,自此后,亦是为我东胜洲万亿百姓而洒,岂会去作了北宫一只汪汪而吠的走狗。”

    素心言听得,立即起身来,离开座椅,抬头看着梵香,嫣然一笑,与梵香并肩而立。

    慕容绍不怒反笑,低头半晌,踱了几步,回到案前,伸手在案上一拍,道:“这话说得好,大家敬梵英雄一碗。”说着举起碗来,将酒一饮而尽。在座诸将听了梵香所言,皆是愤恨不已,但见了慕容绍举碗饮尽,也只得各自陪饮了一碗。

    两名侍女过来,将众人空碗注满酒水。

    慕容绍回过头来,眼中阴沉之色一闪而过,微微一笑,道:“东胜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这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唯有力者居之。我北宫大军兵锋所指,无不望风而降,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我父帅不忍见天下倒悬,百姓疾苦,这便应声而起,吊民伐罪,挥军四征,荡平寇贼。而这番心志,与梵英雄所见,可谓是英雄略同,我作为慕容家的后辈,理当奉为信仰。来,大家再来干一碗。哈哈。”哈哈一笑,说着又

    举碗饮尽。

    诸将面面相觑,举碗放到口边,欲待再饮。

    梵香听得,心下大怒,举起碗来,摔掷于地,“哐啷”一声脆响,酒碗跌得粉碎。看着慕容绍,冷冷道:“吊民伐罪,解民倒悬?挥军四征,荡平寇贼?不错,你们北宫仆从军的确兵威强盛,所过之处,千里无鸡鸣,万里无人烟,残民之酷,白骨为墟,血流成河。我异世界各类民众,万家之中现在有多少是全乎的,在你们这些鬼子兵刀箭之下,不知又有多少性命无辜惨死!”向在座北宫诸将四顾而视,目眦欲裂,全无惧色。

    这一下摔碗甚是突兀,诸将大惊之下,一齐站起身来,抽出腰间佩刀,只待慕容绍发令,立时上前将梵香乱刀砍杀。

    慕容绍脸色阴沉至极,看了看素心言,忽仰天哈哈一声长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梵香大英雄斗天取丹,英雄了得,我北宫仆从军兵将人人提及,无不钦仰,今日有幸亲眼得见,果真名不虚传。小将不才,不敢伤了大家和气,今日只当饮酒,不谈军务,如何?”

    一个侍女过来重新置放了酒碗,注满酒水。

    梵香道:“好,慕容将军气度宽宏,就当饮酒,此酒饮尽,你我从此便各自为信仰而战,他日在战场相见,便是敌人。”端起碗来,见素心言亦是端起碗,二人相视一笑,轻轻碰了碰,一饮而尽,摔掷于地。

    慕容绍脸色阴沉,哈哈一笑,背对了众人,不复言语。

    焰看着梵香,欲言又止,苦笑一下,“唉”的一声长叹,亦是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梵香向诸将拱手环揖一圈,肃然说道:“我东胜各类民众,崇尚气节。豪杰俊彦,所在多有,自古以来,从不卑躬屈膝。现在,这世界数以万计的生灵因为你们而死去,你们依然可以冷血地加以刀兵,你们依然可以选择你们的荣光,但是,你们每一次在灭绝边缘的贪婪,都将埋下一个恶果,你们对这个世界所做的恶,迟早都要还。北宫仆从军兵峰纵然一时逞盛,日后定被驱逐,那时各位身败名裂,无复悔之,愿你等三思。”

    慕容绍背对众人,默然不语。诸将皆是按刀而立,怒目相向。

    梵香神色平淡,环视诸将,冷冷说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慕容绍将手一挥,向后一扬,淡淡说道:“送客。”

    梵香拉着素心言,大踏步出帐,心想:“这慕容绍年纪轻轻,竟能举重若轻,喜怒不形于色,将来当是劲敌。”与素心言相视一笑,见帐外一兵丁正牵了来时所骑骏马,遂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帐中诸将面面相觑,有几名万夫长手持腰刀,便要追上前去,将梵香力毙于当场。

    正于此时,营门外突然鼓声震天,一名传令官骑了大马,匆匆自营门外飞驰进来,直奔大帐,高声叫道:“报,我军统兵将军忽尔赤与敌交战未及十合,被对方巾铁甲者斩于马下。请慕容左将军示下。”

    此时慕容绍已是站在大帐前,诸将紧随其后。他看着梵香与素心言在帐外,大声说道:“小将招待不周,还请素小姐在此盘桓几日罢,众军听着,给我好生款待尊客。”话音未落,已是有一个千人队围了上来,将梵香二人团团围着,却并不上前击杀。

    慕容绍不再看梵香二人,回头对诸将说道:“谁去会会霸长风。”

    身后一名万夫长应声说道:“末将不才,愿为左将军取他人头回来。”说完,匆匆走到营地间,高声喊道:“儿郎们,取我兵器来。”立时有两名兵丁呼哧呼哧的抬了一柄长杆九环鬼头大砍刀上来,那万夫长一手抄过砍刀,哈哈大笑一声,纵身上马,拍马直奔营门外而去。

第六十章 正壮士,悲歌未彻(5)

    慕容绍步下帐前台阶,走到近前,看着包围圈中的梵香、素心言二人之间神态亲密,心中已是恼恨已极,却不露声色,哈哈一笑,不无揶揄的说道:“梵大英雄,我本人是挺欣赏你的,你今日降了本将军,与我一同建功立业,眼前这女子便送与你了,本将军素来将这女子视为心仪之人,……哈哈,自今以后,本将军便不再将之放入眼中,视之如草犬瓦鸡而已。大丈夫纵横天下,何患无妻。”

    素心言听得此话,柳眉一竖,已是十分着恼,抬起头来平视前方,举手将脸颊的一缕发丝轻轻撩去耳后,让自己平静了一会,随即淡淡说道:“小女子承蒙慕容将军见爱,视为心仪之人,但小女子委实无此福分,自然也不稀罕这福分,我自欢喜于他,用不着别人将我送来送去的,你身为慕容世家贵公子,想来应该是有点家教的,所以,本姑娘请你以后说话放尊重些。”

    慕容绍哈哈一笑,顾左右道:“当然,如若不降,你二人今日便是我的阶下囚!我的阶下囚呢,自然是不在我眼中的,因为,是死人嘛,死人有什么好欣赏的呢,哈哈哈。”

    素心言看了看慕容绍那张精致俊美的脸,突然觉得很是恶心,遂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亦不再看慕容绍一眼,却将手去握了梵香的手,心里甚是温馨而宁静。

    梵香看着慕容绍,亦是哈哈一笑,道:“哈哈,慕容公子可真会说笑话,不过,这笑话不仅有点冷,还有点可笑哦,哈哈。”梵香与素心言相视一笑,将手中断刀轻轻挽了个刀花,将头轻轻一歪,嘴角邪痞的一笑,道:“我也想作一下阶下囚,有吃有喝的,每天还有人侍候着,多好,哈哈,……只是得看看你有没有本事留下我们咯,不过,多半可能会让你失望的了。”

    慕容绍不以为意,笑笑,道:“我北宫大军兵威强盛,兵锋所向,无不望风披靡,即便你今日得以逃出,他日又如何与我军对阵,哈哈,况且你被天庭视为一个妖类而已,渺小之极,又如何护得了这天下万千百姓,哈哈,不如降了我,既得美人,又得天下,将来贵为人臣,封妻荫子,亦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素心言看着梵香,眼光温柔,抬起手去,将他肩上的一点尘土轻轻掸去,转过头来,看着慕容绍,微微一笑,道:“他是人也好,是妖也罢,这些都是你们定义的,跟我们无关。他或许渺小,但他终将强大,这天下百姓的安全,他自然护得。你的成见与偏见也未免太深,太沉,呵呵,你杀不死他的,你会看到的。……我相信他将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是我的英雄,一个盖世英雄!”说着,抬头看着梵香的眼,语音温柔,说到最后,已是一字一顿,极是坚定。

    梵香听得,甚是感激,看着素心言,报以一笑。

    慕容绍想再讥刺梵香几句,正在此时,忽大营外喊声大举,一骑马飞驰进来,一名传令官到得慕容绍跟前,翻身下马,半跪于地,禀道:“报慕容左将军,卓猛将军与对方巾虬髯者战不五合,不敌,被那人一刀斩于马下,正用卓将军长刀挑了金盔在阵前搦战!请左将军示下。”

    慕容绍转过身来,看了看营门外

    ,微微皱了皱眉头,对这传令官挥了挥手,“你去吧,再传再报。”回头对众将官问道:“谁敢去战?”

    焰身后转出骁将南郭雄,“腾腾”大步走上前来,向慕容绍抱拳道:“小将愿往!去取那贼厮鸟人头献于帐下。”

    慕容绍一喜,上前去,将南郭雄战袍衣领抚直了,将其头盔正了正,微笑道:“南郭将军,辛苦你了,多留心敌手,我等候你佳音。”

    “诺!”

    南郭雄回头向诸位同袍抱一抱拳,哈哈一笑,道声:“兄弟们,看我的。”说着,自去营中取了宣花大斧,上马飞奔而去。

    去不多时,只听营门外一时锣鼓喧天,随之,阵前陷入静默,稍顷,传令官飞马来报:“报左将军,南郭将军又被那虬髯者斩了。”诸将听得,皆是有些心惊。

    慕容绍一时无语,看了看诸将,欲言又止,半晌方道:“还有谁愿出战?”

    话音方落,从诸将中站出三名大将,上前来,向慕容绍拱手一揖,沉声说道:“营外这贼厮鸟,杀我同袍,我等皆愿一同前往,将那贼厮鸟碎尸万段,为我等兄弟南郭将军报仇!”

    “好,你等前去,务必将那贼寇霸长风立斩于阵前,方消得我心头之恨。”

    “诺,只请慕容将军静候我等佳音,某等去去便来,定将这贼厮鸟人头提来面见左将军。”各自回营提了兵器,飞身上马,出营作战。

    众人站在中军大帐外,静静候着。

    梵香于众军包围中,兀自轻松惬意,笑了笑,说:“慕容将军,今日一见,贵军真是所向披靡,锐不可当,名不虚传呐,哈哈。”

    慕容绍听得,脸色阴沉已极,闷哼了一声,随即笑了笑:“胜败乃兵家常事,偶尔小败,无足挂齿,哈哈。”

    梵香嘴巴撇了撇,嘻嘻笑道:“嗯,这倒也是,反正再多送几颗人头,也是无足挂齿的。”

    “娘希匹的,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呢,真是嘴贱,想找死吗?”诸将此时再也无法忍着,各个手持腰刀,便要冲进包围圈中,与梵香二人厮杀。

    慕容绍轻轻摆了摆了手,看着营外天空里激起的尘沙,未再说话。众将见了,只得住手,皆是各个看向营外,等候军情。

    此时,营外喊声大振,鼓声隆隆,旌旗翻卷,慕容绍及诸将皆是面有喜色,均想:想来这一战,三位将军定可将那搦战之人斩杀于阵前,将其乱刀分尸。过了半晌,喊声渐细,鼓声也似稀落下来。众人心下惊诧,皆是狐疑不已。

    众人静静等着,尘沙飞扬之中,不一会,一名传令官飞马来报:“报左将军,于子建、潘安民、宋玉楼三位将军与敌将战不数合,又被那巾虬髯者斩了,正拿了三位将军的兵刃在阵前玩乐挑搦。”语气之中极是愤慨。

    诸将闻听皆是失色,人人噤声,场中气氛一下静得人。

    过了半晌,慕容绍看着营门外,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我上将侯景未至!如若侯景将军在此,何惧一区区贼寇霸长风!……”

    言语未尽,于诸将之末,一人站

    了出来,上前来,向慕容绍拱手一揖,大声说道:“末将不才,愿往斩贼寇霸长风人头,献于帐下!”

    众将官抬眼看去,见这人约莫二十五六岁,身长丈二,青铜肤色,豹头环眼,肩宽臂长,铁甲之下隐隐可见肌肉虬结,如一座大黑塔,立于诸将之前。

    慕容绍见此人甚是面生,遂问道:“这是何人属下,我怎的没有印象呢?”上下打量这个年轻将官,见其仪表不俗,心中甚是疑惑。

    焰站出来说道:“这位将军是万夫长卓猛将军属下一名千夫长,名叫南宫万,是今春新晋武状元,入我军中尚不足十日,还未建寸功。”

    “南宫万?这名字怎的有些耳熟呢?南宫万?嗯,我想起来了,……西路军右军将军南宫亿是你什么人?”

    “回慕容左将军,右军将军南宫亿便是末将兄长。”

    “哦,那你怎么不在你兄长军中效力,却入了我左军呢?”慕容绍有些疑惑,再次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南宫万。

    “回左将军,末将入军以来,寸功未建,不想因为我兄长是右军将军之故,便获得其他将军在战场上才能获得的荣光,所以,我便选择加入您的左军,做一名真正的军人,去战场上杀敌建功。”

    “说得好!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如若你今天能将营外的霸长风人头取来见我,那卓猛将军之职便由你来担任。”

    “回左将军,如不胜,请将军立斩我头,以祭我北宫仆从军西路左军军旗,如何?请将军示下。”

    “好,南宫将军真汉子也,……拿酒来!”慕容绍将满满一碗酒端上,教南宫万饮尽方去,哈哈一笑,道:“喝了再去!”

    南宫万拱手一揖,亦是哈哈一笑,朗声道:“多谢左将军厚意,容末将去去就来,酒且放下,杀了再喝!”自去营中提了方天画戟,上马直奔大营外而去。

    诸将只听得营门外隆隆鼓声大振,阵中呐喊之声大举,如天崩地塌,岳撼潮涌,远远望去营外,尘沙滚动,旌旗翻卷,声势甚是豪壮。慕容绍与众将皆是大喜,眼见自家武士便可胜利在望。

    金鼓之声中,只听得梵香哈哈大笑一声,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唉,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呐,又是送了一颗人头出去啦,唉,可惜了的,可惜了的……”

    诸将皆是转头看向梵香,怒目圆睁,各个手握腰刀,愤恨不已。

    “你……”慕容绍听得,转过头来,怒目而视,俄顷,哈哈一声,转怒为笑,道:“梵大英雄,你呢,如今已是我阶下之囚了,不必幸灾乐祸,我相信我的将士。哈哈,你不信么?即刻便见分晓的了。”说着,从侍女手上端过一碗酒,一饮而尽。

    营门外此时鼓声愈加震响,大地也跟着震动,阵中尘沙翻卷起来,似将天空都遮住了。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大惊失色。

    正欲探听,只听鼓声一下停下来,大地随之平静如初,抬眼看去,只有阵前半空里的尘沙依然翻卷着。随后,鸾铃响处,一骑骏马如一道响箭一般,从营外飞奔了进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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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之鸣鸿天下介绍:
妖刀系列第一部,青埂山上的梵香,为阻止北宫天庭的神族对异世界文明的霸凌与掠夺,奋起而抗争。他说:“我想看到的,是我们的世界实现所有生存的梦想!为了生存,我们或许弱小,但绝不苟且;为了爱的,我们或许卑微,但绝不妥协!天地很大,梦想很少,足够容纳!”妖刀之鸣鸿天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刀之鸣鸿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刀之鸣鸿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